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⑹楹虲D,深感一夜之间把它们全都整理归箱希望渺茫,心灰意冷之下,干脆停止了折腾,踢飞了一堆衣服,从下面找到啤酒箱子,揪出一瓶,咬开瓶盖儿,一口气喝下半瓶,顿觉全身乏力,向后一仰倒在了沙发里,结果被沙发上堆的一摞书硌得后腰生疼。 
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等我的朋友们,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石英挂钟“嗒嗒”的走动声。我无聊地环视着这间住了三年多的小屋—窗前飘动的格子窗帘,洗手间门上挂着的毛绒小熊,床上被衣服盖着还顽强地露出了一角的漫画枕头……都是刚住进来的时候樊星拉着我的手在“阳光百货”一样一样置办的。一念至此,忧伤的情绪果然汹涌而至,让我难以自拔。 
快10点了,我的哥们们一个还没驾到,叫我心急如焚。我盼着他们快推开我的房门,陪我喝酒,和我说话,带我马上摆脱这致命的忧伤,就像三年前,樊星推开这扇门,一下蹦到我的身前,顶着我的额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弄得我脸上那么痒痒,让我觉得这寂寞的小屋立刻变得温暖…… 
7 
毕业前的两个月里,我就没怎么去上过学,当然,也没闲着,天天泡在经贸学院和樊星起腻,深感大功告成指日可待。用我的哥们儿姚远的话说:“小谢,你丫怎么临了临了倒转学了,贸大该给你发奖状了吧,他们丫就没见过上学这么积极的学生。” 
当时我们正聚在石光家里搓麻,我按着一手已经上了听的“素七”得意洋洋地告诉姚远:“你丫知道个屎,哥们儿现在正强烈上着‘听’呢,绝不能撤磅,死也不换张儿,你们丫就瞧好吧。” 
姚远、石光和凌晨都是和我从小一块儿混大的铁磁,高中毕业后我们分别上了不同的大学,却一直联系不断,亲密如旧。我得说,哥们儿义气真是坑死人,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由于一礼拜得和朋友们见八回面儿,我别无选择,只能频频旷课赴约,眼见着学业荒废也只好不管不顾、置于脑后。当然,其他三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大学四年,我们四人折过的考试累积起来数量多得叫人泄气,姚远直到毕业前夕还挂着两门主课,那段儿日子整天如热锅蚂蚁般焦灼不安,打牌一输就叫嚣着让我们拿赢的钱去给他买假毕业证儿。 
和樊星熟了以后,我带着她和我的哥们们见了一面儿,酒足饭饱之余,三人纷纷对我的新欢品头论足: 
“小谢,操过了吗?” 
“小谢,还有这样的吗?发我一枚吧。” 
“小谢,让你丫吹得我还以为天仙下了凡呢,也就一般人吧。不过,我代表组织批准你:先收了玩玩儿再说。”姚远把我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 
—我没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 
5月底的一天,我正在家昏昏欲睡地看着一盘片名恰好叫做《沉睡者》的VCD,手机响了,是樊星打来的。 
“谢天,晚上有事儿吗?” 
“没事儿,我一向随叫随到,这你还不知道?” 
“一块儿吃饭吧。” 
“没问题,你定地儿吧。” 
“那就七点,‘恒基’门口。”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你是不是化妆了?”我靠在“不见不散”松软的沙发座上一口一口地咂着冰啤。 
“化了一点儿,好看吧?” 
“嗯,好看,嘴红得跟刚吃完人似的。” 
“就没听你说过好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 
“吃人怎么了,吃人了不起呀。哎,你今天怎么主动约我了?我可有点儿受宠若惊。” 
“当然是有事儿找你。” 
“说吧。” 
“你先猜猜。” 
“这可让我如何猜起呀,完全不着边际。” 
我们点的两盘热气腾腾的肉酱意粉儿上了桌,樊星用手中的刀叉轻轻地敲着盘子边,“你瞧,咱们头次见面儿的时候你就请我吃了两蛋挞,今儿我请客,还你一顿大餐,够意思吧?” 
我警觉地直起腰,把啤酒杯放到了桌上:“你不是要告诉我今天这顿饭叫‘散伙儿饭’吧?” 
樊星抿着嘴笑眯眯地看着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让我心里越发忐忑不安。 
“说吧说吧,你瞧给我紧张的,还没吃就觉得有点儿消化不良了。” 
“我要说‘是’,你是不是觉得特高兴啊?” 
“恰恰相反,我会悲痛欲绝。” 
樊星侧身拿过她的书包,低头翻了翻,找出了一张照片摆到我的面前:“给你看看我男朋友的照片儿,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参观嘛。” 
我接过照片儿看了看—她男朋友个头儿不高,一脸的精明能干,倒是显得人模狗样的—然后又满腹狐疑地还到她手里:“干吗这是?有话你直说,我扛得住。”   
不见不散(7)   
“我们—已经彻底分手了。” 
我愣愣地看着对面儿神情自若的樊星,有那么几秒钟的工夫脑袋发晕,心里充满一种奇特的感觉,混杂着兴奋和不安,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合适,最后傻得冒泡儿地冲出一句:“你的意思是……可算轮到我了吧?” 
“那—得看你对我怎么样了。”樊星朝我挤挤眼睛,做了一个鬼脸儿。 
那天我们吃了一顿很长的饭,最后,我们都喝晕了,手拉手晃晃荡荡地沿着灯火闪亮的长安街一路走下去,一直走到东单,走上过街天桥,看着密密麻麻的车流从脚下穿过,一时间觉得一切都美好无比。我们不时傻笑着看对方一眼,然后,旁若无人地长时间接吻,亲完了再相互笑着对望,直到脸都笑得硬梆梆的。 
“谢天,你得保证—以后要对我好。”我听见樊星这么对我说。 
将近半夜,我才晕头转向地回到家里,进屋后一头栽在床上,瞬间就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带着一脸口红印儿睡了一宿。 
8 
毕业那天,我一点儿也不兴奋,感觉不过是又履行完了一道程序而已。四年大学时光倏忽飘过,我和大多数同学像刚进校门时一样陌生。除了在学校里练过几枚姑娘,这所大学没给我留下丝毫良好印象,所幸的是,我终于可以和它名正言顺地分手了,并且,从此再无关联。 
真正让我兴奋的是,我和家里约好,从毕业开始,我就可以搬出来单住了。我在世纪村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离经贸学院不过两三站的距离,交完了房租,我兴冲冲地拉着樊星来到我们的新房,站在空空如也的卧室里,我向她大声宣布:“咱们当野鸳鸯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啦!” 
事实上,我们的野鸳鸯生涯正是从那会儿才正式起步的。那一整个礼拜,樊星表现得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家庭主妇,拽着我不厌其烦地逛遍了亚运村一带每个稍具规模的超市和商场,用花里胡哨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把我们的小屋装饰得满满当当,直到最后一天,我们对坐在餐桌旁用全部崭新的锅碗瓢盆吃晚饭的时候,樊星带着得意的眼神儿环视完整个房间,笑容慢慢地爬上了脸颊:“嗯,差不多了。” 
“可算听到你说这句话了。” 
“这就坚持不住啦,以后怎么跟你过日子呀?说实话,我觉得还缺好多东西呢,没办法,我已经没钱了。” 
我从兜里摸出同样干瘪的钱包拍到桌上:“我也弹尽粮绝了。” 
“那你明天快去上班吧,告诉你,不赚到大钱别回来见我!”樊星用筷子一指我的脸,差点儿戳到我鼻子上。 
和我在一起,樊星总时不时地摆出这么一副张牙舞爪的泼妇派头,让我觉得好玩儿,又让我不禁着迷。与此同时,她也不忘了向我展示另一项她更擅长的技能,我是说,她有满肚子的甜言蜜语供我独家享用,尽管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甜腻过后的副作用是让人心里泛酸。 
平常我去带团,樊星放了学没事可干,就赖在床上没完没了地看影碟。常常是我回到家中,屋里一片寂静,只有电视屏幕闪着蓝幽幽的光亮,她早就斜靠在枕头上睡着了。我不太爱看电影,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知道几乎每一部著名影片的出彩情节,这让我的朋友们叹为观止。其实,那些片子我一个也没看过,全都是樊星在我吃饭时、喝水时、走路时、甚至是睡觉时喋喋不休地灌输给我的。 
有天晚上,她又一如既往地开始给我上课,抑扬顿挫、兴致勃勃,全然不顾我当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只会机械地点头摇头。那天她给我讲的是一个刚看完的叫做《邮差》的电影,讲到最后,她忽然格格地笑起来,抓起我的手放在她柔软小巧的乳房上:“哎呀,不说了不说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爱你呢,你瞧,我的心都是你的了呀。” 
事到如今,我也没太明白她当时怎么就从遥远的意大利邮差想到了我们自己,我只知道,那一瞬间,我融化了。 
没什么可商量的,只要你一开口,我就会被你的情话融化,只是,你再也不愿意把它们对我说出来了。 
9 
喝到第三瓶啤酒的时候,我的哥们们才打打闹闹地破门而入,姚远首当其冲窜到我的身前:“孙子,怎么一人喝上了,真不仗义。” 
“你们丫怎么这时候才来?我都快等残废了。”我起身拿出啤酒,一人一瓶递到他们手里。 
“喝我的喝我的。”石光拦着我,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两瓶“伏特加”,“我爸刚从俄罗斯带回来的。” 
“你们老爷子就给你带点儿酒呀,”凌晨也从兜里掏出一堆花生豆和牛肉干扔到桌上,“怎没给你丫带匹大洋马回来玩玩?” 
“去你妈的吧!” 
伏特加怎么喝也比不上“小二”来劲儿,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干掉了一瓶,窗外的风声忽大忽小,我们的眼神儿渐渐迷离。 
“石光,你丫这说走就走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 
“没谱儿,看混得怎么样吧,混好了我就不回来了。”   
不见不散(8)   
“我操,我操,英国有什么好的啊,有他妈什么可呆的?听说那边顿顿吃土豆,你丫再混成个土豆脑袋。”姚远急赤白脸地说。 
石光闷下一口酒,缓了一会儿,回了句:“本来我长得也像土豆。” 
“那汤雨呢,你丫和汤雨都商量好啦?”凌晨在一边问。 
“我们……走着瞧吧。” 石光的语气显得支支吾吾。 
我觉出了有点不对劲儿:“你们俩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没事儿,真没事儿,你丫盼我点儿好行吗?”石光有点儿神经质地站起身,“大麻呢?我给你们卷几根儿。” 
我从抽屉里拿出大麻递给他—石光是我们公认的卷烟能手。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切大麻、磕烟叶、碾过滤嘴,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我们心里都清楚他和汤雨之间肯定出了问题,但谁也没法再追问下去。 
“小谢,你丫这些天混什么呢?”姚远又贼上了我。 
“丫还玩失恋呢,昨儿晚上我刚劝过他。”凌晨不等我张嘴就抢着说。 
“唉……小谢,我跟你说,你丫就是不知道被姑娘蹬了是个什么滋味儿。这回尝一下吧,也好,谁不得迈这么道坎儿啊。” 
“这事儿我还真比不了你,姚远,你丫多深啊。” 
“孙子你丫还别拿这个挤兑我。哥们儿真想被姑娘甩一道,可咱是压根儿没被姑娘看上过啊,头一步就没迈出去。” 
我嘴上和姚远斗着,心思却慢慢飘到了别处,飘到了那个没人能安慰的地方。我知道,他们说得都对:从小到大和姑娘们的交往中,我没受过什么挫折,那些故事千篇一律—我们眉目传情,我们甜言蜜语,我们疯狂纠缠,然后,我厌烦了,提出分手,或者,一走了之,总之,我只图自己心里痛快,一通瞎忙,很少顾及到对方的感受。这一次,事情调了个个儿,一下让我变得难以应对,无法释怀。虽然是因为我的原因,樊星离开了我,我却固执地认为她只不过是一时赌气罢了,完全没想到她会从此一去不回。有时候,我琢磨,我究竟是因为自己缺少不了她而痛苦,还是因为看到她没有我照样可以生活下去而痛苦?—我弄不清楚。 
归根结底,我和樊星的确分手了,和所有的此路男女一样,我们不知所措,内心阵痛,眼中的世界似乎变得面目全非。然而,不言而喻的是,我们都必须得强打精神面对以后的生活,就算它一下子变得漫长无边,乏味难忍。在这点上,樊星比我坚强,比我更快地适应了如此恶劣局面,她找到了一个新的男友携伙去混日子,尽管这把我送向更艰难的境地,但我想,她没什么错。 
所有的甜蜜都是脆弱假象,所有的激情终将走向虚无。感情从不牢靠,自己的感情随时都会改变,更别指望着依靠别人的情感来生活—这事儿我早就知道啊,怎么事到临头反倒晕菜了呢? 
但是,无论如何,我的头脑里依然摆脱不了樊星的模样,她在哭,她在笑,她在高兴,还在生气……我知道,唯一的原因是我们依旧相爱,只有握着对方的手才能摆脱忧伤,内心平静;但是,我们都明白依赖情感其实幼稚可笑,毫不靠谱儿,我们都对这感情全无把握,看到它并不会为我们长久停留,而只是把我们变得软弱;但是,我们的内心还是渴望再回到原来;但是,…… 
我的脑子越来越乱,我什么也想不明白,我盼着把自己灌晕。 
10 
大麻的香味儿弥漫在整个房间,我们把最后剩下的伏特加和啤酒掺在一起倒满了所有杯子,一齐干杯给石光送行。 
“石光,一路顺风。” 
“别介啊,一顺风哥们儿的飞机可就辄下来了。” 
“那就—早点儿回国,不回来抽你丫的。” 
“干!” 
“干了!” 
我一扬脖儿把酒喝光,然后一头扎向沙发,人事不知。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石光拍着我的脸和我告别,一个人独自离去,姚远和凌晨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把我抬到床上,还和我约好明天来帮我搬家。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们走的时候忘了关灯,可我一点儿也动弹不了,只能就着模糊的光亮昏沉睡去,慢慢地,我的眼前终于变得一团漆黑。 
在梦里,我来到了一片冰凉的海滩,刺眼夕阳照射在奔腾不息的海面上,把浑浊的海水映得血红。狭窄的沙滩上散落着无数零乱的贝壳,被海水冲击得支离破碎。 
“谢天,站着别动,我给你照张相。对对,就这个姿势,这样儿你可真傻。” 
我的身后是连绵不绝的石滩,黄色的、褐色的、灰色的鹅卵石浑圆厚重,踩在上面脚硌得生疼。我们手拉着手一直跑到石滩的尽头,气喘吁吁地靠在栏杆上,就着凄凉的海水声温柔地接吻。 
“我爱你,每天都想跟你在一起。” 
“我也爱你。” 
我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但我确定它是真实的。天快亮的时候,又接连做了数不清的怪梦之后,我突然惊醒—没错儿,那是99年初冬的大连。   
不见不散(9)   
11 
99年底,我接了一个去大连的会议团,为期一周。临走的时候,樊星一如既往地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可怜样儿:“又走一个礼拜呀,烦死你这个破差事了。” 
“那怎么办?咱也不能在家躺着等天上掉钱吧。咱是穷人,没辙,必须奋斗呀。” 
“你就吹吧,德行,还奋斗呢。” 
“你等着,还别瞧不起人,我不把那帮西班牙孙子钱包扎出血来我对不起你。” 
带会议团很清闲,白天把客人往会展中心一送,跟方方面面交待一下,就没事可干了。闲极无聊,我溜出去大街小巷地胡串,我是头一次来大连,对这个海滨城市印象良好—到处干干净净,不像北京那么乌烟瘴气,在人民广场上我甚至还能看见成群的鸽子,这要放在天安门,非让密密麻麻的人堆踩死不可。 
那天下午,我正在商场里转悠着想给樊星买件帽衫,接到了她的电话。 
“喂,干嘛呢你?” 
“工作呐,我挣钱一族能像你那么闲。” 
“你猜我在哪儿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