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借着行台死守,单凭入城的七百多新军加上二百多决死队,想要攻下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若是置之不理,黄兴部是万难抵挡的住十倍于己的敌军的!一旦黄兴部被击溃,清军将获得宝贵的喘息机会,李准将能凭借优势兵力在广州城内将分散各地的革命军各个击破!
赵声知道若是单论攻坚难度,大南门绝对要比水师行台要来的轻松。但是若论对大局影响,只能是水师行台!
“余与克强有言在先,余等二路最终会师水师行台也是一早就计划的……”赵声没有丝毫犹豫,振臂高呼道:“同志诸君!随赵某拿下水师行台、生擒李准!活捉张鸣岐!!”
一声令下,众志成城,此刻革命军正是士气达到顶点的时候。在看到李准部被自己击退后,只觉得敌军随时可能土崩瓦解,革命之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们本来就是训练有素的新建陆军职业军人,此刻赵声命令一下后各级的临时军官立即就开始整顿队伍,不出两分钟就从之前的欢庆中恢复了组织和队形,以队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小队伍。
“只有拿下李准和张鸣岐,才能尽快光复广州!”赵声不忘鼓舞革命同志。
以新拿到步枪上了刺刀的冷遹部两个队为先锋,由赵声亲自率领以备路上可能遇到的敌军,之前血战一场的熊成基部作为中军,冷遹率领一个队断后。
广州城内大街小巷众多,此刻局势又不明朗,赵声吸取了之前李准部的教训,为避免遭到突袭而要求前中后三军都保持警惕,并采取战斗队列前进。
虽然行军速度会因此变得稍慢,但却更为安稳,部队也可随时投入战斗中。
就这样,赵声带领着主力部队朝枪声激烈的水师行台方向坚决地前进。
第289章 三月十九(十四)()
第二百九十章三月十九(十四)
赵声深知李准虽然败了一阵,但筋骨未损、而两江总督张鸣岐想必也逃入了水师行台……只要给他李准时间恢复组织,集合城内城外的部队,再以坚固的的水师行台为基地,他就依然是革命的劲敌!
此刻各路起义军虽然都已纷纷起事,但各路兵马分散在城内城外各处,一时无法聚在一起,很容易被各个击破。
此次革命之最终结果依然充满变数!
内心里,赵声也知道单凭他与黄兴联手,是绝难攻下水师行台的。但是赵声必须要全力拖住李准部,将他们死死黏在水师行台附近动弹不得,给各路起义军击破敌人创造机会,最后待各路起义军赶来后,再发起最后攻击!
不管如何,拼死作战杀敌就是了!
相比历史上的广州城,本时空的广州城上次经历乱党还是1902年兴中会和会党发起的小规模,一下子就被扑灭了。此后时间,虽然广州一直是孙文等革命的活动中心,但彼时的革命重心放到了广西、云南、广东如惠州等乡村地带,因此广州城一直没有遭到很严重的革命威胁。
虽然李准和张鸣岐对革命党人都有所防备,但广州城的布防力量自然要比原本历史上要来的轻一些。在历史上的黄花岗起义中,广州旧军人数过万,尤其是张鸣岐从广西带来的十八个营巡防军战斗力颇强,而如今旧军军队人数少了三分之一,也没有提前有防备。
其实革命党人分散各处,巡防营又何尝不是?尤其是有心对无心,相比大多做好了革命准备的各路起义军,事先没有得到消息的巡防营一遇到突然起事,反应自然要慢许多。
这个道理赵声不是不明白,无奈革命起事后各路联系不畅,任何小差错都有可能导致革命功败垂成。无论如何,擒贼先擒王、先拿下李准和张鸣岐总不会错……
革命军快速前进,冲上了广州城北贯穿南北的最繁华街道,四牌楼街上。
就在一个小时前还车马川流,行人络绎不绝的四牌楼街,此刻宽敞的街上却看不到半点人影。商铺都紧闭着门板,拉起了窗户,一副末世来临的景色。革命军穿过之时,偶尔遇到有地痞无赖趁乱打劫的,只要不是过于耽误时间都会毫不犹豫地上前镇压,少不得就是一梭子弹将那没长眼的倒霉蛋打得满身弹孔。
毕竟赵声他们一直是接受新式训练的正规军人,又拥抱了革命思想,多少都有为国为民的理念,军纪不错而且最是看不得地痞无赖,此刻又是紧急时刻,自然是怎么速度怎么解决。
不远处东边水师行台方向枪声依然不停地回响起来,可见黄兴部依然在与李准激战着!
赵声恨不得立即撒开腿跑过去,好早点与黄兴联手抗敌。但是指挥官的谨慎却让他继续保持战斗队列,哪怕稍微慢一些,也要确保他们这股力量不被意外所摧毁。
只要缠住李准部的三千多人让其抽不开身,广州城内势力最大的清军力量就将施展不开来,就能坚持到各路革命军都集结的时候!
沿着空无一人的四牌楼街一路向南,然后在德宣门处拐入东面,就在距离水师行台还有不到半里地的位置,也就是巡抚部院北墙边上,正前方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爆炸!
赵声等人隔着一段距离都被爆炸声震的生疼,耳朵阵阵不适。就在不远处,一股白烟高高升起,直冲云霄!
“难道是……!”林尹民脸色大变,凭直觉,他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么大的爆炸场面,必然是数十枚炸弹同时爆炸的结果……这么说来,炸弹大王喻培伦恐怕……
此刻赵声也知道那边黄兴恐怕是已经要撑不住了,立即命令大家加快步伐!
“余带前队去增援克强、熊成基带中军从莲塘街对鞑子发起攻击,冷遹,你带着两个队从大石街包抄过去,争取牵制鞑子!”
赵声下完命令,冷遹和熊成基顾不得做出表示便带着部队分开行动起来。而赵声便领着前军二百多人直直朝爆炸方向冲了过去!
从德宣门冲上水师行台所在的天平街,冲在最前面的赵声差点被地上的箩筐绊倒,刚在视线中出现绑着红巾,穿着学生装的决死队同志,顿时就有几发子弹打在周围墙壁上。
退回墙壁,赵声身后的革命军战士赶来与街对面东面方向的清军展开对射,赵声朝着对面的决死队大喊道:“赵声带江苏军到!”
“赵声带江苏军到!”战场上,这句话不断响起,那些本苦苦挣扎的决死队青年闻声都士气一振,知道援军到了。
突然加入战局的革命军用密集的步枪子弹迎面打懵了清军部队,在对方被火力压制的时候赵声一个健步冲到了那群决死队青年身边,一把抓住一个满脸是血的青年大声问道:“克强呢?局势如何了?”
这个青年正拿着步枪射击,被赵声拉住后抹了一把脸,扭过头来,正是林觉民!
“克强与我、方声洞分成三队,从大石街、天平街与都堂街进攻水师行台……克强在那边!”林觉民朝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条通往北侧大石街的小巷指了指,然后继续道:“本来我们拿下总督府后一路猛进,鞑子节节败退,没想到就在这附近大股鞑子从水师行台冲了过来,他们人多还有机关枪,我们只能在沿路苦苦支撑……刚刚,就是喻培伦抱着五十发炸弹从侧街冲入鞑子阵营里引爆了炸弹,炸死了好几十名鞑子、还有一挺机枪!”
顺着林觉民的视线,赵声看到了不远处地面青石板上一个巨大的弹坑,还冒着青烟。周围满是瓦砾和灰土,更有无数血迹和残臂断肢埋身其中。
更远的地方,水师行台高大的围墙隐隐显现。
在林觉民口中,赵声听到了悲愤。只需要抬眼看一看,原本出征时林觉民起码带了六十多人出发,现在周围零零散散只剩下二十多名青年,就能知道林觉民这一队真真是打到最后一人。若非情势当真是危急万分了,若非到了绝望时候,喻培伦也不会拿着炸弹去与清军同归于尽。
革命同志打得如此惨烈,无数志向高远、大好青年血洒羊城,赵声只觉得眼眶热泪打转,哽咽莫名。
一只手紧紧抓在林觉民的肩膀上,只见他的额头数道被划破的口子,不停滴淌着鲜血。
“意洞,战局就交给余等吧!你们先下去包扎一下,鞑子由余顶着!”
林觉民反应稍有迟钝,眨了眨眼,忽然推开了赵声道:“去克强那里!我这里顶得住,还能战!还有子明!伯先兄你去子明那里,快走快走!”
此刻熟悉广州地形的赵声也知道了,若是三条街上的任何一支决死队败退,占据人数优势的清军就能从背后袭击余下的部队。那样子的话,腹背受敌的决死队将被完全摧毁……为了能够尽可能拖住敌军,都堂街或许可以放弃,但大石街和天平街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我留百人下来,余下的都去克强那里!”哪怕明知道分兵是大忌,此刻赵声也不得不为之了。只希望去后翼袭击的熊成基和冷遹能够给予清军足够损失,尽可能地拖延住更多的清兵。
好在林觉民对面的清军之前被喻培伦的决死袭击消灭了大半,而赵声带来的密集火力又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使得赵声得以从容布置兵力,亲自带着百人前去黄兴那里增援去了。
剩下的革命军部由临时队副施新生率领,将在这里与林觉民部决死队并肩作战,誓死守住这条街!
决死队经受了极惨痛的伤亡,无数同志好友战死,此刻不少人怎么也不愿下战场,施新生只能为包括林觉民在内的不愿退下的青年就地简单处理伤口。
趁着敌军还未增援,新赶来的革命军便开始用手头上能够找到的任何物件来构筑街垒。板凳、桌子、推车,只要是能找到的,都被堆积到了路中间。相比决死队里多是只有满腔热血的革命青年,反正新军出身的革命军无疑更懂得如何打仗。
草草布置完了街垒,施新生灵活地将兵力以棚为单位分成一个个战斗小组,每八人负责一块领域的防御,最后手头留着五个棚作为预备队。轻伤的决死队员都留在其岗位,只有重伤无法再战斗的决死队员被拉下了火线,由粗懂包扎的革命军来包扎伤口。
短暂的休整时间,施新生与林觉民互相了解了情况、很快就得知对面的清军人数至少在千人以上,水师水兵与巡防营都有、甚至还看到了穿着传统甲胄的八旗兵!
在施新生等人积极筹建防御工事的同时,周围枪声一直不停,而头部被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绑上了绷带的林觉民拿着望远镜观察,只见远处大量的兵士正逼近,同时亦不断有清军士兵从各处街巷汇入大部队来。
‘砰~!’这边的第一声枪响来自右侧的一条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的小巷,在通往主路上两个革命军士兵朝着打算偷袭的十几名清军士兵扣下了扳机……
枪声仿佛是讯号,随即大量地新近增援的清军从四面八方无数街巷涌向施新生和林觉民等人……!
第290章 三月十九(十五)()
第二百九十一章三月十九(十五)
整个广州城已经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厮杀声、到处都是枪炮声、到处都有革命党人和清军在决死拼杀着!
在小巷内对射、在大街上拼刺刀、大家都失去了组织,基本上都处在各自为战的境地。革命军各路基本上都忠实执行计划,各路负责攻打各自的目标。若是路上与清军交战,那边打!等到打垮了拦路的清军再一步一个血印地往前杀过去!
而仓促弹压的清军各营除了在一开始收到了李准命令朝水师行台集结的之外,剩余大部出了营后只是朝着所有有枪响的地方奔去,哪里有乱就杀向哪里,只记着自己弹压乱局的职责。
整个大清最为敢战的一支旧军部队与战斗意志更为坚定的一群革命青年就在广州城里狠狠地冲撞在一块儿,除了最终分出胜负别无他法。
凭借临时搭建的街垒以及高涨的士气,施新生部革命军临危不乱,与来自四面八方人数远多过己方的清军士兵厮杀在一起。远的拿步枪对射、近了就投掷炸弹、待敌人到了面前时,那就刺刀与刺刀拼杀在一起。
革命军配合得当,借着街垒的掩护和街道狭窄使清军无法大批突进,连续打败了好几波攻势。
进攻十余分钟下来,清军除了丢下一地的尸体,根本无法奈何占据了地理优势的革命军!
相比旧军而言,新军无疑军事素养更加优越、训练更加精良、作战更加勇猛、组织也更加完整,此刻暴发出了极强的战斗力。
清军第二次试图从太平街正路方向发起攻击,然而只前进了十几米,就在革命军密集又精准的步枪射击中倒下了十余人,余下部队只能就地卧倒与革命军展开对射。街道宽度有限,能够上前射击的也有限,清军部队以大致同样的人数与有街垒掩护的革命军展开对射自然非常不利。
随着清军士兵不停地被击中,一阵阵惨叫声就从各处响起。战友那凄惨,撕心裂肺般地痛苦听得清军士兵都不寒而栗。
最后,承受不住伤亡的清军再次开始撤退。几个士兵还算仗义拖回了位置靠后的伤员,但再靠近些的,他们也不敢顶着革命军的火力去救,就只能扔在那里了。
短短十余分钟,清军发起的两次攻击除了平添许多死伤没能动摇革命军分毫。
看着清军仓皇撤退,革命军阵地里又是传来一阵阵欢呼,甚至有决死队青年蠢蠢欲动地打算冲出去,却被作战经验更丰富的施新生给拦住了。
“鞑子被我哋挫败,但是他们人还是比我哋多的!现在我哋只要守住这里,将他们钉在这里就行了。”
林觉民虽然有冲出去与鞑子厮杀到底的冲动,理智却告诉他离开了街垒他们决死队的伤亡必将增加,便只能接受了施新生的建议。
而施新生派去与赵声部联络的士兵也带回了他们稳住阵型、击退清军攻势的消息。
就在局势似乎对革命军极为有利的时候,一支莫约一个营的清军队伍终于在行军许久,绕过无数街巷后从革命军身后,抚标营的方向杀了过来!
施新生虽早就在后路有了布置,但相比正面依然算得上防守薄弱,此刻遭遇数百人的攻击,在缺少足够街垒的时候顿时就打得颇为幸苦!而清军指挥官也抓住了机会,不顾伤亡地催令各路清军再次发起了进攻!
革命军兵力毕竟不足,在各处街口都布防后,施新生难免捉襟见肘,此刻也只能带着后备队朝后路冲了过去,怎么也要顶住!
那边林觉民看了看四处的战火,四面八方都在战斗中,咬了咬牙也抓起长枪跟着施新生冲向后路。
就在施新生和林觉民领着二十余人冲到时,清军仗着人数的绝对优势不计伤亡,踩着战友倒下的尸体,终于也冲入了革命军的阵列!革命军面对强敌没有丝毫畏惧,刺刀对刺刀地顶了上去,顿时就是一阵厮杀!
“杀鞑子啊!!!”
“灭乱党、保朝廷啊啊!!!!”
操着相近口音,长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两军士兵此刻都将对方视作生死大敌!
不断有人倒下,无数身影纠缠在一起,彼此都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
‘砰!’左右持枪的施新生在近战中占据了极大优势。他左右手交替射击,连续射倒了四名清军士兵,将清军的阵型硬生生打开了一个口子。
然而不管革命军再怎么努力拼杀,从后路杀将上来的清军是他们的十倍!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