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起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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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起风时-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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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排一块块从平锅中铲起,盛入盘里,这个过程,在罗若珈手中,熟悉而陌生的进行着,耳边听着陶扬打电话愉快的声音。这是第二次到这儿,第一次来时,那是打发一份沉淀的隐痛,第二次来这儿,是个新娘,是陶扬的妻子,是这个陌生环境的家庭主妇了。天!我做了什么?是陶扬问过我的,我真的不冲动?真的很冷静?新娘?陶扬的新娘?一个全世界绝无仅有、荒谬透顶的新娘。
“小母鸡!”
陶扬愉快的声音,跳着进来了,从后面一把抱住罗若珈,突然感觉到抱着的是一个矗立不动的身躯,陶扬警觉的放开手,抱歉的笑笑。
“对不起,小母鸡,我忘了。”陶扬两手一摊,“我忘了你还不习惯我—;—;我碰你。”
“电话打了?”罗若珈端起盘子,放在餐桌上。
“你没听见?我老头说,要我带你回高雄农场。嗳!小母鸡,有没有兴趣?我老头哪个农场真的很有意思,换换口味到乡下玩玩怎么样?”
陶扬堆满盼望的笑容,期待的等着,罗若珈盛了一碗蛋炒饭到陶扬面前。
“我应该见见你的家人,不是吗?”
“那么—;—;你是肯跟我一块回去啰;?”陶扬身子凑前,“小母鸡,不会反悔吧?”
“难道我不应该跟你一块回去?”罗若珈放一小块肉排进口中。
“小母鸡!”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罗若珈低下头吃东酉,陶扬摸摸下巴,又开口了。
“小母鸡,我还是说好了。”
罗若珈抬起头。
“小母鸡,怎么搞的,我有点—;—;有点怕你。”
“慢慢会改善的。”罗若珈继续低下头。
“小母鸡,那么—;—;”
罗若珈再抬起头。
“那么你也觉得我是有点怕你啰;?”
陶扬半天没讲话,那表情就像小孩在外头挨了揍,回家却不敢说,是既委屈,又难以压抑的。
罗若珈明白陶扬这个思想单纯、感情直觉的男孩—;—;自己的丈夫。突然,罗若珈觉醒到自己的残酷,他是多么令人同情的牺牲者,凭什么自己一昧的用着进法院以前的态度?他是真的爱着自已,他原不是那种有个性的男孩子,他有敏感的思绪,及容易受伤的感情,但,就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他不应该爱的女孩,他迁就,他讨好,他忍让,哦!陶扬,我是真的伤了你了。
罗若珈伸出手,握着陶扬的手,以从未有的温柔,虔诚地望着陶扬。
“陶扬,让我们忘掉以前的一切,我们都明白,我们虽有那张结婚证书,却荒谬没有基础,我们没有彼此了解,没有互相爱着,但我们结婚了。我说过,我是不做后悔决定的人,我既然做了,我就不会后悔,我会尽我做妻子的职责,我会让自己把这个角色扮成功。我有原则,不管什么情况,我结婚了,我不要它是个悲剧。你说你怕我,那是以前的态度所致。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我们各为自己尽责任,好吗?”
听起来,合情合理,毫无暇疵可寻。但,那却不像一对新婚夫妻,一对现代的新婚夫妻,在结婚第一天的对白。陶扬只有一个怪异的感触,就像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彼此认命,彼此妥协,如果把这座大厦拆掉,变成四合院的厢房,换掉身上的打扮,那就完完全全是老式婚姻的情绪了。
但,感触归感触,这么多年,往来的女人形形色色,第一次让自己这么认真,认真的情愿,甚而渴望占为己有的,就是罗若珈,陶扬已经很满足了,还要求什么?纵使是占了便宜得到她,但,她总算是属于自己的了。
“小母鸡,我晓得你到目前为止,对我还没有什么感情,但我是真爱你。”
“我知道。”
“我一向放荡惯了,我私生活很坏,但,我对你,我很尊敬,我甚至连歪念头都没有动过。”
“我晓得。”
“你是我第一个认真的女孩。以前,没认识你以前,我从不知道,也没想过我要爱什么样的一个女孩。遇见了你,我突然得到答案,我要你,我要一个有品格、有正确观念,生活端庄,令人尊敬的女孩。也许我一向接触像我一样放荡的人,所以,遇见了你,我很珍惜。”
“我明白。”
“我想—;—;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一件事情,当然,你可以拒绝,因为我绝没有什么用意,只是,我爱你,我希望了解。”
“你问。”
“昨天在你家,洪燕湘她们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有一次我在咖啡店看见的那个歪了一颗牙的男人?”
罗若珈缩回手,有一段时间神情像需要帮助,而又阻挡着什么,沉溺于一种非常的痛苦中。陶扬晓得自己问错这件事了,想开口,罗若珈却已经昂起脸,一个隐隐的深呼吸,像没有发生过什么。
“我们不谈彼此的过去,好吗?我只告诉你,我是有原则的,某些方面,我尊重而且欣赏传统的社会习性,不管我过去发生什么,你会知道,你娶的是一个完整无缺的妻子,婚前婚后,你可以大胆的抬起头,做一个没有闲话、光明磊落的丈夫。”
陶扬只觉得一阵阵惭愧袭上来,洪燕湘、丹妮那些女人的脸,这时候像一根根的毒针,扎得陶扬伤痕斑斑。
“小母鸡,我很惭愧—;—;但,我问你的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不过,我有需要对你交待,是不?”
“小母鸡,你觉不觉得,你—;—;怎么说呢?你似乎是这样的人,但女孩子实在不容易。”
“你不会为这个性上的问题,提出什么要求吧?”
“我爱你,也包括这些。
第六章
    罗家的客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气氛,罗伯新的张目结舌,当场愣得讲不出一句话。朱爱莲的弄巧成拙,气得要死,宝宝也察觉出大人的不对劲,乖乖的躲在角落玩小火车,一点声音没有。罗若珈跟陶扬坐在一边,似自若、似紧张。
朱爱莲嘴含着烟,一肚子恼火,设计不得逞,而两个人竟当真结婚了,恨,恨得她牙痒痒的。她晓得罗伯新有一万分气愤这桩婚姻,静静的客厅里,听到朱爱莲充满自信的音调:
“你也太不把你爸爸放在眼里了,养了你这么久,他那点对不起你?哦,婚都结了才回来,这不是先斩后奏,大不敬吗?你爸爸可是有点地位的人,你这么做还顾不顾罗家的面子?偏偏,哼!嫁的还居然是个名声那么坏的人,以后我看也甭拉人凑牌角了,还有什么面子嘛!堂堂罗伯新的女儿,什么人不好嫁,竟然嫁个—;—;”
“朱阿姨,这是我们罗家的事,如果你忙的话,你可以离开!”
罗若珈冷峻、硬绷的打断朱爱莲充满自信的借题发挥,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罗伯新仍呆若木鸡的瘫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但脸色奇坏,朱爱莲扔掉烟头,张牙舞爪的叫起来:
“罗伯新,你听听你宝贝女儿讲的什么话?啊!你把你爸爸气的,你年纪那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说结婚就结婚,意见都不先征求一下,啊!这还不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带回来的,居然还是陶扬!”
“朱阿姨,如果我爸爸都没有意见的话,我想你可以停止了。”罗若珈的声音比上回更冷、更硬。
“嗳呀!罗伯新,你听见了吧?你看看,她哪像是念过书的,你在这里她都对我这个态度,你不在了—;—;”朱爱莲寻死寻活的装起了哭调,“我和宝宝在这个家,那还有立足之地啊!不是我对她有成见,你亲眼看见的,你看她泼辣的,这种女儿你是怎么教出来的,你到底—;—;”
“你上楼去!”罗伯新厌烦的一挥手。
“什么?你叫谁上楼去?”朱爱莲指着自己的鼻尖,走向罗伯新,“你说清楚,你叫谁上楼去?”
罗伯新也火了,一反平常驯服的态度,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楼梯口:“叫你!叫你上楼去,少在这儿大吼小叫!”
意外的不只是朱爱莲,连罗若珈与陶扬都吃了一惊,从罗伯新娶了朱爱莲,只见唯唯诺诺,这么凶还是头一遭,真是平地一声雷,吓住了每一个人。
“罗伯新!你好大的胆—;—;”
“上去!”
角落里玩小火车的宝宝,都抬头睁大了两只不明白的眼睛,朱爱莲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冲到罗伯新的面前,罗伯新没等到朱爱莲过来,更大的吼声,又爆出来了:“听到没有,你给我上去!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上去!”
人是怕暴力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朱爱莲在一百个不相信中,捂着脸上楼去了。
罗伯新重新坐下来,指指旁边的沙发,示意罗若珈跟陶扬过来坐。
静思了片刻,罗伯新先前的震惊、呆若木鸡、不能接受,都恢复了。和蔼与关切重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别的我也不说了,现在,讲什么都没什么意思了。陶扬,我这个女儿,脾气稍微怪了点,但实在是个好女儿,我也不是往脸上贴金,她嫁给你,算你幸运。我只讲一句几千年来岳父对女婿讲的那句老话:别亏待她。你实在很幸运,我这个女儿真的很好。”
“我很爱若珈,你放心,爸爸。”陶扬十分有礼貌地,完全没有平常的吊儿郎当。
“若珈,爸爸晓得你—;—;”罗伯新咽下了下面的话,“也许你们命中注定是有缘吧!做了陶家的人,就要像个做媳妇的样子,个性要改一改,别老叫爸爸为你操心。”
“爸爸!”
父亲眼中流露的那份了解,罗若珈只觉得一阵心酸,差点哭出来。脸一昂,罗若珈靠近陶扬些,主动去握陶扬放在膝盖上的手。
“别为我担心,爸爸,你女儿很懂事。”
是很懂事,那靠近的身子,那主动握的手,样样是一番孝心,罗伯新不晓得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个性这么强,强得远胜于一个男孩,罗伯新迷惘了,天哪!保佑我那好女儿吧!她实在是从未做错过什么,纵使这桩婚姻她错了,也求你发慈悲,令他们圆满。
☆☆☆。。☆☆☆。。☆☆☆
从台北搭飞机到高雄,然后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计程车,才到达陶家的农场,到了陶家农场,已经入夜十一点多了。
陶家是生活十分规律的一个大家庭,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十一点多在台北,正热闹呢?但在陶家,整片辽搁的农场,一片安宁。
陶志高夫妇晓得儿子今天要带新媳妇回来,尽管平常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灰心,但,娶了媳妇,也实在是桩大事,夫妇俩对坐客厅,满怀喜悦的等着,谁也不肯去睡觉。
“爸爸、妈!”
十一点的钟都响过了,那个令人灰心的儿子回来了,身边站着一个令两位老人家诧异万分的媳妇,想像中,儿子带回来的绝不会是什么高尚的女人,但站在跟前的,超出了他们的想像,高雅、端庄、一脸有教养的模样,两位老人家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吓坏你们了吧?”陶扬拉过罗若珈,神气得意地,“你们的媳妇是道地的中国人。若珈,这是我亲爱的爸爸和仁慈的妈妈。”
“爸爸、妈。”
罗若珈不卑不亢,有分有寸,十分得体的略弯了弯腰。两位老人家一时还无法从这么完善的事实中走出来,不敢相信的望望儿子,又仔细的打量着媳妇。
陶志高太满意了,对儿子露了个欣赏的眼色,陶老太太牵着罗若珈坐下来,爱不释手的。
“小扬说你姓罗,叫—;—;”
“若珈。”
“哦,对了,看我这记性,若珈,小扬实在不错,居然给我们找了这样的媳妇,简直—;—;”
“好啦!他们又不是明天就走,你先给他们弄点吃的,然后洗个澡,早点休息,两个人都累了,你饶了人家好不好!”
陶老太太不高兴的瞅了丈夫一眼。
“若珈,饿了吧?我弄点吃的来。”
“妈,你儿子也饿了咧,不要见一个忘一个好不好?”陶扬嚷到陶老太太后面,“记清楚哦,媳妇是你儿子找的。”
“你呀!”陶老太太拧了儿子一把,“好、好,你们谈谈,我一会儿就来。”
“妈,”罗若珈站起来,“我也去帮你做。”
陶扬得意的猛跟老子眨眼。
“很贤慧吧!妈。”
“你爸爸积了德。”陶老太太乐在心里,“你才有这个造化。若珈,你休息好了,坐了一天车,也累了。”
“不累,妈。”
“那—;—;也好,我们在厨房还可以聊聊。”
陶老太太满意的挽着罗若珈朝厨房走了。陶扬跳到陶志高面前,摸出香烟。
“来一根吧!爸爸。”
接过烟,陶志高瞪了儿子一眼。
陶志高用力一吸,又瞪儿子一眼。
“怎么样?”陶扬手指往后一比,“不错吧?比你那几个有出息的儿子能干吧?”
“算你这辈子做对了一件事。”
“哈—;—;我说亲爱的爸爸,你这个儿子,是小事糊涂,大事精明,你别搞错啦!”陶扬开心的拍老子的肩。
“这可不是在你们那个乌烟瘴气的电影圈哦!”陶志高摆出不满意的样子,拿掉儿子的手,“一点上下不懂。”
“何必嘛!嗳!亲爱的爸爸,我想问你一句正经话,我踉我那新媳妇,看起来,还真—;—;郎才女貌吧?”
“你配不上人家。”陶志高老实不客气的看儿子一眼。
“太伤你儿子的心了!”陶扬往后一站,拍了拍袖管,“你瞧瞧,你看你生的儿子多体面,一百八十公分,七十二公斤,骨骼强硬,肌肉结实,头是头,脸是脸,这个风度也不差,人品也不坏,这简直太优秀了麻!就是干了行你瞧不上眼的职业,不过在外国,演员是很—;—;”
“这是中国。”陶志高瞪了儿子两眼,“我们陶家是读书人,不作兴靠脸蛋吃饭,只要肚子里本身有东西,脚踏实地的工作,不取巧,不投机,目出而做,日落而息,规规矩矩,挺着腰杆,那样才像个男人。”
“爸爸,你这样说就太那个了嘛!难道说,我们都该回来蹲在你这片农场啰;?”
“你看看你,像个二十七岁的男人吗?道理都不会听,就别在那儿断章取义,要你脚踏实地,可没要你非留下来务农不可,你有一肚子东西,你爱往那跑就往那跑,我拦了谁?你要留在农场,我还嫌你呢!你能做什么?”
“好啦!你的那些个道理,明天再说吧!”陶老太太端着东西出来了,后面跟着罗若珈,手上拿着碗筷,“吃了,好让他们早休息了。”
手一摊,陶扬无可奈何的坐下来。
“陶扬。”罗若珈盛了碗炒面,上面放了块鸡腿:“来,吃完了去洗个澡。”
陶扬有些愕愣的,罗若珈体贴而温暖,半点在台北的冷漠也没有。愕愣归愕愣,陶扬自然有一股做丈夫的尊严与暖流,心中感激、赞赏的看了罗若珈好一会儿。
“爸爸、妈,你们也吃点好吗?”罗若珈把面递给陶扬,礼貌的问。
“我们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你们吃吧!这样好了,我们先去睡了。”陶志高转头问太太,“房间给他们打扫好了吧?”
“昨天就准备了,我刚刚还带若珈上去看过了。”
“好了,那我们就先睡了。”
罗若珈赶忙站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
“爸爸、妈,晚安!”
吞下一口面,陶扬嘻皮笑脸的。
“晚安啦!亲爱的爸爸、妈妈。”
陶老太太满意的在媳妇脸上看了又看,才跟着丈夫上楼去了。
陶家夫妇一走,陶扬眨着眼睛,咬了口鸡腿。
“小母鸡,你满给我面子的。”
罗若珈没说话,拿起陶扬的空碗,加了些面进去。
“小母鸡,你猜我老头刚刚跟我说什么?”
“你不能在他背后称他父亲?”
肩一耸、眉一挑,这几个轻浮的动作后,倒有几分的惭愧,陶扬抹抹嘴巴,严肃了些。
“我爸爸说,他那没有多大出息的儿子,配不上他的新媳妇,嘿,乱伤我的心。”
罗若珈放下碗筷,整理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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