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军不光阵地厉害,士兵也敢拚刺刀。哪怕我们联队冲入阵地,往往突击队员最后也是全员阵亡……如果不是俄军军官太过无能、白白浪费了士兵的战斗力,这场战争我们日本怕就危险了。”
少佐看向自己的胳膊,悲叹一声:“可惜啊,战争胜利了虽然值得庆贺,但是我既没有为国捐躯入靖国神社受人供奉,如今断了胳膊也无法再上沙场为国争光,空有满腔报国之志、却只能以残躯了却此生,可悲啊!”
说完,忽然悲叹一声道:“回国才知道横滨的事情……我全家老小,已尽丧火海了……”
大尉与周围军官们都面露不忍之色,出言相劝道:“少佐长官何出此言!如今战争已结束,连世界陆军最强的俄国都被我们打败了,纵观亚细亚哪里还有国家敢与我们日本为敌?我等退役了正好可以到学校去培养学生,让他们懂得忠君爱国的道理、训练他们成为合格的军人!这样靖国神社中的诸英灵也不怕后继无人了,日本皇国将有一代又一代的军人来保护!而长官之殉难家人,也是为皇国大业所亡、也会受人敬仰供奉的!”
这番话说到了在场军人的心坎上,把他们从低迷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使之认识到自己残缺的躯体似乎还有可用之处。
“好!大尉说的太好了!”几个队伍中的军官纷纷叫好,声音之大惹得走廊上其他人都侧目过来。
那名少佐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站在人群后面的刘继业只是冷眼看着这些狂热的军人,虽然无法赞同这些人的挂念、对这群未来的侵略者而感到恶心、更是忧心自己时空历史重现,但是心中却颇为佩服日本政府所调动起民族主义洗脑政策,能够让大部分军人都无怨无悔地为国家去死。至少这种牺牲自我、成就大我的精神,是一个成功的革命团体所必需具备的。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刘继业身后的人群已经排到了楼梯口,他自己也来到了柜台前。
“下一位!”
刘继业紧握手中材料,来到柜台前鞠躬行礼后才坐下,一边解释自己的情况一边将材料递交上去。
柜台后坐着的军官仔细审阅着材料,翻开身旁一个巨大的文件册,从中找出刘继业的档案、与材料进行比较。看了半天后,拿起一份证件开始在上面填写,盖章,最后在刘继业的军官证上写上了‘退役’的字样。完了,他才将材料都整理齐全后递给刘继业,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刘‘继业中尉,从今日起你将正式退役,感谢你在满洲战场上作出的努力和贡献。”
刘继业神色淡然地拿好材料后起身,调头离开。路过排队众人看了那个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皇国大业’的大尉,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大楼。
出了陆军省,天上乌云依然没有散去,不过雨倒是小了很多。
退役的证明办完了,耗时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刘继业拿出怀表一看,不过中午时分,想着还有时间顺便去公使馆把归国的事情都办了,便向路人问明了方向,收起雨伞后迈开步伐朝六本木附近的清廷驻日本公使馆前去。
(今天送上一个大章,就只有一更了。)
第98章 可酌量重用()
第九十八章可酌量重用
步行来到清廷公使馆,一栋悬挂着黄龙旗的小洋房前,向门口执勤的役员说明目的后,被对方送入了馆中。
馆内楼梯口处,四、五名穿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无肩章军服的中国留学生,正在与一名留着长辫子的中等身材官员激烈讨论着。其中一人恰巧此时望向门口,注意到身着中尉军服的刘继业时,思及对方可能是个有身份的人、心想或者愿意帮助他们这些晚辈士官生,便挤开同伴走了过来,向刘继业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后才出声道:“前辈你好!在下是陆士五期清国留学生周承炎,因公使馆处置不公与同学在此申诉,还请前辈一评公道。”
刘继业停下脚步,迅速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刚毅的面部轮廓和坚定的眼神。在他身后,原本还在争吵的两方都看向自己,虽然不愿多生事端,但听一听倒也无妨。
“承炎请讲。”
周承炎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道:“我等士官生本是因忠心为国,痛感江河日下而决心学习军事报效国家,来到日本后也一直努力学习,从不曾有所懈怠,也不曾作出有辱国门之事来!怎料最近公使馆忽然以莫须有之名义将我等之一同学开除学籍,勒令回国!!此事极为不公,在下愤慨至极,因此率领同样不满之同学来此抗议!”
那个被包围的官员这时急忙来到刘继业面前,气急败坏道:“哪里是什么莫须有了!这个学生时常出入逆党团体,与大寇黄兴等人都有往来,还有,还有多次在留学生界鼓吹大贼孙文的叛逆言论,实在是欺君罔上,不忠不孝!如此人,仅仅是除名还是处置轻了呢!”
果然是革命者与清政府的冲突啊。
也幸亏自己当初留学时小心谨慎,交好的也多是同学、没有过多与‘逆党团体’交集,没有被清廷公使馆所注意。
虽然身为革命者的刘继业本人偏向这些士官生,但是此刻却正好是他要办理回国赴职手续的时候,还需要公使馆多说好话呢,自然是不愿意因为卷入不关己的事情而造成什么变数。于是,他只能非常平静地回答道:“公使馆自然有权力以公允、令人信服的方法去处理留学生,乃是国家主权的表现,这一点首先必须承认。因此,你们二方争论中心,便在于方法究竟合理否、合适否、公允否?”
“在下非知情者,更不是有权力干涉其中之人,所以此事恕我先辞了。”
说完,刘继业向几个学生和官员示意后,不顾周承炎失望的眼神,大步离开了这一是非之处。
来到相关部门报上名、递交过材料并顺便塞了几张钞票后,公使馆官员态度顿时变得颇为客气,不停地说着‘久仰大名’的话语。
在粗略检查过文件后,对方很快就办好了手续,盖章证明刘某人在日本期间奉公守己,忠君爱国,无任何不良记录云云,建议国内可酌量重用之。三下两下的就办好了回国的手续,只要刘继业拿着陆士毕业证、公使馆证明、满洲作战服役证去便已有资格回国被聘任为新军军官了。
本就在日本小心低调、刘继业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引起公使馆的注意。
距离自己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走出公使馆的刘继业如此想到。
等他出来时已看不到方才争执的众人,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眼看下午一点钟天色还亮,想着还有些时间,便找到一个在街上巡逻的巡警,问明了方向后朝周左最近的火车站走去。
刘继业在满洲运用各种手段弄到了价值五十多万两银子的财产,其中最大一笔是面值五十万日元的军用手票,需要到横滨正金银行去折换成正式货币。虽然横滨正金银行在东京各处都设立了分部,但是出于某种考虑,刘继业还是决定前往其位于神奈川西边的总部;哪怕因此要多坐将近两个小时的电车也不足惜。
在火车站买了些小吃的,坐在火车上就着水啃着干瘪的饭团,味道虽不敢恭维但是却比满洲时充饥的硬饼子要好上不少。
算来,自己离开满洲也不到一个星期而已……望着电车窗外一副和平的景象,刘继业脑海中仿佛又回到了你死我活的满洲大地;被自己枪杀的竹岛中尉、被自己一枪爆头,脑浆四溅的俄军军官、已经腐烂成尸水,散发令人作恶腥臭味的俄军上尉尸体、被上司刺死,倒在自己面前的前教官木村有阶和金川正男、还有无数被胡子虐杀的俄国平民以及中国老百姓……最后,画面定格在死不瞑目的王国财脸上。
奇怪的是自己对王国财的印象就只剩下他那满嘴黄牙,甚至已经记不起这人的长相和声音了。这个与自己一起相处了许久,曾把自己当作伙伴的、那个被贪念和****所主宰最终与其他胡子一起被自己所毒害的胡子头目,仿佛消失在记忆的深海中一般,再也找寻不到。
原本以为这么多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人和事,自己应该永远都无法忘却的,可是却出奇地将一些人这么不觉地遗忘了。
战争的经历给自己的心灵和**所带来的印记非常清晰,将自己改变成一个两年前的自己永远无法想象的人,但是经历过程中参杂的记忆却已模糊了。
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到底好不好,但是或许放下那段沉重的心灵包袱,自己才能向着心中的野心往前继续攀爬吧;直到抵达山顶、或者跌入深渊。
电车抵达神奈川时已经是下午时分;相比起神奈川东部的横滨,西边没有遭受炮火波及因此状态好一些,而且由于横滨港被破坏后、反而使得西边的港口区得到了发展契机。下了车后刘继业来到这个海港城市,与东京相比更为西化,港口满满都是挂着各色国旗的船只,街道两旁西洋建筑下的路人也多是黄头发白皮肤的洋人。
这座城市刘继业并不熟悉,他干脆上了一辆东洋车,由着车夫穿过大街小巷将他带入横滨正金银行总部大楼门口。
下了车,刘继业稍微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军装,然后才步上台阶,进入银行大门。
半个小时后,怀揣着一叠美元钞票以及可在世界各地横滨正金银行兑现的美金支票,刘继业走出了大门。五十万日元的军用手票被他全部兑换成了美元支票和大概一千美元左右的现金,扣除手续费后,共计十七万美元巨款。虽然横滨正金银行在上海有分部,但因为刘继业并没有账户因此无法将钱汇过去,想来想去还是以支票方式更为妥当一些。
如此一来,不满二十岁的刘继业仅算其各人资产便已达到五十万两银子之巨,虽然都是战争中********得来的不义之财,但以当今的世道幸苦持家又怎可能攒下过万银两?如此天文数字足以让刘继业一辈子衣食无忧,到时候拿着钱去美国投资股票什么的,说不准也能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华人富翁……如果他没有选择革命的道路、如果不是因为心中膨胀的野心,如果是他初来清末时就拿到这笔巨款,说不准真的会选择躲到美国过一辈子的富家翁、泡几个好莱坞女星去。
现在嘛,五十万两银子只是他攀爬道路中有力的工具而已。想当初他为了与表兄筹办面粉厂,区区三万两银子就差点把他卡死,最后还冒着风险假借父亲名号私自挪用金额才算解决了问题。如今有了五十万两银子,起码心中一直被视作重要目标的工业化可以先搞起来了。
银行旁边就有一家专门贩卖西洋货品的店,刘继业走进店里去,用熟练的英语向对方询问有无上品威士忌。店老板是一个苏格兰老水手,一听到英语和威士忌立刻变得非常热情,他操着让人难懂的浓厚苏格兰腔,从身后玻璃柜子中取出一大堆酒瓶子,一个个地介绍着……
什么十八年陈酿、纯麦芽、高地酿等等一系列名词让不习惯洋酒的刘继业晕头转向的。
在无数酒瓶中挑出一个标签图案最好看的,交给老板用油布包起来;付六块日元的酒钱后这才拎着酒瓶子离开店铺。
从胸口取出一张皱成一团的小纸条,上面用潦草的英文写着一个地址,就在神奈川。
这张纸条就是刘继业决定亲自来到神奈川原因。
他问明了路,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旅馆处,走进去后向老板娘询问道:“请问……有没有一位叫马戈儿的西洋人住在这里?”
“马戈尔……”老板娘低头翻动客人名录。
“有了,嗯,在本店居住……在二楼三号房间。”
“多谢了。”刘继业走上木制楼梯,来到二楼,找到第三号房间。
门前,拎着一瓶上等威士忌的刘继业轻轻敲向房门。
‘咚咚!’
(1905年日元兑华元汇率大致在1比1左右,而华元兑美元则是1比2。83。清末的货币异常混乱,各种度量单位和货种同时使用,就拿银两而言且不说各地成色不一,光最重要的重量就有库平银、海关银的区别。而除了银子之外,各地还使用各种铜质制钱等辅币。由于中国本土货币混乱,因此自明末大量流入中国并因为成色稳定而被广泛使用的墨西哥银元比索(被称之为鹰洋)便成了民间使用最广泛的货币;因此早期中国货币中的‘元’、‘银元’、‘一块钱’等单位皆指墨西哥鹰洋及仿鹰洋款式,各地及中央铸造的华元;其中华元最有名的,莫过于袁大头了。)
第99章 中山()
第九十九章中山
1905年8月15日。
天津,直隶总督衙门。
虽然直隶总督的驻地在保定,但因自光绪年开始直隶总督往往身兼北洋通商大臣,因此其在北方第一商埠天津也有衙门。往往要到冬天商贸进入淡季时直隶总督才会返回其在保定的驻地。
现任直隶总督,疆臣之首便是来自河南项城,曾在朝鲜有过杰出表现、在山东积极平定拳乱、编练了中国第一支新式陆军的新派官员、李鸿章的继任者、慈禧太后座下红人、北洋的领头人,袁世凯,袁慰亭。
身兼无数重要头衔、清廷内最为位高权重的汉臣,袁世凯并不给人以灼灼逼人的感觉。相反,与之接触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仿佛发自内心的随和、平善、稳重,几乎就是儒家中庸之道的化身。
此刻,他身着官袍,正在笑眯眯地将一名青年军官从地上扶起,丝毫不介意自己与对方巨大的等级差别。
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袁世凯和善地看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军官,温声道:“子玉是吧?本官听日本人说,你们速成学堂测绘班在满洲可是立下了不少功绩啊!连你本人,似乎也得到了日人的勋章嘉奖是吧?”
面对袁世凯坐着的,便是曾与刘继业有过接触的,未来的北洋悍将,吴佩孚。此刻他身上已换回了新式陆军军装,毕恭毕敬地笔直站立着。虽然袁世凯对他很和善,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放肆之处,依然循规循矩地答道:“宫保大人谬赞了!小人只是尽忠职守而已。”
“这场发生在我们家门口的战争,不过是两只狗互咬罢了……不过子玉啊,你可明了本官将你们协助日人的原因吗?”
“下官斗胆猜测,因宫保大人忧心国是,希望我等从戎之人能亲身经历现代化战争,为朝廷编练新军提供经验。”
袁世凯满意地点了点头,双手轻轻拍了拍:“好,不愧是秀才军官,说的不错。我大清不变不成,不变则亡……而陆军,则是变法之重中之重!只有强大之陆军,方能保护大清免遭列强侵犯。你们这些速成学堂毕业的新式军官、又上过满洲战场,见过西洋人大炮兵船厉害的人,才是我大清未来陆军的栋梁!子玉可得多加努力才是!”
吴佩孚马靴猛得并拢,发出啪的一声,大声示忠道:“下官必然誓死报答宫保大人栽培之恩!!”
“栽培子玉的可不是本官,而是大清啊!”虽然如此说话,但是袁世凯却很受用地接受了对方的军礼。
“对了,不知子玉对此人有何了解吗?”
袁世凯将一张报纸封面递给吴佩孚,也不等对方仔细查看便自顾自道:“俘虏了俄军司令库洛帕特金之人,居然是我大清的军人!虽然这在国际上给我国造成些许不便,俄国也因此指责大清违背中立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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