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正看得入迷之际,一个宏亮的声音蓦然自大厅响起,珍姐好不容易恍然回过神来,却只来得及咽回几乎淌下的口水,以及看着那抹疾步而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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沭衡来到厅前,一见到来者,便恭敬的躬身行礼。
「叩见王公公,一早劳驾公公亲自走一趟,我这就去请爷──」
「,沭侍卫,等一等!」手拿圣旨的上公公遽然唤住他。
「王公公还有何吩咐?」
「今日皇上下旨是给你,不是给宁大人的。」
「给我?」沭衡始终平淡无波的脸上,至此终于出现一点起伏。
「嗯!」微敛了下神色,王公公肃然扬声宣布道:「沭衡听旨!」
一声威严的宣扬响起,沭衡神色一凛,迅速撩起长衫俯跪于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皇宫御马房珍贵之神驹染上怪病,听闻宁丞相之随身侍从沭衡精通疗马之术,即刻急召入宫,入御马房医治神驹,不得有误。钦此!」
静默了半晌,神色凝重、始终没有一丝起伏的沭衡,终于伸出了手。
「卑职遵旨!」
在沭衡接过圣旨后,王公公又特别交代了声,要沭衡切不可对他人提及此圣旨内容,接着便率着一批随从走了。
厅上只留下拿着沉重圣旨的沭衡,一人兀自敛眉沉思着。
「沭衡?」
正在冥想间,身后倏然传来一个沉稳之声。
「爷!」沭衡迅速一回头发现是卧床方起的宁顤,遂恭敬的唤了声。
「方才是谁来了?」宁顤狐疑的往大厅外瞥了眼,旋即发现他手上紧握的黄锦布。「难道是皇上下了旨,你怎没唤我?」
「回禀爷,这圣旨不是给您,而是给--沭衡的!」
「给你的?」一时之间,宁顤显然也吓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要沭衡进宫,去御马房医治神驹。」沭衡简略说道。
「你是学武之人,皇上怎会心生要你进宫医马此一荒谬的主意?」
「沭衡也不甚明白,但请爷宽心,进宫后一切沭衡自有分寸。」
「沭衡!难不成你真打算进宫?」登时,宁顤对于沭衡不寻常的爱护之情,溢于言表。「不,你别去!明日早朝我就跟皇上说明去--」
「不!爷,您身为皇上第一重臣,自当明白抗旨视同杀头重罪,沭衡死不足惜,却万万不能连累爷,沭衡明天即刻奉旨进宫。」
沭衡坚决的阻止了宁顤代为说项的打算。
「而且王公公还特别传达皇上的旨意,此事不得对第三人言,因此还请爷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起,以免触怒圣颜。」
「沭衡,你--」
「爷,时候不早了,我得回房准备去。」
恭敬的一躬身,沭衡便遽然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一脸担忧的宁顤。
第二章
「甚么?那侍卫已经进宫来了?」
璃若正百般无聊的坐在九曲桥边,一听见王公公来报的消息,登时跳了起来。
她不敢相信冒险赌下的计谋竟然成功了,那无礼的侍卫没有靠着宁顤的关系回绝她皇兄,反而是这么快就遵旨进宫来了!
「王公公,你办得很好,这是给你的一点小意思,收下别客气!」
璃若想了下,立即伸手自发髻上摘下一支翡翠玉簪,递到他跟前。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王公公接过晶莹剔透的玉簪,忙不迭的鞠躬哈腰频谢着。
「今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可千万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小的知道!请公主放一百二十个心。」
经过一再信誓旦旦的保证后,王公公捧着一辈子也吃喝不尽的翡翠玉簪,欢天喜地的走了。
一见王公公走了,璃若登时也按捺不住,随后一转身就往御马房的方向而去。
那既可恶又无礼的粗人,如今终于进到她的地盘来,她可得好好给他一个下马威。
宛如一阵风似的,璃若很快卷进位于偏宫的御马房,毫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只见沭衡正对着神驹巨细靡遗的检查着。
「你这是在做甚么?」璃若插着腰,神情倨傲的问道。
「叩见公主金安!沭衡是奉旨进宫医治神驹的,现下正做大略的检查。」
「我劝你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你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对马根本就一窍不通,我看你还是趁早到我皇兄跟前去请罪吧!」
璃若语带嘲讽的说着冷话,以报在宰相府被他无礼以对的怨气。
「流衡既然蒙皇上信任并委以重任,沭衡自当鞠躬尽瘁,竭力而为。」闻言,沭衡丝毫不动怒,仍是一派不卑不亢的口吻。
笨蛋!甚么蒙皇上信任委他重任?瞧他还给自己戴上这么高的帽子哩,殊不知这全是她一手策画的呀──璃若忍不住在心底冷嗤道。
「那你看出甚么名堂来了没有?」璃若敛起嘴边的窃笑,一本正经的问道。
她窃笑着觑了眼躺在一旁了无生气的神驹,对于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
这楞木头!
成天只会舞刀弄棍,哪懂得怎么医马?这下她倒要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回公主!这御马房里环境污浊,怕是肇病主因,恐怕得将马房清扫干净之后,观察数日才能断定。」
「那好!」璃若存心整他。「这眼前也没有旁人,我看你就把马房给扫一扫吧!」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她以为依他冷傲不屈的个性,他至少会有一丝不情愿,令她错愕的是,他竟二话不说便卷起衣袖,默默打扫起马房来。
然而最令她生气的是,就连他挽起衣袖,打扫臭气冲天的马房的模样,丝毫不见一丝羞窘,反倒是那从容、安适的模样,宛如正端坐书房里握笔行文。
她是存心来羞辱他,让他出丑的,他怎还能如此的神态自若,甚至,看起来依然如此俊挺、与众不同。
璃若站在一旁带着挑剔的目光盯着他好半晌,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轻浮庸俗的王公贵族,他的确好看得过分。
一双炯亮黑眸深邃有神,叫人猜不透他眼底的情绪,挺直的鼻一如他冷硬不屈的个性,一双厚薄适中的唇好看无比,却总是随着他紧蹙的眉紧抿着。
虽然见过的名将大臣不知凡几,璃若却仍不免被他昂然不凡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像他这样有着一身昂然英气的男人,更是她从未见过的。
「公主--公主!」
一连串的叫唤声猛然将她自冥想中惊醒,恍一回神,才发现沭衡正一脸莫测高深的盯着她。
「甚么?」她恍惚的问道。
「劳烦移驾。」他一脸平静的指指她脚下。
毫无预警的,她的脸迅速烧红起来,向来得理不饶人的璃若,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羞愤万分的转头就往外跑。
她竟然像个傻瓜似的,在她的死对头的跟前发呆,甚至还……
但,他休想让她这么快就认输!
她没忘记,这可是她的地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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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夜凉如水--
在晚上一场盛大的夜宴笙乐声歇、灯火尽灭之后,偌大的宫中已无声息。往常总是守卫森严的宫中,也因今晚皇上特赐所有卫兵美酒数十坛,而使得看守、巡逻的人少了许多。
而就在这松散的守卫之下,一名身着黑衣的人影隐身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之中,行迹鬼祟的一路来到了偏宫。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名看似来偷窃东西的黑衣贼,不见「他」进入各寝宫、楼阁之中搜刮财物,反倒一路闪进了御马房边的一间小屋。
喔,天!快闷死她了!
一进到门内,黑衣人便忙不迭扯下黑色面罩,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藉由自窗棂投射进来的微弱月光,在那黑色面罩下的,赫然是璃若那张精致的小脸。
这浑小翠,给她找来的这是甚么夜行衣?差点没把她给闷死!
暗自低咒了一声,璃若为确保安全,还是再度戴上了面罩,一刻也不敢多耽搁的继续进行今晚的任务。
她蹑着脚步,小心翼翼的朝一团黑的床榻靠近,只为确定她今晚差宫女送来「特别招待」的美酒、小菜,他是不是全都吃下肚了。
他最好听话些,等一会儿她还得进御马房给神驹「加菜」哪--她再次确认的摸了摸安稳搁在腰间的锦囊暗忖道。
她屏着息,终于摸到了床边,要是他还听话,此刻应该早巳乖乖的躺在床上,鼾声如雷了!
虽然床上安静得让人不安,虽然紧张得心跳如雷,但她还是悄悄伸出手,试探的往床上一摸,却摸了个空,登时,她背脊泛起一阵凉意。
他没有吃下酒菜!
心一惊,她拔腿就要往门外逃--
「怎么?才刚来,还没跟主人打声招呼就要走了?」
才刚一转身,背后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璃若浑身紧绷,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深怕自己就算连打个喷嚏也会被他给认出来。
「我很好奇,你放着这么大的寝宫、别院不偷,跑到我这马夫房里来做甚么?」身后传来过于平静的声音,教璃若是一阵心惊胆跳。
可万万下能让这冷木头给认了出来!
否则依她这副偷偷摸摸、夜闯男人房间的举动,要真让他给知道了,这屈辱就算一辈子也洗不清。
「你有勇气夜闯他人寝房,却没有胆子开口?」沭衡嘲讽的轻哼了声。
身后的气息逐渐朝她拢近,温热气息与男人的独特气味,争先恐后的全钻进她的鼻腔里,更增加她不小的惊慌。
在这僵持不下的短短半刻钟,璃若浑身的寒毛全竖了起来,紧接着又沁出一身热汗,一阵冷一阵热,简直比置身地狱还精采。
但她还是不敢吭声,即便平时她绝不容许有人用这种恁是大胆放肆的语气跟她说话。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曾见过面,我认得你吗?」
她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手段高明的猎人,不主动出击,而是一步步引诱猎物上勾。
「你何不转过头来,好让咱们彼此认识、认识!」
他虽轻却饱含危险的声音悠悠自耳际响起,似乎只差一口就要咬上她的耳朵。
她知道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否则她迟早会露馅。
溜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估量着自己与大门间的距离,打算豁出去了!
她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数三下,迈开步子就拼命往门外跑,然而眼看半掩的房门就近在眼前--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就要碰到门板,却遽然被一只手给拉住了手臂,而后脸上的面罩也狠狠被扯掉,一头如瀑的长发在空中画出了个美丽的弧形。
「你是个女人?」沭衡错愕不已。
璃若虽然懊恼,但眼见她总算让他大吃了一惊,她多少舒坦了些!
「一顿加了蒙汗药的酒菜,以及一个夜半出现的女夜行人--」顿了下,沭衡将唇凑近她的耳际,瘩哑的低喃道:「我能假设今晚这顿丰富的酒菜,跟你有点关系吗?」
闻言,璃若的双眸倏然瞠大--他不会是认出她来了吧?
惊慌、不安、无措、愤怒,各番情绪--闪过璃若冷汗涔涔的小脸,她抿着唇,拼命摇头。
「不是?那我倒想听听,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到我房里来做甚么?」
她想骂他、斥责他的大胆、放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却偏偏开不了口,只能咬着牙,忍受他的无礼。
「还是不肯说话?」出乎意料的,黑暗中竟然传来沭衡低沉的笑声。「不打紧!要怎么让一个羞答答的姑娘家开口,我想,多少我还知道些。」
她从来不知道,这块冷冰冰的大木头也会笑,但是这个令人意外的发现,却只让她倍觉毛骨悚然,浑身凉进骨子里。
倏地,一只倏然环上她腰际的手,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也惹起她浑身一大片嚣张的鸡皮疙瘩。
她哭丧着脸,感觉自己的身子正被一寸寸的往后拉,而后靠上一堵坚硬结实的胸膛,一阵阵若有似无温热的气息,就吹拂在她裸露的颈项上,熨得她浑身发颤。
没想到他的呼吸竟然如此温暖,她以为他全身上下都是冷的,但,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浑身竟然抖得不象话。
「你在发抖?」身后再度传来他闲适得令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璃若想开口,但她明白,倘若她一说话定就泄了底,只得拼命摇头,期盼这个大木头,若还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君子情操,就该好心的放她一马。
「我怎么老觉得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以一种缓慢得令人心慌的速度说道。
沭衡不急着揭穿她的真面目,反而同她玩起猫捉耗子的游戏,将她逗耍得团团转,冷眼看着她惊慌失措为乐。
尤其是他突然印上她颈项的唇,更让她惊吓得弹跳起来。
「唔--」璃若涨红着脸,拼命摇头,苦于有口不能言。
「不喜欢?那你得表示一点够明确的拒绝,例如--说个『不』字!」他闲适的提醒她道。
该杀千刀的臭木头--璃若又急又气的在心底暗咒道。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做,等她脱身离开这里,以后有他好看的!
向来横行无阻、不曾吃过半点亏的璃若,这会儿落进这她誓言征服的男人手里,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然而他滚烫的唇在她的耳际,颈项间来回游移,却莫名的惹得她浑身开始发烫。
她惊慌,却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身体四处蔓延;想跑,脚也不争气的全软了!
她无力反抗、也无从逃走,只能无肋的与他做困兽之斗。
她出乎意料的倔强与坚不吐实,终于让身后的沭衡放弃了。
「妳走吧!」
璃若恍惚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突然间获得了自由。
怔仲了下,她一时之间弄不清何以沭衡愿意放她走,待她猛一回神,连头也不敢回就跌跌撞撞的夺门而出。
但精明如她,却浑然不觉自己紧揣在腰际上的锦囊,早已落进那双大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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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总是一大清早便来到御马房的璃若,今天竟反常的直到下午才姗姗到来。
一见到她出现,沭衡仍是一派不卑不亢的行礼如仪,丝毫看不出昨晚邪佞、轻佻的影子。虽然沭衡行的礼一样也没少,但她心里就是觉得不舒坦。
一想到自己失手落入他手里,还被他好生捉弄了一番,她就忍不住懊恼,并暗自发誓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神驹怎么样?你查出病因了吗?」璃若傲然斜睨着他道。
「回公主,还没有!」
「没有?那还真可惜!」会查得出来才怪--璃若在心底嗤笑道,随即又端起一本正经的神色。
「不过这马房经过昨天一番打扫后,我总觉得神驹的精神似乎好多了,或许神驹是真如你所说的,被污浊之气给憋病的。」她强憋住笑,又再度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我看这神驹也多日没有洗澡了,我看你就替神驹清洗清洗好了!」
兀的,马房里有着一刻钟的沉默,看着沭衡冷凝的侧脸,璃若几乎快爆笑出声。
活该!谁叫你昨晚敢欺负我!
先是扫马房,如今是替马洗澡,她倒要看这块冷木头能忍到何时?!
更何况,这个冷硬不屈的男人,向来以英雄自居,试问天底下有哪个英雄是会屈就在马房,扫马房、替马洗澡的?
沉默半晌,沭衡终于还是替马套上了缰绳,牵出了马房外。
她一个过程也不愿遗漏的紧跟在后,看着他俐落的将绳子系于一旁的梁柱上,那隐约写着屈辱与不甘的表情,叫她委实有说不出的痛快!
然而正当璃若沉浸在成功屈辱他的喜悦中之际,猝不及防的,沭衡竟倏然一把拉开衣襟,俐落的脱下上衣,露出了结实的古铜色胸膛──
「你──你这是干甚么?」璃若被吓着了,她涨红着小脸仓皇往后弹跳嚷道。
这--这个男人竟公然在她面前光着身子?
「既然公主要我替马洗澡,沭衡自当遵命!」
沭衡无视于她惊慌的神色,仍一派平静的自一旁的水井汲水。
「这可不是本公主要你洗--」璃若下意识防卫的回头嚷道,在目光触及他赤裸的上身,又羞恼的赶紧别开。「这──这全是为了我皇兄最珍爱的神驹,你可别想偏了。」她不自在的辩称道。
「沭衡并无他意,公主何以如此紧张?」
至此,沭衡那双始终紧抿的唇,总算有了丝嘲讽的笑意。
「我--我没有紧张!」
沭衡瞥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莫测高深的眸光,而后才一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