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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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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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声音就知道是个男人。

方寸不乱的脚步声。

安以墨啊,平素你都装疯卖傻的,今天就等着你颠傻痴狂,你偏要这个时候正经么?

“相公——”念离刚起了一声,身边的衙役就按住她的肩头。

“听说你身子不好啊。”安以墨的声音今晚上有一股难得的和煦,大抵是知道她闹的厉害,特意收敛了几分戾气。

“恩,所以躺下了。”念离迅速地接话,肩头的手重重一按,她却回头瞪了他一眼。

衙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听话的“人质”的,还有些惊到。

“听说你闹脾气,把家当都烧了。”安以墨就在门口,影子的轮廓都打在门上,“谁惹你生气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我——”念离还想再暗示他几句,嘴巴却突然被后面那只大手给捂上,看来衙役也知道对付她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安以墨听着屋子里没什么回应,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没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吧?”

依旧没有回音。

安以墨手抵在门上,思量再三,还是没有推开,只是打量着那门槛儿,居然有泥巴。

安以墨一抬眼,心突地跳快了一拍,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弯身扣了一块泥巴下来,还没有干透,应该才沾上去不久。

这雨是他从王老板那里赶路回来的时候才淅淅沥沥下起来的,念离不是早就歇息了?

无论是她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宫女,还是婷婷那种从小在安园长大的婢女,进门可能会磕在门槛上么?

泥巴肯定不是她们鞋子上的。

有人在。

在等着捉他?

安以墨几乎是没有多想的,突然起了一句:

“你记住,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有我在,你不用怕的。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明天怎么说合适。”

话音落了,听到屋子一顿响,还没等他推门,门自己拉开了,念离被推倒在地上,眼神万般复杂地望着他。

挡在他们之间的,是凶神恶煞的衙役。

安以墨愣在那里,看了看念离,他目色如水,竟然有一股子释然。

念离摇了摇头,却是顿感无力。

这不是我下的圈套,这不是我叫来的,相公。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你是影,也绝不会说,我更不会利用你对我的好来骗你入局——

我已身在此局,你为何要闯进来呢?

事到如今,念离却是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安以墨微蹙着眉头,决然转身。

“没法子,栽在女人身上,我想有人请我去作客。天色不早,我们早去早回。这个时候了,从后门走都容易被狗咬了。”

“罗嗦什么,走吧。”衙役粗鲁地推着安以墨,声音引来惊慌失措的丫头们,惊呼着,一传十十传百,黑压压的人冲过来,这平素冷清的牡丹园顿时乌泱泱一片人。

“不用担心,我不过是和小舅去吃点夜宵,都回去吧——”安以墨趁着主子们都没跑过来,先把丫鬟们安住了,“明早我还吃绿豆糕,叫那闲着没事烧东西玩的女人,给我送过来。”

交代了这么一句,安以墨十分潇洒地走了。

那去处,却着实是个狼狈之地。

******************************************

安以墨被衙役压走了,是从念离的房间里带走的。

据说是因为念离烧了不该烧的东西。

这事,当然都被算在念离的头上,安老夫人和二姨娘赶过来的时候,安以墨走的连个渣儿都不剩了。

还没等安老夫人动手,平素没什么建树的二姨娘先挥来一巴掌,声音嚎了出去:

“你真真的是个祸星啊!”

安老夫人转身就抱着裘诗痕哭,哭的她连翘尾巴的心情都没有。按理说,这大夫人突然栽了,全家人都指望着自己,裘诗痕该是高兴的,可是一想着共处十年的相公这没由来的牢狱之灾,又心里犯堵。

安老夫人刚一离身,裘诗痕就借着东风扫了念离一巴掌,“你不是很能耐么?你不是比我兄弟官做得都大么?你倒是有本事把相公害的入狱啊你,你厉害啊!”

弱不禁风的柳若素这时配合着做晕眩状,被小婉扶着,有一口气没一口气地说着:“也不能都怪了姐姐,谁叫姐姐是大人物,烧个东西也犯了法了——”

安以柔从头到尾秉着看热闹的心态,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听见老二老三这话,忍不住笑了。

若是别人,这个时候笑了,怕是要被全家戳死的,但是换了安以柔,谁都不敢说什么。

安以柔清亮地说着:

“墙倒众人推,依旧是这幅丑嘴脸。”

这乱哄哄的场面,念离看不见也听不见,是谁推了她,是谁扶住她,是谁打了她,是谁在哭,是谁在笑。

全然不知。

满眼只是安以墨离开时那转脸而去的眼神,也没有往昔半分嘲讽,却看不出什么伤心,像是藏着一个没有开始的故事,等她去解读。

“相公交代了,明早要我去送绿豆糕。”念离站稳了身子,“无论是去大牢,还是去哪里,我都会去。我会把相公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裘诗痕还想冷嘲热讽,柳若素却扯住了她,一个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逞什么威风,就让她一个人去折腾吧。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的,姐姐尽管说。”

柳若素话音刚落,念离就跟上一句。

“明早我要早起,我先睡了,不送。”

乱哄哄的人总算退出了牡丹园,依旧是有人欢笑有人骂娘,念离全当没有听见。这没经过多少风雨的大宅子里,一碰上事儿就丑态百露,可惜她今晚方寸乱了,否则怎么能让这些女人胡来?

她没工夫搭理他们,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将安以墨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不知为何,冥冥之中,念离总觉得这件事的背后站着的不只裘夔一个。

守株待兔、瓮中捉鳖,这样的伎俩,裘夔那样的人是不会想到的。

心头浮上白天遇上的那双绣花鞋,一丝意料之中的阴霾浮动着。

她能平安无事地带回安以墨,却能让他的心完整如初地回来么?

那小心翼翼建立起的最薄弱的信任,就这样一瞬间被击碎了么?

如若在他身边仍旧不能求一份安心,那么安园虽小,天下虽大,又有何区别?

念离在如水月色中步入庭院,满腹心事,却突然听见狗吠。

不知怎的,就想起安以墨走时的话:

“这个时候了,从后门走都容易被狗咬了。”

慌忙之间,撩起衣裙,几乎是踉跄着跑向后门,拔下横闩,双手一推,王老板家的大黑狗蹲在门口,摇着尾巴,嘴里叼着布袋,里面是已经凉透的茶叶蛋。

两个并排,你推着我,我压着你。

布袋上写了四个字。

吾信吾妻。

黄袍背后的秘密

天刚蒙蒙亮,念离就提着食盒前往衙门了,食盒里照例装的是绿豆糕。

早已有人在衙门口等着她,却不是昨晚那个衙役,而是一张生面孔,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警觉,与溯源本地那些愚蠢的衙役自是不同的。

衙役看见念离,马上就迎上来,低声说:“大人,昨晚事出突然,坏了您的大事。我已经把那个不知好歹的衙役给收拾了。”

念离听了这话,倒是脚一收,眉一斜。

“我不懂你的意思。”

衙役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一伸手向着侧厢房,“裘县令知道您今早会来的很早,打算故意让您在门口等着,所以,我们还是绕道而行吧,不要太惹人耳目。”

“你这样放我进来,妥当么?”

“自然,各为其主。”

神秘的“衙役”说话时一直不敢直眼瞧着念离,念离就跟在他身后,朝着侧厢房的方向走去。

衙役就远远地站在院子口,不再多走,念离端端正正地朝侧厢房走去,一推开门,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儒雅男人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念离。

“昨晚睡得不好?”

“入戏太深。”

念离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挑出埋在下面的一块绿豆糕,掰碎了,里面竟然卧着一颗珠子。

圆润洁白。

“这就是你家传的东海珍珠,现在我原璧归赵。”

男人感激地看着念离,双手伸出,小心翼翼地接过珍珠,然后包裹进一小块红布内,如获至宝般收入衣间,贴着胸口。

“多谢逐风大人。”

“门口的那人是你的人么?”

“是,我昨晚才知道惜花也来了溯源,不过和我任务不同。没能及时阻止裘夔派人去您那里捣乱,是我的疏忽。”紫衣男人亲自搬出一张小凳,用袖子擦得干净,才请念离坐下。

“我也没有料到惜花这么快就找到了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以为我下手算是快了,却还是慢了一步。”念离将绿豆糕的碎渣收入手帕,塞入食盒下层,“万事算的周全,只是算错了安以墨。按照原计划,现在在大牢里受苦的本是我,最后被盖棺定论的也是我才对。”

“是啊,逐风大人深谋远虑,只可惜,算错了最后一步棋。”李都尉微微皱眉,“如今,我们只有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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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魏总管带着人马搜到淮安郡王家后,就断了消息,只知道陛下挖地三尺也要找到的那个宫女乳名也叫岚儿,老家应该在更南边的地方。

到了这般时候,魏思量总算搞清楚,那宫女就是传闻中魏皇后身边的行走宫人逐风。

全侍卫队里面,见过逐风本人的,并不算多。魏总管的副手李德忠算是一个。

李家本是世代忠良,却被景妃党羽迫害,满门遭殃,原本给发配边疆暗地处决的他,却被当时潜伏在景妃身边的逐风派人救了。

也因此,李德忠得以见过这位救命恩人一面。

相见之时,逐风虽是宫女打扮,眉宇之间却全然是指点江山的巾帼之风,她亲口承诺,来日一定会从国库之中,拿回李家被抄走的东海珍珠。

当时,李德忠愿以性命相报,堂堂七尺男儿第一次痛哭流涕,逐风却只是目极远方,说:

如有可能,来日有一天,请将我的尸骨,埋在南通郡溯源城。

那时,逐风尚不知自己能活着推翻景妃,活着为魏皇后效力,活着扶新帝上位,活着走出宫去。那一句感伤之词,现在看看,也暴漏了她的行踪。

“李德忠愿南下亲寻。”

从淮安王家出来,李都尉就向魏总管请缨,还不忘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末将有心上之人在南通郡,望大人体恤,让末将负责南通郡。”

魏思量想着李德忠好歹见过逐风本人,找起来得心应手一些,于是就指派他带着三五亲信南下去寻人,而他则返回宫中待命……

如此这般,李德忠心情复杂地南下南通郡溯源城,只用了一天,就找到了逐风。

全溯源城一共有三名返乡宫女,一个年过半百,一个才二八年华,只剩下一个,就是在溯源城传为一时八卦热点的安园填房夫人。

李德忠现身来找念离时,她已安安稳稳做她的安夫人,眼中再无人在宫中之时的冷绝,神态安详得让人不忍去打扰。

“大人,李德忠拜见。”

幽静小街之中,紫袍男子在天上人间后门口,给提着一盒绿豆糕的念离鞠了一躬。

阳光碎了她一脸,她叹了一口气。

“我这几天常常想起那副景象。我躲在桌子下面,看见一双双的绣花鞋,原以为是想多了,想不到故人就找上门来了。我记得当日将你交给了王爷,哦,应该说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如今你已经是侍卫队的李都尉了,为人臣子,要来捉拿我了么?”

“要是想捉拿您,德忠就不会一人前来了,侍卫队刚刚搜查到淮安县,估计不到半年,东南十二郡大小城池都会被查一个遍。按照规定,每一个归乡宫女都需要在衙门登户籍才能安家,以便于追查宫人的行踪。您身份暴露是在所难免,我建议您快快离开这里,游历山水之间,做个无籍之人吧。”

“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都不回去。如若有那么一天,陛下真的找到了我,我就如先前所说的那样,将自己葬在这里——”

“大人万万不可。”李德忠顿时慌了,“大人不是已经嫁入溯源首富之家了么?何不靠着夫家势力,买通关系,逃过一关?”

“我家相公现就在这个青楼里鬼混,你说,他能为我出头么?”念离一笑,“出宫入宅,还不是一样,该记得总归是忘不掉,忘记的怎样都是不记得了。”

“如此这般,大人只能为自己留条后路了。德忠一向敬佩大人深谋远虑,请大人万万不能自暴自弃,要早早做了准备才好啊。”

念离听了这话,倒是低头一阵思索,复又抬头,“届时如若是你带人来查,我就有办法,在你眼皮子底下逃过去。”

“如何?”

“但凡上面来查,必先来官府,查阅归乡宫人的名录,如果这个时候我已经有档案在身,您就可以凭着这证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档案?”

念离轻笑:“譬如说安氏女子,故意穿皇族衣服,被拆穿原来是戏服,而该名宫人,经查,原是宫中一个烧柴丫头,如此云云。如果这件事,让本地县令做个人证,则更加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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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这一晚,安以墨竟吩咐念离住在天上人间。

就在他们钻桌底儿钻的火热之际,裘夔的桌儿上,也热闹的很。

侍卫队李都尉微服下访,裘夔可是憋足了力气招待,偏李都尉不让声张,对外只说是邻近县上新上任的县令。

吃酒到一半,李德忠就如先前谋划好的那样,对裘夔说:“听说这天上人间住了一位溯源首富?莫非是家中娘子不够体贴?”

裘夔哼了一声。“人家可是宫人,自认高人一等啊。不瞒您说,我家小妹正是这安园的三夫人,这一回也得到我府中小住着,躲躲这宫人。”

“溯源天高皇帝远,随便来个张三李四也能忽悠了您——裘县令,最近返乡的宫人不少,可是这宫人也分三六九等,可不要让一个烧火洗衣服的黄毛丫鬟骗了你。”

“李大人这一点提醒的极是,明天我就去会会这宫人,看看她是个什么角儿!”

次日,裘夔大闹安园,念离依计早就准备好了牡丹玲珑衫出来,打算让裘夔做个人证,来日她“被举报”之时,也好有个见证。

可不料,那一日婷婷也被教训了一番,念离这满肚子火气就更大了,不仅穿上了牡丹玲珑衫,还捉弄了裘夔和他妹子一把,事后想想,也有几分自责。

若是太高调了,来日装孙子,岂不是不易发挥么?

按念离的打算,本是想日后找个合适的时候,花钱雇个戏班的,来举报她的牡丹玲珑衫根本就是唱大戏的衣服。

然后她就等着裘诗痕去打小报告,等着裘县令来捉人。

念离就连在狱中打发时间带些什么书都盘算好了。她估摸着,有安家的势力在,裘夔也不敢怎样,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给她上个黑名单,让她从此身败名裂。

那正和她意。

从今往后,她就正式成为溯源官府落户的“假宫人、真婢女”了。

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个局之中,有故事的不只她一人。

她是个出逃的宫人,他是背叛组织的影。

这样的搭配,岂不是绝妙么?

念离不知是作何表情才好。

念离自觉把自己隐藏得算是很好,可惜,该来的还是来了,还是被安以墨给吸引过来的。

来的可不是裘夔那样稀里糊涂的蠢材,而是和她同为四大宫人的惜花。

那一日回到安园,念离一直心神不宁,总是糊里糊涂就梦见自己刚挂了个“烧火丫头”的名牌,转身惜花就指着她的鼻子说:

别让她跑了,她就是逐风!

然后一低头,身上竟然就穿着那身牡丹玲珑衫,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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