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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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功不为过-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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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她懒不愿意、喜不喜欢,当想到自己的名字一辈子都会和这个人扯上关系时,她的心口匣浮起一种怪异的感受。

    那并不是厌恶,但她也说不出是烦躁还是羞窘,总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受。

    这感受让她的心口宛如溃堤的黄河,波涛汹涌,起伏摆荡。

    这时,菜色陆陆续续上来,悦翔楼的菜肴果然是名不虚传,肉鲜菜香,厨艺独到,大伙儿吃得十分尽兴。

    宛筠愉觎着江书砚,大婚之夜他曾为了几盘菜大发脾气,但此刻却专注品尝菜肴,也没见他发脾气。

    等筵席快结束时,上来一道芙蓉虾,苏仕群见着突然道:“江兄,你随江伯父离开杭州数年了吧?雪眉表妹烧菜的手艺可是又更精进了,你要不要尝尝?保证不会让你恼火的。”

    “恼火?”他们的对话让宛筠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啊?”

    “钦?格格嫂子还不知道吗?”苏仕群知道她不晓得,这下可兴奋了,连忙解释道:“江兄这人呀,儒雅尚礼、为人随和,待谁都好,但他有个怪癖,就是对吃食非常讲究,入口的食物未必得大鱼大肉,但一定得是美食,若让他吃了不合味的东西,便会大发脾气,这怪癖在京城也很多人知道的。哈哈哈!”

    “是吗?”宛筠诧异地看着江书砚,他的俊颜上满是无奈,但也只是默默听着好友揭他疮疤,不做辩解。

    不辩解就表示默认,默认就代表这是事实。

    宛筠想起大婚之夜,因为他对厨子手艺有微词,而当场发怒的事。

    “原来……”宛筠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原来他有这样的怪癖啊!

    这下她可知晓了。

    “江兄大婚之后还没发过脾气么?看来必定是状元府的厨子让江兄很满意。”

    苏仕群自以为是地下了批注,而宛筠和江书砚都很有默契地没说出实情。很多外人不必知道得太清楚,这是他们都有的共识。

    这时,云雪眉起身道:“江大哥,难得有机会一起共餐,就让小妹向店家借个,做两道家乡菜给江大哥尝尝以慰乡愁,可好?”

    “既然云妹愿意,那我自然也是欣喜之至。”

    江书砚同意后,唤来掌柜说明原由,掌柜的立刻一口答应。

    状元郎都开口了,他们自然乐意卖他个面子。

    云雪眉进了厨房,很快便烧出两盘菜,一道是龙井虾仁、一道是西湖醋鱼,鱼虽不是西湖产的,但味道却是地道的杭州口味。

    江书砚一尝之下,忍不住大声叫好。

    “鲜!果真是苏杭好滋味!”

    虽然离开杭州多年,但对家乡口味的眷恋,多年来一直没改变过。

    宛筠见他一箸接着一箸,吃得相当满足,于是认真打量起桌上的菜。

    搁在她面前的是龙井炒虾仁,那虾仁肥软鲜嫩,而龙井茶叶则是翠绿欲滴,看来十分晶莹可口,她忍不住夹了虾仁放进嘴里,尝尝杭州菜的味道。

    一入口,茶香扑鼻,虾仁鲜甜而富弹性,吃完嘴里清爽不腻,龙井的香气持久不散。

    再尝了口西湖醋鱼,酸与甜的味道调和得恰到好处,鱼肉软嫩而不烂,确实是一让人忍不住一尝再尝的好菜。

    “烧得真好。”她喃喃自语,吐出真心的赞美。

    这样的菜肴,只怕再给她一百年的时间,她也烧不出这样的好滋味,更别提她原本就不会做菜。

    “格格!”

    在一旁伺候的纹珠焦急地跺脚,她怎么能这样夸赞自己的死对头呢?

    但宛筠无所谓,味道好就是好,她不会味着良心说话。

    “江大哥与格格喜欢就好。”云雪眉温婉地微笑,接着对江书砚道:“本来还想做道无锡排骨让江大哥尝尝,只可惜排骨得在几个时辰前先腌入味,今天时间不足就不做这道菜了,改天若有机会,且让小妹上状元府小露手艺,再多烧几道菜让江大哥好好品尝。”

    “那自然好!只是请云妹来状元府玩,理应是来做客,怎么好让妹子下厨当厨娘呢?”江书砚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不要紧!只要能让江大哥一解思乡之愁,雪眉愿意天天为江大哥做菜。世上最好的佳肴,就是咱们苏杭的菜肴,还有什么比得过呢?”

    “说得是!”苏仕群拍着大腿附和道。“别说咱们杭州菜味道卓绝,光是雪眉的手艺,就值得一尝再尝了。”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杭州菜如何如何,让原本默默听着的宛筠,心里顿时有了股怒气。

    她承认云雪眉确实手艺不凡,但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唯有杭州菜才是这世间唯一美食,其它佳肴全是狗屎似的。

    她一气就失了理智,忍不住反驳道:“不是只有杭州菜才是佳肴,满族也有许多让人呕舌回味的好菜啊!”

    她一开口,另外四双眼睛全部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譬如呢?”姚守青不客气地直问,隐约听得出嗤笑的语气。

    “譬如……譬如说……很多啊!”

    宛筠正奇怪自己平日满桌好菜、好肉没少过,怎么现在一下子要想,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一下子想不起什么绝世名菜,所以回答得有些吞吞吐吐。

    “像……像是砂锅白肉呀、黄金肉呀……白肉雪肠……还有肉薛饰……”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噗!”姚守青捂着嘴,不给面子地喷笑出来。“原来肉饰饰也算满族佳肴,那我这几天早上吃的,全是满族的珍饯佳肴啰?”

    宛筠被她刻意嚷嚷的大笑讽刺得脸一红,又气又闷,完全说不出话来。

    “青妹这么想可就错了。”

    原以为会冷眼旁观的江书砚,不晓得是不是也正巧这么认为,竟然开口道:“满族菜肴或许不如汉族菜肴精致丰富,但有些传统菜肴确实非常可口,砂锅白肉正是一绝,而我也尝过做得极好的肉饰饰,皮酥肉香,嚼劲十足,至今仍是回味无穷哪!”

    “是吧?我可没唬人!”宛筠好像找到了靠山,气势顿时大了起来。

    “那么,不知道宛筠格格最拿手的是什么菜?”云雪眉柔柔细细地开口问道。

    “我最拿手的——”宛筠愣了下。

    “对啊!听格格方才的语气那么笃定,想必有不少拿手好菜吧?能不能说个一两道出来,好供我们参考一下呢?”姚守青咄咄逼人地跟着追问。

    “这……”她哪有什么拿手好菜?

    “哟,格格已经嫁为人妇了,该不会连半道菜也不会烧吧?”姚守青假装惊讶地捂着嘴道。

    “放肆!我们格格是何等身分,需要像粗民野妇一样下厨烧饭弄菜吗?”纹珠气不过,当场生起气来捍卫主子。

    “谁、谁说我不会?!”

    纹珠护着她,让宛筠心里十分感动,但她好歹是钮枯禄将军府的格格,满族女子的尊严可不容蔑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灶香,她怎能让满族女子被人瞧扁?

    于是她赌气道:“我自然会烧菜!方才我所说的,我全都能做,而且口味还不差。”

    话一说完,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姚守青一脸不信,而苏仕群与云雪眉则是默默瞧着她,不敢说话,但也瞧得出有几分怀疑。

    别说他们,就连宛筠的贴身婢女纹珠都把双眼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瞧着她。

    她家格格会烧菜?她怎么完全不知道!

    至于江书砚的反应——简直像是见到鬼。

    钮枯禄将军府的宛筠格格……他的妻子——会烧菜?

    如果他没搞错,从旁人的描述及他自身的了解,她那张红润的小嘴只会吃东西而已。

    “是这样吗?原来格格也是能擅厨艺的贤妻,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向格格好好讨教厨艺。”云雪眉淡淡的微笑道。

    “何必等改天呢?就明日吧!咱们几个人过府一聚,再请宛筠格格下厨露两手让咱们瞧瞧,这岂不更好?”姚守青大刺刺地道。

    “这样挺好!”苏仕群欣喜地附和道:“能够亲自尝尝格格大嫂的拿手菜,我梦里都会笑,只是不知道,江兄介不介意我们过府叨扰……”

    “过府一聚当然是没问题,但……”他实在怀疑,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妻子,能烧出什么佳肴以飨贵客?

    “既然江大哥同意,那就这么说定了!”姚守青径自决定道:“明日午时,我们过府叨扰,希望宛筠格格别吝啬,让我们见识一下您的好手艺。”

    “那……自然行、自然行。”

    人已经被推上了断头台,宛筠不得不把脖子往前伸,虽然横竖都是丢脸,但她绝对不要现在丢人。

    “好,那我们大家可要引颈期盼,好好地等着啰!”

    姚守青甜甜地朝她一笑,但那笑容却有着说不出的冷意。

    而窗外正巧刮起一阵风,不知怎地,竟让宛筠整个人都打起了哆嗦。

    “怎么办?!”

    房里头,宛筠像只烧锅里的蚂蚁,焦躁地走来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根本不会烧菜,他们要我明日烧一桌好菜宴请他们,我拿什么出来宴客哪?”

    宛筠几乎要抱头尖叫,她为什么要因为咽不下那口气,而赌气说出自己也能烧菜这番话?她真想拿针缝住自己的嘴巴。

    纹珠同情地看着她,但也无计可施,谁教这坑是她家格格自己掘的,该怎么帮她,现在她也全没主意。

    “啊——怎么办……”

    宛筠继续烦躁地兜着圈子,这时房门开启,她那半个月不曾出现在屋里的“丈夫”,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你的叫嚷声。”

    江书砚的眼眸,刻意地打量她脸上的表情。

    “没事,你听错了。”

    宛筠这人就是脾气强、性子倔,不随便低头,原本慌张得快哭出来的她,一见到丈夫,立刻佯装从容地坐回桌前喝茶,好似方才自己像只母鸡一样乱吼乱叫的情景,全是假的。

    “是吗?”他拉开椅子,也在桌前坐下。

    “既然你说会烧菜,那么为夫的现在有点饿了,烦请你下厨替为夫的温壶酒,烧两道小菜让为夫的下酒。”

    烧菜?

    “噗!”宛筠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啊!格格——”纹珠闪避不及,被喷了一身,灾情最是惨重。

    江书砚也遭到彼及,但他冷静地取出帕子,一一拭去溅在身上的水珠。

    “你、你说什么?!”宛筠整个人跳了起来,惊恐地问。

    “你听见了,为夫的饿了,请你下厨烧两道小菜。”

    烧菜烧菜烧菜烧菜烧菜……宛筠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这两个字不断地重复回荡……纹珠当然知道她家格格办不到,她连葱、蒜、韭菜都分不清楚,怎么可能会烧菜呢?于是连忙解危道:“姑爷,我家格格今日也累了,不如就让格格休息,我去请厨子准备——”

    “不行!”纹珠话还没说完,江书砚立即否决。“如果她累了,那么只烧一道菜也行,我今天非要尝到你家格格的拿手菜不可。”

    明日就要宴客了,今日怎能不先检验?就算他家“贤妻”不怕羞,他也不想在好友面前丢脸。

    “可是……”她家格格要是真能烧菜,猪都能在天上飞了。

    “怎么?你们这般推托,莫非是你家格格根本不会烧菜,却打肿脸充胖子硬说自己会烧菜?”江书砚锐利的眼一瞪,准确地道出事实。

    “你、你胡说什么?!”宛筠直到这时还不肯承认自己连菜刀都没拿过。“我当然会烧菜!我说我会我就会,你别乱怀疑!”

    “好,既然会烧,那就请你现在立刻下厨烧两道小菜。行吗?”

    “烧、烧就烧,有什么不行?”宛筠脸色难看至极地反呛回去。

    她天真的小脑袋瓜里,压根不觉得烧菜是什么困难的事,不过是把锅烧热了,再把菜丢进去煮到熟就行了。

    就算没亲自下厨烧过菜,吃也好歹吃了十几年,她小嘴可刁着呢,凭她的舌头尝味道,能烧出难吃的菜么?她自信满满地想着。

    对于她的自信,纹珠除了惊吓还是惊吓。

    她家格格烧出来的菜能吃吗?

    天哪,可别把状元爷给毒死啦!

    “那我……我也去帮忙好了。”忠心耿耿的纹珠自告奋勇地道。

    有她在,烧出来的菜好不好吃不敢保证,但至少该熟的会熟、不该放的东西也不会乱放,好歹不会毒死人。

    “纹珠,你留下来。”江书砚温文地笑着,语气却坚定地道:“你家格格一定不喜欢烧菜时有人在旁边打扰,所以我把厨房里头的人也全撇走了,你家格格可以安心地使用厨房,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宛筠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暗自把他骂得臭头。

    可恨的臭木头!明明就猜到她根本不会烧菜,还把厨子们全撤走,这不是摆明要她难看吗?

    好!江书现,你有胆子敢叫本格格下厨,就得有胆把本格格烧的菜吃下去!

    宛筠袖子一甩,气嘟嘟地朝战场走去。
第五章
    “啊——”

    状元府里的厨房,今日特别热闹。

    里头一下子传来锅铲落地的铿锵声,一下子又传来碗盘摔破的匡乡声,还不时夹杂着拔高的女人尖叫声。

    若是不知情的人恰巧路过,可能会以为府里的厨房里不是在宰杀鸡鸭猪羊,而是在杀人。

    “我家格格……不要紧吧?”纹珠望着紧闭的门扉,忧心仲仲地喃喃自语。

    而江书砚则让人搬来桌子凳子,悠闲地坐在厨房门前品茗嗑瓜子,就像监考官一样,监视着厨房里的动静,不许有人偷溜进去帮忙他打从心里怀疑宛筠会烧菜,所以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让她露出马脚不可。

    而人在厨房里头,跟着锅铲炉子奋战的宛筠,除了尖叫,还是尖叫。

    原本以为下厨不是件难事,没想到竟会如此困难,她几乎是拿命在跟锅铲炉子搏命。

    花去大半天的时间,厨房内的骚动逐渐平息,就在众人狐疑地猜测里面状况如何时,厨房的门打关,头发散乱、白嫩的脸蛋上还沾有煤炭的宛筠,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格格!”

    纹珠见她状似安好,又欣喜又欣慰地高嚷。

    宛筠端着放了菜的托盘,直走到江书砚面前,然后神气地放下。

    哼,别以为她不行!再怎么样,她也把菜烧好了。

    江书砚一见到托盘里那玩意儿,很不给面子地质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黄金肉啊!你瞧不出来吗?”

    她想来想去,老祖宗努尔哈赤发明的黄金肉看来最简单,所以她便凭着吃过的印象,还有自己的想象,烧了盘黄金肉。

    “黄金肉?!”江书砚几乎要大笑起来。

    “我看到的明明是乌漆抹黑的焦炭肉啊,哪儿像黄金肉?”

    “这……”宛筠一阵脸红,但仍不服气地抢白。“我做的是黑金肉,比黄金肉更好吃的黑金肉,这肉的颜色虽然黑了点,但味道又焦又香,很好吃的。”

    应该……是吧?

    “但这肉没切也没剁的,能吃吗?”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一整条肉上桌的,又不是要祭祖。

    啊,原来肉要切要剁,不是炒一炒就会自个兑变小块。宛筠心里恍然大悟,但脸上仍强装镇定。

    “怎么不能吃?以往大家常吃的黄金肉太没新意了,这黑金肉是我独创的,不切不剁,就像你们宋朝苏轼独创的东坡肉,不也方方正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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