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说不定明天醒来就都痊愈了。”
温桓将许子臾对他的影响视为一种病,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一种无药可医的重症……
抬抬霖
穷日子不是每个人都能过的,至少得具备几个条件:不特别挑食、不特别爱漂亮、不特别讲究居住品质、不特别容易生病,也就是说,需要有健康的身体、强健的体魄,来抵抗营养不均衡所导致的种种小疾病。
许子臾自认具备了足以应付贫穷的几个条件,但意外引发的肢体创伤,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她一觉醒来,感到异常的饥饿,她想,原因应该是小腿受伤后失血过多,而她又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所引起的。
想起屋里有葳妮昨晚带回来的泡面及罐头,她庆幸着自己不需要拖着痛腿下楼觅食,然后再拖着痛腿爬回五楼。
这几天,三餐就靠泡面和罐头来打发吧。她如是打算。
许子臾踱到客厅,看看纱门边的室内拖鞋。伊雯、葳妮的拖鞋不在,大牛的在,表示她们还在房里,而大牛已经出门了。
趁着烧开水的空档,她进浴室盥洗,刷牙时不经意地想起,昨天有个人闯进属于她和室友们所拥有的这个空间,或者,也闯进了她心里的某一处空间?小腿上突然传来一阵抽痛,她皱皱眉,疑惑为什么伤口会在受伤的第二天显得更痛?
伤口一痛,她脑海里原本朦胧的记忆立即转为清晰,温桓昨天离开前对她说了什么?他会来接她去柳医师那里拆线,而她……答应他了?
“哎呀,真是失策,不该答应他的。”
她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嘀咕,唇角却背叛她似的微微向上弯起。
镣貉翁
无论前一晚多么晚人眠,温桓总是很早就起床,并准时进入公司办公室。他通常在上午与工作团队就工作企划作讨论,下午则和客户进行沟通。
温桓眼下的淡影告诉旁人他昨晚明显缺乏睡眠,可是他却神采奕奕,引得林隽和晓阳不时偷偷观察着他。
林隽几度忍不住开口询问,但都只换来温桓神秘的笑容。
他将昨晚温桓与许子臾之间发生的事对晓阳加油添醋一番。
“该不会昨晚就把人家给吞了吧?”林隽怀疑道。
“不会吧?那太离谱了,桓哥不是那种人。”她摇头表示不信。他的原则,身为堂妹的她向来清楚得很。
“嗟!你懂什么?”林隽佯装邪恶的狞笑,故意说温桓的坏话,“你都没看见后来老温盯着她时,那恶虎扑羊的意图说有多明显就有多明显。”
“桓哥威严又多金,通常都是女人扑他吧?”晓阳想起几次晚宴时的盛况,通常以温桓女伴身份出席的她,不时遭受许多怨毒的白眼。
“你有没有搞错!”林隽心有不甘,大声疾呼,“众名媛淑女们扑的是我!”他对自己的魅力可是极具信心。
“是是是,隽哥也有很多女人扑。”晓阳笑着说。
在众名媛口耳相传中,与素来低调的温桓相较,林隽花丛浪子之名的确非常响亮。
“林隽,你得口蹄疫了?”温桓经过晓阳的办公桌前,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禁戏谑林隽两句,“要被扑杀时不用通知我,我不想看你的死相。”
“去你的,”林隽岂容自己在口头上吃亏,“你才得猪瘟!”
晓阳乘机开口问:“桓哥,对那位许小姐,你有什么打算?”她实在好奇温桓昨日失常的原因。
“我有什么打算……”温桓咧嘴一笑,表情十分开心。
“发春的男人看起来真恶心。”林隽歪嘴斜眼地奚落道。
“隽哥你别打岔啦!”晓阳拉开抽屉拿出镜子递给林隽,让他一看见镜中的自己,吓得连忙恢复俊美的五官。
面对晓阳的询问,温桓依旧不语,笑得神秘。
第五章
“就像冒着很可怕的危险……”伊雯唏哩呼噜的吃进一大口泡面,边嚼边说:“长得美是如此大的力量,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其他的女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对你欲除之而后快。”
“嘶”地一声,她将面碗捧近嘴边呷了口汤。
许子臾也吃着泡面,眼睛盯着伊雯滴在桌上的汤汁。
“小鱼你看,”伊雯朝她侧过脸扬扬下巴,将左耳上的新款耳饰摇晃得闪亮,“还可以吧?”
“很漂亮。”许子臾明白,伊雯绝不是想听她回答“还可以”。
“这一款‘星光’系列,听说是纽约目前最流行的,还有手环、戒指、项链呢!”伊雯很满意她的回答,“台湾现在缺货,不过小郭已经向纽约的珠宝公司预约,过几天就会快递来台送到我面前。唉!其实我比较想要的是‘云雾幻境’那个系列,我想叫他下次买给我……”
看来,她已将小郭手到擒来,甚至还打败了觊觎小郭的其他对手。许子臾根据以往的经验,解读出她话里的含意。
“早—;—;”葳妮级着拖鞋,走出房门觅食。
她搔搔头,打了个呵欠,“又吃泡面?连吃三天了,还不腻啊?我现在光是闻到泡面的味道就想吐。”她们口中所谓的“早”,非关清晨或下午,而是视谁比较晚起床而定。
“我今天排休假,小郭晚上请我吃大餐,先随便吃,垫垫肚子。”伊雯随手一抛,将泡面空碗丢进垃圾桶里。
“哈,怕面对大餐时狼吞虎咽,破坏形象对吧!”葳妮打开冰箱,发现空无一物,只好到处翻找着橱柜,看还有没有饼干或其他存粮。
“嗯哼。”伊雯被说中心事,倒也不置可否。
“伊雯,那是可回收垃圾,你丢错垃圾桶了。”许子臾注意到这一点。
“喔,Sorry。”伊雯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神情,却也没将面碗拾起来丢到正确的垃圾桶内。
许子臾叹息,像个老妈子似的替她将垃圾做好分类。
葳妮终于找到一袋不知道制造日期的陈年饼干,走到桌边坐下,想起什么似的问:“小鱼,你的腿伤还好吧?”
“还好。”
“阿美要和男朋友出去玩,想找你帮她代班,就是上次你代过一个礼拜班的面包店。你去不去?”
许子臾点点头,很开心地说:“好啊,什么时候?”
她想,那间面包店的老板人不错,会将快过保存期限的面包让她带回家。啊,终于可以换换口味,吃点泡面以外的食物了。而且,她昨天下楼倒垃圾时,发现小腿上的伤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了,去打工应该没问题。
“今天晚上开始,两天晚班。”见许子臾表示可以,葳妮便说:“那我打电话告诉阿美。”接着拿起话筒拨号。
葳妮交游广阔,许多代班的机会都是她帮许子臾问来的。
“唉,小鱼啊!”伊雯唤了许子臾一声,声音里满是促狭。
“嗯?”许子臾将桌面收拾妥当,顺手拿来抹布将伊雯滴落的汤汁拭去。
她不想再冒险了,上回她很好奇伊雯对于环境的耐脏能力,所以刻意不去整理伊雯用餐过后的桌面,结果,她不得不投降。
刚产生的污垢顺手擦擦就干净,但若是超过一个月以上的“成绩”,便得挽起袖子辛苦的拼命刷洗了。
“嘻嘻,听葳妮说有人想‘钓鱼’喔!”伊雯上下打量着她,认为她的春天终于就要来临了。
她手一松,抹布掉在地上,她连忙弯下腰去捡。温桓黑白分明的眼浮现在眼前,她的心脏不规律的多跳了几下。
“捡一条抹布用不着那么久的时间吧?”伊雯看许子臾久久不肯抬起头,笑着调侃道。
“我去洗抹布……”许子臾终于直起身,满脸通红的走向厨房。
一会儿后,葳妮挂上电话,挤眉弄眼的也跟着起哄,朝厨房的方向喊:“洗一条抹布,也用不着花那么多时间吧?”
“你们……”许子臾洗净手,不得不被催回客厅坐下。
“三天了耶!‘钓客’怎么都没再来撒鱼饵?”葳妮啃着饼干,纳闷的问。
许子臾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伊雯以爱情大师的姿态说:“可能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喔。”
“这‘钓客’不担心鱼被别人钓走吗?”葳妮对温桓的表现有些不满,“好歹也送个花,还是打个电话来关心一下嘛!”
“花?”伊雯突然想起,“这几天我回来时,看到门口摆着一大束花,我就拿回房里去了,难道那不是小郭送来给我的?”
她这几天因为清晨下班后都和小郭去约会,所以日上三竿时才返家睡觉。她还奇怪今天早上回家时怎么没有花。
“什么!”葳妮一脸受不了地说:“小郭和你约完会,不都送你回到我们家楼下吗?那他哪可能有工夫比你先到家门一步摆花啊!”
“对喔……”伊雯瞥了许子臾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那些花应该是‘钓客’送小鱼的,我到楼上去拿来还你。”她的房间位在屋子里的楼中楼。
许子臾笑着摇头,“别忙了,不一定是送我的。”对于伊雯和葳妮将温桓称呼为“钓客”,她实在感到啼笑皆非。
“那电话呢?我把我们家的电话号码告诉‘钓客’了,他有打来吗?我和伊雯晚上都不在,他可以打电话来找你聊天呀。”葳妮好奇地问。
“葳妮,你不提我都忘了怪你,你那天竟然还告诉他,你们晚上都不在家。”许子臾好气又好笑,“那不是摆明了我只有一个人在家,如果他是坏人,晚上再上门比较好下手?”
他们家中女性成员占多数,岂能不特别当心居家安全?
“哎呀,我一时疏忽了嘛!”葳妮尴尬地申辩,“而且我也只告诉他能打电话来找你聊天,并没有说他可以跑来呀。反正他要是真的来了,你别开门让他进来不就得了?”
她接着追问,“他有没有打电话来?”
“我不知道。”许子臾回答得很小声。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怎么会不知道?”伊雯觉得这个回答很奇怪。
“电话有响,但我没接,所以我不知道是谁打来的。”
“为什么不接电话?”伊雯问。
“对啊,为什么不接?”葳妮也问。
许子臾呐呐地解释,“前两天我腿伤比较痛,而且我的动作又慢,从房间走到客厅要花很多时间,电话响个七、八声没人接听,对方可能就以为没人在家吧。”
她不敢说其实是她有一点害怕接到温桓的电话。每当电话铃声响起,她就会考虑到底该不该接,等考虑妥当了,铃声也停了。
“葳妮说‘钓客’虽然高头大马的有点吓人,但长像粗犷端正,很有男子气概,穿着既上等,谈吐也不俗,葳妮还直夸他是好货色喔!”伊雯习惯性见猎心喜,将小郭暂挤到脑海的某个角落,“下次要是电话又响,你就接吧,约出来大家吃吃饭,让我也替你评鉴一下。”虽有了游轮,再踏艘游艇也不错。
葳妮对伊雯说得这么详细?许子臾无奈地笑了。不过,她也无法否认葳妮将温桓形容得极为适当。
“伊雯,你该不会想染指‘钓客’吧?”葳妮看出她的打算,“别忘了,‘钓客’想钓的是‘鱼’,可不是想吃‘德国猪脚’!”
伊雯浑身上下凹凸有致,充满女性魅力,所以葳妮常取笑她是PUB里最受欢迎的莱肴,德国猪脚。
“哼!”伊雯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是好心想帮小鱼看看货色,竟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嘻嘻!”葳妮也不硬拆伊雯的台,转移话题提醒她,“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去梳妆打扮,好花枝招展的和小郭享用大餐?”
她和许子臾对于伊雯的名言都记得极为清楚—;—;哪怕回家时已是残花败柳,但出门时绝对要花枝招展!
船霖翁
温桓过去三天,总在上午从繁忙的公事中开小差到花店报到—;—;那间让他第一次遇见许子臾,曾打算一年内不再经过,距离她住处不算远的花店。
为什么会特别选择那间花店,他也不知道,或许是他觉得有可能在那里再度遇见许子臾吧。
他对花草并没有特别的喜好或研究,更别说知道花草植物所代表的意义了。通常是他问过花店老板哪些花是当天进货,而他也看得顺眼觉得漂亮的,就二话不说买上一大把。
一天,当他指着一桶白菊花对老板说要买下时,老板问他是不是要去扫墓,如果是的话,要不要顺便带一把剑兰?可以算他便宜一点。
温桓深呼吸了几次,才忍住不对老板发脾气,改买其他种类的花朵。
亲自连送三天的花,他没有伸手按门铃,仅是将花束摆放在许子臾家门口。
他知道她人就在屋子里,因为在上楼前,他会到停车处看看她的脚踏车在不在,顺便替脚踏车调整煞车紧度,并将固定车篮的铁丝重缠一遍以免刺伤人,甚至有一天还带了润滑油替齿轮上油。
他不是没有按下门铃的冲动,只是他觉得那样做的话或许会造成她的困扰,她该充分的休息,也该得到适应他存在的准备时间。
每当隔天送上新的花束时,看见昨天的花已不在原地,他便幻想她已将花束捧在手里,愉快的嗅闻花香的情景,想着、想着,他就会傻傻地感到满足。
今天公司里的事情忙得让他抽不开身,所以他无法在早上花正新鲜的时候到花店去,只好在下午结束繁忙的工作后,心急地直奔花店,然后前往许子臾的家。
抬抬抬
傍晚,大牛不在家,伊雯出门约会,葳妮去上班,许子臾将布背包斜背在身上,准备到面包店打工。
她穿好布鞋打开门,赫然看到一个人俯蹲在眼前,欲将花束摆在地上。
许子臾没有开口说话,等待他将脸抬起来,虽然她已经知道蹲在她家门前的那个人是谁。
温桓的目光开始缓缓往上移,看见一双素面白布鞋、洗得泛白的直筒牛仔裤、熟悉的布背包斜在腰侧、淡蓝色衬衫塞在窄窄的裤腰内、美丽的胸前曲线、领口内细白的颈项、尖尖的小巧下巴、粉红色的甜甜嘴唇、微微翘起的鼻子,最后是正看着他的沉静眼瞳。
“嗨!”他笑开一口白牙。
他没想到她会正巧开门,这真是一个快乐的惊喜!
“嗨。”许子臾回应。
温桓站起身,将花束举在胸前,“这是要送你的。”他这次是真的感到腼腆。
“谢谢。”她接过花束。
今天的花朵是雏菊,给人它们正努力绽放着,充满活力的感觉。她很喜欢,凑近花束想闻闻看有没有香味。
他又惊又喜,就知道她捧着花闻的样子真是漂亮!
更让他意外的是,她闻了花之后,竟抬头对他笑了。
温桓耳边仿佛响起轰隆隆的雷鸣,他手足无措的瞪大眼,生怕自已是在做梦;好吧,他承认,在她面前,他的确是非常纯情!
“不好意思,我得出门了。”她的意思是她不请他进门坐了,“我先把花拿进去插在花瓶里。”
“好……”他犹自傻笑着,舍不得眨眼地看她走进屋内。
片刻之后,许子臾走出门口,将大门锁上。
温桓连忙说:“你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去……”她衡量着该不该告诉他自己的去处。
“你要骑脚踏车?”他微微拧眉,表示不赞同,也表示他不愿被她拒绝,“伤还没完全好,你不该自己骑车。”
“已经好多了,没关系的。”她走向楼梯,开始一步步地下楼。
他来到她身边,说:“我扶你走好不好?”虽是问句,但他并不打算等她回答,手掌已自动圈住她的手臂。
“我可以自己……”她抬眸望向他,他的眼神令她很难将拒绝的话继续说完。
“不扶,”他手掌下移,握住她的小手,“那我牵着你走。”哈哈,更合他意!他心里开心的笑着。
温桓的手掌又宽又热,许子臾的耳朵不禁热热红红的。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阶梯,也看到他配合着她变得缓慢的脚步,她想,那双大脚生来就不适合踩着这般小小的步伐吧,还真是为难他了。
“有没有每天更换伤口上的药布?”温桓的语调里充满关心。
他估计,照他们的速度要到达一楼还要一段时间,不过,能牵着她的手,走再久都没关系。
“有。”许子臾轻声回答。
她觉得他们这样手牵着手,有点像正在散步的情侣。啊,情侣?不对、不对,是朋友……可是异性朋友会手牵着手散步吗?她的思绪有一丝慌乱。
“那有按时吃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