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崴傻傻地望着芫格格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心整个拧了起来。老天!他对她做了什么?
☆ ☆ ☆
洛崴独自坐在春晓楼内,倚着窗子望着隐没于夜色中的奇幽湖,那暗沉的色彩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芫格格由他身后走来,目光嗔怨的瞅了他的背影一眼,然后假装没事似的往他身上倚去。此刻,她的身分是“蓉儿”。
“在发什么呆?”她淡淡的问。
洛崴回头看着她,她身上散发的馨香直扑入鼻,可是他竟然不像以前那样为之所惑。
“在想妳;。”他的声音平淡无味,不掺杂着半点喜怒哀乐。
“是吗?”她睨着他,“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洛崴心虚的撇开眼神,对她的敏感产生一股莫名的反感,“随便妳;爱怎么想。”
芫格格愣了一下,语气甚是不悦,“你今天吃错药了吗?”别以为只有他心情不好,她的心情比他更差。哼!用情不专的男人。
洛崴甩来一记锐利的眸光,“妳;似乎很多疑?”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
“你若不反常,我又何需多疑?”芫格格稍稍退离他,娇悍地注视着他。
蓉儿娇悍的态度突然让他想起芫格格,从她甩他那记耳光后,他便时时刻刻想着她,片刻也无法停止。
芫格格睨着他半晌,身子再度倚向他,温柔地说:“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也许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他悄悄地叹了口气,勉强对她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这件事除了他之外,谁也无法替他出主意。他应该狠下心来断绝和芫格格之间的朋友关系,唯有这样,他才不会愈陷愈深,也不会做出对不起蓉儿,和违背自己承诺的事情。
芫格格深睨着他。不说?不说就算了,反正你不说,我也知道为了什么,除了“芫格格”还有谁能惹得你如此心烦?不过说来真是让人气闷,难道那一巴掌还没打断他对芫格格的情愫?看来她得想办法试探一下不可。
☆ ☆ ☆
洛崴远远的便瞧见在客栈前踱着方步的芫格格,身子一转就想躲开,但却被眼尖的芫格格唤住了。
“覃护卫。”她一边唤着,一边跑向他。
洛崴缓缓地转身面对她,脸上有些许的尴尬,“这么晚了,妳;怎么还跑来这里?”
芫格格扁扁小嘴,头垂得低低的,“那天……我……对不起!”
洛崴愣了一下,心无由地疼了起来。那天是他冒犯她在先,她打他在后,不对的人应该是他,她却亲自跑来跟他道歉,这让他觉得又难过又心疼。
“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该冒犯格格金躯。”他拱手作礼,为他的无礼道歉。
“不!”芫格格急喊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一时冲动,根本无意冒犯,是我太小题大作了,那一记耳光……很痛吧?”
洛崴苦笑着摇摇头。
她抬起头怯怯的看着他,一脸的忧郁,“你不肯原谅我,是吗?”
“不不不,属下怎敢呢?只──”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急急地打断。
“那就好了。”她立刻绽出灿烂的笑颜,那调皮灵动的表情又回到她的脸上,“那我们还是朋友啰;?”
“这……”真是恼人啊!他本想告诉她,从此别再见面了,但见她笑得如此灿烂,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是啊!还是朋友。”脑子里突然冒出蓉儿的身影,心又揪疼起来,“格格……”
“什么事啊?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芫格格侧着俏脸看他。
洛崴一脸懊恼的神情,经过几番挣扎,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妳;知道的,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知道啊!”芫格格顿时充满警觉。
“那么我……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他断断续续的说完。
芫格格露出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哼!总算有点良心。
她假装困惑的皱皱眉,“为什么要保持距离?”
洛崴眉心深锁,“我怕……”
“怕你会再对我情不自禁?”她一语道破。
洛崴的脸霎时红了起来,看得芫格格忍不住想大笑。他还以为她不懂呢!原来……
“我不希望做出半点对不起蓉儿的事。”他说。
这才对嘛!她欣赏专情的男人。“这样啊?”她做出思考状,摸摸下巴,“那好吧!咱们就保持‘点’距离好了。喏,以后咱们见面时,两人之间要保持……嗯……”她用手比了个大步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你说可以吗?不过这样会不会稍微远了一点?万一在人声嘈杂的客栈里说话,岂不是得拉高嗓门,这样会不会太辛苦啊?”她做出懊恼的神情,抓了抓头。
洛崴差点当场昏倒。这丫头简直……简直是个白痴!但是,她可爱的动作却逗得他仰头哈哈大笑。
她也笑了,只因为喜欢看他这种爽朗的笑容。
☆ ☆ ☆
即使是一片无星的夜空,热闹喧嚣的北京城,依然不受夜幕的影响,尢其是酒楼,此刻人潮更是熙来攘往、络驿不绝。
百媚阁今夜又是一片人声鼎沸,因为今晚又是蓉儿献艺之日。
数不清的客人挤在花厅之内,唯独不见那俊挺卓绝的翩翩身影。
真意外!他今夜竟然没来,不过不来也好,这样她就有时间可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舞完一曲,芫格格便匆匆退下,在春晓楼换上夜行衣后,立即从暗处施展轻功,飞掠出百媚阁。
赈银再过五日就要送出去,南方的百姓正等着这笔钱救急;他们被大水淹没的家园需要重建,流行病又正在灾区扩大流行,需要医药的救助。她必须利用这五日的时间,多搜括一些银子,好让南方的百姓能够继续生活下去,虽然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她还是坚持要尽心付出。
今夜预备“光临”的有两家。一家是住在西北门离江边不远的钱府,那钱老爷是个抠门的守财奴,要他捐点银子救灾,就活像有人要割他的肉一样,真是让人愤怒!今夜她若不让他气得捶胸顿足外加吐血,她就不叫莫子芫!
另一家则是城中经营绸缎庄的李府,这李老爷是个大好人,常常自动捐献银子救济贫穷,但她觉得他的钱还是太多了,所以自作主张要帮他多做点善事积积福德,好让他能长命百岁、福寿双全。
如飞燕般的灵巧娇躯,轻盈地奔走在各家的屋顶上,绝妙的轻功让她足下了无声息,迳自飞掠于暗夜之中。
☆ ☆ ☆
来到北京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他却始终查不出有关神偷的一丝消息,或者该说,他是被自己的感情问题困住了,花在情感上的心思远多于去追查神偷的行踪。
懊恼于自己复杂的情感,他流连徘徊于离百媚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百媚阁──他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蓉儿。
他愈来愈无法抑制自己对芫格格萌生的情感,但也不愿违背自己对蓉儿的诺言,紊乱的心不断挣扎着,却仍挣脱不开这难分难解的情感。
背脊往树干上一靠,洛崴仰头望着夜空叹息,他真的觉得心好乱。突然,从百媚阁窜出一道鬼祟的黑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让他想故意装做没看见都难。
第一个闪入他脑海的讯息只有两个字──神偷。除了偷儿,有谁会在黑夜中着夜行黑衣,鬼鬼祟祟的在屋顶上走?当然,这人是否就是神偷,还有待商榷,不过他会找出答案来的。
他施展轻功往上一掠,追随那抹黑影在暗夜中急速前进。
哇!真是好身手!动作如此矫健利落,让他这个御赐神猫差点甘拜下风,看来他遇上对手了!因为对方光是轻功就足以教他刮目相看,令他不得不揣测对方的武学造诣可能也非常精湛高深。
黑影跳到一座深宅。那宅子虽伫立于黑暗之中,但由那琉璃砌成的屋脊来判断,这绝对是富贵之家。看来,这偷儿挑了个上好的地方下手。
洛崴悄悄地跟着跃下屋脊,循着那抹黑影前进。
芫格格早就发现被人跟踪了,因为玩心突然大起,所以她决定要让这跟踪者吃鳖,而且……嘿嘿,抓个替死鬼也不错!
想要她这个神偷认栽?哼!门都没有。
她将跟踪者引至钱老爷的书房,然后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故意弄出莫大的声响。
搞什么?洛崴潜伏在门外,皱起眉头偷窥那偷儿的举动。这家伙绝不是神偷,神偷哪可能会弄出这么大声响?完全不符合“神不知、鬼不觉”的条件。
他有些失望,但身为御前护卫,保护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于是在偷儿将一幅价值上千两的唐朝墨画拽在怀中时,他立即将门踢开,悠哉倚在门框上,调侃道:“这样粗手粗脚的,怎么当贼呢?”
她回他一笑,自大的说:“谁说当贼一定要‘贼手贼腿’?我智勇双全更是有利。”
“是吗?那我倒想见识见识你所谓的智勇双全。”他挑眉,露出期待的表情。
芫格格蒙在黑布下的嘴角上扬,竖耳听见不远处已有了动静,黑暗中依然灿亮的眸子诡谲的一眯,随即将手中的画轴抛给他,笑着抛下一句,“送给你当礼物!”她矫健的身子飞快地掠出窗子,没入黑暗中。
洛崴飞身往窗外追,不料却被由门外、窗外冲入的众多钱府家丁团团围住。该死的,他落了那偷儿的圈套了。好个智勇双全的恶贼!他恨得牙痒痒的,没想到他御赐神猫竟叫老鼠给耍了,真是愈想愈惭愧、愈想愈没面子、愈想愈火大!
钱老爷衣衫不整的抖动着肥胖身躯走到洛崴面前,用一对金角眼直勾勾地瞪着他,怒骂道:“王八贼!你竟敢动我的钱,想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难道你不知道刘大人是我的拜把兄弟吗?我看这回你会直的进官府,横着被人抬出来了,可恶的王八贼!”
“我不是贼──”洛崴无奈地想为自己辩解,但钱老爷不给他机会。
“这话你跟刘大人说去。”他又啐骂一声,然后大喊:“把他给我送进官府,让刘大人好生给我伺候着。”
伺候?洛崴瞪着这只搞不清楚状况的肥猪,瞧他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是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呵!跟刘大人是拜把兄弟?那他不就非得去拜会拜会刘大人不可了,他非常想看看那刘大人是怎么听这肥猪的话,来“好生伺候他”!
☆ ☆ ☆
芫格格一大早便上洛崴下榻的客栈找他,可掌柜的说洛崴一整个晚上都没回客栈,而且他也没去百媚阁,那……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昨夜被那可恶的家伙破坏了好事之后,她便早早“收工”回家睡觉了,所以今儿个精神特别好,偏偏家里又待不住──其实也不是待不住啦!就是……就是……哎呀!就是想见见他嘛!问题是……他在哪儿呀?
见不到他的面,让她不自觉的垂头丧气了起来,一边叹气,一边走回王府,却没想到在经过府衙时,会遇上正从府衙里走出来的洛崴。
“覃护卫!”她惊喜地奔了过。
洛崴紧绷的脸庞在乍见芫格格时,化成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芫格格!妳;怎么会在这里?”他走向她,所有的不悦在见到她时,全莫名地一扫而空。
芫格格敛住笑意,娇俏地噘了噘小嘴,“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会一夜都没回客栈?”
洛崴诧异的睁大眼,“妳;一早出现在街上,就是为了找我吗?有重要的事吗?”
“我……”她的俏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眸光闪了闪,“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啦!只是……”只是想见他而已嘛!她张大了眼睛,嘟起了小嘴,“没事就不可以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啊!”他笑着看她嘟嘴的可爱模样,突然伸手捏了一把她嘟高的唇,“干嘛像个受到委屈的孩子似的嘟着嘴?”
她的脖子猛地往后一缩,被他这种亲昵的举动骇住了,一张俏脸瞬间撩起炽热火焰,“我……”
洛崴自己也怔住了。老天!他总是情不自禁。他回避她的目光,转开了头,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芫格格待脸上的红热褪去,才像蚊蚋似地嗫嚅道:“没有关系啦!其实……其实朋友之间逗着玩也无所谓、如果真要那么拘谨,还做什么朋友呢?你说是不是?”她愈说愈大声,愈说愈理所当然。
她的话化解了他的尴尬。他会心一笑,“说得有理。那……”他摸摸咕噜咕噜叫的肚子,轻松地道:“我的肚子饿死了,咱们一块儿去吃点东西吧!”
她也正饿着呢!“我早膳没用就出府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呢!走吧!咱们去吃北京城有名的王记烧饼。”她又恢复活泼的笑脸。
她走了几步后,侧脸问他,“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昨夜为什么没回客栈的原因呢!”
洛崴突然沉下脸,那种从不曾在她面前表露过的威严神情差点骇着了她。他低低地哼道:“神偷戏神猫。”
“神偷戏神猫?”她纳闷地眨着晶灿美眸。
“我昨夜追缉神偷,却被神偷给耍了,还被钱老头送进府衙。”他自嘲地哼笑,阴鸷的脸庞闪着一抹让人发寒的冷冽,“那钱老爷果真和刘大人是金兰之交,送我进衙门时,还特地吩咐刘大人要好生‘伺候’我呢!”
芫格格的步伐猛地停住。他昨夜追缉神偷?这么说……昨天跟踪她,却被她耍弄的人就是他啰;?
洛崴回头,见她怔愣地杵在原地看着他,不禁走回她身边,“怎么了?”
“哦!那……”芫格格拉着他,紧张地上下端详了一遍,“刘大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刘大人对待那些鸡鸣狗盗之徒,通常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是动到他金兰之交的头上。
见她如此关心紧张,一股暖流顿时注入他的心窝,他喃喃地道:“傻瓜!我乃堂堂御前护卫,他哪敢动我一根寒毛呢?”他的眸子怎么也无法离开她诱人的美颜。
是啊!她怎么突然忘了他的身分了?她感到一阵羞窘,俏脸再度染红,微垂眼睑的低问:“那……那后来呢?”
洛崴的神情再度转为阴郁,沉凝得让人发寒,“刘大人不由分说的就要我画押承认自己是神偷,简直是个昏官!”
“你画押了吗?”她又紧张了,粉脸猛地抬起。
他噗哧一声,“傻瓜,画了押,我还能站在这里吗?”
她低下了头。该死的!她是怎么了?关心他也不用关心到老忘了他的身分呀!他可是堂堂的御前护卫耶!除了万岁爷,谁能拿他怎么样?她──真是糗极了。
“那……”她的声音梗在喉咙里,一双小手绞得快要打结,她决定不再问问题了。
他的笑脸又转为阴沉,低冷的声音如寒风般刺骨,“我狠狠地训斥了那昏官一顿,骂得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草率办案。”
芫格格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去管这件事如何结束了,此刻,她只知道自己好不习惯看他这种会让人畏惧的脸色,这让她觉得像见到皇上发怒一样,让人心惊胆战。她还是比较喜欢他那不正经的样子,至少不会让人觉得疏离、畏惧,虽然容易令她脸红,却……让人觉得甜蜜。
洛崴见她又愣愣地注视着自己,想逗弄她的情绪又升了上来。于是他将脸凑近她,托起她的下巴,“干嘛这样盯着我瞧?是被我这张俊脸给迷住了吗?”
“我?”她又是一阵羞窘,俏脸整个红了起来,猛然拍掉那正抚触着她下巴的手。
“你少在这儿臭美了!我乃堂堂的格格之尊,哪有这么容易就迷上个男人呢?又不是花痴!”语毕,她迈开莲步便往前急走,只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朗笑,那笑声仿佛渗入她的体内,化作火焰,熊熊地燃烧着她。
☆ ☆ ☆
洛崴走出百媚阁,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嬷嬷说蓉儿突然有要事回乡去了,过几天才会回来。听见这消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竟然乱得一塌糊涂。没有蓉儿在身边,谁来提醒他对她的承诺呢?
最近,他跟芫格格愈走愈近,明知这不是好现象,却又无力拒绝。而现在蓉儿不在身边,孤独寂寞的心只怕会更难控制,尤其在面对芫格格娇俏美丽的灿颜时,实在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