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加个笑面狐大嫂,他的日子可想而知,必定活在水深火热之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且她特别声明过会记很,那……他还能活命吗?
好险,好险,幸亏她逃得快。
莫迎欢抚抚心跳急促的胸口,拍拍何大的肩头要他放下她。
“主人,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只是一时气血不顺,你不要担心。”她是被意外慑了一下魂罢了。
她下意识地将手搁在银袋上,回想起自己仓皇而逃的可笑举动,忍不住嘲笑起自己的懦弱。
不过是个银袋嘛!大不了还给他,用不着赔上一生的幸福来保住那不起眼的小东西,她若不想嫁人,谁能逼她嫁。
现在莫家是她当家主事,老爹和娘早已不管,整个扬州城已在她的掌握中。她何必怕个外来客,真是自己吓自己,无趣得很。
她心一宽,笑容也就轻柔些。
“主人,饿了吧!何大下厨烧两道好莱。”
是好久没尝尝他的手艺。“好呀!麻烦你,我还真是饿了。”莫迎欢顽皮地摸摸小腹。
“咳!跟何大不用客气,我这就去厨房准备,等会端进花厅是吗?”受到礼遇。他反而有些局促。
“嗯。”
何大一双长腿一跨,很快地消失在她眼前。
莫迎欢有气无力地推开房门,一道淡绿的纱市隔开花厅和内室,屏风后是一座手工精巧的花型裕地,四周雕刻着动人的海棠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淡淡花香。
迎面而来的是水仙般娇美的优雅丫环秋婉儿。
“婉儿,叫人烧两桶热水,我要沐浴。”
文静的秋婉儿淡笑不语,转身迈出门槛。
不一会儿,一名体壮的家丁持了两桶热水注入浴池,不久又蜇出门外再取来一桶冷水和一桶备用热水。
秋婉儿舀冷水调调水温,待水温适中,她从衣橱中捧出换洗衣物搁在浴池旁一个造型讨喜的置衣架上,而后洒了些花瓣在水面上浮沉。
“小姐,需要我为你宽衣吗?”
莫迎欢横瞪了秋婉地一眼。“你天生丫头命呀!非要找骂人才甘心。”
“你脾气暴躁。是谁意你生气了?”她只是笑笑地接过一只银钗。
“还有谁,不就是你。”尚书千金做起丫环事,比真正丫环还称职,她看了就一肚子火。
当初接受婉儿的典当并非少个丫环,而是看不惯吕家仗着有个女儿是亲王的宠妾,以势凌人意图强占她的清自身子才出手。
入府后,她当真换上丫环的简便衣着,无怨无悔地做起丫环,把她伺候得像个“残废”,凡事都不需自个动手,只要张开两片嘴皮。
起先她还费心解释,这一切纯粹救急不用放在心上,要婉儿安心地帮她整理帐目就好。
可是婉儿太有骨气,非要典身为婢,以报她的急施援手之恩。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唉!是她命太好还是运气佳,总是有便宜送上门让她拾,而且还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要穿着单衣沾水淋浴吗?”可见小姐这会气得不轻,但扬州城里,应没人惹得起她才是。
每回她只要受了些闲气回来,一定先沐浴净身,说是去霉气,所以秋婉儿才会如此想。
莫迎欢脸一沉,气呼呼地剥光衣物下浴池。“看我生气你很得意是不是?”
“奴婢不逾越,只是善尽奴婢的本份,提醒小姐气糊涂的小事。”秋婉儿屈着身子半跪在池旁为她顺发。
“你是千金之躯,何必委屈自己来服侍我,搞得我气得内伤。”她眼半闭,享受着秋婉儿的服侍。
莫迎欢就是这么个心口不一的懒女人,嘴上说的和她此刻表现的态度完全不符,还不是摊开四肢任由秋婉儿洗挣一身疲惫。
她爱银子,也懂得享受人生,绝不亏待自己。
人家既然拜托她当恩人,何乐而不为地顺着人意,大家皆欢喜嘛!
“休提过去事,秋家早已没落,若非小姐的善心,婉儿已是花残之身,无颜见穿于世。”
“跟你说过多少回,是我看吕家的败家子不顺眼,故意找他晦气,干么老挂在心口当碑石惦念着。”
“你的用词叫人汗颜,什么碑石都胡乱编之。”小姐是口恶心似水,可柔也可冷如冰。
跟在小姐身边一年多,还会摸不透她的性子吗?
她除了爱财些,喜欢耍点小聪明戏弄人,设计旁人为她生财,其实本性倒是不恶;有点小孩子的骄气,但不致伤及无辜。
受她惩戒的人大半是些故作圣人的恶徒,而少数恶作剧的玩弄对象,也大抵是她的好友,但他们气过、闹过也就笑开了,不会心存芥蒂。
“看看你小我一岁却老气横生,比守着贞节牌坊的寡妇还严谨,只有死书呆当你是宝,无聊!”
一提及心上人,秋婉儿娇颜一郝。“是他惹你生气吗?我替他赔罪好了。”
“啧!没媒没聘,你当自个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呀!真不害羞。”莫迎欢故意逗着脸红的丫环玩。
“人家……人家是怕他生气顶撞了你,你知道冷大哥心直口快……”
“心直口快”说得好听,姑娘家一遇上感情事,心都偏斜了。
“呃……他是有些……偏激,口气冲了些,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秋婉儿舀了一瓢热水,脸上挂着温柔多情的浅笑,冷大哥因为爱她,所以不忍她为人奴婢,老是无法控制理智找小姐斗嘴。
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她,令她觉得好气又窝心。
“哼!我看他是太愤世嫉俗,自以为清高,哪天真惹毛了我,叫他光着屁股满街跑,看他神不神气。”
她掩口轻笑。“别说赌气话,到底是谁惹你发这么大火?”
“怎么,你不是才替穷酸鬼求过情。”
“他的本事我清楚,绝挑不起你的火气。”她这话不是看轻地,而是事实。
嬉笑怒骂皆由人是小姐的淡然,若真功了气,只有她侮人的份,鲜有人能给地排头吃。
这回小姐八成是整不到人而生暗气。
“噢!”
“小姐不想将今日受的气告诉奴婢?”小姐大概气得不轻才不愿吐实。
“哎呀!一笔陈年老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她可不怕他来催讨。
甩甩头,莫迎欢从浴池中站起身,让秋婉儿为她穿上一件件衣服,然后光着脚丫子走到梳妆台前坐定,任人擦干那一头湿发。
看着镜中倒影,她有自知之明,自己并无一张倾城倾国的绝美容颜,他为何一到非她莫娶的模样?
虽是匆匆一瞥,他身侧那位女子的姿色堪称绝妍美女,而他却有如此行径,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女人总是多了颗嫉妒之心,说她不吃味是骗人的,除非她不是女人。
不过叫人猜不透的是,哪有人上门索讨迟来的婚约还带个美娇娘,是他大自负想享齐太之福,还是来示威,表明他的身价抢手得紧。
看尽儿女情事,聪明如她岂会看不见那名女子眼中的痴情?
“主人,我烧了一桌好菜,你快趁热尝尝鲜。”
“呵!何大,你的手脚真快,我正念着呢!”她是说谎不打草稿,哄得何大心花怒放。
收买人心不是光靠银子了事,适时的赞美才留得住人心。
莫迎欢穿上缎花绣鞋,让秋婉儿随意地扎了束发,神清气爽地由内室走出来。
她的笑容在瞧见花厅圆桌边坐的小人儿,立即换上一张后娘脸孔。
“死小鬼!你敢来抢我的东西吃。”
“大姐,你愈来愈美丽,银子一定赚好多好多哦!”十岁大的小男孩十分谄媚地说道。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口蜜腹剑,少灌港米汤,我可不是娘。”
小男孩名唤莫笑痴,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莫迎欢的娘原本是名前来依亲的寡妇,来自大漠。
三十岁左右的寡妇不失大漠儿女的豪放健美,因为盘缠用尽,突发奇想把自己给当了。
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少老板不知所措,他是头一回听闻有人以身当典当品,迟疑地不敢接受,只当同情她而收留在府内。
内向含蓄的少老板碰上热情洋溢的消寡妇,日久竟生情意,无视年龄的差距而成就了好事,不久寡妇有喜才正式拜堂宴客成为夫妻。
少老板非常迷恋年长的妻子,几乎是爱不释手夜夜春宵,拿她的话当懿旨百般依从。
也许两人太恩爱了,独生一女便不再传出喜讯。
十年后,长女已九岁,快四十岁的莫夫人好想有个小娃儿来要玩,因为女儿太一精明了不肯让她玩,因此提议要丈夫纳妾,谁叫她生不出来。
深情不渝的丈夫自然不允,当她是开玩笑,试探他的情意是否有变,两人缠绵了一整夜。
孰知一个月后,妻子从妓院买了个尚未开苞的伶妓回府,偷偷在丈夫茶水里下春药再将两人关在房里三天,三餐药剂照放,非要逼他留下种。
三天内,受药力控制的丈夫不得不和伶妓行房十数次,但累的是身体,痛的却是心。
三天届满,气愤难当的丈夫整整半年不曾和妻子说过话,也未曾再与新宠有过肌肤之亲。
毕竟是多情丈夫,在妻子百般求恕的情况下,他还是原谅她,夫妻恩爱更胜往昔。
而伶妓因那三日之欢受了孕,不久产下一名男婴,在莫夫人默许下,成了有名无实的二夫人。
只是小男孩从一出生就和亲娘不亲,老是喜欢赖在莫夫人怀中,因此所谓的二夫人更是没有地位,比守活寡还叫人歉吁。
所幸她甘于平淡,不与人争咱得其乐。
“大姐,你上次不是答应我要送匹小马给我?”莫笑痴不怕她生气,用手指挑起一块肉塞入口中。
“上次的事我记不得。”好小子,抢菜又讨马,皮痒了。
他赖皮的抢白。“所以我来提醒你,不要忘了我的生日快到了。”
这对姐弟看似仇入,其实感情十分融洽,莫迎欢和地娘一样,十分地宠溺他。
“好啦!罗唆。回头我找乞丐头帮你弄一匹。”
这时在另一方,正醉卧美人膝的连祈风莫名打了个喷嚏,不安地左顾右盼,不见食银精身影才安了心,当自己多虑了。
第四章
怪得离奇,叫人忘工难安。
一颗心七上八下,莫迎欢直觉慌得很,她在碧草如茵的后院踱步,结好的发辫被她扯得不成形,凌凌散散地做落在鬓边。
“奇怪,耗子头在搞什么把戏?存心要把人逼疯。”以前的地可没这等狡猾。
五天了。
自从茶寮一会至今已有五天余,她是早晚担心他会寻上门,所以不让何大、白二离她左右,以防他的出现。
可是等待是件扰人之事,她又是没耐心的人。
所以暗地里她吩咐丐帮的弟子查探他们一行人的动静,反正丐帮帮主连祈风是丫丫的义兄,她和丫丫比亲姐妹还亲,利用一下也不为过。
根据消息回报,他目前住在城里最负盛名的客栈,从银庄提领一大笔银子不知要干什么,常见地方仕绅出入他住的客房。
若说做生意嘛!不见他有所动作,可他为何提领巨款在身边徒惹是非……她快猜得白了发,还是心乱如麻地被动等待。
等待、等待,这太不像她莫迎欢的行事风格。
“该死!最好不要算计我,不然我火烤你的耗子头,看你要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戏。”
她决定了,再一天。
一天内再无动静,她就主动出击,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个明白,总比闷坐愁台来得好。
一只银袋她戴了十来年是有些感情,放弃好舍不得。
兵法有云:“彼不动,我不动,彼动,我动。”现在就看他做何打算,她才好想出应战方法,可以人、财两得……呃,是银袋和钱财双得。
咋!瞧她的脑袋瓜子,想哪去了。
“咦!欢欢,你没出门收帐呀!”
“二娘,你没拿绳子套着那匹野马?”
迈着莲步缓缓走来的美妇,是独居冷阁的二夫人段玉琼,年方二十六,只大莫迎欢六岁而已,却已是饱经风霜的弃妇。
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宛若雪中一朵白梅,可惜美丽无人赏,空有淡淡梅香独闻,良人只钟情已上了年纪的辣舌椒果。
她的美丽是一种悲哀,不是幸福。
“痴儿好动,就算有条绳子也绑不住他的脚。”谈起顽皮的儿子,她不禁会心一笑。
“这个小皮蛋,他倒轻松逍遥,不来帮帮我,莫家他可也有一份。”想累死她呀!
段玉琼淡淡叹息。“他可没你的能耐,要他乖乖坐在帐房数钱,比杀了他还痛苦。”
“二娘,都是你们太纵容他了,我在他这个年纪时,莫氏当铺都开了好几间分行。”
谁说开当铺不赚钱,她硬是把财神爷请进门。
这些年莫氏当铺一间接一间的开,无一不可典当,除了死人之外,在扬州城可是独家生意,没人敢来抢。
“你是天赋异秉,痴儿哪能和你相提并论,何况说起纵容嘛!你好像是其中一份子喔!”
段玉琼的话中带着取笑,意思是有人送了痴儿一匹马,却口口声声反指别人纵容。
莫迎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是他太黏人了,我才托人找了匹劣等马给他玩玩,免得烦死我。”
“是喔!好匹晔骊的骐马,周穆王都得感慨他的八骏不及它呢!”那可是上等的小牡马。
黄口小儿实在不宜骑如此好马,真怕遭宵小之辈觊觎,枉费她的一番心意。
“不就是一匹马嘛!在我眼中是四足畜生,管它好与坏。”反正不用钱,她是你他人之慨。
段玉琼看着莫迎欢,心中不免感触良多。
同是女子,她的生活快意顺畅,凡事自有主张,不需仰赖他人员息,无所畏惧地在男人的世界争一席之地,扬州城无人不晓她的厉害处。
仅仅六岁之差,她将平凡的莫氏当铺推向扬州首富之位,而自己却是文弱女子只能空窗独望,凄凉终日,名为丈夫,实同陌生人,若非那三日之欢孕育了一新生命,她和处子有何分别?
人该知足,她不强求。
总好过生张熟魏、强颜欢笑的烟花生涯。
“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