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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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1902-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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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翻过书页,十天后迎来了考试答案。

    报考东京法政大学的王东及格、报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刘继业及格。

    期间通过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赵毓声,毫不惊讶地得知对方也通过了考试,准备前往日本作为中**事人才考察日本军事。

    时间已进入十月,对于刘继业而言再有两个月就要毕业、通过学政署的信息他知道1903年一月份留日军校生必读的预科学校,东京成城学校便将开课、所以毕业后到抵达日本之间只留给自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

    家里的气氛不是很好。

    父亲迟迟没有表态,母亲对自己的决定大为失望,甚至是反对。

    在她看来远渡重洋的儿子根本无法照看好自己,她更是无法理解为何要跑到如此之远的地方去留学……想学军事,江宁府内不就有现成的江南陆军学堂吗?若是嫌不好,不是还有保定陆军大学堂、北洋陆军学堂这些闻名国内的学府,何必非要到这么远的地方?

    只是这个家最终还是由父亲说了算,此刻刘继业在疲于应对家中责议的同时,也在耐心等候最终答案。

    为了安抚母亲的心情,更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刘继业一有时间便回家陪陪家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后母亲也慢慢默认了自家长子的选择。

    十月十五日是此世刘继业的生日,年满十七岁的他特意从学校请了假回家来。并未大肆操办,只是长房的家眷们在晚饭的时候一起聚了聚道了声恭喜。期间刘寿昌神色自然地笑着,只是全然不提留学日本一事,家中也无人说及,仿佛此事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不过刘继业却能从他笑容的背后感觉到什么。

    入冬、外面的温度已经明显降了下来,穿上长衫外面披着棉袄的刘继业站在房门外,不发一言只是望着天空缓缓而落的雪花,这是今年第一场雪。雪花跌入左手中,看它几何的形状慢慢融化为水。右手口袋里,一张从上海出发的船票露出一角。

    在屋内,生活的零碎、有用的书籍已经全部打包起来,用大木箱子装着。立在书桌旁,有半人多高。

    房屋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居住过。

    就在昨天,天还未下雪之前,西元1902年12月12日自己从汇文书院成美馆毕业了。

    学校举办了卒业礼,也无非是搭个台子一群校内领导、老师们上去发言说话,完了再鼓舞大家勿忘汇文。对于绝大部分学生而言,其中就包括杨云康、李文辉、张舒衡等都会顺理成章地继续进修大学部,所谓毕业也只是换一个名号还是会在同一所学校和同一批人一同学习。只是对于刘继业而言,却意味着就此离开这所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不舍的情绪是有的,但是刘继业早已学会克制住自身的这种情感,并未表露出来。他很是友好地与一群相熟的同学们道别,自然也会说一些‘有空多多联系’之类的约定,只是自己很清楚这不过是口头而已。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与他们完全不同;或许在未来的时间彼此还会有交错,但是届时的自己与他们都不再会是此刻所熟悉的彼此了。

    事先就与王东和赵毓声一起订了从上海至横滨的船票,约好了今天下午一同出发。

    由于沪宁铁路尚未开工,此刻从江宁前往上海最方便的方法便是顺江东去,在下关乘坐小火轮需要一天时间。为了中途时间充裕一些,出发去日本的时间便订在12月18日,这样便能赶在年底前抵达日本,并到相关学校去报到。

    今天便要离开这个家了。

    这一天终会来临。

    回身拎起沉重的木箱子,大步朝门口走去。

    门口母亲与弟弟妹妹们都站在一旁送别,唯独缺了父亲。刘继业见此颇为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儿啊,到了东洋好好照顾自己,莫逞强、学完早日回来!”

    母亲的嘱咐让刘继业很是温暖,情不自禁抱住她:“母亲切莫为儿担心,儿只盼母亲安康无恙保重身体……”

    一直忙着工厂管理的刘继嗣也出现在人群中,他微笑道:“文鹿此去大可安心学业,实业一事有家中安排,厂也办好了、人手也招全、麦子来源都有着落,现在杰克逊在测试机械,估计过年前后便可投产!届时少不了你那一份!”

    对此刘继业也是说了些感谢客气的话,再与众人一一告别,在送别声中,刘继业踏上东洋车朝下关驶去。

    码头上遇上了赵毓声,随便聊了一会儿后王东出现在视角,少年人虽都试过离乡滋味,但这次可是要横渡大洋,其中的不安、兴奋与烦躁都展现在脸上。

    人群拥挤,这时刘继业忽然感觉肩膀上被拍了拍,会后一看却吃了一惊。

    竟然是刘忠!

    老者面色沉稳,默默地站在一旁向刘继业递上一封信:“老爷有信给少爷。”

    此事出乎意料,刘继业闻声低头拆开信件,却见里面厚厚一叠‘大清银行一百银元’银票数十张,底下则是一张宣纸。摊开,却见上面只有四个字:‘安康、盼归’。

    等抬头再看,刘忠已不知去向。

    将信小心塞入怀中,用手将眼角雾气抹去,和同伴挥挥手,在汽笛声中踏上舢板……

    不远处茶楼上,刘忠正站在一名中年人身旁,略带疑问道:“这次少爷东渡日本怕是得三年不回,老爷不去见最后一面吗?”

    中年人轻叹一口气:“何必呢?白添伤感……”

第十五章 排满复汉() 
刘继业出身江宁商贾大家,口袋中票子自然少不了。王东也是本地大族,祖上也是淮军中赫赫有名的战将、而赵毓声虽不如二人家世显赫,但也称得上是小康之家。

    一想到接下来三年时间都将远离家人自己度过;刘继业与赵毓声还好,王东却早已激动的无法自控。上了船在头等舱放下行李,便约三人出来到甲板上,在困惑的眼神中拿出了几张黄纸,一炷香。

    “此次我们三人远赴东瀛为求救中国、救万民之法,当可为三义士也。小子王东不才,愿与二位在次义结金兰,誓为光复汉室、复兴中华而努力奋斗!”

    这是要烧黄纸结拜了。

    王东的这一举动出乎刘继业与赵毓声的意料,没想到这小子脑子一热居然想出江湖人士的结拜来。不过这也蛮好的无伤大雅,两人互相一看见对方都无异议便同意了。只是赵毓声神色之间却透着古怪,不过未被刘继业发现。

    一看两人都答应下来,王东难掩兴奋愉悦之色,为这个结拜他筹划了有一段时间,一直有些担心万一两个在他看来都是学识高深、文武全才的哥哥看不上自己。能够下决心来询问,也是他鼓足勇气后的结果,一直到前一秒心中还忐忑不已,此刻大喜之余急急忙忙找出洋火来,就准备在这甲板之上烧黄纸拜香烟了。

    渡轮之上其他乘客自发地给这群年轻人留出空位,好奇地打量他们。

    王东拿出火柴,连点好几次都没点着,白白浪费了十余根……焦急却又兴奋的额头上很快冒出汗珠,只是喃喃自语道:“这火怎么点不着啊!”

    “右立别试了,冬季大江之上风浪凶急,小小火种还未发芽便已被吹灭,这火是点不着的了。”赵毓声看了觉得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大冬天却满头是汗的16岁少年比自己足足小了五岁多,那时的自己,也是如他一般热血。

    “无所谓了右立,既然结拜就不必在意这些规规矩矩,也不需要什么黄纸了,就饮酒为誓罢。”刘继业也笑着劝了劝沮丧的王东,说罢扭头看向赵毓声:“伯先兄也别藏着掖着了,你那囊中鼓鼓的,快点细细道来究竟是不是那杜康之物?”

    “哈哈,什么也瞒不了文鹿!没错!这冬天阴寒,没有点酒来暖胃如何可以!绍兴老酒,就在我舱内!”

    三人顺路来到赵毓声的船舱内,见他从行囊中拿出一小瓶,拍开泥封一股酒味便传了出来。

    “来来,先把辈份弄清楚;文鹿你是光绪十一年十月十五日生人吧、右立你是光绪十二年……六月?”

    “六月九日。”

    “右立是光绪十二年六月九日,余生于光绪七年三月十六日。”

    二十一岁的赵毓声、十七岁的刘继业、十六岁的王东。

    原本义结金兰也是要说一段誓言,若是庄重一些还得歃血为盟、找齐三牲大办一番,不过这些条条框框在三个新派年轻人眼中无所谓了。所以一起商量了一段台词,由身为大哥的赵毓声朗声读完,最后举杯道:“来来来,干了这杯酒便是兄弟了!”

    一饮而尽,彼此互相一望,同时抱住三人的肩膀站成圆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既然结为兄弟,自然要不醉不归,三人便聚在赵毓声的舱内敞开喉咙向下灌酒。

    赵毓声久在军校中混,也是最年长者,平常时常出去饮酒作乐,区区黄酒自然不在话下。刘继业虽然此世酒量平平,但是毕竟前世也是年过三十之人,喝酒技术也是有的。只有王东平日少有出去玩耍,酒量未经锻炼奇差无比,酒过半巡便已面目通红舌头发大,开始胡言乱语了。

    “到日本去!加入孙先生!干革命!”

    “要做个大汉上将军!杀尽天下满狗!!”

    这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刘继业与赵毓声都担心怕惹出是非,好声劝住王东,过一阵子才发现他已靠着墙壁睡着了。

    刘继业蹲下身子给他盖上毯子,起身后向赵毓声摊了摊手,对方呵呵一笑。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当初余也是如他这般激情,13岁那时便见乡间酷吏欺压贫民,曾独闯巡检司救人而归,当时引为快事,少年人张扬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为何文鹿年仅十七岁却如此成熟思维缜密,每每有引人深思之语,着实让余百思不得其解。”

    刘继业打了个哈哈,如何能解释自己其实是一个17岁少年与30岁大叔的混合体?

    为了岔开话题便说道:“我不过是多读了些西洋哲人之书,术有专长;我国文功底就颇为薄弱……听闻伯先也是不过17岁便考中秀才,论起这个我可比你差远了。”

    赵毓声苦笑一声:“那有何用?当今之世界再恪守旧书古籍已毫无用处,新式学堂才是挽救中国存亡之必须!新式教育,教育国人爱国知耻,教育国人民族主义、爱国主义,使人人都发愤报国,如此中国才有救。”

    “所以伯先认为救中国必先推翻满清,推翻满清方能拯救中国?伯先认为当今之朝廷不会真心立宪,不会为国民谋福利,而仅为满人一己之私?”

    “然!”

    “有何依据?”

    赵毓声沉声道:“满清本异族,入关后屠戮我汉人百姓,剃头削发、大兴文字狱奴役阉割我汉人血性,满汉分治,从未把我汉人视做同等之民!太平乱起,统治摇摇欲坠方才放权于我汉臣,却依然防之又防,从未把我汉人视作心腹!除此之外,清廷丧权辱国、将我汉家天下白白送与洋人!!如此卖国之政权,除了推翻它别无他法!”

    “可辛丑条约签订后慈禧太后与光绪帝同时开始力推新政,朝廷设立督办政务处、张之洞与刘坤一之江楚会奏变法三折奉劝朝廷学习日本君主立宪、改革教育、建立新式学堂、革新军事也被朝廷采纳,今日已然废武举、改文科,若朝廷真无心改善中国之现状,求图存亡,怎会有伯先兄所读之新式学堂存在?”

    “文鹿莫被外表所欺骗!满清办的新政,做的新学堂,都是为他统治我汉人所需要!你可知所谓军事学堂中,每日学生必读必背忠君爱国之言辞,日日复习,他就是希望我所有汉人都忘却亡国之恨,都侍奉他蛮夷为正朔!”言及至此,赵毓声一拳砸在地上。

    许是酒喝多了点,加上刚刚结拜,赵毓声毫无保留掏心窝子般地把心中之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也正是在这新式学堂中,让我看清了这满清究竟是什么玩意!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均是为了维护他爱新觉罗家天下,从未真正为我等四万万国民所考虑!哪怕他的新政实现、立宪实现,也不过是他满人之立宪、满人之新政,与我汉人万无一分好处!反而使他江山永固,好永远奴役我汉家儿郎!!!”

    “这些道理,文鹿你也看不透吗?”

    刘继业不再说话,他看了看已经激动起来的赵毓声,温声道:“伯先莫急,革命之最终目的,就是为民众谋福利,此言然否?”

    见对方点了点头,遂继续道:“既然根本目的是为了改善民众之生活,救国救民,则只要能够救国救民就是正道。而伯先认为唯有革命方能救国救民,此言有其道理。然而如何革命、革命成功之政体、如何避免革命后国家陷入分裂最后反而被列强瓜分了?”

    “革命,唯有联络志士、宣传主义,让全国四万万人民一起来推翻,用暴力颠覆腐朽之满清政权!而余等革命者不贪权不贪财,革命事成便隐身而退,甘心让位于有德有才者,一同振兴中华!至于采用哪个政体,西洋之鉴就在眼前;民主、立宪、共和!唯有革命这剂猛药方能唤醒国民。”

    又是革命者的一番言论,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甘为理想奋斗终身之人……

    可是现实却不是理想,历史上多少少年时立志为理想献身之人,当他面临社会、政治上最阴暗一面时;要么选择同流合污,要么被淘汰。世界上无数的暴君、独、裁者大都曾是热血青年,也都曾经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去完成某种神圣的使命。

    成功者最终蝉变为暴君,失败者……就是失败了。

    眼前的赵毓声,这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当你毅然投身大革命的浪潮中时,你的结果就已注定了。

    要么成为最终因为现实而背叛自己理想之人,要么成为教科书中慨然赴义的悲剧英雄。以你的秉性,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

    而自己呢?

    下定了决心加入到清末的********中去,是甘愿做一个死后受人敬仰的失败者,还是一个腹黑如墨、不择手段玩弄权术之人?

    理想呢?除了在乱世中保护自己,自己还有理想吗?自己能否像赵毓声这样的革命者,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去牺牲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不能,现在还不能。

    敢于为革命而殉道者刘继业非常敬佩,并且在一些观点上与他们也很相近,但是自己的性格却无法使自己能够为了某种目标搭上自己的全部。本质上说,自己其实还是一个利己主义者;在生命、财产安全无忧的时候,会为了高尚的目的去贡献一份力量,但是在却也绝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是就算是这样,在与真正的革命者交往时,感受到他们注定短暂却必然点燃世界的生命,一种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有时想来这样的生命,哪怕短暂,却也是充实、有意义的。

    酒喝多了,头也晕晕的。记忆似乎模糊起来,在昏倒前,刘继业还勉强记得赵毓声说出了这句话:“余其实在今年年初便曾与安徽柏文蔚等志士于江宁组建强国会,谋求排满复汉……在日本也有相交莫逆的同志战友,等到了日本就与你文鹿引荐哈哈……”

第十六章 上海之夜() 
第二天上午船舱外传来船员通报快抵岸时,众人才摸着疼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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