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又笑道:“愿在此与将军盟誓,将来长保富贵。我要做的是汉光武,而绝不是汉高祖。这一点,请将军放心。”
这一次的危机,却果真如同张守仁所料一般。在得知飞龙军主力齐集,甚至在不了解府兵与飞龙军建制的情形下,让来攻的蒙兀人误以为对方聚集了几十万的大军,因为害怕被包围歼灭,在凭着已方强大水师的护佑下,此次来犯的敌军却果真自行退去。
此一次后,张守仁编练新军,安抚民心,又将原本安置在颖州的种种设施尽迁于开封。
冬十月,发开封附近周边民伕数万,整修原北宋和金国皇宫,并修建相应的中书台阁省部官衙。
三月,张守仁与开封正式建国称帝。因当日以魏国而起,故新朝称魏,皇帝屏弃诸多吉祥的年号不用,决定这一件为章武元年。
月中,命侍中、开府衙同三司吴猛持金册金宝,立王英为皇后。
冬日的艳阳下,英儿的脸显的分外娇艳。原本不过中人之姿的她,产子之后,却越发的美艳可人,每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和幸福妻子的魅力。
妃王氏昔承明命,作妃王宫,虔恭中馈,。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朕夙罹不造,茕茕在疚。群公卿士,稽之往代,佥以崇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可不慎欤
十二月中,又命待中、中书令张仲举亲奉金册金宝,册立尚在襁褓中的幼子为皇太子。
继位告天的诏书一下,颁布四方,原本还局势不稳的江南各处,却以前所未有的合作态度,纷纷向新皇呈送贺表。
至于有少数儒生的非议,却也抵挡不过原大楚皇帝,现南楚国主奉上的国书贺表更具有说服力。
五年之后,南楚应供奉大魏不谨,以致张守仁震怒,南楚国主害怕,立刻派遣朝中大臣亲赴开封谢罪。
张守仁以极其宽仁的态度接待了南楚使臣,枢秘院的枢使杨易安。
“卿且起。”
“臣谢皇帝陛下。”
“卿此来,尔国国主尚强健否?”
“国主年轻,年强体健。月前,尚骑马在宫中进行马球比赛。”
“如此甚好。卿为南楚枢使,朕且问你,南楚可曾治甲兵,修城池,以备战事?”
“臣启陛下,吾国自被陛下以大军征讨,自改国号,去帝号后。并不曾多募一人,多养一马。残破城池,亦不曾修治。”
“喔?”
“国主尝言,南楚与大魏情同父子,以陛下之仁,断然不会再为难小国。是以不需再募甲兵,修葺城池。”
张守仁轻轻摇头,微笑道:“卿回后,可上告尔国国主,自此之后,可以募兵,可修城池,可以多积粮草,多锻打兵器。”
在那一瞬那,仿佛所有人都看到杨易安身形发抖。
杨易安将头埋的更低,轻声道:“小国视大国如父,为子者决不敢疑其父。”
“不然。朕虽如此,却不可保后世子孙如此。人行夜路,持兵可防盗贼。国家多募甲士,可保平安。命尔国主,依朕之语行事,朕断不疑。自此之后,魏楚两国,相安无事,永享太平之福。”
此时,不但是杨易安,便是殿中所有的大小臣中,均是感动。众人跪伏于地,向着张守仁叩首道:“吾皇仁德,臣等无不敬服。”
待诸臣依次退下,殿角深处,只有少量的心腹侍卫来回巡视时。张守仁痛快的伸了一伸臂膀,向着杨易安嚷道:“易安,这一身的大袍服,又重又闷,可把人憋屈死了。”
杨易安自地上爬起,微笑道:“陛下所着的衣服,千载之下,哪一件不是用成千上万颗头颅换回来的。还请陛下慎言,不要轻忽慢怠了他。”
十一卷 天下一统(3)
张守仁步行下自己的御座,拉着杨易安的手,向他笑道:“你又没有吃我大魏的官俸,怎么做这种御史的脸色来让我看?”
杨易安轻叹一声,答道:“昔年好友如此成就,我不希望他传国永久,绝不懈怠么?”
“不。易安。想传国万代,靠自己一个人的勤劳是没有用的。你回想一下,哪一朝的开国皇帝,不是克勤克俭,辛苦办事。结果却又如何?后世的皇这长于深宫,哪知民间疾苦。没有几代下来,勇武帝王的后人成了孬种,睿智的父亲,却生了蠢如猪狗的儿子。”
杨易安皱眉道:“好了,我知道你是说谁。他毕竟现在还是我的君主,还是稍加客气一点。”
又道:“选良师,自幼教习,总会好的。”
“没用的。他是皇帝,他没有约束。书本上的东西,能让他知道什么是得来不易?权力没有约束,终究是会使人变化。我想好了,绝不会让我的大魏,再陷入治乱兴替的老路上去。而不走老路,无非就是分权。其实我中国制度也是极好。只要稍稍加些改进,就不比那些色目人差了。”
“色目人?没听说他们怎么厉害啊。至于你说的改进,我现下也略略看懂了些。你以太尉管理兵部,而兵部只负责军事文书,物资、甲仗、兵卒名册,也由兵部来管。行军打仗,做战出征,兵部向皇帝请旨,然后方可进行。而这样一来,兵部的地位可远远比大楚兵部无事可做的闲曹强的多了。太尉是文臣,掌兵而不懂打仗。枢使却都是武人,人数众多,研判敌情,行军打仗,将军们都听枢使的命令。而没有兵部的同意,枢使却也调不动一支军队。超过二百人以上的部队调动,如果没有通过兵部,就视同谋反。这样,兵权可就分散,将军们也不可以过问政事,决没有谋反的危险。这其实是大楚政治的改良,却也罢了。倒是你成立的什么内阁,又有中书令负责制,还有什么任期不得超过八年的死规定。这样,也不怕有权臣。监察制度么,你还是用的御史台,不过台阁分开,御史由士民官绅公推品行纯良,胆大直言的人来担任,不需要通过内阁的任命。这样,可真算分彻底了。”
他赞许道:“当年你就知道习武,我真的不解,你怎么会有这些奇妙的想法。”
张守仁尴尬一笑,转了话题,只向他笑道:“先委屈了你了,我的太师大人。”
杨易安瞪眼道:“我也是不合上了贼船。当初算计了你一下,现下看来,要被你如数扳回了。我在大楚也已经做到枢使,将来加个太子少师或太傅的荣衔退休,也是必定事。爵位么,县候也是跑不了的,何苦与你趟这个混水。”
“你的把柄握在我手,你想下船,小心我推你入河。”
杨易安气笑起来,指着他道:“做了皇帝,人却转性成了无赖,这可真是太过奇妙。”
两人笑过一回,杨易安却又问道:“将来打算如何处置南楚?今天在这大殿上做的这出戏,我若不是知道是你,差点儿也要感激涕零了。”
“这不过是仿周世宗的故例罢了。当年人说他仁德,让南唐如此行事,必不会再灭人国。嘿嘿,其实我什么不知道?做了这个位置,你怎么会当真容忍别人在你的睡塌前安卧!”
杨易安轻声一叹,道:“我便知道如此。”
“不过暂且也不必吓他。他三十出头了吧?担惊受怕了几年,。再让他享上几年的清福罢。待将来擒了他来,也不会为难,修个大宅子,封他做个公爵什么的,好歹强过被蒙兀人掠到北方,做牛做马吧。”
杨易安却是精神一振,向张守仁问道:“蒙兀人已经连年求和,你打算如何料理?这几年,你先守后攻,以火药船破敌人水师,打破潼关,得了关陕之地,甚至河套养马地,也被你夺了回来。你重视军人地位,精选强兵劲卒,连连秋猎打围,锻炼骑兵的骑射。我在南边时,听说你一年两季渡河北上,将蒙兀人搅的痛不欲生。以前,还得以大股的步兵来配合骑兵,稳扎稳打,现下你麾下骑兵数量都有二十余万,正面与蒙兀人对敌都全不吃亏。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张守仁信步而行,一直到殿门之处。杨易安相随其后,因见这建立在土坡上的宫殿巍峨高耸,开封城内的情形张目可见,便向他由衷赞道:“你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富足,看他们的神情,衣着,当真是幸福之极。”
“嘿。当年的宋朝不富吗?不敢打仗,怕打仗,不知道勇武为何物的国家,能富足多少年?”
“大魏不会再走宋朝的老路,甚至,也比大楚强的多了。大楚是功亏一篑,然后便以守成为乐。又重商不重农,头重脚轻,始终不曾真正的强大。你的魏国,是秦汉唐之后,真正又一个强大的帝国了。”
“不错。按着眼下的局面发展下去,就算是我现在就死了,大魏也会永远强大,再也不会受人欺凌了。”
张守仁终于脱下身上的袍服,向着杨易安道:“这件衣服,确实不是常人可以穿上的。不过,我还是要暂且脱下它来,来打好我的最后一仗。”
杨易安又是敬佩,又觉得嫉妒,怀着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弯下腰去,向着张守仁道:“臣,在此恭祝陛下成功。”
大魏章武六年夏,魏帝下诏:朕闻上古圣王之政理,则教之以战,陈之以兵,盖不而服不顺也。故始于禁暴,终于偃革,斯不得已而用之。朕以寡味继膺鸿业。思于率动于静,归之教化岂要荒之外,弃为匪人,而弃育之中,视则如子?罔不遵我文轨,修其贡赋,岁时相望,道路抵属。而默啜素称桀骜,鸣镝於狼居;顷自怀柔,屡书於象魏。朝廷所以许其通好,议以和亲,使臣累斋缯帛,侍子令袭冠带,庶中国无事,长城罢守,戢�戈而销剑戟者,朕之意焉。岂谓我盟不渝,尔约斯背,伊庭之际,遂敢侵轶,西北偏隅,尚闻啸聚,虽摧其精锐,而困於围逼:此不虞之失也,朕甚怜之。犬羊无亲,不可恃信而轻敌;熊罴有勇,咸能宣威而制胜。朕由是询卿士之奏,揽英雄之心,谋元帅而得佐军。恢远图而举长策,随时之义,其在豫乎!
诏下,命令全国动员。自河南、山东、关陕、河东,五路进逼。张守仁经过六年生聚,以步兵骑兵配合,在关陕河东的山地上屡败敌军,而超过三千万人的人口优势,丰富的矿物、盐、布匹、棉花、等各项资源,也被他充分利用。待到此时,他麾下已经拥有百万精良善战的部下。
诏下,皇帝御驾亲征。自将中军五十万,自河南、山东渡河。命李天翔为征虏大将军,将兵三十万,出关陕,河东。
他挑选的时间,却是夏秋之交,蒙兀人战马最为瘦弱的时候出征。渡河之初,一直到抵达燕京城外,蒙兀人却始终未敢正面与他交战。
七月,不战而克燕京,皇帝至燕京而涕下,下令在燕京建筑天坛,祝祷上天祈福的同时,也以天坛来告祭那些为收复燕京而死难的汉家男儿。
李天翔自太原北上,一路克大同、东胜州、丰州,兵锋直至漠北,蒙兀部落四散奔逃,无有敢与他交战者。
这里,却是秦汉时的长城故地,后世加以整固修建,李天翔下令留驻兵马,在此屯守,却并不以此满足,而是以这数州为基地,率大军主力,直插漠北。
一路上遭遇的小型部落,均被他击败,待打到蒙兀原克烈部左近时,方才遭遇诸多蒙兀宗王率领的精兵抵抗。
只可惜,此时的汉人军队,却绝不象自宋而后的那些军队那般的无能。蒙兀骑兵虽然在草原做战,又以精骑突袭,数万蒙军骑兵,在扬起漫天的烟尘后,总以为对方会害怕,惊慌,以致阵形混乱。
怎料待他们以为时机已到,开始用重骑兵冲击时,却发现对方的的主力藏在几千辆载送物资的大车之后。
而那些原本平平无奇的大车,揭掉伪装后,车身车厢,却都是以精铁镶嵌制成,骑兵的大刀砍在上面,只是确出一溜溜的火花,根本就伤不到车身分毫。
而车身之后,却又射击用的箭孔,敌人的阵中,开始用简易轻便的弩炮和抛石机还击。
蒙兀人冲突后冲,死伤累累,却只是徒劳的在对方的车阵面前,留下一具具的尸体。
鲜血,浸透了草皮。马蹄踏处,红泥翻滚,触目惊心。
而蒙兀人一向耐以争生的射术,却也在这样的阵前,无能为力。待他们三番五次,冲击不成后,魏军却自己打开车阵,以盾牌手在前,弩手在后,阵林而出,一时间,箭如雨下。
弩弓的特点便是射程较远,穿透力强,而张守仁改革射法后,几万名弩手三列而击,漫射敌阵,仅在片刻之间,已经将二十多万支箭矢射向了眼前正惊慌失措的蒙兀骑兵。
在弩手之后,却又是养精蓄锐多时的魏军精骑。
在失去决胜的信心,哪怕是这片草原都抛弃他们之后。蒙兀骑兵开始四散溃逃,无力支持。
他们逃了,那些牛羊,牧群,却是无处可逃。李天翔早奉帝命,务必要肃清草原,绝不可让这片大草原,再成为汉**害。
沿途一路,他由克烈部往克鲁伦河进逼,烧毁帐篷,击杀任何敢于抵抗的蒙人。在进入草原半年之后,终于返回燕京。
盛大的献俘仪式,便在燕京城门进行。
这一战,李天翔俘获牧民男女老幼,共计五十余万,几是当时草原牧民的一半。牛羊马匹过百万头,漫山遍野,不可胜数。
张守仁兴奋欣悦之下,却也稍觉遗憾。虽然自己统率大军,敌人却只是吓的落荒而逃,除燕京不战而下外,他统率精骑,直下奉圣州、辽朝中京、大定府、兴中府、庆州。赶的忽必烈无处可逃,狼狈之极。
往草原去,有李天翔的大军在烧杀抢掠。带着手下仅余的几万人马,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和张守仁的几十万大军硬抗。
原本那些投靠蒙兀人的北方契丹、女真、汉族的贵族、军户世候,此时一个个与他翻脸成仇。
要粮,没有,马匹,没有,牛羊、没有。甚至兵器,铁石,也是休想得到半分半毫。他的军队,越打越弱,越打越少,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堂堂成吉思汗的子孙,在几十年前还横行天下,无人敢于分庭抗礼,到得此时,却只落的个如丧家狗一般。
甚至,连和敌人主力打一场决战的资格,也是欠奉。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觉逃入白山黑水,窜与深山老林,与那些通古斯野人一共,以射猎勉强渡日。日的尊荣富贵,一去不返,至于头上的脑袋还能保有多少时日,却也是不知道了。
张守仁虽然遗憾,却也是兴奋之极。此战过后,蒙兀的残余势力,只得往西逃窜,去投奔中国之外的其余汗国。最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大草原上,再也没有群狼的叫声。
献俘之后,张守仁便命将这些草原牧民分别安插,就在他们的祖先、亲人、兄弟祸害过的村庄旁边,让他们用自己的血汗,为族人犯下的罪恶来赎罪。
此事一毕,,张守仁便在燕京王宫中召见有功将领,欢饮之余,李天翔却是向他道:“陛下,此战虽获全胜,只是忽必烈尚未落网。臣乞五万精骑,穷追不舍,一定要将他的人头,献在陛下的脚下。”
张守仁略有酒意,自从入中原起兵已来,他已经决意再不饮酒,除非直捣黄龙,再来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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