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光棍,毒嘴巴,难怪你交不到女朋友。”
两人在展欣周围转圈追打。展欣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急得大喊:“喂,你们俩不要闹了,一天不吵会死啊,快停下,转得我头晕。”
路路另一只拖鞋飞来,小罗一闪,拖鞋直奔展欣面门。
“呀——”展欣吓得赶快抱头,就听“啪”的一声,拖鞋落在展欣脚下,她缓缓松开双手,看到一只结实的手臂挡在眼前。
路路张大嘴,半晌才讷讷地道:“天……天王,对不起,我……”
曲制作朗声笑道:“早听说小耿组里有位‘飞鞋女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介绍你去拍拖鞋广告怎样?”
“嘿嘿,嘿嘿,”路路干笑着捡起拖鞋穿上,“曲制作,您就别取笑我了。”
陆显峰放下手臂,皱着眉擦拭上面清晰的鞋印。
展欣急忙抽出面纸帮他擦,“谢谢你帮我挡这一下,不然这么大的鞋印印在脸上可真难看。”
路路抢上来道:“我来我来,都是我不好,天王,没打疼吧?”
陆显峰甩开两人,对曲制作道:“曲先生,拍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完了,你去忙吧,别忘了明天来录音。”
陆显峰一指展欣,“这种事你跟她说。”说罢大步走开。
“呵!”曲制作笑着道,“这小子还是这么有个性啊!”
个性?展欣赔了个大大的笑脸,吆喝小罗和路路收拾东西。他这叫有个性?她看是不识时务才对。曲制作是什么人?陆显峰牌再大,大得过曲离吗?在人家面前摆酷,是不想在歌坛上混了?回去得跟耿哥通个气,别到时候陆天王被封杀了,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像在赌气一样,陆显峰一整天都对展欣不理不睬,虽然他平时话也不多,但起码有个“嗯”“啊”的语助词,这会儿连应声都省了,而且明显黑着一张脸,甚至都不用正眼看她。她是哪儿得罪他了?不就是连累他挨了一鞋底吗?又不是她打的,也不是她叫他挡的,就算打疼了,叫两声痛也就算了。小心眼的男人!
展欣懒得计较,反正拍完这组照片,今天就可以收工了。那个摄影师真麻烦,不笑就不笑,反正是劲爆系列,酷一点儿不更好?非要陆天王放松表情,没见他那里已经黑云压顶了吗?怕是就快晴天霹雳了。
果然!
“你烦不烦啊?要拍就快拍,不拍就算了!”陆显峰长腿一扫,踢倒一排道具,怒气冲冲地走下伸展台,边走边脱衣服,兜头盖脸地甩给展欣,朝她大吼:“你是怎么搞得?不知道我对涤纶过敏吗?拿这种衣服给我穿,想存心搞砸今天的拍摄是不是?你明天不用来了。耿哥,换人!”
“阿峰?”耿哥被他突如其来的火山爆发搞得措手不及,“这……”他刚从另一个片场赶过来,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好拍一下展欣的肩,安抚道:“我去追他,你们先收工,等我电话。”
展欣拨开头上的衣服,只看见陆显峰肌肉结实的背影。
路路和小罗凑上来,小心翼翼地唤道:“欣姐,你没事吧?天王他……”
展欣食指指着陆显峰消失的方向,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不会吧?他就这样裸着上身出去?想造成交通堵塞吗?”
路路和小罗同时诧异地喊道:“欣姐!”
展欣耸耸肩道:“放心,我没事,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还当什么统筹?收工吧,我们还得安抚那位头顶冒青烟的摄影师呢。”
他们俩也笑了,那位大胡子摄影师的胡子好像真的快烧着了。
“阿峰,阿峰……”耿哥一路追着陆显峰出来,在他踏上斑马线之前拦住他,顺便脱下自己的西装给他披上。
“让开!”陆显峰狠狠地瞪着他,眼神中蛰伏着翻腾的火焰。
“你想去哪儿?我送你。”耿哥镇定地站在他面前。
眼里的火焰渐渐降温,陆显峰望着眼前这个瘦瘦小小、一脸精明、目光坚定的男人,愧疚和沮丧一股脑的涌出来。他垂下头,低低地道:“耿哥,对不起。”
耿哥安抚地一笑,拉着他的手臂道:“走吧,去喝两杯。”
“不。”陆显峰摇了摇头,被汗水打湿的发凌乱地垂下,“我答应过你不再酗酒。”
“不是酗酒,是小酌。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醉。”
他还是摇头。
“不喝酒兜兜风也好,你需要放松一下。”
车停在海滩旁,机盖上放了四五个空的啤酒罐,两个男人并肩坐在沙滩上。耿哥高举酒罐,大声道:“来,干杯!为这宁静的夜、辽阔的海、明亮的月,干杯!”
陆显峰喝了一口,沉着声道:“耿哥,你醉了。”
“嗤——”他笑了,“我会醉吗?我怎么能醉呢?我要看着你,不能让你醉。”
“我不会,四年前我答应过你,不会再醉。”
“你还记得?”耿哥正视他的眼,“那你记不记得还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不再乱发脾气,不再任性,不再中途退出工作,不再得罪记者和同事。”
他哼道:“亏你还记得!”
“对不起。”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对不起是吗?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阿峰,你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十六岁,也不是十八岁,你二十二岁了,在演艺圈里混了六年了。六年啊,还不能令你长大吗?还不能令你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对不起。”
“好了好了。”耿哥挫败地摇摇头,“我骂你一百遍也没用,你跟我说一千遍对不起也没用。说说吧,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对欣欣发脾气?别告诉我是因为那狗屁的涤纶过敏。”
空气中一片宁静,只有海浪席卷沙滩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不想说?你打算就这样保持沉默,然后叫我明天焦头烂额地去找一个新的统筹?”
陆显峰喝光了罐中的酒,然后将空罐捏扁,用压抑的声音缓缓地道:“我会自己跟她道歉,还有那个摄影师。”
“阿峰。”耿哥丢掉啤酒罐,双手按住他的肩,严肃地道:“看着我,我叫你看着我。”
他慢慢地抬起头,浓密凌乱的刘海间闪烁着忧郁沉痛的目光。
耿哥倒抽一口凉气,惊惶地道:“阿峰,你不对劲儿,完全不对劲儿。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见到‘她’了?或者听到了‘她’的什么消息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陆显峰试图挣开耿哥的探询,但那双干瘦的手却如此有力,让他无法逃遁。
“说谎!我在你脸上看到四年前的神情。阿峰,四年了,你还没有忘了‘她’吗?你还没想通吗?”
“别说了。”他用力挣开他的钳制,跌在沙滩上,“这跟‘她’没关系。”
“你在骗谁?骗我还是骗你自己?除了涉及到‘她’,还有什么事情能令你露出这种表情?”
“耿哥,”陆显峰哽咽地叫道,“当我求你,别说了。”
耿哥默默地望着他,良久,才叹口气道:“好,我不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耿哥,”陆显峰踉跄地站起来,抹了把额前的头发道:“我想喝醉,我想找女人。”
第二章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响亮的闹钟声震的耳膜生疼。展欣迷迷糊糊地张开眼,7:30,还早,9:00才开始录音,来得及洗漱和吃早餐。摸到电话,习惯地按键,听到“嘟”的一声响后,讲着重复的留言:“天王,陆天王,起床了,时间到,半小时之后去接你。今天要到录音棚,记得润润喉。”
洗漱之后,扎了个简单的马尾辫,再到楼下吃一份豆浆油条,刚好十五分钟。
展欣边开车边想着耿哥昨晚的电话:“欣欣,你别介意,阿峰只是心情不好。你知道,他年纪轻、阅历浅,又被歌迷宠坏了,难免有点儿坏脾气,你多包涵。他向我保证,今天当面跟你道歉。”
嗬!耿哥那语气,好像陆显峰是他儿子似的,耿哥也不过才三十几岁,她知道他们交情好,陆天王出道时耿哥就做统筹,吕经纪走了之后他升做他的经纪,要不是耿哥已婚了,难保不被人怀疑他们俩的关系。都说陆天王难伺候,昨天才算见识到一点儿端倪,小儿科啦,当了五年的统筹,什么刁钻人物没见过?就算陆显峰不道歉,她也不会介意,毕竟她是耿哥高薪挖过来的,摆不平他,不等于砸自己的招牌吗?
车到了楼下,却没见陆显峰的人影,不会还在睡吧?真麻烦,曲制作的Case,迟到不得啊!
一面按门铃一面打电话,就不信双管齐下还叫不醒他。足足按了三分钟,门内终于有了动静,展欣拍着门板喊道:“拜托你,天王,快一点儿好不好?要迟……”后面的话在看清门板后的人影时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陆显峰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紧身的三角内裤,扑鼻而来的是满身的酒气和汗味,额前的发丝遮住微眯的睡眼,这形象真够颓废的,也真该死的性感。怔愕了片刻,他猛然张大眼,仿佛此刻才意识到站在门外的是什么人。
卧房里扭出个妖里妖气的女人,嗲着声音说:“Darling,电话号码放在床上了,记得打给我哦。”说完拉下他的头,在唇上用力“啵”了一下。
展欣急忙闪开,让那女人出门。直到高跟鞋的声音在走道中消失,她才震惊地低语道:“你……你找女人?”
“我……”他无措地噤声。
“行了。”展欣首先恢复正常,“去穿衣服,这件事我们待会儿说,要迟到了。”
“哦。”他有些狼狈地奔回卧室。
“还有,”展欣追着喊,“先冲个澡,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从上车开始她就绷着脸,目视前方,不说话,脚下油门一下紧过一下,把车开得飞快。他坐在旁边谨慎地看着她,都说平日和善的人发起脾气来很恐怖,她没有发脾气,只是沉下脸,就让他觉得心慌。其实他没必要心慌,他可以不用理会她怎么看,一个单身男人,找个女人纾解一下生理需求本属平常,演艺圈内更是随便,他为什么这么心虚,像被人捉奸在床似的?
终于忍受不了这种低气压,他闷闷地开了口:“展欣?”
“嗯。”她生硬地应了一句。
“昨天的事,我要说:对不起。”
“没关系。”她双目直视前方,时速持续增加。
他只能沉默,抓紧车门上端的把手,觉得胃里一阵翻搅。他本就不善与人交谈,也不善跟人道歉,更何况是看人脸色?
到了市中心,车速缓下来,展欣看了看表,松口气道:“还好,应该赶得及。曲制作的Case最好不要迟到,他是乐坛大佬,平常人巴结还来不及,你怎么还敢在人家面前摆酷?”
他白着脸,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她,她一路疯狂飚车,不是在跟他生气,只是在赶时间?
她偏头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本来有些话不该我说,不过我看耿哥跟你一样糊涂。他昨天晚上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怎么能允许你喝酒叫女人?”
他冷哼一声:“男欢女爱,有什么大不了的。”
“男欢女爱是没什么大不了,没事闹闹花边可能还会增加知名度。可是叫女人性质就不同了,说严重些那是嫖、是犯法,被媒体逮到,你这辈子就完了。耿哥是你的经纪人,怎么不为你的前途和名誉考虑呢?”
“够了!”他突然大喝起来,“你一路黑着脸就为这个?”
“什么?”她疑惑,“哪个?”
“我叫女人会毁了前途和名誉?”
“难道不是吗?你在圈内混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吧?”
“闭嘴!”他狠狠地瞪着她,“毁了前途和名誉是我的事,不用你费心,我垮了你大可以去当别人的统筹,坏不了你‘黄金统筹’的美名。”
“你——”展欣又好气又好笑,她今天算见识到了,陆天王不是难伺候,根本就是任性妄为,不识好歹。“好啊,”她吐口气,用力点头,“算我多事,我闭嘴。”
他颓然仰靠在座位上,用力闭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的身影。当他求耿哥帮他做一场戏给“她”看时,“她”的反应跟她一样,用和善如母亲的眼光看着他,搂着他的肩道:“阿峰长大了,需要女人了,但是要记得小心谨慎,被媒体逮到就麻烦了。”从头到尾,“她”都当他是一个孩子,从没将他当成一个男人,就连他强吻“她”,“她”都用那么了解而宠溺的微笑来安慰他。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小,所以他的爱就被认定为幼稚的依赖?难道就因为身在演艺圈,所以少男的初恋就注定要跟自尊一起破灭?今天,相似的话语从另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用相似的语调说出来,他只觉得好不容易结成的痂被层层剥落,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勾起惨兮兮的回忆,重新经历椎心刺骨的耻辱和痛苦。
“吱——”刺耳的煞车声将他从痛苦中唤醒,展欣打开车门,听见耿哥焦急的声音:“欣欣,怎么才来?”看到陆显峰的神色,他一惊,立刻上前道:“阿峰,你还好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没事。”陆显峰戴上墨镜,跟在展欣身后走进录音棚。
你告诉我喜欢看日出,我便陪你到海边漫步,我环着你的温柔,你倚着我的体贴,我们一起看日出。
还记得你喜欢看日出,我便时时在海边踌躇,我唤着你的名字,却没有一丝回响,留我一个人孤独。
曾经相约每天来看日出,转眼却不知你身在何处,是我要的太多,还是你爱的轻浮,为何我们的爱情无法停伫?
昔日温存依然历历在目,如今我只能独自看日出,是你演得太好,还是我看不清楚,为何我们的爱情剩我在哭?
“Ok!Pass!”曲制作摘掉耳机,上前抓住陆显峰的肩膀直摇,“阿峰啊,你果然是天才,这首歌两遍就过,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最近有没有空啊?出张专辑怎么样?就用《日出》做主打,我这里还有几首新歌,全交给你,如何?”
陆显峰只是轻扯嘴角,笑意还未成型就消失了,然后才苦涩地道:“您跟耿哥商量吧,今年有多少通告我自己也不清楚。”
“那好,我让阿梅跟小耿联系。这会儿时间还早,我做东,一起出去吃顿饭如何?”
陆显峰迟疑地看看耿哥,见他一直点头,又下意识地看一眼展欣,见她抱肩倚在门口,跟路路有说有笑,根本就没看他这边。他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好。”
耿哥长呼一口气,兴奋地叫道:“欣欣,可以收工了,曲制作请客,要不要一起去?”
展欣走过来道:“不了,曲制作,不好意思,最近太忙都没回家,我想趁今天有空回去看看我妈。”
“应该的,快去吧。”
展欣道:“那我先走了,耿哥,有事Call我。”
陆显峰看着她走出录音棚,默默地垂下头,将双手插进裤袋里,悄悄握紧。她不是“她”,他不允许她将他的世界再次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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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夜暗的深沉,没有星辰也没有月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展欣坐在窗沿边,静静地点燃一根烟。火光在指缝间一明一暗,吐出的烟雾在她身边缭绕,给她一头披泻的长发镀上一层银灰。
轻轻的敲门声响,母亲推门进来。
她回过头,扬起一抹微笑,道:“妈,还没睡啊?”
母亲皱起眉,“欣欣,你又吸烟了。”
“工作压力大嘛,今天又受了大牌的气,吸支烟心情会好一点儿。”她捻熄半截香烟,丢进烟灰缸,“你不喜欢,我就不吸了。”
“欣欣”,母亲将她的头揽入怀中,“辛苦就不要做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用请保姆了。”
“妈,”她窝在母亲怀里撒娇,“我现在很好,真的。累是累一点,但是很充实,很有挑战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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