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期接受着忠君爱国的思想,对革命一无所知!
1906年的中国不比后世的辛亥年,彼时革命的思想在许多中下级军官和士兵中传播、士绅对清廷死心转而支持暴力革命,大势渐成……此刻无论是新军还是社会,都对革命缺乏必要的认同感;当世主流思想依然是君主立宪;革命远未到时候!
未等刘继业说什么,却听见史久光继续道:“据高会长所言,江西方面缺少军事人才……此次观操结束,在下便准备辞去参谋一职前赴江西,将亲自参与起义当中!”
长期被同僚调侃、被长官所忽视,担任参谋一年至今依然没有任何实权,每天做的最多事情就是对天发呆,参加观操几乎是这么长时期史久光唯一的正事。在此情况下,原本的那点傲骨早就被现实的残酷所磨平,史久光已经无比厌倦了自己在第九镇的工作。在听闻到江西之事后,他便萌发了参与其中的心思;不过这些他自然不会与刘继业明说。
而刘继业对于史久光的决定,也只有祝福的话语。
天色渐渐暗淡下去,船队赶在日落前到了扬州,在码头靠岸后,当地官府早就恭候端方的大驾。虽然端方出发前曾多次明文通告全省不要有铺张的接待、自己也没有什么排场,但是扬州官吏们身为下属,顶头上司到临又怎能不好好接待?谁又不知道端方大人对钱财、孝敬都是来者不拒的人?
于是端方一下船,便被扬州的官员们引去当地闻名的香影廊洗尘,其客套地推辞了片刻后很是受用地上了官轿。刘继业与史久光等随行官员也沾了福,一并前去闹市中的酒楼。
一路官旗、小吏开道,太阳已西沉的时候端方一行人来到被包下的酒楼前,又被官员们迎入内坐。上了二楼雅间,两江总督端方自然是坐在首席,在他下手处扬州知府等一干官僚们小心翼翼地与他陪笑、陪聊着。
与史久光、陶骏保等军官一并坐在次席的刘继业看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佳酿送上酒桌,那些下级官员们想方设法地讨好端方,不过碍于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只能坐在桌角边上傻笑。
真正说话的还是三、四品这些距离大员差那么一步半步的官员,这些人靠端方最近,仗着官位相差不是那么的悬殊,也能陪聊几句,时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刘继业这边的菜肴自然比不上主桌,但也还算可口。坐在这一桌的有不少武官;除了像刘继业这样的新军军官之外,也在桌上看到了江宁的巡防营的统领,李健。
旧军和新军没有多少联系,甚至彼此还存在着淡淡的敌意……刘继业只知道李健此人于今年上旬署理驻地江宁的江南提督,统领由旧军改组的巡防营。
李健署理江南提督,是从一品的武官,也是刘继业这桌上当之无愧的官位最高者;若按品级他比大部分人都有资格坐上主桌;但武官毕竟比文官要矮一头,更何况扬州本地官员为了主桌的位置都抢疯了,谁愿意分出一个席位给一个毫不相关的军头?因此李健身为从一品大员也只能委屈地被安排到次桌主席位了。
李健却对此并没有不满,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他待菜上的差不多了,众人也吃喝了不少,这才举起酒杯,朗声道:“在桌诸君都是国之栋梁,国家武事在君等身上,切勿辜负太皇太后与圣天子之期望!此次北上彰德观操,本提督在此望诸君努力观摩、学习,以报陛下与朝廷之厚恩!”
这边次桌官位仅次于李健的陶骏保率先举杯响应道:“必不辜负陛下隆恩、提督之望!”
一阵稀稀松松的声响,刘继业等人都站起来举起酒杯,向李健敬酒。
第134章 运河北上(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运河北上(下)
原本从理论上讲,李健作为统率包括江宁在内的江南军务的最高军事长官,也应该是刘继业的顶头上司。但实际上新建陆军已完全自成系统直属于各省巡抚、总督,并受中央陆军部辖制,李健能指挥动的只有各营旧军。因此刘继业虽然对其很客气,但也没有动结交的心思;尤其是知道两人绝非同路人,最终必然会刀兵相见。
干下杯中白酒,侧脸看向主桌那边气氛很是热闹,不少官员在端方面前毕恭毕敬,刘继业轻叹一声。
对于清廷的这些官场习俗,刘继业是深恶痛绝的同时,又不得不参与其中。
今晚酒宴后,端方怕是又有不少孝敬入账了。
端方一行人接下来的路程大致上风平浪静,基本保持着白天在运河航行,傍晚靠岸在当地留宿的模式;每天晚上都有各地官府准备的酒宴。除了让端方收礼收到手抽筋之外,也让刘继业等人大饱口福,腰围也宽了一圈。
就这么航行了四天后,众人在清江浦‘南船北马’的石码头上舍舟换马。端方登上由当地官府准备好的西洋马车,其他人则要么选择骑马、要么几个人挤在一起,沿官道继续北上。一离开了船,众人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虽然从速度而言,马车与船只相差不远,但是舒适度就有天壤之别了。船只虽然也有晃动,但在无风无浪的运河上依然可以称得上平稳。然而就算是端方所乘坐的,从欧洲引进的西式四轮带弹簧避震器的马车,在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官道上行驶依然是东摇西晃。坐在里面别说看书了,就连睡觉都得担心脑袋会不会撞到车门里面。一天下来,能震得五脏六腑都颠倒过来。
条件最好的马车都是如此情况,普通马车就更是悲剧。一天坐下来浑身酸痛不说,运气不好还要磕到碰到哪里。
正是对清末的路况有所了解,刘继业才与许多军官一样,没有乘坐马车决定骑马。
而不会骑马的文官,则就只能忍受一路颠簸了。
一路走走停停,从清江浦一直北上进入山东境地,到达黄河边上的济南后再次换成船只逆河而上,最终在出发的第十五天后,也就是10月2日晚间抵达了彰德府。
此时的整个彰德府上上下下都为这次秋操做足了准备功课,城内的准备最为详细,根据当时《时报》的描述:“此次大操,地方官吏修缮街道,大街一带各业店铺亦令涂饰一新,各店均悬灯结彩,高揭国旗,宫保(袁世凯)并由天津派来巡捕四百名,分布巡逻,市街之整洁,人民之肃清,诚中国内地之初见也。”
各路参加秋操的部队还未抵达,但是为之准备的营寨、粮草、军资、慰问品等等都已事先通过火车运抵彰德府。堆积如山的物资,有些存放在城内,但更多的则是存放在城外郊区会操周左的临时库房中,由陆军部派出的北洋新军士兵严加看守。
各省前来观操的各色人等抵达彰德府后纷纷入住各地客栈,好在刘继业等人来的还不算迟,尚能租到房间。晚来的只能借宿民宅、甚至庙宇了。刘继业与其他从的江苏官员一起住进了城边上的小酒馆,呆了两天时间。期间与众多观操者一起领了身份牌,又参加了两场由陆军部下属的阅兵处举办的,关于秋操内容、项目等简单介绍。
除此之外,空闲的时间刘继业便在城里城外到处晃悠,通过流利的英文和日文结识了几个外国记者、武官,或者趁着参演部队尚未抵达,先到秋操地点实地考察一番。
到达彰德府第三天,也就是10月5日的一个上午,穿着军装的刘继业来到城外不远的存储军资的仓储,想观察看看北洋军是如何储存兵械、粮秣等军用物资的。
被木质寨墙包围的仓库占地颇大,刘继业在寨门口接受了一名北洋新军排长的检查,在对方问及自己的目的时,刘继业便将自己的军队身份解释了一下,然后说希望能够实地观摩新建陆军的仓库。
趁着对方翻看自己的身份牌的时候,刘继业友善地问道:“小兄弟,哪里人?”
斜挎步枪,正仔细检查刘继业身份证件的哨长抬起头,莫约三十岁的中年人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身材高大,身着白衬衫和军裤的年轻中级军官,将身份牌还给对方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朗声道:“报告长官,卑职是直隶大沽人。”
“隶属哪支部队?”
哨长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刘继业,并不被对方的笑脸所迷惑,琢磨了片刻才有些犹豫地回答道:“卑职隶属陆军第三镇、第五协第九标第一营。”
刘继业没有想到北洋军里一个不起眼的哨长有那么强的警惕心;本想多了解一些北洋军的情况,但是看对方不情愿的样子想从其口中再问出什么细节怕是不可能,只能友善地笑笑然后走入仓库区。
由于需要供应三万大军一个星期的物资,这座临时搭建起来的军用仓库占地大约三亩,分成三个区域;粮草区、弹药区、以及军资区。每个区按其储存物品的类别搭建起各不相同的大仓库。
刘继业先进了粮草区,他想进入仓库内被拒,只得在外面观看。
莫约一米五高的土墙后面竖立着五个圆形形状的粮仓,约六米高,直径在十五米左右,顶上用茅草铺盖,下面隐隐露出油布。粮仓下方并不与地面接触,而是架在由六根巨木柱子支撑的数十根原木之上。
如此结构,可以保证粮仓放鼠防潮。
粮仓内四个方向都站着荷枪实弹的新军士兵看守,粮仓外更有士兵来回巡逻,时不时地朝刘继业这边露出警惕的目光。在不远处更有三名士兵不规则性地在整个仓库区内巡逻。
粮仓搭建的很坚固、负责看守的北洋军士兵更是纪律森严又尽职尽责,仅从这方面就能看出这支军队的强大。
相比之下,刘继业自问自己花费了一年心血才算成型的第三十四标尚不能做到这一点。
在门口排查、严格坚守岗位,这些第三十四标的士兵都没有问题,但是坚守自己的职责的同时,有心时刻监视着可疑人士,这就未必能做到了。
离开粮仓,来到军火库,只见守卫又重了几分;粗略估计有三十余名士兵在守卫着存放军火的两座大仓库。用砖石搭建的仓库只有最上方安了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口,被粉刷的雪白的墙壁上写着‘禁绝烟火’的字样。
刘继业晃过一个墙角,却正好看到一个穿便装、带着鸭舌帽的矮小男子正拿着铅笔在一个小本子上面写写画画。
心中好奇,想着谁会与自己一样无聊来看仓库,刘继业便迎了上去。对方听到脚步声看了过来,从五官肤色看,是个亚洲人。
或许是刘继业身上的军装让对方误以为是看守人员,没等刘继业开口他便急忙收好本子,脸上硬是挤出笑脸道:“不要误会,我是记者……来观看秋操。”
虽然此人中文说的音正腔圆,但仔细听依旧能分辨出些许奇怪的口音来;这口音对于刘继业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
日本人无误。
一个日本人,出现在中**队的仓库中,让刘继业本能地生出了些许警惕,尤其是他在日俄战争中曾亲眼见识、甚至亲身参与日本人的谍报系统。
“君贵是哪家报社的记者?”
刘继业用日文问出这个问题,对方脸色稍稍一变,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高大军官居然一口流利的日语。
“……朝日新闻的记者。”
“朝日新闻啊……是个大报纸啊!君贵中文说的很好,想必是中国通吧。”刘继业笑着接近,试图从日本记者口中套出信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站在门口的那名哨长正朝他和那个日本记者的方向指指点点,并一脸严肃地对着一名士兵低声吩咐着什么。士兵仔细记住刘继业与日本人的特征,点头接下命令后小跑着离开了仓库。
只是片刻,那名小兵便带着一个中等身材,穿管带军服的军官匆忙朝仓库走来,身后跟着十余名士兵,背后都斜挎着步枪。
军官在门口停下,听哨长汇报了几句后,便大步朝军火库的方向走去,来到刘继业的身后时,正好听到对方用日文说道:“池田桑所说的秋田,在下也曾去过……”
曾在东北与日本人合作过的管带军官自然听得懂日语,他冷笑一声,拍手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用蹩脚的日语言辞不客气地说道:“诸君,这里不是二位应该待的地方,请随我走一趟吧!”
二人同时回头;那个日本记者一见这阵势脸上露出了难色,而刘继业一见来者,却惊讶之余,喊了一声:“居然是你!?”
第135章 办法先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办法先生
“居然是你!”刘继业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拿着手枪,蓄起了小胡子,长得文质彬彬、一双雪亮的大眼睛的军官,却见对方也是同样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
“……刘文鹿!!”
“吴子玉!”
军官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当初在日俄战争中救下自己、颇为投缘的那个在满洲胡子里当联络官的中国人。
刘继业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有一面之缘,在满洲战场上自己曾刻意结交的吴佩孚!
“请二位随本官移足别处,有事询问。”
还未等刘继业说话,那个名叫池田的日本记者忽然高举自己的记者证,用熟练的中文大声抗议道:“我是朝日新闻的记者,是贵国政府邀请观操的贵宾,你们无权抓捕!!!”
吴佩孚却不吃他这一套,上前半步,冷笑道:“怎会是抓捕呢?当然不是抓捕!不过是有些事情需要与你核实而已,而且这周围有军事重地,有些地方是不方便记者过去的……请你回去核实,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会派三名士兵全天跟从的。”
“要是我不去呢?”
“如果不去,就把你的全部物件都留下;本官身为仓库总监,要确保任何军事机密不得外漏……非是我不信你,而是你既然是记者,则难免会记下机密事项而不自知。”
趁着二人在争辩,刘继业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当前的情况。片刻之后,脸上做出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池田君,客随主愿,既然这位军官向请,去去何妨?莫不是心中有鬼?”
刘继业突然加入进来,令二人都很意外,两人都不明白为何刘继业会为吴佩孚说话。遭到四面围攻的池田有些方寸大乱,面露纠结之色,考虑了良久,才吞吞吐吐地走向吴佩孚道:“好吧,我跟你去一趟。”
吴佩孚由是将注意力转向刘继业,两个熟人对视一眼,都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与子玉自满洲一别,一年有余矣!今天有幸在此重逢,在下已喜出望外;子玉有约,怎能不赴?”路上,刘继业笑着与吴佩孚说着。对方虽一开始不能理解为了刘继业会出现在此,但再一看其身上的军服,便想到必然是前来观操的军官,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不过为了哄骗那日本人,表面上还是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于是二人便一路跟着吴佩孚来到一座帐篷前。
入了帐篷,刘继业也不等吴佩孚发话,找了个椅子便坐下,一幅好逸待劳的样子看着吴佩孚。
眼见自己的‘俘虏’居然如此嚣张,性格刚正的吴佩孚双眼一瞪就准备呵斥,还未开口就听刘继业大声笑道:“想当初在林子里遇到你时,还是一副难民样子,如今穿上管带军服后,果然英气不少啊!”
为了装样子,吴佩孚却表现的毫不客气道:“文鹿救我,改日佩孚必当相报,但公事与私事不可混为一谈!”
吴佩孚说完,暂时不理会刘继业,而是转身走向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