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皱着眉头道:“怎么,还没有灌婴的消息?”张良苦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扶苏急了,就差拍案子了:“你倒是说啊,到底有没有?”
张良吓了一跳,忙顾左右而言它道:“陛下,有消息了,只是陛下听了,千万不要激动!或许事情没那么坏!”扶苏一愣道:“噢,那你说说!”
张良看着扶苏的脸色道:“是这样的,刚接接刚接急报:灌婴将军袭击完匈奴右部的夏季中营,大获全胜,听说杀得匈奴人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还有,连右贤王都被灌将军干掉了!不过,灌将军取胜之后,却没有向东归国,而是转向西南去了!”
扶苏一愣,诧异道:“他不回国,跑到西南干什么!?嗯——,难道是……”扶苏急忙爬将起来,看了看身后的大幅纸制地图,忽地大惊道:“他不会是去攻击匈奴右部夏季南营了吧!?”
张良飞快点了点头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听说这南营因主力被逃脱的右谷蠡王调去中营附近搜索我军,以致内里空虚,结果也被灌将军杀了个干干净净,足足横尸数百里啊!”
扶苏却大惊道:“怪不得一时没了他的踪迹!这个冒失鬼啊,他向匈奴内陆挺进,虽然歼灭了这匈奴右部南营,可是他怎么回国!?一旦归路被匈奴大军截断,他这三万人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扶苏叫苦道:“这灌婴平时看起来很聪明的啊,怎么算不上帐呢!?不保全自己怎么能多消灭敌人,还拿我军三万精锐去换南营十万匈奴部民,这账划不来啊!”
张良见扶苏焦虑,也自苦笑道:“后面更可虑呢,听说这灌婴击灭匈奴右部南营后,率大军折入流沙海去了。匈奴人来迟三日,不知向何方追踪,只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
扶苏更是瞠目道:“这家伙疯了,这千里流沙海,他急匆匆地就想横渡吗!?完了,完了,朕的三万精锐算是交待了!他要是倾力东突、奋力死战的话,说不定还能逃回国一部分,这一进入流沙海,比之面对匈奴二十万大军还要凶险啊!这个灌婴可是害苦了朕啦!”
张良安慰道:“陛下也不要过于焦虑了,也许灌将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能够安全归来呢!”扶苏苦笑着一屁股坐将下来,按着额头道:“哎,但愿如此!没得到消息,朕头疼;得到了消息,朕头更疼!哎——,苦也,苦也!算了,子房,你下去吧,听天由命吧!”“喏!”张良也是苦着脸,轻轻退了出去!
张良刚出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张良和福互相看了看,俱各打了个寒颤!
……
数日后,正当扶苏已趋绝望的时候,忽然间,张良不待通报,便风风火火的闯入南书房,几乎笑得咧开了嘴巴,大叫道:“陛下,陛下,灌将军他们回来了,有消息了!”
扶苏大惊道:“什么!?灌婴他们回来了!?在哪里?他们怎么回来的?”张良笑咪咪地道:“他们已经到了洛水大桥北桥兵站,正在休整、补充,大概三天后就可返回咸阳!具体因由,灌婴已经派急使前来禀报,请陛下过目!”说着,将一封书信送与扶苏。
扶苏急忙拆开,略一过目,顿时大笑道:“哈哈哈,这个冒失鬼,原来如此!还真是个‘灌大胆’呢,这样的路也敢走,也亏他想得出来,朕险些被他吓死!”
张良也笑道:“是啊,这家伙弄得朝庭上下鸡飞狗跳,功劳虽大,这罪过可也不小!”扶苏却乐道:“这个灌大胆,跟朕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套,看他回来朕怎么收拾他!”张良笑道:“臣也不会放过他,这些日子把臣也折腾得半死!”二人相视大笑,郁闷之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
三天后,凯旋门外,扶苏率领文武百官见到了归来的灌婴和两万五千名幸存的将士。同时这意也意味着五千秦军殒命异域,那马背上一个个小巧的骨灰盒见证了这些英灵悲壮的回归。
看着这些面容枯瘦、风尘仆仆的家伙,扶苏的心顿时一酸:“不容易啊,这些家伙能活着回来,简直是个奇迹!”
也整整瘦了一圈的灌婴忙率众将参拜道:“臣灌婴奉命出征匈奴,幸不辱使命,胜利而归,特向陛下缴令!”
扶苏忙向灌婴扶起,又向诸将道:“都起来,都起来,你们辛苦了!朕在咸阳可是一直都牵挂着你们啊,比得了相思病还茶不思、饭不想的,你们可害苦朕啦!”诸将闻言,一阵大笑!
扶苏看着身前有些紧张的灌婴,笑咪咪地道:“你这个灌大胆,胆子还真不小啊!这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玩得漂亮啊,朕可差点被你吓死!”
灌婴听扶苏语气不善,忙拜倒道:“陛下,臣有罪,臣有罪!”扶苏连忙将灌婴拉起,笑道:“哎,‘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古训吗,灌将军何罪之有!?朕还要大大的嘉奖你!”说着,扶苏大声道:“诸位将士,各位臣工,灌婴将军这次出征匈奴右部,斩杀匈奴部民、军卒多达二十五万余人,还把右贤王的脑袋给朕带了回来,可谓战功赫赫啊!所以,朕这里宣布,特加封灌婴为上将,其余将士们当然也是各有封赏!走吧,胜利归来的将士们,以及为国血战而死的英灵们,让我们一起一起通过凯旋门,接受民众的欢迎吧!”
“噢——!”凯旋而归的将士们爆发出一阵热烈而自豪的欢呼!
扶苏纵马和灌婴走在最前,文武百官随后,其余将士殿后,一行人缓缓进了凯旋门。立时间,闻讯赶来的无数咸阳民众顿时爆发出地动山摇般的欢呼声,为大秦拥有这般勇武无敌的军队而自豪,也为近年来的恶气一扫而空而开怀!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扶苏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身旁的灌婴,低笑道:“灌大胆,这次南击匈奴右部南营、再走流沙海归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哎,不许反驳,你那点花花肠子瞒不过朕!不过,好在你这次打赢了,否则你折了朕的三万大军,功劳再大,朕收拾不了你,也会收拾你的家人!”
灌婴讪讪地笑了笑道:“陛下英明,臣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陛下!”却心中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正窃喜时,忽然扶苏微笑道:“不过呢,你让朕这些天牵肠挂肚、吃不香、睡不安的罪过可不能免,所以还是得处罚你!刚才之所以不明着罚你,是给你留点面子,也是给朕留面子,省得百姓们笑话!现在让朕想想,怎么收拾你呢……”
灌婴顿时吓了一跳,苦着脸道:“陛下!”“不许说话!”扶苏打断了灌婴,忽地笑道:“有了,有了!这两天巴、蜀来报说,他们为秋季大军出征用的粮草和辎重已经备好,正准备起运,这样吧,你三天后就立即动身赶赴巴蜀,给朕负责将这些粮草和辎重都安全运来咸阳,少了一辆车朕都惟你是问!明白了吗?”
灌婴顿时苦了脸,心道:“常言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这数千里征程方回,就要远赴蜀地,陛下可真是狠啊,非把我累得半死不可!”有些嗫嚅道:“陛下,这……”
扶苏一瞪眼道:“怎么,你不愿意?要不朕将你的上将再降回去!?”灌婴慌了,忙道:“陛下,臣愿意,臣愿意还不成吗!”好不容易浴血死战方才到手的上将灌婴可不想丢了,只好硬着头皮领命,心中却是哀叹不已!
扶苏见灌婴一脸吃鳖的模样,心中暗乐:“看你们这些家伙以后还敢不敢再跟朕耍花枪!”脸上却一副欣慰状道:“灌将军真是国家柱石,任劳任怨啊!很好,很好,朕很高兴,朕很高兴!哈哈哈!”
灌婴:“……”
三日后,众文武听说灌婴远赴蜀地的消息后,无不会意,不禁暗暗偷笑:“活该!不知道陛下是不能糊弄的么!?”
……
是役,秦军除击杀匈奴部民、军卒多达二十五万余人外,还掳回了多达十万余匹战马,可谓战果辉煌。自此,匈奴右部被灌婴一击打残,实力大损,而灌婴之名亦开始威镇异域!
第二十卷 巍巍秦风 第十章 决战匈奴
公元前204年初秋,秦国咸阳南书房。
室内除扶苏外,坐着五个人:张良、萧何、范天石、张迹、李信,无不是一时叱咤风云的重臣!
扶苏扫视了一下五人,沉声道:“今天朕招诸卿来,就是商议一下再次北伐的战略战术问题,力争就此一役彻底将匈奴打残,此战即决战!首先,萧相、范相,所有粮草、辎重是否已经完备?”
萧何忙道:“陛下,俱已完备,所有准备好的物资六成发往九原,四成发往燕地,后续物资在各地亦在陆续调集,分运两处!绝不会耽搁陛下进军!”
扶苏闻言点了点头,欣慰道:“这些日子来,范相、萧相着实辛苦了!有你们两位内政奇才相助与朕,联从来就不用担心国计民生,这一点,你二人堪称国家柱石,朕要代表国家和万民感谢你们啊!”
萧何和范天石二人顿时感到心中热乎乎的,这几个月来忙得焦头烂额的那种疲惫感立时一扫而空,范天石微笑道:“陛下是大有为之君,臣和萧相也要做大有为之臣,否则百年之后世人岂不要骂我二人拖了陛下的后腿!?这罪过就大了!”众人大笑!
扶苏也笑了,又问张迹道:“张卿,你刚从大月氏回来,他们的战备工作做得怎么样?”张迹忙道:“两年前,大月氏被匈奴重创,月氏王恐惧,本想西迁以避敌,幸为我秦国将冒顿雄兵引回,所以这月氏王对我大秦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毕竟故土难离,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离开家园啊!”众人顿时点头,深以为然。
张迹继续道:“这次臣出使大月氏,可沾了陛下老大的光了。那月氏王对臣那个客气啊,真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又是赏金赐银,又是奉送美女,那应酬多得险些把臣累死!”众人又笑。
扶苏也点头道:“是啊,张卿,所谓‘弱国无外交’,我大秦如今国力强盛,匈奴也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有如此强邻,那月氏王自然恭敬得很!希望这句话你们典客署要千万牢记!”
张迹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后来臣提出秋时请月氏出兵牵制匈奴右部的提议后,月氏王和诸臣却面有难色,他们已是被匈奴打怕了,不敢再主动招惹这个强敌。就在臣费尽口舌要说服月氏国之时,突然灌将军突袭匈奴右部、取得辉煌大捷的消息传到月氏,这月氏王和月氏贵族立时改变了主意,声称同意出兵十万相助,但要求大胜后,匈奴右部草原要划归月氏所有!”
李信立时跳将起来道:“什么,这月氏人穷疯了,好意思提这种要求!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大本事,跟匈奴打屡战屡败不说,这次又是对付匈奴三部最弱的右部,竟然好意思要这么大的地盘!绝不能同意!”
张迹笑道:“李大将军不必心急,这要求张某自然是不干的,我说‘如果贵国有实力自行夺取匈奴右部草原的话,自然就尽归你国所有,但如果要我秦国相助的话,最好两国平分’,这月氏王立时便同意了!”
李信道:“这不是一样吗?”张迹笑道:“当然不一样!我这样说,一可以示之以利,让月氏人一心一意准备出兵、牵制匈奴右部,使其不得回援王庭;二则留下个埋伏,你们想:凭那月氏人的本事,匈奴右部虽只剩下五万兵员、十数万牧民,但月氏人想取胜的话还是很难,最后还不是要我秦国帮忙!?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匈奴右部的草原应该是我国和月氏国平分之局!毕竟人家也算出了兵、尽了力,总不能一点好处也不给人家吧!”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他们那点能耐,只配得这么大地盘!张大人可真是够阴险的啊,设个好大的套子让月氏人钻!”诸人大笑。
扶苏也笑道:“暂时给他们一块地盘也无妨,等我们秦国缓过劲来,再慢慢收拾他们!”众人顿时吃了一惊,张迹道:“陛下的意思是,击灭了匈奴,下一步就轮到月氏了?”
扶苏语重心长地道:“难道你们忘了朕的一句话:‘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大秦现在强,百年之后也许未必强;月氏现在弱,百年之后却未必弱!所以,为了我大秦日后的安全,我国周边决不能留下任何强敌!
诸卿,我大秦刚从数百年混沌中脱颖而出,正是名将云集、群贤荟萃之时,以后数百年内都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有这么多杰出的人才,这实是上天赐与我炎黄子孙大发展的绝顶良机。不抓紧时间开疆拓土的话,后辈子孙可是要指着鼻子骂我们无能的!”
众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默默地思考着扶苏的建议,忽地,张良道:“陛下所言极是,我们诸人在世之时,至少要为后世子孙打下百年平安!至于百年后我华夏发展如何,就要看我们的后人自己了!”
扶苏点了点头道:“子房所言极是,我们这些人在世之时,为后世子孙打下百年平安这当然非常重要,否则岂不让我等枉来世上走一遭!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其实最要做的是给后世子孙留下一种精神:一种开拓进取,永无止境的精神;一种能文尚武,全面发展的精神。只要这种精神永存,即使我们都故去了,即使后世子孙中再难像今天这样群贤云集,但凭借我们中华民族的整体实力,我中国无论是什么朝代,都将是世上最强大的国家!朕想,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即使两三百年之后,中国改朝换代了,秦不存在了,但我们在座诸位却依然可以名垂青史、辉煌千年!”
诸人听得热血沸腾,中国人最重荣誉,这名垂青史、辉煌千年的盖世荣誉是多么的诱人啊,顿时让诸人斗志昂扬、跃跃欲试!
李信是急性子,面红耳热地道:“陛下放心,臣豁出去这百来斤,也要给后世子孙看看他们的老祖宗是多么的英勇无敌!这次不打得匈奴流血最后一滴血,臣绝不收兵!”
诸人闻言大笑,扶苏亦笑道:“李将军真是勇将也,很好,有这种精神就难取胜!现在,诸卿商议一下,我军应采取何种策略与匈奴展开这一场生死决战?”
众人顿时仔细地看着扶苏身后那一幅巨大的地图,开始默默思索起来。
不久,张良出声道:“陛下,臣讲一讲总体的战略!”扶苏笑道:“好,那朕和诸卿洗耳恭听!”
张良起身,来到地图之前,众人的目光亦随之变动!
张良沉声道:“匈奴三部之中,现在是王庭一支独大,大概有十四万左右兵力,左部六万,右部五万,实力已经大为削弱,几乎被我国打回到冒顿即位之初的原形!根据其兵力部署情况,臣的用兵之意是这样的:
匈奴右部有月氏人出兵十万牵制,在重利的引诱下,这些月氏人必然十分卖力,所以,这匈奴右部五万骑兵基本上没有可能回援王庭。不过,考虑到月氏将领那比较低劣的本领,虽然兵多,也难以保证万全,故臣建议调‘破军’铁骑进入高阙以北阳山之中埋伏。如果月氏人取胜、击灭匈奴右部,那‘破军’就不必出动;如果月氏人不幸被匈奴右部击败的话,匈奴人以少胜多,要付出的代价恐怕也是非常惨重的,‘破军’这时要做的是:立即迅速出动,昼夜北突,一举将残存的匈奴右部彻底击灭,避免其回援王庭或转向东南截断北原以北我军主力粮道!
匈奴重建的左部实力不过六万人,比右部稍稍强了一些,但聚集在燕地的我军轻、重骑兵就达到十二万人,远远超过了匈奴的实力。凭韩将军的用兵之能,取胜自无任何问题,不过,却是用不着全部出动。我建议,只动用轻骑兵五万、重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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