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一直是个大美人,美人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以把自己捣腾得精致完美作为第一目标。哪怕眼下的局势对朱利安来说如履薄冰。
在场的人里,不忧心忡忡的,除了凯瑟琳,还有就是朱利安本人。
在他人唉声叹气或者争论接下来哪条路最好走到时候,朱利安悠闲地摆弄茶具,为大家泡茶。那是来自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家的名茶,极其珍贵。
室外大雨滂沱,室内丝竹摇曳,倒真是喝茶的好环境。
可是不是好时候。
山姆下将一口气饮下朱利安递来的茶,多少在生着闷气。虽然他明白朱利安一直都是这个腔调,但自己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这种不干不脆捉摸不透的人了。
“殿下,我看现在也商量不出个什么来,我先走了,您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山姆呼哧呼哧就站了起来,到底武将出身,声音也不是一般的洪亮。
“好啊,都回去歇着吧。”朱利安顺着他的话,笑眯眯地对大家说。其他几人愣了一下,本以为朱利安会挽留山姆,没想到直接下令逐客。众人叹气的叹气,告辞的告辞,陆陆续续离开。
最后书房里只剩凯瑟琳一人陪朱利安坐着,慢慢喝茶。
现在大约也到了黄昏时分,因为下雨,天色倒是一直很暗,分不出个什么来。
朱利安的书房布置得很娴静,其中一面墙是空着的,直接连着外面的小方庭院。下雨的时候,就放个结界,不让雨水打进来,所以观雨也特别合适。
因为室外昏暗,房里没点灯,光线自然也不亮,借着外头一片幽幽的绿色映在白墙上,饮一杯茶,静谧而有情调。
凯瑟琳慢慢站起身,走到朱利安身边,摇曳生姿。
“没想到啊,你为了这么个侍女,竟然冒了这么大的险。朱利安,我该说你勇敢呢,还是愚蠢?”凯瑟琳俯身,嫣红的指甲从朱利安脸上轻轻划过,落到他的唇间。
“嗯,说我天真吧。”朱利安抬头,表情很无辜,眯着眼笑,“还要谢谢陛下的眷顾,谢谢陛下最后还是站在了我这边。”
凯瑟琳挑挑眉,倒未做表态。
正如她现在坐在朱利安这里一样,她的天平倾向,圈内人都知道,所以干脆也没什么顾忌,山姆他们叫了,她就来了。
反正现在路易国王也病得不轻,时昏迷时清醒,只要每天过去陪一会儿即可,说的也都是胡话。
现在没人有精力去追究她到底在什么人那里做了什么。即便追究了又怎样?反正如今老国王已经掌不了权了,就看到接下来胜者是艾伦还是朱利安。
超重局势,二分天下。
凯瑟琳顺势将身体靠在朱利安身上,笑了,“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像安妮那样落难,你会不会也这样来救我?”
朱利安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吻,道:“朱利安万死不辞。”
凯瑟琳“咯咯咯咯”笑了起来,身体更是倒进了他的怀里,美目向他脸上扫过,双手一抬,就将他压在了身下。
呃,幸亏朱利安泡茶坐的是坐塌,空间足够大。
“你,想我了没有?”凯瑟琳居高临下,一手撑在朱利安的胸口,另一手抚摸他的脸,他的脖子,再慢慢探入他的衣襟内。
朱利安叹了口气,放松下来,躺平,闭上眼睛说:“对不起,这次是真的把你卷了进来。”
凯瑟琳倒也想得开,干脆跨坐在朱利安的腰上,笑道:“政治,本来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我不站在你这里,就必然站在艾伦那里,没有什么中立可言,左右都是场赌博。”
“那么,是什么促使你压了我这个宝?”朱利安笑起来。
“这个么……”凯瑟琳俯□,唇轻轻地贴在朱利安的嘴角,“听说艾伦是个性无能。”
朱利安愣了一下,大笑起来,伸手抱住凯瑟琳,翻了个身,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前,笑得身体都在颤抖。
凯瑟琳没有说话,伸手将他抱住,看着外面的昏暗光景下的雨幕。朱利安笑着笑着,也笑累了,不想动,就这样抱着她。
温暖的身体,真好。
书房的结界虽然闭屏了雨滴,但是没有闭屏掉冰凉的温度。朱利安比较喜欢稍微有些凉意的环境,这样让人容易保持清醒。
或许是太累了,他还真的睡了,迷迷糊糊间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和雷恩一起在草地上放风筝,母亲就坐在不远处喝着咖啡,看着他们。
那时候,天空很晴朗,太阳很温暖,笑容也很真切。那是朱利安最快乐的时刻,也是最珍贵的回忆,一直放在心底保存着,不敢轻易拿出来回忆。
那样的回忆,会让人变脆弱。
当他身边有了安妮以后,他不允许自己脆弱。
安妮……安妮是个柔软的名字,这个名字总能轻易触及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曾经雷恩说,这世界上没人是无敌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软肋,只要抓住了敌人的弱点,就不会有攻不破的堡垒。说那个话的时候,安妮已经在雷恩身边了,当时朱利安还挺不以为然,可是后来,当安妮也成为了他的弱点以后,他却发现,这个弱点哪怕存在着,也是他生命中美好的存在,哪怕再拖累,他也不能将这个包袱丢下。
所以他用力骗自己,骗啊骗啊,仿佛就会好受很多。他想着有一天,骗着骗着,自己就能信以为真。
直到有一天,艾伦对他说:“其实你不过也就是个只能骗自己的可怜虫。”
38
38、黑魔法 。。。
38。
“路易国王陛下的第二个王后,雷恩和朱利安殿下的母亲,伊蒂丝,没有死。”奥斯卡说完这句话,艾伦震惊了。
奥斯卡叹了口气,笑道:“你果然还不知道。”
艾伦沉了下眉,问:“你怎么知道伊蒂丝没死?”艾伦这样城府极深的人,能让他表露出惊愕的事情可不多,若非真是刺痛了他的心,他绝不会如此的。
奥斯卡在桌上摆出两个酒杯,倒入红酒,说:“猜的。”
“猜的?”艾伦皱了下眉。
奥斯卡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一派温柔的男人,将一个酒杯递给他,笑道:“殿下,我不敢说这个猜测完全正确的,但十有八九。”
艾伦接过酒杯,踱步到窗口,抿了一小口,开始从这漫长的记忆中拼凑出线索。间或好像有一些蛛丝马迹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还是没有头绪。
奥斯卡也不急,坐在沙发里慢慢喝,喝完了第三杯,他才说:“殿下,我们两个月前悄悄搜查过朱利安殿下的宫殿,你还记得吗?”
艾伦转过身,略微顿了下,道:“不是没查到什么吗?”
“是,他那里确实没什么值得特别关注的东西,一切宫殿内的用品都符合他王子的身份,以及一贯以来铺张奢淫的性格。”奥斯卡说,“可是我却注意到他的寝宫的角落里,有一些奇怪的粉末。”
“粉末?”艾伦皱了皱眉。
“殿下你知道,我稍许学过一些炼金术。”奥斯卡摊了下手,“那粉末刚巧我认识,那是实验黑魔法所用的。”
艾伦手里的杯子裂开了一条缝,红色的液体顺着缝隙,慢慢向下流淌,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袖。
“后来我派人查过,曾经雷恩也研究过黑魔法。我不知道这对兄弟从什么时候起对这门学科感兴趣的,但从小与他们一起长大的殿下您,不知道是否能回忆起一些什么事情。”
艾伦沉默了一下,问:“这件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雷恩殿下研究过黑魔法的事情我刚知道,而朱利安殿下花名在外,实际也是只难以驯服的猛虎,加上伊蒂丝陛下的死因……原本朱利安殿下若是回不来,那也便算了,如今回来了,自然要小心应对。所以这些事情我又想了想,揉在一起,就觉得里面可能有联系。”奥斯卡小心翼翼地说,毕竟朱利安这么顺利进城,是因为他背叛了艾伦的结果。而现在把这些他私底下查到的情况告诉艾伦,也算是种补偿了。
当然里面他隐瞒了一些情况,就是关于安妮的事情。
先不说安妮能从诅咒之地回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奥斯卡注意那天安妮对艾伦说过一句话:“你能给我恢复记忆吗?你能给我恢复我失去的法力吗?”。这话奥斯卡听进了心里,安妮说恢复记忆和恢复法力,那么意味着她失去了记忆和法力。
奥斯卡出于关心安妮的身体状况,取了她的血样做检查,谁知道,查出了个天大的秘密。
安妮不是人,是海魔女!
奥斯卡一直以来都是羽月大陆优秀的炼金师,安妮血样也是他亲手取的,中途没有离过身,而检查也是他亲自重复做了好几次的,就他对自己专业的了解,相信不可能有错。
如果安妮真是海魔女,那么她失去记忆,特别是失去法力的事情就好解释了。本来海魔女的法力要高出人类整一个等级,但是她们一上了陆地,法力就会受到限制,这样的情况下,被人类法师封了法力也不是不可能。
而后,顺藤摸瓜地想,为什么朱利安要封了安妮的记忆和法力而留在身边呢?
安妮就像个定时炸弹,虽然奥斯卡自己也喜欢她,可不得不说的是,安妮留在朱利安身边,对朱利安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若有一天被人发现她海魔女的身份,那么作为她主人朱利安必然会面临巨大的谴责和压力。朱利安这样聪明且明哲保身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的亏本买卖!
当然要说朱利安对她有感情之类的话,奥斯卡也是相信的,可安妮的来路,实在有些蹊跷,这蹊跷,仔细一琢磨,奥斯卡就发现了一些巧合,而这还要从雷恩说起。
雷恩死了快要三年了,宫里与他熟悉的,特别是接触过的宫女都被换掉了,可有些东西能够隐藏,而有些东西是隐藏不了的。
安妮就是在雷恩刚死的那会儿,出现在暴风城的。
另外,雷恩在死前半年,曾经出海过一次,那次船队遇到了海啸,船翻了,上面的海员都死了,只有雷恩一个人活了下来。他们的出事的地点,就在被誉为死亡地带的禁忌之海,而禁忌之海就是海魔女的聚集地!
这些种种的细节,一个两个算是巧合,但那么多个巧合们要都能非人为地碰到一起,就该叫奇迹了。
奥斯卡一直是个细致敏感的人,刚开始查到艾伦的生母达莲娜和朱利安的生母伊蒂丝都死于疯魔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未免太巧合了,如今揉在一起看,这其中的千丝万缕就似乎浮现了出来。要知道疯魔的成因有很多种,除了小部分自然因素的作用外,大部分都是中了黑魔法的后期症状。
如果硬要说路易国王的前后两代王后都自然疯魔,跟黑魔法无关,呵呵,反正奥斯卡是不信的。
本来奥斯卡对于两位前任王后的调查和疑问到这里也完结了,可是他在给安妮验了血以后,看着安妮的血样,忽然想起了一些曾经听到的传闻,关于海魔女和黑魔法的……说海魔女的血,是某些类型黑魔法必备的催化剂!
有些事情奥斯卡不敢确定,但是隐隐觉得里面有问题,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伊蒂丝应该是没有死的,就是因为没死,才用得着安妮的血来做实验。要是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朱利安那些对安妮异常关注的行为也就好解释了。哪怕他对安妮一点感情都没有,安妮对他来说也将是个非常重要的不可取代的人!
这个认知让奥斯卡莫名心疼,安妮在面对艾伦的时候对朱利安的袒护他是看得出来的,那是纯粹的对朱利安这个人的好,无关身份和地位,但朱利安却并不同样回报于安妮。
奥斯卡有些倦,靠在窗台上看着被雨滴打湿的玻璃,玻璃上映出了他原本完美无瑕的一张脸因水迹的折射,看起来已经扭曲。
他轻轻抬手,推开了窗,大风一阵灌了进来,夹着斗大的雨水。皮肤因寒冷瑟缩了一下,雨滴打在身上,细纱的裙子一沾湿便贴在皮肤上,有些凉。
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鱼池,随着哗啦啦的雨声,水面也荡起层层涟漪。池边有一排大树,树枝在风雨中摇摆,哗啦啦作响。
“砰砰砰砰”,门被敲响,声音急促。
艾伦与奥斯卡对视一眼,沉声道:“进来。”
一仆人冒着雨湿漉漉地进来,喘着气说道:“殿下……陛下醒了,现在就招您过去!”
艾伦用软布擦了擦手上的酒,慢条斯理说:“知道了,你先出去。”
门关上,艾伦对着奥斯卡笑:“你在对安妮这件事做出选择之前,应该先去了解一下朱利安的行动力,奥斯卡。”
奥斯卡愣了一下,没有太理解这句话。
无论如何,现在箭在弦上,他唯一希望的就是正面冲突发生后,安妮不会有危险。
39
39、囫囵 。。。
39。
深秋,雨夜,大风。
艾伦一路走来,风夹着雨滴打进连廊,湿了衣袍。
他脚步缓了一缓,廊外院里大树的树冠被风卷起,树枝树叶“哗啦啦”作响。
这暴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深秋的雨,一场凉过一场。
从太子寝宫到国王的寝宫,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到达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几乎已经湿透,这样见国王颇有些狼狈,艾伦在门前略施法术,水珠纷纷从他袍上飞起,散去。
“殿下,陛下已在等您了。”门前侍者躬身为艾伦开了门。
艾伦拂了拂衣袖,入内。
这是一座白色的圆顶建筑,是一百年前的帝王顺着帝后的喜好所建,整体清爽流畅,内在精心布局,虽没有奢华耀眼的装饰,但精工之处,典雅婉约,又不失王者的大气,舒适宜人。
房内光线不算明亮,壁炉内火烧得很旺,倒是暖和。
路易国王倚在床上,身旁两人,一坐一站。坐着的是凯瑟琳,站着的是朱利安。
艾伦深深地看了凯瑟琳一眼,微微一笑。
这次为协助朱利安平安入城,凯瑟琳从暗处走了出来,倒有些出乎艾伦的意料。艾伦只当朱利安手段好,竟把凯瑟琳也拉过去了,而且还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见过父王。”艾伦躬身对路易国王行礼。
朱利安笑得牲畜无害,叫了一声:“王兄。”
艾伦点点头,走过去。
路易国王显然心情很好,看兄弟两人这么和睦,心情就更好了。
“我这一病醒来,就听人说朱利安失踪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这个小儿子了,哪里想到,神对我不薄,朱利安平安回来了。”路易国王眼里有些湿润,在场的另三人看起来也有些动容,但是真是假,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父王,儿子不孝。”朱利安上前,握住路易国王的另外一只手。
“是,你是不孝。”路易国王毫不客气地指责,“我三个儿子里,你是我最头疼的一个,从小就爱惹是生非,没消停过!”
朱利安惭愧了一下,他爹已经说得很客气了,他哪里是惹是生非这么简单,他还贪婪好色,不务实事,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一票耿直正义的官员见了他都摇头叹气,敢怒不敢言。
“儿子知道错了。”朱利安尽力表现出一副忏悔的样子。
“人各有命啊,我也不强求你能跟你哥哥一样……”说到这里,路易国王怔了怔,仿佛在回忆。在场的三个人都没打扰他,他们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须臾,国王因病而更显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低声道:“雷恩,我的孩子,我这就可以见到他了……”说完又看了手边的两儿子一眼,“还有你们的母亲。”
艾伦和朱利安都沉默了,各怀着各的心事。
凯瑟琳娇嗔了一声,“说什么呢,病会好起来的。”
路易国王轻轻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柔地说:“对不起,你那么年轻就跟了我,我也给不了你什么……”
“说什么呢。”凯瑟琳咬了下唇,也有些难过。确实,他没有给过她什么,可是她又何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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