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姨又拿条被子,一人一件免得谁被闷死,她温柔地拿开萧蔷怀中的大狮子,这是复原那天送她的礼物,看她如此珍爱,玲姨比任何人都高兴。
「好啦,你别凑热闹了,真不晓得谁会先跌下床?」她猜测地抱着狮子关上门。
结果是萧蔷先跌下床。当闹钟嘶喊起来的时候,她伸手想按掉,结果扑了个空,整个人重心一不稳便跌下床去,她有些生气地爬上床,终于找到闹钟,处理完毕后,她想将棉被往旁推,不期然看见一双黑而明亮的眼睛,她一惊,反射性地用棉被将它盖住,那双熟悉的眼睛……一定是作梦!
杉岚慢慢拉开盖住头上的棉被冷冷问:「小新娘,妳;想闷死我吗?」
「天啊,真的是他!」
「妳;的欢迎方式真怪。妳;刚刚说什么……『天啊,真的是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我妳;还以为是谁?」他有些恼火。
「昨天我打去高雄的电话是你接的吗?」她迷惑的问。
「从来没有人怀疑我是假的叶杉岚?」他嘲讽的冷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明──今天晚上才回来吗?」一见到他话都会说错。
「该决定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提早一天回来阻止傻瓜做蠢事。」他语调怪怪的说。
萧蔷气得满面通红:「什么傻瓜?做什么蠢事?」
杉岚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妳;真像卡通里的那个──小青蛙,奇怪,我又没指名道姓,妳;生什么气?」他拿起枕头垫在背后。
「你明明在说我,还……」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既然妳;承认了,那我们就挑明了说。」
萧蔷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吗?」他将身体倾向前:「昨天妳;在电话里说的话,现在再说一遍,一字不漏再说给我听。」他的声音温柔得出奇。
萧蔷张大了眼睛,硬是说不出话来,杉岚两道凌厉的视线令她张了口却挤不出一个字。
「没话可说了吗?」他伸手在她的唇缘来回画着。
「我……我……」她惶恐地向后退。
「再说一遍啊!」他轻轻拉住她以防她又摔下床去。
她想甩开他的手,无奈他紧抓不放,根本挣脱不开,萧蔷心虚地移开视线,现在和昨晚的情形又不一样。
「不敢说?不想说?还是……忘了?」
「都不是,如果你走远一点我相信我可以再说一次。」她松口气,好不容易说了句完整的话了。
「走远一点?是要我回到高雄再用长途电话谈是吗?」
萧蔷挫败地垂下头,轻轻开口:「你是故意的,我好笨哦!」
「对极了!」他尖锐的声音使萧蔷吓一跳,他继续说着:「我是故意的,妳;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是不是?妳;以为妳;说走就能走?妳;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想离开我,妳;休想,我知道妳;和萧薇从小一起长大的,妳;相信她,她却一直恨妳;,妳;就像鸵鸟一样,埋住了头,拒绝面对这个事实|她恨妳;!」他用力摇晃她,彷佛如此才能使她清醒。
「不,不,不,她爱我,她爱我!」她涕泗纵横地大声反驳,悲惧使她充满了勇气:「她是我姊姊,她不会恨我的,你说谎!」
「显然那天妳;在厨房听得不够清楚,我再告诉妳;一遍。」
「不要!」她用手捂住耳朵,那天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可是她故意忘记它,现在更不愿意再听一次。
杉岚拉开她盖住耳朵的手,一字一句用力说着:「妳;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妳;的母亲是谢映虹,不是那个江华,萧薇她恨妳;,因为妳;父亲萧敏苍爱妳;胜过她,妳;有一双健康而美丽的腿,她没有,妳;有我而她没有,不管妳;相不相信,她要求我娶她,因为她想藉此打击妳;,妳;听清楚没有,她恨妳;!」
她两眼空茫地瞪着一脸愤怒的杉岚,脑中一再回响着:「她恨妳;!」除了这句话她什么也没听进去。
「小蔷,妳;听见了没有?」
「她恨我。」她喃喃的自语。
「是的,萧薇恨妳;,但是妳;必须知道一件事,江华并不恨妳;,相反的,她爱妳;,虽然妳;不是她亲生的,但也因为如此,萧薇更恨妳;,懂吗?」他知道她根本不懂,上一代的是非牵扯到这一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懂的。
「你呢?爱我吗?」
杉岚对她平静的语调有些担心:「我爱妳;。」
「那我爱你吗?」
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他们俩身上,他怎么回答呢?
「妳;说呢?」
她的回答正如他所料得到的。「我不知道!」
「那就表示妳;并不是不爱我,也不是爱我,既然如此,这个问题等妳;知道了再告诉我,同时也告诉妳;自己,好吗?」他拿起纸巾擦干她的泪水。
「你不……生气了!」
「如果妳;忘了昨天的话,而且以后不再提起,那我就不生气了。」他笑着说完。
「好,我忘了。」
「那很好,我想……」
「我想我该起床了,你先出去。」她边说边推他下床。
他有些丧气,萧蔷根本没听进谢映虹的事。唉!这是需要时间的,刚才她才像遭电殛似的愣在那,现在却又急着赶他出去,似乎心情不坏,如果再说下去……杉岚,你于心何忍啊?!
「我为什么要出去?」
「除非你想当大色狼?」她拉开门却推他不动。
「嘿,这主意不坏,所谓秀色可餐不是吗?我还没吃早……」
「吃饭啦!」玲姨在楼下喊,电铃同时响起。
「你敢,快走,有人来了,你快下去嘛!」
「小鬼,饶了妳;,快点哦,十分钟之内如果还没见到妳;,叶大将军可要杀上楼来了,知道吗?」
在关上门之前她生气地喊:「不要再对我说,『懂吗?』『知道吗?』,我自己知道,又不是小孩子,你懂吗?」
他笑着走下楼,但没走多远他的笑声便嘎然而止。
萧薇幸灾乐祸的看着站在楼梯间的杉岚,哼!他高贵,纯净的谢映虹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刚才的争吵她听见了,哈!这回看你怎么保护你的宝贝小蔷,她相信此刻的小蔷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要看她亲爱的小妹妹在她面前崩溃,看她痛苦,她活该!
他的脸像戴上面具一样,走到萧薇面前同时平静地说:「无耻!」
她一脸无辜地反问:「无耻?她是小蔷的母亲,我带她来让她们母女相认也错了吗?」
他不理会她,直视谢映虹:「妳;答应我在小蔷能接受妳;以前不露面的。」
「我……我,她说小蔷……生病了,我以为,我以为……杉岚,相信我,我无意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让我照顾她。」见杉岚不答话,她垂下头恳求他:「至少让我见她一面,求求你。」
哎!她受的苦够多了,又何苦再如此折磨她?该死的萧薇!
「小蔷没有生病,萧薇骗妳;的。」
「真的?」
「真的。」
「那……我走了。」她眷恋地朝梯口看了看才毅然决然地转身。
「妳;不等见了萧蔷再走?」可恶的萧薇仍不死心。
「不……了。」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谢映虹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心中难过地想着,孩子,原谅我!她伤心的开门,多希望再见她一面,多希望……。
杉岚无奈的看着她朝门外走去,他沮丧地想大喊几声,他的脸绷得死紧,小蔷会不想见她的亲生母亲吗?不想……萧薇愤怒地看着一切,她所花的心血都白费了,萧蔷并没下楼来,而这个女人又急着走,真是可恶。
「留下来!」
他们同时抬头,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萧蔷。
酒乍醒,贝初明,
谁家小楼调玉筝?
指拨轻清,音律和平,
一字字诉衷情,
恰流莺花底叮咛。
又孤鸿云外悲鸣,
酒碎金砌南,敲碎玉壶冰,
听,昼是断肠声。
第四章
「请妳;留下来。」
萧薇抢先开口:「小蔷,她是妳;的……」
「妳;给我住嘴,滚出去!」杉岚大声截断萧薇的话,转向站在身旁的萧蔷,他委婉地劝阻她:「小蔷,不要这样,没有必要,她只是……」
「杉岚,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她伸手拉住杉岚的袖子,有些犹豫地停了一会儿,直到瞧见姊姊一副开心的样子,她才下定决心,今天她才发现那面孔有多虚伪。「我一直逃避,可是,可是我也想见妳;,真的,妳;别走。」她怕看见她,噢!我在做什么?
杉岚保謢;性地站着任由萧蔷几乎是躲在他背后扯他的袖子。
「小蔷,她找了妳;好多年,妳;知道吗?她为了找妳;把工作都搁下了,妳;也许不相信她……」
「萧薇,我警告妳;,妳;再说一个字我就不客气,如果愿意,请妳;闭上尊口,如果不愿意请妳;离开『我』的房子」」他故意在「我」的地方加重语气。
萧薇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话。
「姊姊,我很感激妳;带……带她来这儿,我很高兴能见到她,谢谢妳;!」她强装笑脸,内心却一片混乱。
萧薇的挫败感压过了杉岚的警告:「妳;不想知道她的工作?」
「妳;太过分了!」杉岚大声的指责。
一直没开口的谢映虹轻轻拨了一下头发,她一直没转身:「没关系,杉岚,她该知道的。」
「我知道她以前的工作,可是那没有关系,而且她也是身不由己,并非自愿,那是人生的际遇、命运,不能怪她,她……没有错。」
「妳;说谎,小蔷,妳;不可能知道的。」萧薇不相信。
「姊姊,那天妳;和杉岚在客厅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我知道。」噢,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头隐隐作痛。
又是一阵沉默,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门却在这时打开了。袁菊亚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萧薇的脸紧绷了起来。
「今天可真热闹,开会吗?小蔷呢?我来找她的。」她懒洋洋地开口,面不改色地盯着萧薇瞧了一会儿,才慢声细气地朝她点头:「没想到妳;也在这儿,噢,萧薇,萧蔷,怎没想到是姊妹呢?真是巧合。」气氛似乎被她控制住了。
「这位小姐,妳;别尽站在这儿,椅子就是给人坐的,妳;又何必客气呢?」
「不,我要走了,杉岚,谢谢你。」她才走到门前就被袁菊亚拉祝「急什么呢?该走的人又不是妳;。」她的语气轻松中带着严肃,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进最近的椅子。
谢映虹惊讶地坐定,杉岚投来赞赏的眼神,萧薇的脸色发白,而萧蔷快晕倒了,这一切菊亚都看在眼底。
「萧薇啊,还不走吗?妳;已经没戏好唱了,小蔷不会崩溃也不痛苦,杉岚更不烦恼,别在这儿自取其辱了。」她仍是慢条斯理地说。
「妳;给我记住!」萧薇推着轮椅离开了。
袁菊亚顽皮地加上一句:「别捽;着了,我们可没有扫帚给妳;骑哟。」才说完她就看见萧蔷一个踉跄向后倒去,天哪,后面会玻璃。
「危险!」
杉岚仍慢了一步,只听到玻璃的破碎声此起彼落,他的心全碎了,明明知道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却一再强迫她,该死!
「让开,让我看看。」菊亚收起无所谓样子,摆出一副专业态度──她曾是医生。
她仔细的检查小蔷头部的伤口,小心地将头发分开以便看清伤口。还好,在她倒向那片玻璃之前杉岚拉住了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拿盆冷水和两条干净的毛巾来,你这儿有急救箱吗?我记得你很少受伤的,家里没有急救箱吧?」
「从她住进来的那一刻就有了,我去拿。妳;确定不用送医院?」
「不用,还好你拉住她了,没什么大伤,你放心吧。」
谢映虹迟疑地开口:「我去拿水和……毛巾。」
杉岚边走边答应,毕竟那可以节省一些时间。
菊亚擦拭完伤口后便上消炎粉和绷带,一会儿的工夫便完成了。
「杉岚,妳;抱她上楼去,我想她会睡上一段时间,这位太太……咦,人呢?」奇怪,刚刚还在旁边的,怎么一下子的工夫又不见了。
「她刚走了,哎!这些问题以后再告诉妳;,对了,妳;怎么回来了,高雄那边出事了吗?」他心不在焉地问着,这些似乎不重要,担心的是萧蔷。
「才怪,陈大秘书如此能干,我受不了他死盯着我: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烦都快烦死了,所以才连夜逃回来的。后来看见萧薇那巫婆的车子,我就进来啦。」她恢复洒脱不羁的样子。
「多谢啦,还好妳;进来了。」
「你别搞错了,我才不是帮你,我是为了小蔷才进来的。」
「难怪,我说呢,妳;才舍不得帮我。」
「知道就好,抱她上去吧,搞不好等会儿又感冒了,她可是一阵风就会刮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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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时四周黑漆漆的,好暗哦!肚子「咕噜」的一声她才想到肚子饿了,她一坐起身便觉得晕头转向,而且想吐,逼得她只有再躺回去,怎么会这样?怎么没有人叫我吃晚饭呢?我怎么一睡睡了那么久?当她摸到头上的纱布和绷带时不觉大吃一惊,这伤是怎么回事?
早上的事一幕幕回到她的脑海,其实她挽留谢映虹只是做给姊姊看的,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恨」这是个奇怪的字眼,令人费解。从她不相信自己有另外一个母亲,到如今拒绝承认的感觉……恨?萧蔷迷惘的甩甩头,是恨吗?像姊姊对我的那种恨?
她讨厌被人家恨,更讨厌去恨别人,从小姊姊是那么温柔地牵着刚学会走路的自己,细心的喂食,如今呢?什么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泪水沿着面颊滴下。
「那里不舒服?」杉岚摸到萧蔷脸上的泪水时马上扭亮床边的枱;灯:「一定很不舒服是不是?」
他的突然出声使她吓了一跳,所以没回他的话,原来他一直坐在黑暗中守着她,看她坐起身时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并不知道自己吓了她一跳,反而误以为她严重得答不出话来了。他着急地执起她了无生气的小手。
「糟糕,菊亚!菊亚!」他情急地大叫。
看他如此紧张她才呆滞地开口:「我……没事……」正想告诉他只是被吓一跳时门却开了。
菊亚边扣扣子边盯着萧蔷:「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她的冷静和杉岚的着急刚好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真是兄妹吗?
「我没事!」萧蔷重复刚才的话,不好意思半夜将菊亚吵醒。不管她和杉岚到底是何关系,显然她对自己并不具敌意,这使萧蔷对她产生了好感。
「有事。」他肯定地站起身和菊亚说话:「刚才我问她那儿不舒服,她都没答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叫妳;的时候她才慢吞吞又不带劲地说没事。」
菊亚衡量一下情形才说:「你去拿把小手电筒,光不用太强,免得伤到她的眼睛。」
萧蔷吶;吶;地反问:「伤到我的眼睛?」
「嗯,我要检查妳;的瞳孔。」菊亚简洁地解释着。
「好主意!」他才走没两步便被唤住,萧蔷有些犹豫地请求:「杉岚,帮我拿两样东西好不好?」
「什么东西?」他不解的问着。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小声说:「那个……那个……大狮子。」,她以为袁菊亚会笑,结果令她惊讶的是她没有笑。
「哦,我知道了,没问题,还有呢?」他耐着性子问。
「我……我肚子……好饿。」
「好,妳;乖乖让菊亚检查,我马上回来,别胡闹哦!」
她不答腔,等他走后萧蔷一本正经地朝菊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