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战事的胜负其实无关大局。就算让对方在这中原立足,对蒙兀人来说,不过是将来再费一下手脚罢了。
若是忽必烈大汗喜欢的爱子出了意外,那可是得不偿失的大罪。
伯颜心中惶怕,几乎要叫脱欢返回。只是想到这个少年王子的脾气,再有大汗对他的嘱咐,他右手微抬,却又颓然收回。
“阿里海牙!”
“我在!”
“你带着我的亲兵,还有你们所有将军的亲兵,一起跟随大殿下,前去剿贼!”
“是!”
对他的这个安排,阿里海牙显然极是意外。他身为伯颜的副手,统着这支由两个万人队组成的大军,一向负责参赞军机,攻城掠地。现下主帅居然派他跟随一个王子,前去攻打山匪。这样的差使,可并不能助长他的武郧。
不过身为军人,自然是以服从命令为首要之事,他微微一征,便立刻答允。
伯颜见他并不领会,只得在身耳前轻声道:“大汗派殿下来,不过是让他历练。敌人主力在此,山中想必空虚,殿下当无危险。只是事怕万一,你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我把我们最精锐的亲兵都调拨给你,若有意外,当无办法向大汗交待。”
阿里海牙心中一凛,立刻答道:“是,王子有甚意外,我一定不会活着回来。”
伯颜咬牙道:“你死了,脱欢也得安然回来。”
“是,我知道了。”
他们在此商议护卫脱欢的安全,当事人却是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痛剿山匪,建立殊郧。只是在打仗之前,烈酒和美女,自然也是蒙兀人的最爱。
脱欢打马扬鞭,并非前往军营选捡人马,而是直趋百姓的营地,寻找美人。
这方圆十数里内,尽是衣衫破烂的百姓。他们满面菜色,神情惶恐,担心并害怕着眼前的战祸,那些当家做主的女人们,还在想着家中的田地,鸡鸭牛羊。唯恐没有人管顾,牲畜们饿着了,伤着了。
对蒙兀人脾气秉性很是了解的她们,故意衣不解带,不加梳洗,任凭头发枯黄,容颜憔悴。先天条件太好,长相过于出众的,还会故意将自己搞的肮脏无比,脸上涂满了黑灰。
饶是如此,饥渴的蒙兀人,每天还是必定三五成群,到百姓的营地,寻找女人发泄**。上至老妇,下到幼稚少女,经常被他们拖拽出去,**之后方才放回。
象脱欢这样的高层贵族,原本用不着自己前来寻找女人。自然会有下级将校为他办理这样的小事,自己只要回到居处,就会有洗白白的美女光着身子,在床上等他。
只是他今天心情甚好,闲来无事,便自己前来巡看一番。
他虽然是粗陋的草原蛮族出身,其实自其曾祖父发迹后,整个黄金家族早就是全世界最豪富的家族,全天下的精致物什,他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在开平时,身边的侍女就有好几百人,此时在战阵之中,也有过百的亲兵侍卫,服侍他的起居。是以享受惯了的他,一进入满地泥泞,苍蝇乱飞,茅坑的臭气和着拥挤的人群散发出来的体臭,差点儿将他熏晕过去。
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他带着从人,绕过营地,得到木栅栏后的小小土坡上,借着夕阳的背光处,打量着光线下来往的人群。
正因如此,这一小队蒙兀骑士没有被营地的汉人们发现,得以让他从容观察。
看了半响之后,他一个满意的对象也是没有。心中怒气勃发,向众人道:“算了,回去!”
双腿略夹马腹,那得自西域的白马精壮无比,不过一个小跳,就轻松越过栅栏,跳到营地之内。
眼见有蒙兀人冲到营内,适才还有一丝和祥之气的营地,立刻大乱。无数的男人女人四散奔逃,嘈杂之声大起,无数灰青色的人影在脱欢眼前乱绕奔逃,令他眼花。
“真是和咱们打围时差不多,一声哨响,那些野猪、鹿、野鸡、兔子,就从树从草从里跳出来,四散奔逃。”
脱欢以极其轻蔑的语调总结一句,也不管旁人的应承,懒洋洋的往马屁股上打上一鞭,便欲离去。
那马正在调头,却不知道怎地,突然扬起前蹄,半只身子向后倒仰,脱欢猝不及防,整个身子向后一倒,堪堪就要摔倒在地。
他自幼长于马上,此时虽然危急,却也不慌,只是双腿紧夹,身止前冲,双手抱住马头,随着那股劲道之后,又往前冲。
这一仰一冲,终于将那股马力卸掉,安然无事。
脱欢甚是疼爱这马儿,虽然差点儿被它摔落,却也并不恼怒,只是笑骂它一句。便移目前看,却要看看,是谁挡了他的爱马,害的他差点儿摔落马下。
只见两个穿着青色布袍,头发散乱的汉人少年,正自发呆,面前有一个水桶,正在地上翻滚。适才这两人显然是挑着水桶路过,不提防冲撞了脱欢的坐骑。
脱欢正在皱眉,却听那其中一个少年惶声道:“大爷恕罪,小的们担桶太过吃力,低头行走,不防却……”
他正在求饶,旁边脱欢的亲兵却早就跳下马来,几个人将他们围住,也不等脱欢吩咐,便待拉下他们的上衣,将他们斩首。
冲撞蒙兀大将,还是一个死罪,更何况冲撞的是蒙兀人的王子。这些亲兵想起适才的险情,心中愤怒,忍不住推推搡搡,让这两个汉人少年快些跪下,准备受死。
“慢着!”
脱欢将手一伸,马鞭斜指,向适才开口求饶的少年笑道:“你说话很好听么,哪里人?”
那少年正在惶急,听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向自己问话,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答道:“回禀军爷,小人们是山东人氏,前往扬州探亲时,不合被大军卷来。小人们家中有些家财,愿意报效大军以为军资,只盼军爷能饶了小人们的性命,小人家中必有厚谢。”
他惶急之间,并不刻意掩饰嗓音,此时不但脱欢听了出来,就是寻常的蒙兀亲兵,亦是听出他声音清脆悦耳,好听之极,哪里象是个男人的声音了。各人放眼打量,只觉得他身形瘦弱,脸上亦是乌黑一片,体态身形,却其实与少年男子隐约间略有不同。
各人挤眉弄眼,一起笑道:“你看,这小娘皮穿了男人的衣服,捆住了胸部,其实仍然看的出来。啧啧,有前有后,王子殿下真是好眼神。”
他们用蒙兀话说,那少女显然是听不明白。她此时心中着急,也并未发觉各人神色有异,只是又急语道:“这位军爷,小人冲撞军爷,原是该死,只是舍弟年幼,不曾劳苦,是以脱力失足,并非有意。请军爷饶了他的性命,只斩我一个便是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是动听,因为说快又急又快,直如珠玉落盘一般,清脆爽利。
脱欢阅女无数,早就看出她五容秀丽,身形修长纤细,只是不知道这黑灰掩盖下的肤色,却又如何。
他却懒得与这女子多说,只吩咐亲兵们道:“用这桶底的水,给她洗洗。”
那女孩还欲帮自己弟弟求得性命,却不防几个蒙兀大汉冲将过来,将自己架起,那强烈的羊臊气,差点儿将她熏晕过去。正在羞怒间,却有一只**的毛巾抹在自己脸上,用力的擦了几下之后,便即离去。
“好,好好好!”
脱欢眼前一亮,右手用力一拍大腿,大赞道:“果真漂亮。这皮肤颜色,水嫩白皙,嘿嘿,晚上让我来好好掐上一掐。”
那姑娘的五官原本就精致小巧,配上白嫩红润的皮肤,果真是美艳之极。古人却没有后人的那些化妆和护肤品,寻常人家的女子,用些胭脂水粉便是不易,哪里能将肤色整治的漂亮。只有水土特别好的地方,方会出些肤色好的美人。若是不然,五官生的再漂亮,也是尽掩秀色,还不如现代一寻常的女子。
这女子肤色神情,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以拥有,脱欢心喜之余,虽然略略想起,却也并不以为意。汉人中,就是世家豪族的女儿,又如何能在身份上与他相比。
当下得意洋洋,向众人笑道:“好了,放了这姑娘的兄弟,把她放在马上,带到我房里去。”
几个亲兵得他吩咐,立刻上前,将那少女往马上一抱,几个将她牢牢扶住,不使她动弹分豪。
“姐!”
始终以倔强及仇视的眼神盯着脱欢等人,哪怕是面临被斩头的命运时,也不曾发声求饶的少年,终于凄然大叫。
他泪流满面,向那被众人慢慢带走的少女叫道:“姐,是我害了你。”
“小怒,不要叫,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忘了么?”
她宛然一笑,竟似全然不将自己的噩运放在心上,反而软语安慰那哭泣的少年。身下的坐骑渐行渐远,往着脱欢的营帐而去,而那少年,也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被一群蒙兀人簇拥着带走,那少年怒目而视,眼角竟似要流出血来。
“兀那小孩,起来,我赏你一锭金子,让你回家去。过几年大了,买个媳妇,给我们多生几个小崽子。”
眼前的这种情形,脱欢可见的多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见那少年起身后,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禁笑道:“瞧你那模样身板,还想寻我报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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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颖州之战(六)
脱欢向他冷笑道:“嘿嘿,看你的模样,我一只手也打倒了你。”
那少年低垂下头,冷笑道:“蛮子,只是一味的用蛮力。”
“是么,你们汉人到是会用智谋,可惜,花花世界,大好江山,还不是落在我们蛮子手里。你的姐姐想必是大家闺秀,还不是让我这蛮子玩弄?”
这样的话,对这个少年伤害太大。脱欢一语既出,那少年身子摇了一摇,差点儿摔倒。
“我总是不信,我大汉自黄帝以下,从未被蛮子灭过国。眼下你们得意,是我朝还没有好的将军领兵来打,当年金国蛮狗也是凶横,还不是一样的打不过岳爷爷。”
见脱欢满脸的不高兴,那少年自觉语言上扳回一城,便又兴奋道:“这样的人已经有了,张守仁张大将军!你们蒙兀人不是厉害么,他带着两百人就在中原横行无阻,你们拿他没有办法。归德也是被打带人打下来的,差点儿就得了东京城!”
脱欢眼眉一挑,忍不住心中激动,向他沉声道:“这个张某人我倒是知道。不过,他再厉害,还不是被我们困在这里了?”
那少年黯然失色,又重新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半响过后,方才低声道:“那是义军们打的太差,十几万人打不过你们两万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脱欢心中大喜。他与伯颜多方打探,并不知道对方此次南攻的主力大将是谁。攻打唐邓等处,敌军早早退走,抓住几个小兵,也并不知道这里的军情。而寻常百姓,亦是一问三不知。大别山中纵然有知情者,可惜兵锋尚未攻入。
直到今日此时,方才知道,原来这次在中原闹出这么大一场乱子的人,却还是那张守仁。
“嘿嘿,是你!”
脱欢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适才自唐邓等处回来的慵懒已经消散无踪,全然不见。身为一个战士,最渴望的事,莫过于与一个名将对正面的对决。
张守仁论起战功实绩,自然还比不上百多年前的岳飞,可是论起现下的声名势头,在汉人心中,已经不在岳飞之下。
若是能在正面击败这样的强敌,这样的名将,脱欢自然可以声名雀起,成为蒙兀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小子,你说的是真话么?现下城中的主将,真的是张守仁?”
那少年自知失言,却仍是满脸倔强,向他道:“大丈夫岂能虚言欺诈!适才你强忍着不直接问我,我却从你眼神中看出你的意思。不过,爷爷虽然年纪幼小,却并不愿欺骗于你。如此这般,这才告诉了你。嘿嘿,就你的心机智略,也想在我面前用计?当真可笑。”
脱欢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一般,知道这小子气愤自己捉了他的姐姐,这才如此报复,当下忍住胸中怒气,向他笑道:“好,我们蒙兀人不喜欢做口舌之争。你不是佩服这个张守仁么,我必定将他捉住,不论死活,让你看看他的模样。”
那少年讥笑道:“就凭你?看你的粗鄙模样,说你会打兔子,下圈套,做个猎户还成,做统兵大将去打仗,还是省些力气吧。”
蒙兀人草原游牧民族出身,虽然自身并不避讳,象脱欢这样的黄金家族的成员,却已经开始小视自己的家族出身。听这少年的语气,显然是在家私下说惯了的,被人当成猎户鄙视,终究是难以忍受。
他怒气勃发,将手中马鞭扬起,在那少年脸上狠狠一鞭!
咝的一声,那少年的脸上,立刻被抽出一条长长的血丝。他虽然痛极,却是大声冷笑,不住用嘲讽讽刺的眼神,看向脱欢。
脱欢知他意思,不禁大声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在说,我只会用蛮力,肯定不是那张守仁的对手。”
那少年大笑点头,答道:“很是,很是。你有这样的觉悟,就早些逃吧。你别看你们人多,张将军初下山时,也就几千人,一样打败了河南路十几万大军呢。快些逃,免得到时候葬身异乡。”
“呸!那是汉人,是没用的汉人!”
那少年只是斜着眼笑,不再答话。
脱欢只觉得他的模样可恶之极,却是拿他无法。若是这时候斩了他,虽然怒气稍懈,却也违了对那少女的诺言。况且,在决战前斩杀这样看不起自己的人物,对自己的信心,并无好处。
他渐渐熄了怒气,用马鞭指着那少年问道:“叫什么名字?”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大爷姓王名怒!”
脱欢哑然失笑,向他道:“瞧你的模样,最多十五六岁,也自称大丈夫。好,我叫脱欢,是蒙兀大汗忽必烈的长子,这一次我与你赌约,攻下颖州,擒了张守仁,是我赢,攻不下颖州,是你赢。”
那少年目光闪烁,歪着头向他问道:“你是王子?我拿什么和你赌,赌注是什么?”
脱欢狞笑道:“你输了,斩了你头,把你的姐姐赏给军人,任万人践踏。我输了,还你姐姐,赐你黄金千两,让你回家。”
“好!”
那王怒脱口而出后,突又醒悟,向他问道:“你若输了,自己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难说,怎么来兑现承诺。还有,在这之前,你不能动我姐姐,不然,就是悔约!”
脱欢不成想被这孩子套住,自己想来,也觉得好笑。当下微笑道:“你放心,我们蒙兀人,还没有说话不算的时候。”
说罢,不再多说,只吩咐人将这王怒带到自己营中,好生看顾。
一路上,他也顾不得再挑选美人,只是打马攒行,一直又回到伯颜营中。
“这么说来,我们面对的,就是号称南朝第一名将的张守仁?”
伯颜的神情,却不如脱欢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淡然听完后,又重新坐回座位,请了脱欢同座后,两个少女温起马奶,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弥漫开来。
温奶时的白气笼罩在伯颜脸庞四周,将他的神情掩盖,也掩住了他眼神深处的一丝不安。自从到颖州附近,虽然诸事顺谐,伯颜身为蒙兀人中少有的智将,却始终觉得心头不安,隐约间,总是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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