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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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羊-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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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缺月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用思考让自己平静,这是她的习惯。
“阿治,借一步说话好吗?”莫言有一肚子疑问。
韦治望一眼对着江水沉思的商缺月,默默走上船头。
“老朋友三年不见,是不是变了许多?”莫言低声感喟。
韦治看他一眼,眼神似乎在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还是这么惜言如金,至少这一点没变。”莫言轻笑,旋即严肃起来,“阿治,慕然说的……是不是真的?”直视着韦治持眼睛,等待风暴的席卷。
那双眼睛平静如常,“我从不喜欢解释。”
“对老友也一样吗?”
“若我说—;—;是真的呢?”回答得慢条斯理。
“我希望你能改正过来,毕竟那样不正常。阴阳调和,才是天经地义。”
“若是改不了呢?”
“那—;—;我会接受、祝福你,还是朋友。”莫言心中也有挣扎,但二十多年的友谊占了上风。
韦治沉默半晌,才徐徐开口:“我对男人没兴趣。
我若好男风,比缺月俊美的少年多的是,我在府里蓄养一群娈童,也没人敢说什么。”
“我不近女色,是没遇上我爱的。我不爱的女人我不会碰,那只会贬低我自己。”他有感情洁癖。
“这么多年,相信才貌双全的女子你也遇见不少,难道一个都看不中吗?”说到这一点,莫言就困惑不解。韦治在京城,不比自己在边关,应该说名媛淑女见得多了,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
“一张皮相,一点琴棋书画的雕虫小技就能掳获我的心吗?”韦治有一颗无比高傲的心,他追寻的是一种心灵契合的感觉,他心目中的女子应该是不平凡的“慕然不理解我,我也懒得解释。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莫言心中有着感动,韦治对朋友的重视从不显诸于外,而是放在心上。“可是你对商缺月似乎太好,你从不曾对人如此体贴。”
“我重视缺月,就像对你和允风,因为他是我的知己。你和允风,与我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但我们的思想理念却各自不同。缺月和我,表面看来应该是没有交集的,但我们心灵相通。”他的语气变得轻柔,卸下了冰冷的盔甲。“我的想法常太过特立独行,世人无法接受。孤傲不是我的选择,而是命运给我的位置。
但缺月能接受,他也有相同的理念,他是我心灵的知己。”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莫言为韦治的话而动容,甚至有点羡慕,“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不错。可我们又有不同,他随和,我孤僻;他温暖如春,我寒冷如冰。”而这种互相补充,让他感到更加契合和满足。
“那小子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莫言微笑低语,“他是什么来历?”
“来历不重要。你了解我孤独的童年。缺月单纯天真的一面,我格外怜惜、爱护他,就像对弟弟,像你对莫愁一样。”
“我明白。”莫言想到包括自己在内,韦治有限的几个朋友都是武功高强的大男人,对弱小的少年商缺月格外爱护也就难怪了。心中释然,语气也轻松起来。
“好家伙,从没听你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舌头居然没打结,你放心,他也会如我的兄弟一般。”
韦治知道这意味着他的承诺,只是无言地握一下他的臂膀。
“商公子,”花想容朝后方一指,“你看,后面那艘船救起了李公子,正向我们靠拢。”
“快停船,”商缺月忙对船家喊,“接李公子回船。”
“前面船上是定远候韦兄和龙威将军莫兄吗?”后面船上传来了喊声。
“是啊!”商缺月扬声回答。
“韦侯爷的表弟,洛南郡主王府的小王爷李兄落水,被我们救起,现正在我们船上。请允许我们靠近。”
两船徐徐靠近,艄公小心地用竹篱抵住,以免撞在一块。又抛过缆绳,将两船连在一起。
花想容忽然看到后面船上站着一个人,“啊”了一声,飞快地钻进船舱躲了起来。
韦治、莫言听到声音,来到两船相连的船舷边。
后面船上几个人一同过来,自报家门,原来是翰林院编修梅修文、去年才中状元的上书房待即杜立平,以及叫林伯元和石方的官宦子弟。
商缺月一听梅修文和杜立平的名字,立刻留心起来。梅修文面容清俊,有一种儒雅的贵气;而杜立平也相貌清奇,仪表不俗。父亲选中的人,当然不会太差。
几人知道韦治、莫言都是皇上眼中的红人,问候十分殷勤有礼;而对商缺月,虽不致于失礼,却冷淡多了。
韦治依然态度冷淡,只点点头。莫言则很爽快地邀这几人人舱同坐。
李慕然躲在舱中,无论如何呼唤都不肯出来,只好由他。
商缺月坐在韦治身边,冷眼旁观。寒喧谈话的,其实只有莫言和梅修文、林伯元、石方。这几人是文人,说话左一个“子曰”,右一个“诗云”,大掉书袋。
听得商缺月又皱眉,又想笑,回视韦治,在他眼中也闪着淡淡的讥嘲。
杜立平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花想容,灼灼的目光似要喷出火来,看得花想容坐立不安,脸上的红潮不知是气还是羞。干脆起身,走出船舱去吹风。
杜立平一见花想容走了,也坐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
“唉,杜兄怎么还是执迷不悟?”梅修文见杜立平匆匆离去,连连摇头。“小弟一再劝他,对青楼女子不必认真,逢场作戏而已。他却听不进去。”
商缺月恍然,“莫非杜大人对花姑娘……”
“正是。”林伯元抢着说,“杜兄迷恋艳妓花想容,几乎闹得人人皆知。整日神魂颠倒,叫他干脆纳花想容为妾,他又不肯,说希望明媒正娶,真是笑死人了。”
梅修文与石方连声附和。
商缺月对这几人的议论产生了反感。青楼女子就不能作妻子吗?“杜大人情出肺腑,一片真心,小弟倒很佩服他。”难得一个男子肯对妓女付出真情,并愿不顾世俗反对娶她为妻,实在可敬!
梅修文不以为然,摆出一副“你还小,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摇首道:“商公子此言差矣。娶妻娶贤,自然要家世清白,懂得三从四德;青楼女子狐媚放浪,玩玩尚可,娶为妻子,有辱门风。当然,青楼女子的媚术,又是大家闺秀比不上的,若喜欢,纳为妾即可。
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很平常嘛。”
商缺月微微蹙眉,对梅修文印象又差了几分。此人思想如此庸俗,晴月若嫁给他,难保他不会让晴月在家相夫教子,他再去花街柳巷,或者干脆娶几个小妾回家。看来此人的名字要被剔出名单。忍不住开口辩驳:“男人为什么要三妻四妾?天地万物阴阳平衡,一夫一妻正合阴阳之道。”
梅修文道:“夫与妻,像茶壶与茶杯,何曾见一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的?”
这个比喻几乎使商缺月笑出来,“为何不说夫与妻像瓶与盖,一瓶一盖刚好。若用茶杯作比,梅兄可曾见一个茶杯只给一个人用的?”
莫言哈哈笑了出来。
梅修文脸上已显出不高兴的神气,这个听都不曾听说过的少年敢和他如此辩驳,让他面子大大挂不住。
“男为天,女为地。对天须仰视膜拜,对地则可践踏。男女不同,岂能一视同仁?”
商缺月笑盈盈地道:“大地滋养万物,无论树木花草、鸟兽人类,都依赖大地为生。天,可望不可及。
何者更重要?不须言喻。梅兄您不也生活在大地上么?”
梅修文是朝中公认的青年才俊,从来只听见赞扬奉迎,哪有人这么同他辩个不休?心中又羞又恼,“你,你懂什么,乳臭未干,也敢信口开河。”
“他说的很好。”韦治冷冷地瞟一眼梅修文,替商缺月撑腰,他同意缺月的观点。
商缺月回头,正迎上韦治赞许的眼神,对他嫣然一笑,不须说话,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我也觉得缺月说的有理。”莫言也接口,“虽然男女尊卑的问题我不敢苟同,但我不赞成三妻四妾。”他并没男女平等那种惊世骇俗的想法,事实上他认为男子强过女子,所以对处于弱势的女子应保护、尊重。
何况,一夫一妻,互敬互爱,家庭才能和美。三妻四妾,徒生是非。这一点,他倒与商士轩的看法不谋而合。
梅修文气得脸色发青,本想发作,但一看韦治、莫言都为商缺月说话,只好忍气,脸上表情更加难看。
商缺月暗暗摇头:此人少年得志,只听得进顺耳的话,日后定会摔跟头。晴月无论如何不能嫁给此人。
梅修文若知道他无意中失去了这样的机会,恐怕会气得捶胸顿足吧?
林伯元忙开口打圆场,“商公子误解了梅兄的意思,梅兄只是说这花想容性情刁悍,不宜为妻。”
石方接口道:“是啊。两年前兵部魏大人召她待宴,她竟不肯去。魏大人命人拉了她去,她竟在宴席上砸了琴,还当众大骂。你说猖不猖狂?后来被打得死去活来,还不肯低头认错。若不是旁人求情,她早就一命呜呼了。你说这等顽劣女子,娶回家还了得?”
原来花想容竟如此刚烈,商缺月暗暗称奇。“听石兄一席话,小弟对花姑娘更加肃然起敬了!一弱质女子有此气节,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不畏权、不怕死,胜过多少须眉丈夫!可叹一些白命清高、满口忠孝节义之人不但不赞赏,反而大加挞伐,是何道理?”
石方讷讷道:“她只是个青楼女子啊。”
商缺月鄙夷地冷笑,“原来礼义仁德还因人而异,可笑啊可笑!”
韦治冷冷地说:“世俗之见,莫此为甚。”
石方刚要张口反驳,一听韦治开口,只好也隐忍下来,脸色微红,表情很不自然。
林伯元不怀好意地问:“商公子对花姑娘如此推崇,可会娶她这样的青楼女子为妻?”
商缺月朗朗大方道:“我若娶妻,也不排斥娶花姑娘这样的女子。一切随缘。”她说的可是“我若娶妻,”
只可惜她这辈子不可能娶妻。
莫言听得津津有味,对商缺月由惊讶到欣赏,佩服,想不到小小少年,如此有见地。韦治看重的人嘛,自然有不凡之处。
忽然船板咚咚响,花想容一阵风似地冲入舱来,一把拉住商缺月,“商小弟,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突兀的行为使得众人莫名其妙。
“花姑娘。”杜立平紧跟在她身后。
花想容手力甚大,拉得商缺月身不由己地跟她走。
杜立平又要跟上,花想容狠狠地瞪他一眼,喝道:“你别跟来!”止住了他的脚步。
原来花想容受不了杜立平的灼人的目光,出舱到船边吹风。
“花姑娘。”杜立平跟了出来,在她身后轻唤。
“你跟着我做什么?”一看见他,花想容心中就莫名地烦躁,态度也好不了。
她还是这样讨厌自己,杜立平落寞地暗暗叹气。
“我只是想知道姑娘最近好吗?”
“吃得下,睡得着,每天挣大把银子,有什么不好!”
杜立平那怜惜、深情的目光让花想容再也受不了,索性转身看江上风景。
“花姑娘,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你没什么不好。堂堂状元郎,朝中新贵。多少名门淑女、千金小姐争着嫁你,你又何必缠着我不放?”
“我不要什么千金小姐,我只要你,我对你是真心的。”杜立平急忙表白。
“你的真心我要不起!我们青楼女子,要的只是银子。只要你拿钱来,我就伺候你。”花想容狠下心道。
“你为什么这样侮辱自己?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杜立平为她的话而心痛。
花想容双手叉腰,步步逼近他。“我是哪样的人你了解吗?我就是一个虚荣、贪财的人!我当初救你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就当救个小猫小狗。我的日子过得自在得很,不需要你。你去当你的官,去娶你的千金小姐,不要来招惹我。你只会使我厌烦,走开,我不要再见到你,走啊!”失控地推开他,向舱房走去。
走到舱门口,正好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名字,忙停下脚步,伫足聆听。
她听着商缺月为自己辩解,一句句,一声声,眼中渐渐浮上点点泪花。当听到商缺月说娶她为妻时,忍不住冲入船舱,拉起商缺月就走。
“花姑娘,放手啦!”商缺月不明白这个急惊风的女子到底要做什么。
花想容不理她的抗议,走到船尾,撩起裙子,跨上相连的后船,才放开商缺月的手。率先在船舷边坐下,拍拍身旁的位子,叫她坐下。
商缺月狐疑地坐下,“你究竟有什么话要说,非要避人耳目?”自己和她好像没有熟到有悄悄话要讲的程度吧?
花想容仔细地打量商缺月半晌,看得她以为自己脸上长了什么,忍不住摸摸脸。
“商小弟,你多大了?”
“十七岁,  怎么?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二十,只比你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你娶了我好不好?”
商缺月吓一跳,“什么?我娶你?”她一个女子如何娶妻?
“是啊,你刚才不是说要娶我为妻?”看她活像狗被睬了尾巴的样子,花想容脸一沉。“难道你也看不起我?”
“你听到了?”原来如此,商缺月微微一笑。“我说的是不排斥娶你这样的女子为妻,但也要有缘才行。”
“你我今天相识,同船游江,不叫有缘吗?”
“是有缘,但这样还不够呀。这‘同船渡’和‘共枕眠’的缘份可差得远了。”
“怎么样才叫够嘛?难道要我再修个千年?”花想容没好气地说。不愿娶就算了,干吗推托什么缘不缘的。
商缺月看出花想容的心思,一笑道:“你不用再修千年,这世上自有与你有缘的人。我问你,你爱我吗?干嘛非要嫁给我?”
“爱不爱我不知道,可我喜欢你,很喜欢。”花想容点着头强调。忽然又一脸诡谲地上下打量商缺月,神秘兮兮地低声道,“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女人。”
“什么?”商缺月一头雾水。
“你喜欢韦侯爷。”
“韦大哥?关他什么事?”喜欢他又怎么了?他们是朋友嘛。
“虽然韦侯爷很俊美,但毕竟是个男人。你们两个男人搞在一起,这个……名声不好。”花想容苦口婆心地劝导,若不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兄弟,她才不管闲事呢。“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侯爷想想。若是传出去,传到皇上耳朵里,别说你性命不保,连侯爷……”
“等等!”商缺月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吃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听谁说我和韦大哥……呃……那个?”
她简直不知如何表达。
“李公子说的啊,他和韦侯爷是表兄弟耶!他今天特地带我来,就是让我勾引韦侯爷,好让你们两个分开。”
两人都忘了这艘船是梅修文他们乘来的,舱中还躲着一个人,就是落水的李慕然。他因为衣衫尽湿没有更换的,又在生韦治的气,所以躲在舱中不出来,因而把花、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听到花想容把他供出,气得心中暗骂:大嘴巴!蠢女人!
怪不得他骂自己“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用男色勾引人”,原来是把自己当娈童!商缺月简直哭笑不得。“李公子究竟怎么对你说的?”
“他说他终于明白侯爷不近女色的原因了。他叫我展现女人魅力,让侯爷体会女人的可爱。还说是为了侯爷的名声和韦家的香火着想。”花想容一口气把李慕然彻底出卖。
“是这样啊。”商缺月拼命忍住笑意,这李慕然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所以说你娶我是最好的办法喽。”花想容一副设想得很周到的样子。“你若想知和侯爷继续来往,娶我可以掩人耳目,不会影响你和侯爷的名声。”拍拍胸脯,“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掩护。”
该死的女人!李慕然听得咬牙切齿,拿了我的银子又出卖我,真是养老鼠咬布袋!
“你不会觉得这个……很……奇怪,很……恶心吗?”商缺月忍笑忍得脸都快抽筋了。
“啧,这算什么。我在青楼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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