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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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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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如此,为了显示本朝与前朝绝然不同,羞于偏安,那临安一名,却也是弃之不用,改临安为南京,其实是换汤不换药,徒惹人笑罢了。

    “易安,你看。”

    张守仁马鞭轻举,指着南京城门处的守卒,一脸怒色。

    杨易安顺着他马鞭指处,抬眼一看,见是十几个守卒或蹲或伏,正在城门处玩叶子戏,只有两个老卒,倚在城门向阳处,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看着行人路引,不过略瞧一眼,就挥手放行。

    张守仁气的浑身发抖,向杨易安道:“这一路上过的州县总有一百多个,个个都是如此。或是驻军名额不足,干脆以乡兵防备,或是疏于训练,成日游逛无事。我原以为到京师会好点儿,谁料竟然仍是如此。”

    他压低嗓音,向杨易安道:“给我三千人,训练半年,每人一匹战马,我可以横行江南,无人能制。”

    “守仁,这种话你和我说说便罢了,可别与旁人乱说。”

    “这是自然。”

    杨易安却不象张守仁那么怒形于色,他斜眼扫视一圈,方向张守仁道:“其实禁军不需要善战,只需能震住城内的野心家,使得京师安稳便是了。本朝立国时,禁军分为十军,每军却设两个兵马使,一个负责军械粮饷,一个负责操练管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防御使、团练使、转运使,枢密使,层层叠叠,纠缠不清。而且多半是以宗室子弟入禁军,外人不得涉足。前朝时,都害怕宗室做乱,不与掌握兵权,本朝却以宗室遏制外臣,压制地方,手段当真高妙。至于对外守备做战,自然是边境各城的城卫军为主。襄城的六万精兵,守城时面对蒙兀人尚且不惧,天下精锐又不止襄城一处,守仁,你多虑了。”

    张守仁点头道:“这内外并重之法。唐朝内轻外重,宋朝内重外轻,本朝军制到很是合理,是以外敌频频,却能支撑至今,却也是制度之妙。”

    入城之后,两人寻得一处驿馆,杨易安去报名应考,张守仁换下百姓衣服,着上军官袍服,骑马至兵部报道。

    他们自余杭门入城,就在城门附近寻得住处。三省六部和枢密院,却是在七宝山西侧的皇城之内。张守仁身着七品上阶的武官袍服,整个人又是英气勃勃,虽然论说不上英伟俊美,却也是品貌非凡。

    京城之中,年青的武官也是很多,象他这样品级的原也并不显眼。只是两相搭配,却也吸引不少城中百姓的眼神。

    大楚的民风,却与以前不同,虽然儒学仍是大楚主流,其余的经世之学,却也重新盛行。男女之防,已经不如以前那般严苛。张守仁年少风流,使得沿途的大姑娘小媳妇秋波频送,媚眼连抛,若是他不是骑马,而是乘车,只怕那些香帕水果类的示爱玩艺,就要成车的扔上来了。

    皇城守备,却比外城严格的多。连同宫城,周长十余里的皇城,里边有帝国所有的政治及军事机构。在三省六部西面,就是大内。能进入皇城的,或是在内办公的官员,或是驻守的禁军,所有的仆役杂工,都需由官员带领,说明原由才能入内。寻常百姓,只有在元宵灯节时,才能靠近皇城的朝天门,一睹站在城楼上的天子及百官的风采。

    象张守仁这样的述职官员,不但要验过印信、公文,还需接受皇城守备禁军的盘问,方能入内。

    若是稍有不慎,得罪了有执金吾之称的禁军军军,对方将脸一板,管你有天大的公务,随意挑出公文关防的毛病,就使人不得入内。

    张守仁眼睁睁看着几个外地官员被一个队正模样的禁军军官呵斥,却都是诺诺连声,不敢顶撞。其中一个中州知府,若是在地方必定也是个一手遮天的人物,此时在这禁门之外,竟被人连声羞辱,那知府却是一言不敢置辩,连连赔笑。

    待轮到张守仁时,那军官见他不过是个七品武官,便将脸高高抬起,从鼻间向他问话道:“你这么小小的官儿,必定是奉命来呈送公文。依我看,也不必进去,将公文呈交给我,派个小兵送到衙门就是,倒也省得麻烦。”

    张守仁也不同他计较,只微笑道:“这位队正,我的事,必需要亲自去办才成。”

    那军官很是不耐,伸手将他的关防拿过,嘟囔道:“什么要紧的事,若是想瞎混闹事,一会将你送到城防司去,让你知道厉害。”

    顺手翻开一看,却如同见了鬼一般,双手一抖,连声惊叫道:“张守仁,你是张守仁!”

    那关防是牛皮纸制,很是厚实,被他“啪”的一抛,立刻掉落在地。

    张守仁弯腰将关防拾起,笑道:“我又不是三首六臂,你又何需如何。”

    他与杨易安出襄城时,整个湖北路都已经传遍他的战绩功劳,每遇着军官模样的人,便有人窃窃私语,揣度猜测。象张守仁这样的年青军人,更是很受注目。他得意之余,却也不胜其烦,这才买了平民衣服换上,图个安静。待行到京畿路时,传言已经失实的厉害。什么张守仁是天上星宿下凡,能口喷闪电,撒豆成兵。他与杨易安直听的打跌,却也再不敢吐露自己姓名。

    不料到得此时,不但是百姓如此风传,就是军人,听了他的名字,都是如此的反应。

    被那军官一嚷,不但那些士兵乱纷纷围将上来,以敬畏的眼神看着张守仁,来回打量。就是路过办事的官员役夫,亦是停了脚步,乱纷纷议论。

    张守仁身材颀长,眉宇间透着一股勃勃英气,原本就是品貌非凡,此时又被战功传闻夸大失实,所有人等虽然失望他不是身高九尺,体壮腰圆,却也是很欣赏他的气质体貌,大赞不已。

    “张将军,既然是你,想必是来兵部和枢密院报道,小将不敢阻拦,这便请将军入内。”

    那军官前倨后恭,不住弯腰打躬,拼命向张守仁结交示好。却也难怪,张守仁立下如此赫赫之功,是大楚开国百年来没有过的名将,此来京师,必是提升,没准就要做禁军们的顶头上司,这些人又如何敢慢待于他。

    张守仁微微一笑,向围观的人群点头致意,更惹得众人连声夸赞。

    他身份暴露,得以轻松进入皇城,只可惜,闻讯赶来的官员越来越多,最后竟然聚集起了数千人。

    原本这些官员还能保持安静,到后来,隔着老远看不见的,开始喧哗吵闹,最后竟闹的人声鼎沸,有如闹市。

    直到负责皇城和大内安全的殿前兵马司都被惊动,以为皇城出了乱子,出动大批禁军前来弹压,方才将张守仁与这些官员隔开。

    那带队的指挥使哭笑不得,眼见各人散的不远,若是自己就这么离去,势必又会生乱。无奈之下,只得以一队人马将张守仁夹在队中,护送着往兵部交了公文,盖了印章,再将他送到枢密使院前,方才散去。

    南京城内,除大内与丞相府外,就属枢密院最为重要。丞相是文官之首,而枢官院的五位枢密使,却是八十万大楚军队的统帅。皇帝是摆设,兵部不过是负责军官的资料档案,调派军服器械等琐碎事物。大楚军人的驻防训练,军官提升,行军做战,都需听命于枢密院使的命令。

    枢密院,便是大楚军人心目中最为神圣的地方。院前广场广阔达千亩,代表禁军与各地驻防军的军旗依次排列在广场及枢院前门两侧。广场正中,有纪念阵亡将士的忠列祠,祠内供奉着楚军总神主牌,每年正旦,或皇帝亲临,或是太子代祭,追悼那些为国捐躯的军人。

    就在忠烈祠的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度,矗立着大楚开国太祖皇帝石轩的雕像。以太祖的本意,在他身后,要每隔十年,增加一个帝国名将的雕像,以激励后者。这样的手段,要比凌烟阁绘像,更令将军们心动。

    只可惜后世军人,还没有人位列于太祖身后。就算是开国从龙的元郧,尚且不敢如此,后世将军,更不会蠢到请求在太祖身后,为自己添一个位置。

    经过枢密府兵的盘查,张守仁被带到枢院正中的清晏堂外侍立,等候传召。

    帝国上下,也只有枢院的官员们还保持着立国时的勤奋与高效。不过盏茶功夫,已经有十数位将军模样的人,匆忙入内,又匆忙而出。各级将军在各自的营内,自然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到了枢院堂前,曾经是太祖亲自点兵布阵的清晏堂前,却是无人敢摆将军的谱。各自低头敛眉,来回奔走,惶惶然如同寻常小兵。

    张守仁看了片刻,只觉心中揣然。心道:“人言枢使们刻薄严苛,役使将军如同仆役,果不其然。”

    所有的枢密使都是由文官担任,却没有军人敢质疑枢使的权威。生杀予夺尽在人手,有武人敢咆哮枢院,对枢使无礼者,立诛不赦。如此的严刑苛法,自然是要保有枢使的权威。

    “宣张守仁!”

    几个侍立在堂前石阶上的武士一起呼喊,虽然人少,倒也整齐划一,再加上这院前回廊的回声,简直势若奔雷。

    张守仁曾在十万军人来回纵横,自然不会被这呼喝声吓倒。但转眼见别的将军,虽然喊的不是他们,却也将这些草包将军吓了一跳。

    张守仁心中发笑,急忙拾阶而上,到了堂上立身报名,却听到里面轻轻传出一声:“准。”

    他知道是枢使准他进入,却是不敢抬脚,直待那几个武士在他耳边又猛喝一声,这才急忙往内里行去。

    “跪见!”

    张守仁将欲跪下,却听上首传来一声低喝:“免!”

    宣赞官明显迟疑了一下,待张守仁堪堪跪到地下,方才喝道:“枢使有令,张将军免礼。”

    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张守仁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细汗。他不敢抬头,只是恭声谢道:“末将谢过枢使大恩。”

    却听那声音笑道:“在这堂中,本枢使还是第一次免人叩拜。张将军,本使非是敬你职衔,委实是你军功赫赫,威震大江南北,甚至白山黑水,草原大漠,现下也知道你张守仁的威名。本使掌印十年,大楚开国百年,也没有人立下过你这样的功劳。听闻你从东京安然回到襄城,本使那晚痛饮三大白,当真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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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帝都风云(三)

    这声音说话,又重又急,又有一股文人没有的痛快,听的张守仁激动不已。他心中明白,此时说笑不忌的,自然是在枢密使院掌印,曾经在军中服役位至校尉,枢使中的异数,枢密院掌印使,石嘉。

    “院使大人过誉,末将不过是侥幸罢了。”

    “抬起头来!”

    张守仁听命抬头,虽然不敢打量,却见这大堂虽是宽广,却是别无长物,空空如也。只有大堂正中,悬挂着太祖画像,画像之下,并立着五张坐椅,坐椅上端坐的,自然是五位枢密使。

    以空旷的空间和直面而坐的办法,使得站立在大堂中央,接受盘问的下属,感受到一股绝大的威压。当初设计这个大堂的人,想必也是用心良苦。

    枢密使不着军服,均是身着一品文官的紫色袍服,头戴长角蹼头,脚踩黑色官靴。坐在正中,年约五十,身材壮实透着一股军人才有的气质与坐姿的,自然就是石嘉。

    石嘉见张守仁依命抬头,两只眸子并不躲闪自己的眼神,而是坦然而视,细细一看,只觉这年青人的眼神晶莹发亮,深不见底,眼珠转动间,一股灵气自眼中发散而出,令人见之而心折。

    他心中暗自欢喜,却故意板着脸道:“张将军少年成名,又如此谦逊,实在是少年老成。”

    张守仁老脸微红,欠身答道:“末将不敢。”

    石嘉闷哼一声,怒道:“你以为我在夸奖你么?”

    张守仁心中一凛,急忙答道:“不敢。枢使大人有何训斥,末将一定洗耳恭听。”

    “大楚军人,地方与京城驻军,共八十万三千有奇。上将统制使十三员,兵马使、转运使、防御使三百七十五人,其余指挥使、校尉、兵曹过万人。可有一人,能够带兵四渡黄河,迫数万敌人固守东京,不敢出战;又可有一人,纵横四十万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又可有一人,所得资财,与兵士平分,使得属下军人,爱之如父母?”

    他嘿然一笑,盯视着张守仁道:“这些都是侥幸不成!”

    见张守仁并不答话,石嘉却又笑道:“这侥幸一说,倒也不是你一个人有此胡言。那吕奂上书枢院,说是不可对你褒扬太过,年青人,需要抑扬,再打磨一下,方可大用。就是适才,这堂内尚且有人,说你不过是侥幸罢了!”

    他适才对张守仁大加训斥,张守仁知道他并无恶意,是以从容听训,并不紧张。待到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大惊失色,心道:“这老头得了失心疯么!”

    要知道这堂内并不是石嘉与张守仁两人而忆,象石嘉的话,原本是秘密不可告人,只适合在私下里言说。象他这样大喇叭一样,当着各人的面叫嚷开来。那么张守仁势必知道是谁迫害,是谁与他做对,将一切撕破开来,摆在明面。如此这般,吕奂等人反道没有顾忌,可以一意与张守仁做对。以他们的能力,纵然是张守仁名动天下,又能如何,还不是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眼见石嘉还要再说,哪里还敢再听,急忙躬身,打断他话头,苦笑道:“大人训斥的是,末将知道。日后再有人说起,末将不敢自傲,却也不再妄自谦抑了。”

    石嘉显是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当下轻轻点头,微笑道:“很好。守仁将军年少有为,将来必定是我大楚军中的栋梁。北方的蛮子一年比一年嚣张,这次襄城可差点儿就守不住,老夫意欲调派兵马援助,却偏偏有人在其中做鬼,说什么一城一池之得失,无关大局。若是大动干戈,反而会危及根本,这真是可笑之极。襄城若失,大江失守,敌人顺流直下,建康城一失,南京又能挡住敌人的铁骑么?到时候,大家一起往海上避难吧!”

    京师中关于和战的争执,一直未停,这些张守仁到是清楚。此时襄城大战,原本驻在樊城和合肥的驻军合该前来援助,怎料一直到敌人退走,援兵却是一个末见。而襄城主帅吕奂,却也似乎对守城全无信心,将最精锐的背崽军调为亲军,随时准备逃走。

    战事结束之后,襄城上下回想起来,无一不是捏一把汗。大帅可以随时倚仗着背崽军的战力保护逃走,全城五六十万的百姓,还有六万守军,势必将玉石俱焚,无一幸免。蒙兀人凡遇坚城抵抗,一定要屠之而后快,象襄城这样力抗蒙兀二十年,使得其精兵强将战死城下过数万人的城市,只怕连年轻女子与工匠,都不会脱难。

    各人原来只是以为吕奂无能,胆小怯战。待到后来细思起来,这吕奂虽然属于庸人一个,却也不曾无能到这个地步。况且以前襄城每遇战事,朝廷必定大军云集,与守军互为犄角之势。此次竟是一个援兵不见。再想想朝中太师一向主和,对主战派坚决抵抗的态度很是不满,曾经数次暗中派遣使者求和,却也是多次被主战的守将以通敌的罪名斩杀。两边的势力恶斗致此,什么国仇家恨,却也是顾不得了。襄城虽然重要,主和派却想着城池一失,可以借着襄城之失,大弹求和之调;主战派,却也要借着襄城之失,搬掉吕奂,激励全**民抗争。两边均是同一个想法,于是一拍既合,竟将诺大的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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