众多一起参与了训练计划制定的军官、以及执法严苛的方振武所在的第三十四标会离开自己就分崩离析。
刘继业一年多所建立的影响力使他就算离职也保持着对局势的一定掌控,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与后世袁世凯掌控北洋的手段很是相似。
当然,由于时间、地位、手段的不同,目前刘继业还远远做不到像袁世凯那般就算隐居也依然能将北洋军牢牢掌控在手心中的本事。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刘继业才会尽力在走之前将局势向对自己最有利的方面去安排;对情况的各种算计已经深入刘继业的思维习惯中,无数经验让他无法不小心面对每一个事情,争取对大部分事情事先做好准备。
张孝准略显尖锐的声音通过铁皮桶扩大后传到在场百余名军官的耳中,一旁刘继业的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别处,思考着到了北京后的打算……
刘继业相信,从各种迹象看,此次调令的背后必然有北洋高层的介入,有可能是段祺瑞、冯国璋,甚至有可能是袁世凯……只是刘继业还不明白区区自己,为何会引来北洋巨头的注意力;在不明白这一点之前,一切假设和分析都缺乏必要的信息基础。
耳边张孝准的声音显得如此遥远,刘继业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对局势的判断和准备中,马靴轻轻地在地面上拍打。
当然,在去陆军部报道前,还需要去拜访徐绍桢等人,以便稳固关系,为将来自己重回第九镇做好事先准备。
如此思考着大势和未来,刘继业却下意识地忽视了在家待产的青子。
对权力的渴望,对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追求,已经深刻改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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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
一大早天方露白,刘继业便已穿戴整齐的站在大门口。小腹微微隆起的青子靠在门阑处,将收拾好的包裹送给自家夫君,一脸温柔地望着他的高大背影。
前些天刘继业拜访完了徐绍桢,得到其隐晦地承诺将在第九镇为自己保留一个位置,因此心情还算不错,不过此刻分别在即的时候,脸色难免黯淡下来。
将一切准备妥当,刘继业这才回过身来,深情的望着自家爱妻,轻轻抱住。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我已习惯了,没事的。你在外多加小心,注意身体!”
感受到妻子对自己的的安慰,爱慕和坚强,让刘继业心底生出了弄弄的不舍感。
繁忙的军务让刘继业一个月平均回家次数不过三次,常常是晚上到,睡了一觉后天一亮便又走了;与青子的交流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很难不让刘继业心存愧疚,尤其是此刻又要分别一年,还将错过青子分娩这一重要时刻。
只是尽管如此,每次归家,躺在她的怀抱中,感受到的永远都只有温柔、体贴和关爱,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这份无私的温柔,偶尔的调皮,是唯一能让刘继业忘却自己的野心、忘记一切、完完全全用心在乎眼前的。
在刘继业不断地成长的同时,当初那个活泼、有些傲娇的少女也已变成了温柔体贴的少妇……此刻更是怀上了刘继业的骨肉。
“胎儿重要,你更重要……千万不要为我担心,安安静静地等我回来。”
“嗯……”
轻轻地答应。
父亲刘寿昌与刘母一同站在大门处,方才已经与长子刘继业嘱咐了许多,让其多注意北京的政局。刘母则是依依不舍地拉着长子左叮右嘱,一想到分别一年又是到蒙古那种苦寒危险的地方,眼泪便忍不住落下;此刻双眼红肿,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
告别了亲人,刘继业离开江宁前往上海,身边还带上了包括刘德在内的四名心腹亲卫。
一行人先从江宁坐船前往上海,然后从上海搭乘邮轮北上天津,最后从天津坐火车抵达北京。
在一阵汽笛的轰鸣声中,刘继业于1906年11月19日这一天踏上北京月台,此刻距离其离乡已过去了六天了。
第147章 再见杨度()
第一百四十七章再见杨度
到了北京,刘继业与其亲卫顾不得休息,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安置行李后,便按照靳云鹏的吩咐前往陆军部办理手续。
陆军部新成立未久,陆军部尚书铁良也是满人中最为识兵、敢于任事的人,再加上部里的办事人员多是接受新式教育的人才,刘继业到里面办事并未感觉到如其他衙门的官僚做派。很快地办完了手续,从交待的一个协参领处得知三日之后再来陆军部集合,与其他四名考察团的成员会合;待一切行程安排妥当后,预计十日后也就是11月30日带领考察团出发。
据这个协参领所说,除了刘继业这个正参领考察团团长是军事主官之外,其余的团员全部都是从陆军部各司抽调的参谋。
一切手续都结局后,刘继业拿着文件刚一走出陆军部大门,边走边考虑接下来是否需要事先拜见袁世凯。依据他掌握的资料进行的分析结果,自己这次调令与袁世凯必然分不开干系。
刘继业相信以端方与靳云鹏两人巨大的地位差距来看,靳云鹏只有可能是袁世凯的使者才会得到端方接见;端方与袁世凯的交情从他跑到彰德会操担任裁判员、酒席当中二人亲密的举动便已昭然。
此外,靳云鹏作为陆军部的高官却亲自来江宁派送一份完全可以用电报解决的调令,若没有高层的指令是无法想象的……能够指派靳云鹏的大员中,段祺瑞、冯国璋、王世贞这北洋三杰也够格;但是刘继业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因什么原因而入得他们的法眼……
最有可能的人物,也只有掌控北洋的袁世凯了。
刘继业全然不信此次调任的唯一目的纯粹是明面上的边疆考察,必然是有着其他潜在的原因!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心会否涉及到自己在军队中发展文学社的事情,但是如果是革命事项爆发,后果又怎么可能是一纸调令而不是缉拿归案?端方的态度又怎会那么友善?
自己……怕已是成了袁世凯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了。
如此想着,刘继业缓步走下台阶。
北风呼啸而来,熟悉的寒风让刘继业大脑一片清醒,同时将呢子大衣领子向上翻了翻。
“可是江宁刘正参领?”
从边上传来的说话声音让刘继业心中一动,回过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参谋打扮,身材略显矮小,双目有神的军官正笑眯眯地看了过来。
“本人正是……您是?”
听到答案,军官搓着手走了过来,来到刘继业身前很自然地拉上了刘继业的膀子,将他朝大门带去,边走边道:“在下是陆军部绘图科参谋戴行,从靳学长处得知刘正参领的消息,受宫保大人所托前来请刘正参领前去一会。”
宫保大人,果然是袁世凯。
刘继业神色如常的随戴行来到外面,一路上只是频频点头也不搭话,到了街上拐角处出现两辆马车。
戴行在马车前停下脚步,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笑道:“宫保大人已在府中等待刘正参领的到来。”
“不知戴兄可否告知宫保因何而邀见在下?”
戴行依然保持着微笑,却并不回答:“刘正参领等见到宫保大人便知道了。”
几名亲卫还留在旅馆里,刘继业虽孤身一人却也不惧。他向戴行颌首表示,然后便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没有避震器的传统中式马车行驶在路上非常不舒服,马车内的刘继业被剧烈晃动的车子摔得一阵晕乎。
就这么晃晃荡荡的行驶了莫约半个小时左右,马车终于停在一座气派的大院前。
刘继业稳定住情绪,下了马车仔细整理了一番衣冠,上前两步看到眼前巨大的红色大门密密麻麻布置着铜钉,屋宇下的红灯笼写着大大的‘袁’字。
‘吱呀’一声,大门旁的侧门开了个口子,一名头戴瓜皮帽,身穿锦衣,管家模样的人跨过门槛走出来,向刘继业招手道:“可是刘正参领?请随小人入内。”
知道此时不是多话的时间,刘继业毫不停留地随管家进了袁府,顾不得欣赏美景,紧跟着步伐随即来到一处小客厅。客厅内放置着许多椅子和茶几,茶几上摆放了不少果子和小吃。
管家将刘继业引进客厅,客气地说道:“请刘正参领在此稍候,老爷正在处理公务,等下便会见您。”
刘继业点头表示理解,管家便悄然退下。
很快有下人上来送上茶水,刘继业坐在椅子上一边吹着滚烫的热茶,一边思考着。
袁世凯会不会就这么把自己撂几个小时,美其名为磨练耐心?
咀嚼着葡萄,将核吐在小碟子里,刘继业认为袁世凯应该没有如此恶趣味。
虽然事先已经预料到袁世凯的身影,但此刻身处袁府之中,缺乏足够信息情报的刘继业却无法判断对方的意图、也就无法提前做出充分的准备。
新军标统虽然已经半只脚在高级军官的门槛前,但对于权倾朝野、北洋大臣袁世凯而言,依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若是北洋军系统里的标统不排除袁世凯有认识的可能,但是驻扎在江宁的第九镇……
袁世凯会从哪里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呢?
远处传来的一阵脚步声让刘继业从自己的思考中脱离出来,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却见一个剃着短发、身着西装,秀气俊俏的中年人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皙子!?”
来人正是曾在东京与刘继业接触过的少年,前留日学生总会干事长、梁启超的学生兼好友,杨度杨皙子!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刘继业惊讶之余,脑海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忽然明白了什么。
杨度与谁最为交好?梁启超!梁启超是当前中国立宪派最著名、最有影响力的理论家!梁氏犀利的文笔、独到的风格和充实的理论基础,再加上他曾是戊戌变法的维新元老让他在中国青年中有着巨大的影响。除此之外,梁氏在东京与革命派进行长期的笔战,也为在中国施行君主立宪提供了大量稀缺的理论依据。
而袁世凯,则是清廷最突出的立宪鼓吹者;上个月清廷才通过的预备立宪宣言,便是袁世凯的努力结果……
一个理论家、一个实践家,一起为了君主立宪而合作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如果袁世凯已经与梁启超合作了,那么刘继业这个当初在日本与梁启超本人有过许多接触、更与其弟子蔡锷和蒋方震交好的人自然有可能被袁世凯所知晓。
几乎是瞬间,刘继业便已想明白了这些……直觉地,他确信袁世凯召见自己的原因,必然与立宪和革命有着直接关系。
杨度并不了解刘继业脑袋中转过了怎样的念头,已将事实的一部分猜了出来。他看着刘继业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走入客厅,很新派地向刘继业伸出右手,笑道:“许久不见了文鹿,你怕是没有料到在此处见到我吧。”
刘继业上一次与杨度相见还是在梁启超的家中,当时二人还因为理论的争执闹了些不愉快,因此刘继业在与杨度握手的同时,对其友善的态度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想到杨度背后梁启超与袁世凯合作的关系,他此刻表现出来的笑容已从侧面表露了袁世凯的态度。
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杨度是知道自己心向革命的!也就意味着袁世凯知道自己的政治属相!!
“皙子也是来拜访袁宫保的吗?”明知这不可能是杨度出现的原因,刘继业还是故意问道。
杨度笑而不答,身体侧开,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刘继业故作恍然大悟道:“难道是袁宫保让皙子你来请我?”
“不愧是文鹿,一言中的!”
………………
身着长衫的杨度在前领路,衣角飘动。刘继业跟随其后,见其熟悉地在袁府中穿插走动,知道他在袁府应该有一段时间、颇为熟悉了。
边走,二人一边聊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直到杨度将话锋转向东京的情形。
“文鹿离开东京许久怕是不知道,自从革命党组建同盟会后,那孙文便委托胡汉民、汪兆铭等人办理了‘民报’以作革命之咽喉,终日鼓吹排满复汉……如此也罢,半年前他们居然悍然攻击任公,挑起与新民丛报的论战!”
“还有这等事情?”刘继业自然对这个论战很感兴趣,一副好奇的眼神看着微微露出不屑表情的杨度。
杨度虽然曾经心向革命,也与孙文关系不错,但对于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一辈如胡汉民等却无甚好感。对他们胆敢攻击自己和梁启超、攻击立宪,更是毫不客气。
扭动嘴角,杨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任公之高才哪是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子可比的?说是论战,民报那些文章却各种逻辑混乱、语无伦次,简直是浪费纸张!”
不知道后世两派论战结果的刘继业想到梁生中如同启蒙老师般的巨大影响力,也如杨度一般不怎么看好孙文他们。
两人就论战一事达成了共识,刘继业似乎觉得杨度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又好了一些,也不知是否是错觉。
第148章 满汉之别()
第一百四十八章满汉之别
刘继业随杨度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明亮的院子里,沿着长廊来到一座房间,杨度在门槛前脚步,向里面鞠躬拜道:“学生杨度携刘继业前来拜见宫保大人!”
“请进。”
屋内的声音平和之余略显尖锐,门外二人应声而入。
步入厅内,刘继业下意识地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太师椅上,一个神采奕奕的年长之人穿着便服微笑地看了过来。
光秃秃的脑门后面一条鞭子,个子似乎不高,虽然短小精悍,眉宇之间却显得有些秀气,他便是北洋大臣,一手创立新建陆军的袁世凯了!他的一双眼睛雅而明亮,看向刘继业的目光锐利中带着兴趣。
还未等刘继业说话,太师椅上的袁世凯却和善地拍了拍手,温笑道:“曾听皙子说过文鹿你个子高,却没想到居然有五尺多,比大部分北人都要高出一头,真想不出居然是南方人士!”
袁世凯见面便称呼刘继业的表字是很亲善的举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其将刘继业视作晚辈看待,让刘继业略微提起的心脏悄然落回远处。
“宫保大人日理万机,能知道下官的名字,下官已不胜荣幸了!”刘继业毕恭毕敬,却并未卑躬屈膝,一副新式军人的做派。
袁世凯神态不变,继续笑道:“文鹿不要过于谦卑,你当初在满洲的战果可是轰动一时啊!纵观我大清武臣当中,可找不到一个生擒了列强总司令的人物出来,就连我北洋之俊杰吴子玉对你也是赞佩有加。”
杨度在旁安静地看着袁世凯与刘继业对话,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刘继业朗声道:“沙俄霸我国土、欺我国民,凡有爱国之心者,都对其恨之入骨!继业恨不得饮马贝尔加、火烧彼得堡!继业当初能够生擒俄寇库洛帕特金,实在是俄寇作恶多端,遭得报应!”
袁世凯微笑着打断刘继业道:“很好!文鹿你有报效朝廷之心,非常好!”
说到这里,袁世凯招手让二人坐下,片刻之后才继续道:“既然文鹿你知道沙俄之野心,那么你也当知道其亡我之心不死!”说到这里,袁世凯脸上的笑容消退,转而严肃道:“在满洲,沙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