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顿时回荡在树林之中。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有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国,
要让四方来贺,
……
勉强唱完一曲,扶苏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悲伤,泪水从双颊黯然而下。这么从年来经历的一幕幕艰难险阻从眼前一一闪过,想着逝去的‘中隐老人’、始皇、皇后、荆轲、高渐离……,扶苏的心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良久,扶苏从遥想中醒来,强笑着拍了拍墓碑:“铁哥,让你见笑了,我是不是有些多愁善感了!?可是,做为一个帝王,一个要力挽狂澜于既倒的英主,我无论什么时候,就是再苦、再累也得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但是心中的那些心里话跟谁说啊!?皇帝也是人啊,也是有自己的悲欢与喜乐的,铁哥,你能理解吗?”
忽地,扶苏笑了:“呵呵,铁哥一定在笑话我吧!你放心,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想撂挑子不干,否则这一辈子肯定要给后人骂死了,我还想以后远绝大漠、纵横草原,将华夏的威名远传万邦呢!要是能混上一个‘千秋霸主’、‘一代名君’的称号那就再好不过了!哈哈,你瞧,铁哥,我倒说得有些远了!”扶苏拍了拍赵铁的墓碑,有些自嘲之意。
“嘎——嘎——”两声老鸹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扶苏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渐渐黑下来了,想了想道:“铁哥,天已经晚了,恐怕我不能多陪你一会了,否则树林外面无心他们一定等急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想微服出巡那可是不容易啦,规矩太多,奈何啊!走之前,我为你舞上一剑吧,让你看看我威武的秦风!”
说着,扶苏解下腰旁的英雄剑,缓缓平举至眉前。“铮——”寒光闪闪的剑身随着一声长长的龙吟脱鞘而出,顿时林中杀气腾腾、精光四射,竟有一种‘一剑光寒十四州’的感觉。
扶苏缓缓摆了个起身势,随即大喝一声,三十六路雄浑‘王者剑’顿时施出,霎那间刚正浑厚的内息催动痛饮万人血的一代魔兵——英剑雄,开始了一场风华绝代的不世剑舞!
剑光急闪、风雷声动,矫健的身影在林中、墓前纵横腾挪,卷起一地风沙。那澎湃涌出的王者威严和英剑雄散发出的噬血霸气霎那间充斥树林,庞大的压力惊得归来的夜鸟惊恐不安、纷纷离巢而起。一时间,天空中充满了惊飞的鸟雀,忽啦啦四处乱飞,但就是没有一只敢靠近林中那飞腾的光影!
‘剑影光寒,一剑威震十四州’,莫非就是这种境界!?
忽然间,扶苏一声长啸处,那漫天的光芒倏地化成了一道无匹的赤练飞向空中。“哧”一蓬血雨在空中炸裂,一只慌不择路的夜鸟在英雄剑下殒命、魂归天国。“铮——”英雄剑饮血而回,尖啸声大作,似一条杀气正酣的怒龙般从空中直扑而下。“仓啷——”一声激烈的颤音处,那漫天森寒的光华顿时湮灭于那古朴的剑鞘之中!
“铁哥,我走了!下次如有机会再来之时,我必然已经称雄天下!”一剑舞毕,那个叱咤风云的一代英豪又重新归来,变得傲气万丈!
扶苏弯腰向赵铁拜了一拜,然后毅然转身,走向那血雨腥风的战场,为华夏民族而战!
……
废城。
清晨,温暖的霞光从东方的地平线上洒过,将大地铺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装,小小的废城也像一只黄金猛兽一般静卧在安支山和凤凰山之间,多少年如一日的扼守着通往大梁的咽喉要道。
扶苏和诸将在数百精骑的护卫下在离废城不远处的一座小丘山静静地观察着废城的近况:与废城一别十数年了,似乎没有多少区别,仍然是一个由黄土夯成的城池,而且由于近年来诸侯在魏地的混战,随处可见废城的城头上有被摧毁后又重新加固的痕迹;东边的凤凰山依然仍旧是那般的高耸、险峻,与废城紧密相连,山头旌旗飘摇,随风猎猎,看来也布置了相当多的军队。
扶苏微微一笑,回视诸将道:“看来,这彭越的布置也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吗,远比当年吴昊月镇守的废城来得稀松!”英布笑道:“听说当年陛下打废城的时候,那吴昊月和其子吴铁将废城四周都布置了大量的壕沟和陷坑,还有武刚车、投石机等随后掩护,这等严密的防御都被陛下破了,现在这等稀松平常的防守更是不在话下!”赵佗笑道:“你以为彭越不想这样做?只不过他没时间罢了,在城外布置好这样一条防线估计要花一个月的时间,而彭越赶到废城不过六七天的时间,他能将楚军不久前攻打废城时留下的残局收拾干净就不错了!”
“呵呵,赵将军所言不错,彭越他没有时间!嗯,不过,彭越不是一般人,应该不止就这两下子的!灌婴!”扶苏突然唤道。灌婴连忙纵骑而来:“陛下,有何吩咐?”
“你率本部五千骑虚攻一下废城,试探一下其虚实!记住,小心些,尤其是废城之下!”扶苏沉声下令道。“喏,末将领命!”灌婴纵马而去。
看着灌婴远去的背影,扶苏心中的情感有些复杂:“不知道放过这灌氏一族到底是对是错,可能需要历史来检验了。但刘邦收了灌婴,终在垓下击杀项羽,成就大业;就连曹操亦曾说过‘举贤勿拘品行令’,惟才是用,相信我的选择也是没有错的!”
不一会儿,战鼓擂动处,扶苏背后铁蹄隆隆作响,一股又高又急的烟尘急速卷来,从小丘下倏忽卷过,驰向废城。马上,废城之上的战鼓、警钟先后响声大作,无数楚军兵士奔上城来,剑戟林立、弓弩皆张,准备应战。
很快,奔驰的骑队驰近废城,城头上一声鼓响处,箭矢大作,如雨般射来。秦军骑兵突箭冒矢,继续逼近,不时有中箭者掉落马下,被铁蹄所淹没。渐近一百七十步时,灌婴一声令下,秦军纷纷取弩、装矢,在一百五十步时完成装填工作,随即弩矢如蝗,精准的向城上射去。
“扑扑”作响处,不少楚军士兵被秦军精确的流矢射倒,绽放出朵朵血花,不时有惨叫着的楚军士兵一头栽下城来,摔得是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眼看逼近护城河,忽然间前方战马一阵惨嘶、纷纷倾倒在地,马腿断折,马上的秦军骑兵也是纷纷收不住势、向前猛跌出去,多有收不住势、颈骨折断而死者。灌婴大惊,仔细一看:却见地面上到处都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窟,战马的马蹄一踏进去,被前冲的巨大惯性一带便会立即折断、栽倒!
灌婴眉头一皱,大叫道:“注意脚下的洞孔,马蹄不要踏进去!”吃了亏的秦军骑兵不敢大意,只得勒马注意地上的洞窟,注意躲避。但这样一来,冲锋的速度立即减慢,而且也难以再张弩和城头上对射,顾下顾不了上,立时又被楚军乘机射倒不少。等到秦军骑兵靠近了窄窄的护城河,正打算纵马跳跃时,便猛感脚下泥土一阵浮动,连人带马惨叫着陷了下去,被陷坑内的尖桩刺穿。
灌婴大惊,见已经基本探明虚实,连忙下令道:“快,撤退!回军!”“呜——”军号大作处,秦军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一阵骤起的旋风般与废城脱离,奔向扶苏所立的小丘而来。
“列阵!”灌婴大喝一声,留下骑兵在丘下列阵,自己奔上小丘而来。“陛下!”灌婴甩镫下马,拜伏在地:“末将试探过了,城下果然看似平静,实有埋伏。楚军在城下挖了很多拳头大的洞孔,我军战马马蹄陷进去后往往蹄骨折断、失去战力;靠近护城河时,楚军还布置了一道陷坑,里面都是尖桩、竹刺!”
“灌将军辛苦了,损失大吗?”扶苏问道。“回陛下,死伤约五百骑,只是一般!”灌婴初陷战阵,却也毫不怯场!
“行了,既然知对方虚实,回去设计破敌便是,走吧,回营!”扶苏笑道。“喏!”众将应了声,纵马相随,同归大营。
……
回到营中,扶苏便集诸将商议如何攻打废城之事。
英布道:“陛下,还是依您昔日之计吧,先取凤凰山,取得了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然后一边在山顶监视楚军兵力调动和城内情况,一边还可以派‘狼牙’潜入城中进行破坏,甚至在山顶上装上投石机、居高临下猛轰废城!”
赵佗道:“对的,陛下,取了凤凰山,我们就相当于获胜了一半,后面的仗就好打了!”羌隗道:“只是那凤凰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据探报说有五千楚军在此据守,恐怕不易攻克啊。以前陛下取此山用的是山前正兵相诱、山后‘狼牙’出奇兵相攻这一招,但现在那楚军一定防着我们故计重施,十分难办啊!”
“嗯,羌将军所言甚是!凤凰山十分重要,但强取此山却非智者所为,各位将军好好想一想,看看能否再出奇谋?”扶苏也有些头疼:打下废城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如何打、费多少时间,这才是大问题!
众将一时陷入沉思之中,帐中迅速安静下来。
忽地,灌婴道:“陛下,臣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噢,灌将军有何良谋,且管说来?”扶苏面有喜色。
灌婴笑道:“凡用计破敌者,其中心之谋便是使敌无备而入彀中。今楚军有备于凤凰山,我军强取不得、奇袭亦难成,不如以瞒天过海之计诱之,使敌无备。臣是这样想的,将陛下昔日之计反用之:以‘虚明之兵’佯攻后山,吸引敌注意力并将敌军主力诱向山后,暗地里却另遣精锐偷袭前山,前后夹攻之,必可取胜!何谓‘虚明之兵’,就是表面上这是支偷袭之兵,却由于暗地里将行踪泄露与敌使其变成了一支正兵。具体可以如此……如此……”灌婴将自己的构想细述一番!
扶苏眼睛一亮,笑道:“妙啊,奇正结合,虚虚实实,又能声东击西,那赵恺不过一勇夫而已,何能识此妙计!?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诸将互相看了看,觉得是条好计,张良笑道:“灌将军果然年少有为,此计甚好,足可一试!”扶苏点头道:“好,若能依此计攻取凤凰山,灌将军当计首功!军师,此次战役便由你来安排吧!”“喏!”张良领命。
……
凤凰山,楚军大营。
近午时分,赵恺全装贯束,正带着十余名亲兵绕寨巡视,每到一个哨点都要嘱咐一番,分外的尽责。看看太阳已经渐近正中,亲兵队长道:“将军,天气不早了,还是先回帐吧,秦军这两天在忙着打造攻城器械,应该不会来攻我凤凰山的!”
赵恺摇了摇头道:“不能大意啊,这秦帝诡计多端,麾下文武也没一个好惹的,一个不好就会丢了凤凰山,待再去后山巡视一番便回去!”“喏!”
一行人不一会转到后山,当值的一名楚军校尉正率三百名楚军沿后山警戒,见得赵恺到来,忙迎了上去:“末将见过胡桐见过赵将军!”赵恺点了点头道:“嗯,怎么样,后山情况正常吗?”胡桐忙道:“回将军,一切正常,弟兄们在所有的隘口、峭壁边都布置了岗哨,高处更是有弓弩手布防,万无一失!”“很好!”赵恺拍了拍胡桐的肩膀道:“但不能大意,严防秦军偷袭,要知道万一凤凰山丢了,废城就完了一半了!”“属下明白!”
一行人正沿着后山走了一会,忽然有斥堠兵如飞奔来:“赵将军,赵将军,有情况!”“噢,慢慢说来,发现了什么?”赵恺急道。
“回将军,”斥堠喘了口气道:“我和几个兄弟在后山警戒,发现山后有不少秦军细作出没!秦军人多,我们一时没敢硬来,只是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想干什么。却发现他们来到后山隐蔽处,一直在窥探我军防御。直到快近中午了,才撤了回去。小人不敢怠慢,火速前来回禀将军!”
赵恺一惊道:“莫非秦军想故伎重演,再来个前山佯攻、后山偷袭!?”胡桐摇了摇头道:“将军,恐怕未必,前山一个秦军的影子都没有,如何会来佯攻!?而且秦军明地里在大造攻城器械,分明是一副暂不打算强攻的架势,很有可能只是想趁我军疏忽,从后山偷袭!”
“嗯,有道理,但也不可大意!”赵恺点了点头道:“我立即再增三百兵与你警戒,如果发现后山有异动,速速前来报我!不过,前寨却也不可不防,传我将令,前寨将每日四班改成每日三班,严加警戒。还有,立即多派斥堠,沿山周一带布防、尤其是后山,还要严密监视秦营动向,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喏!”
……
夜渐渐深了,凤凰山上山风呼啸,声音有些吓人。赵恺躺在帅帐里,由于记挂着军情,竟一时有些难以入眠的味道。眼看快到二更,忽然帐外有亲兵急叫道:“将军,将军,有紧急军情!”赵恺一惊,忙翻身坐起道:“什么事?快进来!”当下一名斥堠回报道:“将军,大概约有四五千秦军精锐步卒正悄悄潜入后山,摸往我后营而来,请将军定夺!”
赵恺闻言,眉头皱了皱眉,忽地问道:“那山前可曾发现秦军踪影?”“没有,将军!小人从傍晚时分就一直盯在秦军大营之外,只看到有这一支秦军出营奔我后山而来,另外大有还有数万人的秦军步骑列队向北城而去,这可能是打算策应偷袭我凤凰山的秦军的!而我从山前入营时,也没有发现任何敌踪!”
“好,这我就放心了,秦军的重点果然和上次一样还是后山,不过这回连前山的佯动都省了!哼,想侥幸行险,没那么容易!”赵恺神色一振,咬牙道:“后山险峻,而我军又已有备,我倒要看看那秦军如何取我凤凰山!快,为我披甲,再传令下去:除留一千兵沿前寨警戒处,其余全部赶往后山,迎击秦军!注意,不要声张,以免惊动秦军!”“喏!”
“还有,继续多派斥堠监视秦营动向,以免有变!”“喏!”
其实,不能说赵恺想得不周到,只能说秦军太狡猾:因为秦军偷袭楚军前营的‘狼牙’和‘破军’两部并不是从北方大营潜来的,而是早就提前了一天翻越了凤凰山东边的马陵山,悄悄地来到凤凰山南边的山野中隐伏起来,等候着动手的良机。赵恺棋差一着,下面输得并不冤!
……
等赵恺率三千多增援楚军悄悄赶到后山的时候,胡桐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秦军上来了没有?”赵恺急问。“回将军,还没有!潜伏在后山的斥堠刚刚回报:秦军四五千人的偷袭部队刚过了十字崖,大概还有一刻钟左右的时候才能到崖下。对了,将军,你打算怎么对付这股秦军?”
“嗯——”赵恺沉思了一下道:“胆大一点的作法便是将一部分秦军放上崖来,然后弓弩手俱起,将其俱各射死,再抢到崖边将攀爬的秦军砸下去,这样一下子就能将秦军歼灭大半。不过,万一控制不住形势,就有些危险了。还是保险一点吧,我们埋伏在崖顶,等秦军快爬上来时,矢石齐下把他们砸下去就可以了。他们折腾个三两次,见攻不上来,便自去退去!”胡桐想了想道:“也好,这样也能杀一杀秦军的气焰!”
当下,近四千楚军沿着后山山崖一线埋伏起来,静侯秦军光临。
与此同时,眼看近三更了,埋伏在凤凰山之南的一千‘狼牙’死士也悄悄地潜出山野,悄无声息地潜往前山而来。至于楚军在山前埋伏的一些斥堠,对于诡异飘忽的‘狼牙’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真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螳螂补蝉,黄雀在后’!
……
夜色朦胧中,险峻的山崖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