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心有千千结-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心得,那批存货果然推销掉了。

    又一天,唐经理说:“有人告诉我,最近美国非常流行东方的服装及花色,你何不设计
一点这类的布料及衣服销美国?”

    他依计而行,果然又大有收获。

    再一天,唐经理说:“有人告诉我,今年冬天必定会流行镶皮的服装,不必真皮,只要
人造皮,用来做配饰,好比呢料的小外套,加上皮袖子和口袋等等,我们何不也试试?”

    再一次的成功。当唐经理再来对耿若尘说:“有人告诉我……”若尘忽然怀疑起来了,
他怎没想过,唐经理会从一个经理人才变成军师的,尤其,他对女性的心理和服装懂得太多
太多,他奇怪的问:“喂,唐经理,你这个‘有人告诉我’里的‘有人’是谁呀?他太有天
才,我们应该把他聘用进来才对!”

    “这个……这个……这个……”唐经理突然扭扭捏捏起来了。“对了,我真糊涂,”若
尘说:“这一定是公司里的人员了,因为他对我们公司如此了解,是那一个?你该向我特别
推荐才对。”克毅工厂及成衣部员工有数百人,管理及行政人员就有五六十人之多。若尘是
绝不可能一个个都认识的。

    “这个……这个人吗?他……”唐经理仍然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口。“怎么?”若尘的狐
疑更深了。“到底是谁?”

    “他不要你知道他!”唐经理终于冒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若尘蹙起眉头,更加怀疑。“你还是说出来吧!他是我们公司里的人
吗?”

    “不……不是。”“不是?”若尘叫:“那他如何知道我们公司的存货及内幕?”
“她……在你不在公司的时候,她常常来,她经常参观各部门,也常研究你发展业务的办
法。”

    “他到底是什么人?朱律师吗?”若尘有些火了。

    “她是——是——是江小姐!”唐经理隐瞒不住,终于吐露了出来。若尘愣住了。“是
她?”他呆呆的说,靠在办公桌上。他那样震动,竟然说不出话来了。“她和我联络好
的,”唐经理嗫嚅的说:“每次你出去之后,我就打电话给她,她常常来,研究你的进展情
形,也常常关心些别的事,例如,你的棉被换成厚的了,就是她拿来的。你桌上台灯的亮度
不够,也是她换了新的。可是,她不要我告诉你,我想……我想……她很爱你,可是,她是
很害羞的!”

    若尘抬起眼睛来看看唐经理,他的眼睛炯炯发光,使他整个脸上都焕发出光采来。他略
一沉思,就把手里的一支铅笔丢在桌上,转身向室外就跑,一面对唐经理喊:

    “我出去一下,公司里你照管著吧!”

    他冲了出去,嘴里吹著口哨。若干时日以来,唐经理从没看过他如此兴奋和快乐的了。

    若尘跨上了老赵的车子,立即吩咐他开往雨薇的住处,一面,他问:“老赵,说实话,
你最近见到过江小姐吗?”

    “是的,三少爷,我常常见到。”

    “在那儿见到的?”“风雨园。她最近常回去,整理书房里的书,整理老爷留下的古
董,整理老爷的字画,她还要老李把花园整顿了一下,新种了好多花儿,沿著围墙,她种了
一排茑萝呢!前天她还回到风雨园,和李妈把那大理石雕像洗刷了一番,她亲自爬上去洗,
冻得鼻子都红了呢!老李要代她去洗,她硬是不肯,她说……她说什么,我学不来的!”

    “她说什么?想想看!”若尘逼著问,眼睛更亮了。

    “她说得文绉绉的,我真学不来!”

    “想想看,照样子说也不会吗?”若尘急急的追问。

    “好像是说,那是爱神,她不能让爱神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要给它擦亮一点儿,大概
是这个意思吧!”

    耿若尘深吸了口气,他的心脏加速了跳动,他的血液加速了运行,他懊恼的说:“你为
什么不早告诉我?”

    “江小姐不许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求她搬回来?”

    “她不肯呀!她说,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他追问。

    “除非三少爷先搬回去!要自动的才算数!”

    先搬回去?要自动的?耿若尘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咬著嘴唇,仔细沉思,是了!
他突然心中像电光石火般一闪,明白了过来。自己曾写信告诉她,当自己成为一个堂堂男子
汉的时候,就要回到风雨园里去找她。她在等待,等待自己成为一个“堂堂男子汉”的时
候!她不愿先搬回风雨园,只因为自己在受苦,她也不愿享福!哦,雨薇呀雨薇,你心细如
发,而倔强如钢!什么时候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呢?噢,雨薇呀雨薇,既然你能如此待我,
那么,往日的怨恨,你是已经原谅了?他再深吸口气,拍著老赵的肩:

    “老赵!把车子开快一点!”

    “别急呀,三少爷,总不能撞车呀!”

    快!快!快!雨薇,我要见你!快!快!快!雨薇,让我们不要再浪费光阴吧!快!快
快!雨薇,我每根神经,每根纤维,每个细胞,都在呼唤著你的名字!

    车子停在那“宿舍”门口,他冲了进去,三脚两步的跨上楼,找著她的房间,门锁著,
她不在家!该死,这是上班时间,她怎可能在“宿舍”里呢?奔下楼,跳进车子,他对老赵
说:“快!去医院!”到了医院,他找著了好心的护士长:

    “江雨薇吗?”护士长查了查资料:“她好像这两天被××医院的一个女病人请去当特
别护士了!”

    他再奔回车子,转向那一家医院:

    “江雨薇吗?昨天确实在这儿,今天没来!”

    要命!他再跳上车子:

    “先去师范大学,找她弟弟,她可能去看弟弟了!”

    到了师范大学,他才想起立德已经毕业,去受军训了,他又去找了立群,依然没有找
到。他一时兴发,管他呢!反正她一定在某一家医院里,挨家去找,总找得著的。他几乎找
遍了全台北市的医院,夜深了,他始终没找到她。

    “少爷,”老赵忍不住说:“今天就算了吧,要找,明天再找也是一样的,何必急在这
几小时呢!”心有千千结40/46

    是的,明天再找吧!但,若尘毕竟不死心,他又折回到雨薇的“宿舍”去了一趟,雨薇
依旧没有回来,很可能,她值了夜班,那她就一夜也不会回来了。他长叹了一声,当爱情在
人胸中燃烧的时候,渴望一见的念头竟会如此强烈!每一分钟的延宕都会引起一阵焦灼,每
一秒钟的期待都会带来痛楚!他想见她,那么想,那么想,想望得自己的五脏都扭绞了起
来,可是,他今晚是见不到她了。

    无情无绪的回到工厂,他打发老赵回风雨园去睡了,要他明天一早就来报到。这些日
子,老赵都仍然住在风雨园,每早到工厂来待命,碰到若尘不需要用车的日子,就会打电话
给他,叫他不要来,所以他才有机会见到雨薇。

    老赵走了,若尘孤独的留在那冷冷清清的办公厅内,他这办公厅建筑在厂房的前方,有
好几间大厅给一般职员用,他这间是单独的,算是“厂长室”,原是耿克毅办公的房间。克
毅工厂资金庞大,老人当初却是实惠主义,并不肯在办公厅的建筑上耗费太多的资金,因
此,这些房子都是简单而实用的。若尘的这间小屋,放著大书桌,桌上堆满样品,墙上贴满
图表,再加上一张床,所剩下的空位已经无几。他却在那有限的空间内蹀躞著,走来走去,
走去走来,他心慌而意乱,焦灼而渴切,他无法睡觉,他等待著天亮,全心灵都只有一个愿
望:雨薇!燃起了一支烟,他终于停在窗口。窗外的天空,一弯明月,高高的悬著,室内好
冷好冷,这是冬天了,不是吗?奇怪,这将近半年的日子,自己住在这小屋内,工作得像一
只骡子,却从没有感到过如此的冷清、寂寞,与孤独。“谁伴明窗独坐?我和影儿两个!”
天哪!他想雨薇,想雨薇,想得发疯,想得发狂!猛抽著香烟,他在烟雾中迷失了自己,心
底只有一个声音,在那儿重复的,一声声的呼唤著:雨薇!雨薇!雨薇!

    书桌上的电话蓦然间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这铃声特别的清脆和响亮。若尘不由
自主的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不会是唐经理吧?不至于有支票退票的事吧?否则唐
经理为什么要这么晚找他。

    握起了听筒,他说:“喂,那一位?”“喂,若尘?”对方温温柔柔的叫了一声,那女
性的、熟悉的声音!他的心猛的一跳,呼吸就立即急促了起来,可能吗?可能吗?这可能是
她吗?那牵动他每根神经,震动他每个细胞的那个保护神!那让他奔波了一整天,找遍大街
小巷的女暴君哪!可是,现在,她的声音却那样温柔,那样亲切,他执著听筒的手颤抖著,
他的心颤抖著,他的灵魂颤抖著,他竟答不出声音来了!“喂,喂?”雨薇困惑的语气:
“是你吗?若尘?”

    “噢!”他猛的清醒了过来,深抽了一口气:“是我!雨薇,我敢相信这电话是你打的
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接著说:

    “我听说你找了我一整天。”

    “你听说?”他问,心中掠过一阵震颤的喜悦:“听谁说?你怎么知道?”“这不关紧
要,”她低语:“我只是打个电话问问你,现在还要见我吗?”“现在?”他低喊,那突如
其来的狂欢使他窒息:“当然!你在那儿?”“风雨园!”

    天哪!找遍了大街小巷,探访过每个医院,奔波于两所大学之间,却遗漏了那最可能的
地方:风雨园,他再深抽了口气,喘息著,颤栗著,急促的说:

    “听著!我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好的。”“千万等我!”他喊:“看老天份上,千万别离开!千万!千万!千万!”
挂断了电话,他奔出了房间,穿过厂房前的空地,冲出大门,拦了一辆计程车,他跳上去,
急急的吩咐著地址,他说得那样急,弄得那司机根本听不清楚,他再说了一遍,又连声的催
促:“快!快!快!”那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慌忙发动引擎,风驰电掣
的向前冲去。

    车子到了风雨园,若尘跳下了车子,付了钱。风雨园的小门是虚掩的,他推开了门,直
奔进去,奔过了车道,走近路从竹林间的小径穿出去,他来到了喷水池边,正想往那亮著灯
光的客厅奔去,他耳边蓦然响起了一个宁静的、细致的、温和的声音:“你在找什么人
吗?”他迅速的收住脚步,回过头来。于是,他看到雨薇正坐在喷水池的边缘上,披著一肩
长发,穿著件紫色的毛衣和同色的长裤,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沐浴在月光之下。她的
眼睛闪闪发光,像天际的两颗寒星,她白皙的面庞在月色下显得分外的纤柔,她的小鼻子微
翘著,嘴唇边带著个淡淡的笑。坐在那儿,她沉静,她安详,那爱神伫立在她的背后,那些
水珠像一面闪灿的珠网,在她身后交织著。这情景,这画面,像一个梦境。而她却是那梦里
的小仙女,降落凡间,来美化这苦难的人生。他走过去,停在她面前,一动也不动,只是痴
痴迷迷的注视著她。她也不动,微仰著头,也静静的看著他。

    他们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她先开了口,语气轻而温柔:“瞧,你找到了我。”“是
的,”他说:“我找到了你,从去年秋天在医院的走廊上开始。”“一年多了,是吗?”她
问。

    “一年多了。”“好吧,”她低语:“你找我干什么?”

    “做我的保护神。”“我做不了,”她的眼睛闪亮,声音清晰:“我自己也需要一个保
护神。”“你已经有了。”“在那儿?”“在你身后。”她回头望望那雕像。“你确信它能
保护我?”

    “保护我和你!”他说,走近她。“我们都需要一个保护神,一个爱神,但愿那爱神有
对明亮的眼睛!”

    她一怔。“你似乎偷听过我说话。”

    “我没有。”他把手伸给她:“倒是你似乎常常在考察我,请问,女暴君,我通过了你
的考验了没有?假若通过了,把你的手给我,否则,命令我离开!”

    她不动,也不伸出她的手,只是微侧著头,静静的仰视他。他的脸色变白了,嘴唇失去
了血色,月光洒落在他眼睛里,使那对眼睛显得分外的晶亮,他的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激
动。“怎么?你看清楚了我吗?”他问:“你必须用这种审判的眼光来看我吗?如果你要审
判,请尽量缩短审判的时间,好吗?”“我看清楚了你,”她说:“一个浪子,有最坏的纪
录,有过好几个女友,一个花花公子,不负责任,暴躁、易怒、而任性。是一匹野马,只想
奔驰,而不愿被驾驭。但是,大部份的良驹都是由野马驯服的,我想,”她再侧侧头,一个
轻柔的微笑浮上了她的嘴角。“你正从野马变成良驹。而我呢?我只怕我——”她的声音变
得很低很低:“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浪子!”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中。

    他一把紧握住了她。“不,”他急促的说,把她的身子拉了起来,他的心狂跳著,他浑
身的血脉都偾张著,他的眼睛更深、更黑、更亮,他的声音里夹带著深深的颤栗:“你该是
个好骑师,缰绳在你的手里,尽管勒紧我,驾驭我,好吗?”

    “我手里有缰绳吗?”她低问,凝视著他的眼睛。“不止缰绳,还有鞭子!”他正色
说,把她一把拥进了怀里,她软软的依偎进了他的怀中,立即,他的手加重了力量,紧紧的
箍住了她的身子。她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然后,她的手揽住了他的颈项,他的嘴唇压了下
来,他们紧贴在一块儿,月光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下,两个人的影子重叠成了一个。
半晌,她睁开眼睛,望著他,她的眼睛又清又亮,闪耀著光采,凝注著泪。“我想,”她低
语:“你应该搬回风雨园来住。”

    “为什么?”他问。“因为我想搬回来,但是,如果我一个人住,未免太孤独了。”他
紧盯著她,狂喜的光芒罩在他整个的面庞上,燃烧在他的眼睛里。“真的吗?真的吗?真的
吗?”他一叠连声的问。

    “真的。”她轻声而肯定的说。

    他注视她,良久,良久。然后,他再度拥紧了她,捕捉了她的嘴唇。爱神静静的伫立在
月光之下,静静的睁著她那明亮的眼睛,静静的望著那对相拥相依的恋人。

心有千千结41/4621

    十二月一过,新的一年来临了。

    一九七二年的元旦,带来了崭新的一年,带来了充满希望的一年,带来了有光、有热、
有爱、有温情的一年,元旦,这该是个好日子。在风雨园中,这天也洋溢著喜悦的气息,好
心情的雨薇,使整个风雨园里的人都跟著高兴起来。一清早,雨薇就在竹梢上挂了一串长鞭
炮,让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若尘惊醒,他睡梦朦胧的跑出来,只看到雨薇酣笑得像园中那
盛开的一盆兰花。她笑著奔过来。对他眨眼睛,喊他是懒虫。她那浑身的喜悦和那股青春气
息感染了他,使他不能不跟著笑,跟著高兴。他抓住她的手臂,问:

    “什么事这么开心?”“新年快乐!”她嚷著,又说:“你别想瞒我,昨天唐经理和我
通了电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