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抿唇,微蹙眉头,“娘娘,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娘娘为何还一直抓着不放。”
林月音笑了笑,“其实田婕妤流产与否,本宫并不在乎。陛下子嗣不丰,本宫更不关心。可是本宫很讨厌有人背着本宫在后宫搅风搅雨。本宫身为皇后,这个后宫必须牢牢的掌控在本宫的手里。”
“那娘娘想让奴才怎么做?”
林月音挑眉冷笑,“你去告诉裴颜卿,本宫不管他想做什么。以后少插手后宫的事情,就算要插手,事先也得让本宫知晓。”
杜安犹豫了片刻,才应下:“遵旨!”
杜安领命离去,张永才从暗处走了出来,小声同林月音说道:“启禀娘娘,程太医来了。”
“宣!”
“遵旨。”
程绍有些紧张地跨入大殿。他对清宁宫是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每一次来到清宁宫,都能从细微处看到变化。尤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总是让程绍心生畏惧又渴望着亲近。只是那人太过高贵,二人之间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
程绍暗叹一声,是他想的太多。若是能像其他人一样,下差之后,便将宫中之事抛出脑后,定会少去许多烦恼。
见到林月音正朝他看来,程绍赶紧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恭敬请安行礼。
林月音笑了笑,“程太医无需客气。之前吩咐程太医的事情可有办妥?”
“臣不负娘娘所托。”程绍打起精神,小心的拿出一个紫铜香炉,“臣检查了绫绮殿上上下下,最后终于在这个紫铜香炉上找到了线索。”
林月音眉宇显出忧色,“田婕妤流产果然不是意外。”
程绍哆嗦了一下,参与到后宫阴私,果然需要强大的心脏和心理建设。他定了定神,说道:“田婕妤流产的确不是意外。不过这个紫铜香炉早在田婕妤住进绫绮殿的时候就有了。有人用药粉涂抹了香炉地步,一旦香炉受热,药粉就会挥发。因为量少,又是这般巧心思,故此无人发现。这种药粉,本就有活血的作用。偶尔吸入,对女子并无影响。若是长期吸入,有可能让女子不易受孕,若是受孕,也易流产。就如田婕妤那般,无声无息的流产,太医检查也只当她宫寒,故此不能保住胎儿。”
林月音走下台阶,拿起紫铜香炉左右看看,“好巧的心思。若非有程太医,本宫怕是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程绍低头,脸颊微微泛红,“这是微臣该做的。能替娘娘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林月音将紫铜香炉丢给张永,“处理干净。”
“奴才遵旨。”
林月音有些烦恼,来回走了几圈,这才问程绍,“程太医,宫中女子接连怀远,又接连流产,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程绍大惊失色,“娘娘的意思是?”
林月音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绍,“本宫没什么意思。本宫好奇,程太医难道就没想过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程绍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如雷。本是如玉公子,这会生生减了三分颜色,让人不忍直视。
林月音反省,她对程绍是不是太狠了点。毕竟对方直视一介太医,何必将他牵连进来。林月音当即挥手,“程太医无需回答本宫的问题。这些事情同程太医本无关系。”
“多谢娘娘!”直到这一刻,程绍才算找回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存在。
林月音笑了笑,“程太医还没成亲?家中长辈难道不着急。”
程绍瞬间涨红了脸色,“微臣暂无成亲的打算。”
“程太医年纪不小了,到现在还不肯成亲,莫非还惦记着你那早亡的未婚妻?”林月音调侃道。
程绍又是紧张,又有些难言的羞涩。这放在一个二十好几的男人身上,真是少见。程绍握紧了双手,“并非如此,只是微臣真没有成亲的打算。”
林月音挑眉,“莫非程太医好男风?”
“咳咳咳……”程绍被林月音的直言不讳给吓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跟煮熟的虾子似得。
林月音看着觉着十分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程绍更觉尴尬,脸颊越发的红了。林月音挥挥手,“好了,好了,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程太医既然不好男风,那就当本宫开了个玩笑罢了。另外,本宫可以承诺你,你若是看上谁家的闺女,本宫可以出面替你赐婚。”
“微臣叩谢娘娘。”程绍总算平静下来,心情却有些苦涩。
“嗯!”林月音犹豫片刻,然后说道:“今日之事还请程太医保密,不要对外透露一个字。”
“微臣遵旨。娘娘放心,微臣知晓其中利害,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甚好。张永替本宫送送程太医。”
张永将程绍送出清宁宫,有心点拨他,便多嘴了几句,“程太医,娘娘对你极为看重,你可不能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程绍有些不高兴,面上还是恭敬的,“请公公明示。”
张永先是嗯了一声,表情严肃,“既然娘娘有意替你赐婚,程太医就该顺从应下。毕竟程太医老大不小了,老是拖着也不是个法子。咱家不管程太医有什么心思,早日成亲,对大家都有好处。”
程绍涨红了脸,张口结舌的看着张永,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对方。
张永哼了一声,“程太医好自为之,别拖到最后让大家都觉为难。”张永撂下这话,转身离去。
程太医一脸惨白的站在原地,眼神发愣。被风一吹,瞬间打了个哆嗦。他不明白张永的意思,其实又有些明白。张永是在提点他,更是在警告他。程绍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难道他那点小心思最终还是没能逃过那些人的法眼吗?张永看出来了,那皇后娘娘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程绍不敢再深想下去,他心中又觉恐惧又觉尴尬,只想快一点逃离这个地方。程绍抬起脚步,跌跌撞撞的离去。他成了可笑的小丑,真是无脸见人啊。
张永回到林月音身边,半句没提程绍的事情。只问道:“娘娘,咱们是不是要在绫绮殿做些安排。那些人见紫铜香炉不见了,肯定会再次动手的。”
林月音挑眉一笑,表情有些不屑,“无需做安排。”
张永不明白,“那万一田婕妤再次怀孕又再次流产,该如何是好。”
“这同本宫有关系吗?”林月音理所当然的问道。
张永张口结舌,想说田婕妤是皇后娘娘的人,若是能生下小皇子,也是一个助力。可是这番话到了嘴边,反复咀嚼了两三次后,张永还是咽了下去。低头应道:“娘娘说的是。”
林月音呵呵一笑,“本宫根本不在乎这后宫有谁怀孕,也不在乎谁流产。无论是谁,生下小皇子,都本宫都没有实质性的好处。既然如此,本宫何需花费精力去防备这些阴私之事。再说了,后宫没有了阴私,算什么后宫。阴私之事本就是后宫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不能否定这一点。”
“奴才明白了。那娘娘之前对杜安说的那些话?”
林月音面露讥讽之色,“本宫虽然不在意谁怀孕流产,但是本宫却不能容忍有人挑战本宫的权威。这后宫是本宫的地盘,在本宫的地盘上兴风作雨,本宫若是不管,岂不是威严尽失。”
说来说去,还是权柄遭受了无视和挑战,才会让林月音跳出来,准备同裴颜卿单挑。奈何裴颜卿如今不在京城,只好让杜安传话。虽然杜安什么都没承认过,但是林月音已经认定,宫里女人接连流产的事情,裴颜卿脱不了关系。这个男人如同孤狼一般,任何事情他都做的出来。
田婕妤流产一事,在后宫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多半的人都自觉了忽视了这件事情。当然,也不乏有心人,比如文婕妤。
文婕妤同田婕妤同病相怜,二人之间便多了许多话题,两人关系也亲近了不少。田婕妤甚至答应文婕妤,等她养好了身体后,会替文婕妤引荐孝昌帝。
自文婕妤流产之后,孝昌帝就再也没有临幸过她。林月音仁至义尽,已经不再管她的事情。萧太后也想明白了,有个二皇子足够,无需再来一个小皇子分薄二皇子的福分。故此对文婕妤的事情,能不管就不管,多半时候也都是敷衍了事。
靠山指望不上,绝色容貌也没了用武之地,文婕妤的日子过得极为苦闷。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总算让她抓住了田婕妤这根稻草。只要运筹得当,翻身日子指日可待。
林月音得知此事后,并不干涉。下面的嫔妃自有她们的生存智慧,林月音也是乐意看到大家你争我夺,免得张贵妃独美。
倒是张贵妃那里,有意做小伏低,小心伺候,很快又恢复了宠爱。不少人都在说,长此以往,张贵妃轻易就能打破当年穆贤妃宠冠后宫数十年不衰的记录。这种说法在后宫极有市场,很快就有更多的人跑到张贵妃面前跪舔,表达投诚之意。
张贵妃极为得意,也笼络了一些有用的人。虽然还不至于同林月音分庭抗礼,却也能兴风作浪,让整个后宫为之颤抖。
林月音对待此事的态度就是不闻不问,任由张贵妃去折腾。
林月音反其道行之,将手段用在了张家人身上。张家次子养好了伤势,腿脚果然瘸了,成了高低脚,走路一瘸一拐的。好好的一个大家公子,转眼成了残疾人,的确让人唏嘘。张家次子的性子也因此变得极为敏感乖张,在庄子上大发威风。冲破阻拦,跑出庄子,打了人,还将人打了个半死。
此事惊动了张贵,张贵赶紧出面善后,可不能再让言官御史有借口弹劾张家。张贵见儿子如此不受管教,也听不进任何劝解,若是继续将他放在庄子上,谁也说不准会闯出什么祸事来。干脆一咬牙,将次子接回府邸。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总好过在外面惹是生非。
张家次子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如今这个模样,住在城外或是住在城里,并无多大区别。
回到张府后,张贵找了个机会,同次子苦口婆心的谈了一回。奈何次子是油盐不进,任由张贵说干了口水,他都是一个态度。张贵又是恼怒又是失望,长叹一声,只道老天不开眼,将他的好儿子害成了这般模样。
张家次子是个有谋算的人,如今他钻了牛角尖,自己日子没了盼头,他也要别人跟着他一起受苦才会觉着甘心。于是他行事越发荒唐残忍,不说随意凌辱丫头,并将人致死,竟然还对张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动手动脚,若有不从便是一巴掌甩去。
张夫人怒极,这分明是在挑战她的地位。张夫人不得不出面好言劝解。可惜张家次子根本不给张夫人面子,还变本加厉的欺辱张夫人身边的丫头。害的那些丫头一个个又恨又怒,又跟老鼠见了猫似得害怕。
张夫人跑到张贵跟前告状,请张贵出面好好管束次子。张贵叹气,他不是没管过啊,可是没用。只能安抚张夫人,让张夫人再忍耐忍耐。
张夫人咬牙切齿,对于张贵的偏袒,感到极为不满。面上不说,心里头却记上了一笔。
不过报应很快到了张贵头上。张家次子竟然敢调戏张贵的小妾,还想强行行那等恶事。若非下人及时赶到,那小妾就要遭受次子的毒手。此事被张贵知晓,张贵顿觉天旋地转,血涌上头。自己的儿子要给老子戴绿帽子,这何止是不孝,简直是大逆不道。
张贵怒极攻心,张夫人冷冷一笑,趁机挑拨离间。张贵身处愤怒中,哪有空细细考虑,提着一把剑就冲到次子院子里,直接找次子砍杀过去。
“孽子,老夫今儿就结果了你,免得你再祸害家人。”张贵这一剑,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剑砍下,血花四溅,不仅砍伤了次子的脸颊和臂膀,更将父子之情砍杀殆尽。
张家次子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张贵恍恍惚惚的,还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盯着满地的献血,再看看身上,早已经被喷溅的血液玷污。剑尖还在滴血,一滴接着一滴,刺目的红,刺鼻的腥味。
张贵突然间哆嗦了一下,手中的剑掉落在地,猛地冲外面大喊,“大夫,赶紧去请大夫。”
张贵后悔了,就算儿子调戏了自己的小妾,他也不该如此冲动,对儿子做出这般血腥残忍的事情来。张贵双目赤红,当即命人将那个小妾绑了,押解到次子跟前。、
次子还处于昏迷中,人事不知。小妾支支吾吾的,恐惧得快要昏死过去。
张贵轻抚小妾的面颊,往日美艳的女人,此刻鼻涕眼泪齐流,实在是丑陋不堪,让人不忍目睹。
张贵柔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从了他了?”
小妾连连摇头,张嘴想要解释,奈何嘴巴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若是从了他,老夫就会怪罪你不守妇道,而不是恼怒下对他动手。如今他生死不明,人事不知,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是你害了老夫的儿子,是你勾引老夫的儿子,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败坏了张家的门风,你说老夫要如何处置你才能消除老夫心头这口恶气?”张贵越说,面色越显狰狞可怖,越说越有杀人的冲动。
小妾连连摇头,匍匐在地,只求张贵看在往日恩爱的情分上,给她一个机会。再说了,明明是那次子调戏在先,欺辱在后,为何张贵要颠倒是非黑白,将责任全都推在她的头上。她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妾如何承受得起。
奈何此刻的张贵根本就没将小妾当做人来看,又岂会在意她的想法,她的动作。张贵只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就算要教训儿子,拿一根棍子就可以了,为何偏偏拿了利剑,也不给儿子一个解释的机会,一剑就砍了过去。这就算好了,脸上必定会留下疤痕,手臂说不定也会跟着残疾。一想到儿子将来凄凉的模样,张贵就悔恨不已。
小妾乃是祸首,他不会饶了她。他要让小妾给儿子陪葬。于是张贵提起锋利的匕首,一刀宰下去,小妾那高挺的鼻梁就被切了一半下来。接着一刀又是一刀,好好的一个人还活着,却不如死了。那小妾哪里还有美艳的过往,已经完全没了五官,没了人形。
这般境况,任谁见了,都要惊声尖叫,恶心欲吐。太狠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张贵却将人性中最恶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张夫人只在门口看了一眼,就昏死过去。
张家大子也只看了一眼,便跑出去吐了起来。至于护卫们,更是呕吐连连。
可就算如此,那小妾还是没能死成,还有一口气吊着。小妾没了人样,自然也就没了人心,没了恐惧,没了未来。她不顾一切,朝张贵咬去,狠狠的咬在张贵的脸颊上。哈哈,张贵切掉了她的五官,将她变成厉鬼,那她就用厉鬼的办法来报仇。不过她还要感谢张贵,留下了她的嘴唇,她的牙齿,又将口中的破布取下,这才使得她有了报仇的机会。
小妾用死的信念咬下这一口,带着对张家全族人的诅咒,慢慢变得僵硬,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就算她死了,她的牙齿还紧紧的咬着张贵。分明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侩子手。张家的下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分开小妾。张贵一狠心,干脆举起匕首,一刀砍下,总算将这个贱人给分开了。
可是张贵的一张脸却受伤严重,鲜血直冒,一个硕大的伤口突兀的出现在脸颊上。这要是治不好,岂不是就要破相。破了相可就不能做官啊。张贵不敢掉以轻心,张家人都紧张兮兮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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