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么?";
初芝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角,因为他又要笑出来了。
";会烦恼也并不完全是坏事,会烦恼才会去思考。然后你就可以逐渐得到自己的风格。唯一一点我可以忠告你的就是,对于学生而言,只要是上课一般都意味着无聊。我在学生时候就没有觉得任何课程有意思过。会对于硬被逼着学的东西感到有趣才是奇怪吧?一天的大半时间都要花在坐在椅子上听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那确实是地狱呢!";
";我好象听到了不该从教师嘴里听到的东西。";
干认真的嘀咕着。
";想学的人你不管他他也会学。不想学的人硬去逼他也没用。这样不也挺好吗?价值观是因人而异的。
我觉得现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知识越多越好的时代了啊。";
干一头扎进了沙发里,嘀咕着";怎么会这样?";
";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你没有必要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你只要找到自己的方式就足够了。";
卡塔,电风扇转向了右边。看看表的话,已经到了十一点右左。
";不过呢,每天都要这么切实感受到自己的没用的话,我当然会觉得自己是个不中用的男人,会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生存价值啊。学生时代我明明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恶!";
初芝站了起来,去寝室拿了毛巾被,T恤和短裤后又走了回来。他将这些东西扔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男人的背部。
";能开始认识到自己的生存价值,不就证明你已经拥有了作为社会人的自觉性吗?总之今天就先睡觉吧!";
干低着脑袋什么也没有说,就在初芝盘算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突然传来了吸鼻子的声音。然后伴随着一阵呜咽声,他无视初芝的惊讶,不管不愿的哭了出来。
这下子变成初芝手足无措了。他是那种别人一哭就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类型。而且自己确实说的有些过份。回想起来的话,有不少话都让他自己冷汗直冒。也许是因为他一心认为干是那种比较能接受打击的人,所以才在不知不觉间说得比较严厉了一些吧?
可是说老实话,他现在的心情是,";你在我面前哭也没用啊。";
虽然扔下他不管也许也没关系,可一想到是自己害哭他的,就无法丢下他不管。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安慰的语言,他只能不是滋味的低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好象,有点对不起。";
哭了一阵之后,干的嘴里突然溜出了这么一句,发现他还在哧溜哧溜吸着鼻子之后,初芝慌忙把面巾纸的盒子递给了他。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想了很多之后不由自主就流下了眼泪。";
";我也有点说过头了。";
初芝老实的道歉。
";你并没有错。虽然我嘴上一直说你老是用鞭子,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在厌恶自己而已,真的很对不起。";
初芝并不知道干是想起了什么才哭泣出来的。也许他还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受伤的,也许和这次的事情没有什么真正的关系。总之初芝可以确认的就是没有必要在这里追问清楚。
";初芝老师好坚强啊。";
干嘀咕了一声。
";是坚强还是脆弱,标准也是因人而异吧?我并不坚强哦。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只是因为我为了看起来坚强而努力过而已。";
";你就是坚强啊。毕竟……";
干不自然的闭上了嘴,然后又再次张开。
";毕竟,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无法忍耐吧。";
暧昧的回答令初芝的胸口一阵骚动。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无法忍耐";呢?如此唐突,又没有言语,但是他的口气却好象是知道什么一样。
";你说什么无法忍耐?";
听到初芝的话后,干好象受到了震动一样颤抖了一下。
";对不起,没什么。";
他慌张的样子也很可疑,初芝的疑惑越发膨胀了起来。他们是在半年前认识的,因为自己是他的指导老师,所以关系比和其它老师要密切一些,即使如此也没有超越教授的领域。他们并没有进行过什么深谈,就连恋人的事情初芝也没有告诉过他。
";少说那种莫名其妙的话了,快点睡觉吧!";
";是。";
初芝心底的深处响起了警钟。这个男人不简单,自己今天有点说太多了,他也许不只是单纯的后辈而已。他知道什么,还是不知道什么?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偶然吗?
";那个……";
离开客厅的初芝,因为他的叫声而停住了脚步。
";初芝老师是为什么想要成为老师的?";
初芝回过头,这个问题也是很少有人会问到的问题。
";我喜欢学校,所以就做了教师,没有什么特别祟高的理想。";
扔下了这几句话后他就离开了房间,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确实喜欢学校。因为在学生时代,除了学习以外,学校的每件事情都充满了乐趣。就连闷热的夏天的走廊也让他非常的喜欢。
说得来的朋友,能感觉到季节的肌肤的回忆。怒火和喜悦。现在回想起来的话这些也许全都是不足一道的东西。可是对当时的自己来说,每一样都是如此的宝贵。
可是现在自己只有放弃这一切,无法再去进行怀念。因为记忆会以各种形式连接着其它的回忆,最终让初芝产生窒息的感觉。
去思索为什么会这样只会让自己烦恼,所以初芝早就放弃了。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那就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就像是突发的事故一样,初芝本人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躺入寝室的床铺之后,初芝迟迟无法入睡。闷热让人难以入睡,光是想着讨厌的事情。干为什么会说出那么意味深长的话呢?别说是父母了,那件事情就连朋友和由纪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假设干知道的话,那么他有和工作场所的什么人说过吗?是什么样子?开玩笑一样啊?还是认真的?就算他并非出于恶意,今后一定还是会有偏见和差别待遇永远环绕在他身边吧?光是想象初芝的胃部就开始疼痛,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放过我吧!初芝在心中?喊。不要碰我!不要碰!不要管我!他的指尖颤抖,眼眶中溢出了泪水。
不要想,不要想,他向自己施加暗示。精神压力对身体是最不好的。即使知道……还是无法让自己的脑袋变成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晨,初芝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送走干后,测量了一下体温。有点发烧。
不光是因为干的关系。最近因为失眠而睡眠不足,身体原本就很疲劳了。
一边因为身体而烦恼,初芝一边将这一天的大半都花在了倾听蝉声的睡眠上。
第一学期的结业式前天才结束,漫长而又郁闷的暑假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巳。
他是从六年前起开始讨厌夏天的。在学生时代,他甚至希望过炽热的季节永远不要结束。
在空调几乎起不到作用的职员室里,初芝在为补习的卷子打分。有三张卷子错误的地方都一样,虽然在用词的语气部分多少有些区别,但内容还是基本一样。一眼就看得出是抄写的某人的答案。这样都认为不会露馅吗?他们的浅薄还真是可笑。
在用红笔批改的时候,墨水突然没有了。在替换笔芯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墨水掉落到了桌子上。被墨水所染红的手指,就好象是流淌的血液一样。
";哇!果然还是里面凉快。";
门嘎吱一声被打开,用好象是收来的卷子一样的东西扇风的干进入了职员室。他自己的桌子明明在右边,却笔直就冲向这边走了过来。
2
";初芝老师不去外面看看吗?";
他精神十足的问了一声后,突然又叫了起来。
";那!那个……";
";只是墨水洒了而已。";
初芝说完之后就走到门旁边的洗手池那里洗手。墨水好象渗透进了皮肤,即使使用了香皂好象也老是洗不下来。
回到自己的书桌后,干已经老实不客气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虽然他是抢了别人的座位,但是并没有人会来责怪他。其它来批补习卷子的老师都出去了,这个房间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暑假巳经进入了后半段。来补习的学生也少了很多。在上完固定的时间课程,考过试后,就开始不断有学生溜号,到现在还留下来的人,不是前半段缺课太多,就是确实还搞不清楚内容的人。
";我没想到今天初芝老师会来呢。今天不是轮到森泽老师当班吗?";
虽然觉得身边的男人很烦人,但又不能露骨的无视他的存在,所以初芝只好回答。
";我是代理而巳。因为森泽的奶奶好象病危了。";
";所以你才在批现代国语的卷子啊。";
干拿起初芝批完后放在一边,边脚上染上了墨水的卷子叹了口气。
";我以前还以为暑假的时候老师也能放假呢。可结果却不是。研修啦,补习啦,学习会啦。麻烦的事情还真是多。";
";还好啦。";
迅速的了结了手头的卷子后,初芝取出了放在抽屉里的书。虽然这本书也不是很有意思,但他心想如果摆出看书的姿势的话,大概干也就不好意思和自己搭话了。但是……没有效果。
";初芝老师,午饭要去外面吃吗?附近不是有家新开张的咖啡店吗?那里也提供饭菜哦。";
合上了没有发挥作用的书,初芝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的工作就是到中午为止。而且我下午还约了人。";
为了避免对方看出来自己是在躲避他,初芝还特意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时钟。
离开了有空调的职员室,初芝进入了仿佛蒸笼一样的走廊。补习的学生是不能使用教室里的空调的,初芝忍不住寻思他们还真能学习的下去。
蝉声阵阵,初芝在走廓的中间停下脚步,突然之间有种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的错觉。也许是午间的,一个人也没有的寂静空间更加激发了这种愚蠢的幻想吧?
初芝担任的是自己母校的教师。和他有一定年龄差距的堂兄弟做的是社会课的老师,他经常和小时候的初芝说一些学校中的趣闻轶事。于是从小在初芝的脑海里就形成了作个老师也许也不错的印象。而他之后之所以选择了高中,是因为高中的学生时代留给了他最好的印象。
现在的自己巳经不是高中生,而且站到了教师的角度后看法多少都会有些改变。可这并不等于他就无法享受身为老师的自己。尽管那些残留在各处的过去的残象还是让他有些感慨万分。那时的他非常幸福,每天都很快乐,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若干年后自己成为教师后,会以一种想要哭泣的心情注视着同样的景象。
挥去感伤之后,他打开了进行补习的教室的门。聚集在一起交谈的学生们马上就返回了座位开始答卷。
听到有的学生开玩笑的说可不可以告诉我们答案后,他干脆坐到了前面的椅子上。看到老师摆出了要长期抗战的模样,学生们也只有死了心。
尽管只是坐在那里,额头上依然不断浮现出了汗水。蝉声在耳畔不断回荡着。闷热的天气让人几乎发狂。
那天,支配了他的朋友的疯狂,也是由这种炎热所造成的吗?初芝在一直侵蚀到指尖的热度中思索着。
天色昏暗下来后就下起了雨。在电影院看完电影后就一直呆在唱片店的初芝,虽然在店里的时候听见身边的两个高中生嘀咕说下了雨,所以知道外面是有雨,但是实际上看到雨水之后还是吃了一惊。
白天的太阳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周围完全被湿漉漉的灰色所包围。就算想买伞附近也没有便利店,虽然跑五分钟就能到达地铁口,但是初芝又不想弄得湿漉漉的。他还不想感冒。
总之先等雨势弱点再说吧。初芝返回了大厦里的书店。他看了看表,刚过5点,如果现在让由纪买了伞给他送来,然后直接去吃饭的话好象早了一些。虽然他有点犹豫是否该给加班一向多的由纪的公司打电话,但最后还是决定先和她约好了晚餐再说,于是取出了手机。
";奇怪?初芝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然后吃了一惊。因为干就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服装和白天一样,所以大概是从补习班那边回来的。轻便的牛仔裤T恤,再加上年纪还轻的关系,干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老师。
";你不是从中午就约了人吗?";
当时随口撒的谎让初芝有一点尴尬。
";我现在正要回去。";
为了掩盏谎言就要再次说谎,初芝立即切断了巳经开始拨打的手机。干看了一眼初芝的手边。
";你买了什么?CD吗?";
";还好啦。";
";是谁的?";
";也不能算是谁的,是纯音乐的。";
干";啊";了一声。
";这么说起来,现在正流行这些呢。";
干一边咳嗽,一边看了看手腕上的大号手表。
";既然你接下来要回家的话,我们一起先去吃个饭怎么样?这附近就有我在大学生时代打工过的居酒屋。虽然价钱便宜可是很好吃哦。不过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去别的地方消磨点时间。";
从暑假前夕就对于干设立起的警钟持续鸣叫,虽然初芝很想和他保待距离,但是人家一旦主动亲密对待他初芝也就没了主意。说老实话,他现在很想回家,可外面的大雨又注定了这是不可能的。
他正寻找拒绝的借口,干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个,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白天就巳经用谎言拒绝了他,现在再继续说谎的话……初芝实在有点于心不忍。而且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工作,除非是换了工作,否则今后还是少不了打交道的机会。再说初芝又是他的指导老师,至少这一年之内再怎么躲避他都是有限度的。
";我们走吧。";
一听到他的话,干的表情立刻明亮了起来。
";真的可以吗?";
";对。";
为了消磨时间两个人先是去了书店,然后在过了六点以后离开了大厦。大雨已经完全停息了。
只有浮现在车头灯里的,闪着黑光的路面还多少残留方才的大雨的余韵。
干所打工过的居酒屋,位于一座杂居大厦的地下。在店外等了五分钟左右后,两个人被请了进去。店内狭窄而又嘈杂,空气的混浊让初芝在踏进去的同时就捂住了鼻子。可是又不能困为空气太差就说要走,所以他只能不情不愿的跟在了干的后面。
在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漱口后,初芝在就座的时候才放下了护在嘴边的手。
";哟,这不是干吗?好久不见了。";
一个拿着湿手巾走出来,好象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的年轻男人亲热的对他们招呼。茶色的头发,银色的耳环,稀疏的胡须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还好吗?";
认真的看了看干的脸孔后,那个人耸了耸肩膀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嘛!";
干嘟起了嘴。
";干居然会成为老师?我还是不敢相信呢?你真的有在教书吗?不会是和学生一起做坏事吧?";
";什么叫做坏事!你太失礼了!初芝老师!请你好好告诉他我有多么优秀!";
话题突然被扔到了自己身上,初芝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虽然他还是个新人,不过勉强也算是被大家承认是老师了。";
";什么叫勉强嘛!";
干沮丧的声音让那个男人哈哈笑了起来。一脸闹别扭表情的干粗鲁的打开了菜单。
";我要点菜了哦。你给我好好听!初芝老师,先来点啤酒怎么样?";
";可以换成乌龙茶吗?我最近的身体不太好。";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