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恩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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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恩仇录-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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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没上锁,推门而去,朱仁堂闻到房子里有一股淡淡的烟味,随着呼吸往鼻腔里钻。这气味向他说明:“在他去外面吃晚饭的这段时间里,有某位不速之客进来过,并且在房里抽过一支或二支一毛钱一包的劣质香烟。
没等他往下想,“啪”的一声,电灯亮了。因电力不足而显得昏黄的灯光照着站在床前的一个人:五大三粗,而目狰狞,穿一件黑布对襟棉袄,双手叉在腰间,正咧着嘴朝朱仁堂冷笑。
“啊!”朱仁堂大吃一惊,此人不就是刚才在酒馆里碰到的那个会打“醉八仙拳的大汉吗?他怎么溜进我房里来啦?他究竟是什么人?
此时,“醉八仙”鼻腔里发出一阵“哼哼”声:“愣着干吗?进自己的房间还用得着客气吗?”
朱仁堂反手把门推上,往前跨步。“不敢动问,这位先生在哪里发财?”话音未落,他倏地跃起,双腿左右开弓,分击对方上、中路。
“醉八仙”猝不及防,只让过袭击头部的右脚,胸部却挨了一下,“哎呀”一声跌翻在地。朱仁堂双脚刚站立地便往前一跳,朝对方裆部踩去。这一招是北派潭腿技击法,名唤“天王落地”。双脚踩下,力沉千钧,如若挨着,准保一命呜乎!不料对方那一跌是:“醉八仙拳”中的一招,具有寓攻于防之效,名唤“何仙姑懒睡牙床。”待朱仁堂踩去,他闪电似地伸出双腿,往上一伸;螳螂捕蝉,剪刀绞丝般地一绞,把少帅参谋绞了个元宝大跤。幸喜跌得不重,朱仁堂鲤鱼打挺,一蹦而起。对方正扑到跟前,身子故意歪歪斜斜,甩手晃脚的想来招“吕洞宾醉戏天狗”,却被朱仁堂一拳击在太阳穴上,吕洞宾没演成,倒跌了个狗吃屎。
“砰!”房门被踢开了,随着一股冷气扑入,两个人影踩着弹簧似地蹦了进来,各持手枪,对着朱仁堂低声吆喝:“不许动!”
朱仁堂定睛一看,只叫得苦:这对儿就是在酒馆里大谈漆器的“生意人!”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先前酒馆里那幕武打戏是特地为他准备的,目的是为了揭去礼帽看看他是否光头。这么说,对方早已瞟上他了,而且已经知道他曾以和尚身份来过雪窦寺。
“塌鼻子”骂道:“他妈的臭腿,你耳朵聋啦?叫你举手为什么不举?”
在敌人枪口下,怎敢不遵命?朱仁堂无奈,只好把手举过肩膀。“塌鼻子”看来是捕俘老手,下达的一串命令都是恰到好处的:“转过身子!……朝前走五步!……双手抱后脑勺,额头顶墙壁!双脚后挪一步!”
执行命令的结果,朱仁堂斜伸着身子,额头抵墙倚在那里。“塌鼻子”站在俘虏后面,把右脚伸在俘虏右脚内侧,这样,如果朱仁堂试图反抗,他只要把脚轻轻一勾,就可把朱仁堂掀翻。他把手伸向朱仁堂怀里,搜出一支手枪,看了看:“嗯,加拿大货,不错!”又摸口袋;掏出钱包,扔给同伙:“拿着,待会儿清点。”
这时,“醉八仙”爬起来了,左手揉着太阳穴,冲朱仁堂怒目攒眉,咬牙切齿:“好……好你个小子!”
“塌鼻子”搜毕,下令道:“转过身子,盘腿而坐!”
朱仁堂不知对方想干什么,但既然落到这个地步了,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蹲着,好似落在厨子里的一块肉,只好任由他摆布了。他刚照那姿态坐定,“醉八仙”说话了,是对“塌鼻子”说的:“冯班长,这家伙身手不凡,得用绳子绑起来,否则只怕会反攻哪!”
“塌鼻子”不以为然道:“落在我姓冯的手里的角色,还没见过有哪个敢作这种尝试的。喂,你小子听着,老子有话发问,回答倘有半点虚假,让你半死不活,一世受苦!”
朱仁堂听“醉八仙”称“塌鼻子”冯班长,心想这不是特务了,复兴社没有这个衔头的,也不是警察局的人,那么看来是军方的人了,多半是少帅的“特别卫队”。他朝三人扫视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塌鼻子”脸上:“你们是中央宪兵团的吧?”
“你怎么知道?”“塌牌子”感到惊奇。
朱仁堂如释重负似地叹了一口气:“哦,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你们徐团长,可是我们长官的老熟人,老朋友啊!”
“塌鼻子”不胜惊讶,眼睛瞪得象铃铛:“你是什么人?”
“哈哈,什么人口说无凭,我的帽子里藏着一样东西,冯班长只要拿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朱仁堂那顶礼帽刚才打斗时早已掉落下来,滚在桌子底下,“塌鼻子”回头看看,吩咐“眯眼”:“去拿过来。”
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朱仁堂发作了,一声怪吼:“呀――着打!”他双手撑着,双脚电光石火般地分蹬“塌鼻子”、“眯眼”的膝盖,两人没料到有此变故,躲闪不及,双双倒地,发出一阵痛苦不堪的嚎叫。
“哈哈……” 朱仁堂大喜,跳起来朝“塌鼻子”扑去,想夺下手枪。
少帅参谋这个反败为胜的尝试进行得过于匆忙,没有注意旁边那个“醉八仙”。正当他忙于夺枪之际,“醉八仙”已快了半拍,他掏出手枪,对着朱仁堂狂吼:“敢动一动,打死你!”
朱仁堂斜眼一瞥,不禁愣怔了一下,却被缓过气来的“塌鼻子”一脚踢在小腹上,“醉八仙”窜上来,用手枪柄朝他后脑勺一记狠砸,他哼了一声,昏倒在地。
“醉八仙”仗着关键时刻救驾有功,口无遮拦地说:“冯班长,怎么样,我说该把他绑上吧,要是你刚才听了兄弟的话,这会儿就用不着揉膝盖了。”
“塌鼻子”命令道:“给我捆他个端阳粽!”
“眯眼”挨的那记最厉害,挪步都跛着腿,对朱仁堂恨之入骨,出主意道:“一报还一报,干脆把他的腿踝骨砸碎算了,看他还狠!”
“醉八仙”马上附和:“要得!”
“塌鼻子”是三人中的头目,有点迟疑:“还没弄清他的身份哩,万一……”
“眯眼”道:“管他是谁,先下手再说,谁叫他这般辣手辣脚,如果真是自己人,咱也有话说:是在混战中误伤的,三口一词,上司不信也得信。”
“塌鼻子”挥手道:“好!给我下手!”
“眯眼”转脸四望,发现房角有几个黄梅天返潮时用来垫床脚的石鼓墩,便过去搬了一个:“这玩意儿有十几斤重,往脚踝骨上砸一下就够了!”
“眯眼”刚站稳,举起石鼓墩子待砸下去,背后“吱咯”一声响,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他下意识地回头一望,进来一个满头白发、颏下银髯长飘的老翁,看上去已年过古稀,但身板还算硬朗,穿一件玄色湖缎对襟短袄,戴一副黑色厚手套,右手拿着一支檀木手杖。
“塌鼻子”说声“慢!”,“眯眼”把手松开,“塌鼻子”厉声问道:“老丈,你是什么人?”
老翁说话瓮声瓮气,好像是从洞穴里发出来的:“我是住客的旅客,在东侧第一间。”
“塌鼻子”喝道:“那你到这里来干吗?”
“哦,老朽夜间尖眼,久卧不睡,看看这边尚有灯光,想过来串串门,闲聊闲聊。”
“去!去!去!回你自己屋里去。”
老翁头一低,像是刚发现地下躺着朱仁堂似的:“哎,这是怎么的,五花大绑,小偷还是强盗,抑或是杀人凶徒?”
“醉八仙”火了,骂道:“他妈的,你问得这样详细想干吗?给老子滚出去!”
“是!是!”老翁朝他点头哈腰,脚下却没挪步。
“醉八仙”和“眯眼”走过去,想把老翁往门外推。不料刚到面前,对方忽然把手一甩,扔下手杖,戴着手套的双手分按两人的脖颈,静谧中只听见“唰”的一声轻响,手套和皮肉接触处迸发出微弱的电火花,“醉八仙”、“眯眼”同时发出一声尾音拖得很长的怪叫,双双跌倒。
“塌鼻子”见状大震,以为遇上了来自深山老林的“真人”,四肢颤抖,目定口呆,望着老翁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哎……哎……”
老翁不待他作出反应,一个箭步窜上去,一脚踢翻“塌鼻子”,复一掌按在脸颊,又见火光一闪,“塌鼻子”也昏了过去。
“嘿嘿!”老翁冷笑一声,摘下手套。这时朱仁堂早已苏醒过来,他发现老翁身边有两根从腰间伸出的电线和手套连通着,才恍然大悟:那不是什么“真人”的绝技,而是电手套!电手套是国外特务机关新近研制的一种暗袭武器,使用者在腰间拴上两个无声响的小马达,通过袖珍蓄电池驱动发出高压电流,能将被袭击者电昏。朱仁堂前不久曾在一本英文杂志上看到过这种武器已问世的报道,却没料到竟已引进到国内来了。这个老翁是什么人,竟有这种新式武器!
老翁掏出一把匕首,割断朱仁堂身上的布绳,把他拉起来:“你能动弹吗?”
朱仁堂试着动动手足:“能。”
“那帮着把这三个绑起来。”
两人把宪兵绑上,嘴里塞上碎布,做一堆儿扔在屋角。
“带上你的东西,跟我走。”
朱仁堂问:“去哪里?”
“先去我屋里。”
朱仁堂提了旅行箱随老翁来到东侧第一间客房,进门便问:“老爷子,你是什么人?”
老翁不语,哈哈大笑,朱仁堂觉得笑声有点耳熟,正觉疑惑,对方突然改变了说话声调:“朱参谋长,你真的没听出我吗?”
“你是晏警官?”这才听出是晏子建的声音,惊讶道。
对方把头套、假胡子除去,朝朱仁堂笑笑:“这下总相信了吧?”
朱仁堂服了:“真的是你?多谢阁下在兄弟危机关头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我奉命侦察一起绑票案,线索牵到奉化、宁海、嵊县几地,来这里摸底,下午三时才到溪口。刚才正想躺下睡觉,忽然听见西屋有异响,就踅过来看动静,一看绑着的是少帅参谋官,当然伸手相救。”
朱仁堂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惊肉跳,再次向晏子建致谢。晏子建问:“参谋官怎么到这里来了?”
朱仁堂虚言搪塞:“我是去宁波联系咱们那批买卖的,搭了航校的车,不想开到上虞抛锚了,只好绕道奉化转车。到了奉化,想起溪口是蒋委员长的家乡,一个山明水秀之所,就弯过来看看,不想竟碰上了这么一桩祸事。”
晏子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参谋官,出了这桩事,溪口不能待了,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朱仁堂想想也是,既然宪兵下山来抓他,那说明他们已经察觉了,看来只有回杭州,另外再想法子和少帅取得联系,于是点头道:“对,我得马上走,连夜去宁波。“
晏子建说:“我去镇海,咱们可以同行一程路。”
两人乘着月黑风高,悄悄翻越旅店后墙,消失在浓浓夜幕之中……
次日晚上九点,朱仁堂坐火车从宁波返杭州。在宁波临上车前,他给张三贵发了个电报。走出站台时,大个子已经侯在那里了。两人上了张三贵驾驶的小吉普,汽车刚起步,后面就跟上了两辆摩托车。张三贵打着方向盘把车拐上一条偏僻马路,指指反光镜:“复兴社的龟孙又给咱护驾了。老子逗逗他们,多兜几条马路,让他们冻得抓不住车把。”
朱仁堂道:“他跟他的。咱们谈咱们的,嗯,我离开三天,家里有什么情况吗?”
“没啥。不过是复兴社那几个龟孙老在航校门口转悠罢了。唔,老朱,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见着少帅啦?”
朱仁堂点了支香烟,抽了一口道:“没有。”
张三贵惊问:“怎么,难道他们又把少帅转移啦?”
“转移倒没转移,可是他们已有防范,我差点把性命丢在溪口呢……”朱仁堂把历险经过简述了一遍。
张三贵倒抽出一口冷气:“乖乖!要不是晏子建正巧在那里,咱哥儿俩只好在阎王爷跟前见面了。”
“就是。”
前面没路灯了,张三贵打开大车灯,看看后面,那两辆摩托车亮着鬼头似的小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冷笑一声,加快了车速。两人默不作声,耳听着汽车引擎发出的隆隆声响,心里各自想着营救计划。片刻,张三贵开口了:“少帅那里,咱们一定要联系上,是不是我去雪窦寺走一趟?”
朱仁堂摇摇头:“他们已经引起警觉了,照正常途径去,决计见不上少帅。要想联系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请吴影子出马,他擅长轻功。能飞檐走壁,估计雪窦寺这种警戒难他不倒。”
张三贵叫道:“对,吴影子去准行!拣个月黑风高之夜,无声无息潜进去,求见少帅,面陈计划。”突然他的声音低了八度,“可是,吴影子被押在大牢里哩,怎么请他出马?”
这个问题朱仁堂一路上早已考虑过:“办法倒有,问题是看我们敢不敢干——”
张三贵几乎是和朱仁堂同声说出两字:“劫狱!”
“老朱,这事交给你去办,怎么样,敢不敢?”
“哈哈,正对我胃口!你说吧,怎么干?”
“具体方案让我摸摸情况再定。咱们兵分两路,你和贺旋风去救吴影子;我和豆金才他们搞飞行资料。事不宜迟,这两件事情必须在明后天完成。”
敢死队在制定营救新计划时,考虑过这样一件事:他们尽管能驾驶飞机,但谁也没在江南地区上空飞行过,对浙江、江苏一带的地理气象情况一无所知,这对于安全飞行来说是一大威胁,因此,必须从航校机要档案室里盗出有关方面的资料。如何完成此事,朱仁堂在去雪窦寺之前已有过设想,这次在旅途中又作了精心构思,估计问题不大。
张三贵道:“好吧,就这样定下了。”他踩下油门,换上加速档,“现在回去吧。”
……
十八 胖所长的花招
    十八    赌酒盗密闯监胖所长的花招
航校机要档案室主任名叫巫一坛,挂上尉军衔。此人是航校副校长贺兴波的小舅子。有这么个强硬的后台,他自是有恃无恐。官衔不大,架子却不小,平时飞扬跋扈,一般的校级教官根本不在他眼里,只有八大处处长还能跟他说得上话。巫一坛对档案室管得很死,严格执行规章制度。如果没有校长办公室开的条子,任何人甭想查阅技术档案,有次连教务长都被他挡在门外。个性傲慢加上认真工作,这两点给敢死队搞资料构成了障碍,张三贵和朱仁堂经过一番不露声色的观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巫一坛是个酒鬼,酒量不但在全航校数第一,就是杭州全市也没人比得上他,他自称“酒一坛”,意思是能喝一坛酒。他到处找人比喝酒,把人灌醉了就逼着人家掏银元。朱仁堂少年时在蒙古草原上呆过几个年头,蒙古人的善饮天下闻名,他跟在蒙古人后面也能喝上二三斤烈酒,后来在张学良卫队曾出过风头。他想来个“以酒会友”,把巫一坛灌个八分醉,然后让擅长开锁的机械师豆金才潜入机要档案室盗资料。
这天傍晚,朱仁堂、豆金才、何宇三人走进航校餐厅。只见巫一坛独占一方,面前摆着四碟小菜,一瓶烧酒,正抽着烟独斟独饮。朱仁堂三人故意不看他,在临桌坐下。豆金才叫来女招待,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瓶一斤装的大曲酒。朱仁堂说话了:“兄弟,你要一瓶酒,给谁喝哪?”
豆金才说:“大哥,我们两个喝酒都不行,只能以茶代酒陪着您,这酒是给您喝的。”
“哼哼!一瓶酒,给我漱口倒还差不多。”
“哦,大哥真是海量!那么再加一瓶吧?”
“小家子气!”朱仁堂朝女招待摆了摆手,“大曲酒四斤!”
“乖乖!”豆金才、何宇伸出了舌头,半晌没缩回去。
巫一坛目睹这一幕,暗暗来了劲儿,眼梢子放光,不时朝朱仁堂打量。朱仁堂只当不知,待酒菜上来了,吆五喝六吃喝起来。一会儿,豆金才说:“大哥,象你这种酒量,大概可以跟‘酒一坛’比一比了。”
“‘酒一坛’?是什么角色?”
“我也不认识,听说他是航校的酒仙,无论喝多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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