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梦昔只觉头顶的这一片天空仿佛陡然坍塌下来,人有些晕眩,身子一软好像要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往后歪靠在那身后的廊柱之上,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口中喃喃道:“钦伏宸娶了帝后?”
欢儿一听她这话,惊得险些跳起脚来,上来捂住玄梦昔的嘴道:“你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怎能如此直呼帝尊的名讳呢!”
玄梦昔缓缓拉开欢儿的手,苦涩地笑道:“欢儿姑娘说得是,是我糊涂了,怎能直呼帝尊的名讳呢?也不看看自己是如今是什么身份。”接着垂眸继续低声道,“堂堂神族帝尊怎能不立帝后呢,呵呵……我早该想到……”
本想自己骗一下自己,结果却终究是骗不下去了。钦伏宸既然是承了帝尊之位,他母后胥凤又怎会让帝后之位空悬?玄梦昔早能料到这一层,只是自己心中一直回避,不愿去相信和面对而已。
其实当日在桃花孤岛千面鬼君幽冥提及神界如今的状况之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来幽冥本是想同她提及此事,因顾忌到灵修在场,最终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当时若是灵修知晓此事,必定会气冲冲地跟着来神界向钦伏宸问罪。由此看来幽冥虽是明里和灵修抬杠,暗下还是对他极是关心。
欢儿见玄梦昔神情古怪,只当她是个没有见识的丫头,却不知她如今这番表现乃是在尽她的全力在强忍着剐心之痛了。
玄梦昔咬紧了下唇,双手手指交错紧锁,指节都被自己紧紧地掐得有些泛白,最后缓缓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哪位姑娘这么好福气,能嫁给神族至高无上的帝尊……”
听玄梦昔这般一问,欢儿忽然很是自豪的样子,仰起头来得意地说道:“能与帝尊相配的女子自然是神中之凤,如今放眼神界之中除了我们赤炎的羲玥公主,还有谁能担当呀!”
“羲玥?”玄梦昔低声黯然道,“是,她当年就被择定为未来的太子妃,如今太子继位,她自然是顺理成章母仪天下。”
“这是自然。咱们羲玥公主貌美贤淑,母仪天下乃是众望所归。”欢儿说着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帝尊乃是出生天龙一脉,不比我们赤炎神族。咱们赤炎神族从来都是一夫一妻,而天龙一脉却有一夫多妻的传统。咱们羲玥公主虽为帝后母仪天下,却不免要因此而受委屈。”
玄梦昔心痛地抬眸望着欢儿问道:“欢儿姑娘的意思是帝尊不止娶了羲玥公主一个?”
欢儿有些不忿地点头道:“帝尊效仿已故的帝尊并立了二后,羲玥公主虽是明面上瞧着没什么,但是想来心中还是难过的吧,毕竟我们赤炎的女儿谁能真的大度地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莫不说你们赤炎的女儿,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人会真心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玄梦昔面色泛白,似乎有些掩饰不住心里的疼痛。
欢儿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被小姐打伤,如今身上痛了起来?我还是先扶你去舞园上些药吧,待会儿小姐回去又得要立马开始练舞了,你这一身的伤,到时候动作不利索的话又得挨打了。”
玄梦昔感激地望了眼欢儿:“多谢欢儿姑娘,我身上的伤不碍事。方才姑娘说帝尊娶了二位帝后,一位是你们赤炎的羲玥公主,那另一位帝后是谁呢?”
欢儿茫然地摇头道:“另一位帝后的具体身份我并不知晓,但神界关于她的传言却有许多。据说此位帝后性子傲得很,从不与人交往和接触。也有说这位帝后并不长居天龙紫微宫。我只是个下人,连赤炎之地都未出过半步,更无从见着紫微宫中那位神秘的帝后了,故而我也不晓得这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好在帝尊对咱们羲玥公主还算宠爱和尊重,不仅为她新建了寒月宫,还将紫微宫中的诸事都交由羲玥公主打理。故而帝尊虽立二后,可明眼人都晓得咱们羲玥公主才是能与帝尊比翼双飞的正主。这也让咱们赤炎一脉稍稍宽了些心。若让那位帝后骑到了咱们羲玥公主的头上,我们赤炎一脉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呢!”
玄梦昔自是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欢儿乃是赤炎之人,自然心中是要偏帮羲玥的。只是此时玄梦昔却毫不关心这些,她的心中已如干涸的土地一般寸寸裂开。钦伏宸既是已另娶他人,是娶一位还是两位亦或是更多,这些女人们谁更得帝心谁更盛帝宠,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和分别了。
当初他说过会彩霞銮驾锦衣红袍将她迎入紫微宫,他说过此生唯她一人能与他执手并肩,而今这些诺言都已如她的心一般寸寸碎裂,碾化作粉尘卑微地散落在这天地间。
幽冥曾经说过灵修,道是他太过年轻被红尘牵绊,心中除了情情爱爱便无其他。或许如正如幽冥所说那般,当年钦伏宸能对自己许下那些诺言,只是被红尘困住了的年少,只是被**迷住了双目。如今他已登大宝一统六界,身为神族至尊的他正邪二道是非曲直事事皆要权衡入心,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想必他心中早已分明。
轻轻地闭目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想让自己瞧上去不至于这般在乎,可这裂心之痛又岂是能如同呼吸一般轻易地在吞吐之间便愈合的?
这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伏宸,为何,为何你会将那刻骨铭心的一切通通抛诸脑后,为何你能安然地在那帝尊之位上笑拥他人,为何过去的三百年来你从不试图去寻我?
当初那般深爱,你是如何说放下就放下?在心里扎了那么深的根的人,你是如何连根拔起?回忆那么深,爱的那么痛,要如何才能打开记忆的门从里头里走出来?
伏宸,从前你欠我一场彩霞銮驾锦衣红袍的婚礼,如今你欠我一个让我安心或者死心的解释。如此这般的境况,让人如何释怀?让人如何能不心痛?
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碎裂开的心,玄梦昔朝面前的欢儿强扯出一丝淡笑,说道:“先不说帝后的事了,看样子我如今想要离开雁鸣府的话,除了顶替偷跑的舞姬怜惜参加夜宴献舞之外别无出路了。只是不知新宫夜宴还有几日呢?”
欢儿伸出手指比道:“新宫夜宴还有三日,所以你还是赶紧回舞园上了药之后抓紧时间练习吧。”
“嗯,劳烦欢儿姑娘带路。”玄梦昔点头道。
“快随我来吧!”欢儿走着,回头忽然说道:“对了,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玄梦昔苦笑:“如今我便是你们雁鸣府中的舞姬怜惜了,你就唤我怜惜便好。至于我原本叫什么名字已不重要了。”
欢儿想想觉得玄梦昔的话有道理,冲她笑笑道:“也是,怜惜。快走吧,不然等下小姐又要责骂了。”
玄梦昔随着欢儿入了舞园,混入了那一队舞姬当中。不久燕府小姐云莺儿也到了。一众舞姬见到云莺儿都正襟危立,很是惧怕的样子。
云莺儿扬着手中的棍子说道:“你们一个个给我瞧好了,本小姐今日最后示范一次,你们记好所有的动作和自己的走位,不要再让我发现出任何差错,不然这丫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云莺儿说着指了指胳膊被她打得有些淤紫的玄梦昔,接着不再废话,挥手起乐便开始舞了起来。一众舞姬侧目望了望玄梦昔,接着纷纷惊恐地点着头。
舞姬们的反应让云莺儿很是满意,莲足轻点跃上了平地中央示范起来。玄梦昔在旁莫不作声地看着,发觉云莺儿这支舞竟然是根据当初羲曜晗的凤舞改编。然美则美矣,却空有精准的舞姿模仿,少了凤舞的精髓,细品起来并不灵动。
羲曜晗当初的那支凤舞令天地动容,是神界女子们争先效仿的典范。这云莺儿本是赤炎神族,又是羲玥的远方表亲,自然是对羲曜晗的凤舞十分仰慕和推崇。
原本玄梦昔还有些担心自己半路加入会跟不上舞队的进度,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这支舞,她恐是再熟悉不过。如今这神界之中,除了她之外,怕是再无人能跳出这支舞灵魂了。
只是见着这支舞,令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师傅羲曜晗,心中不由深深地一声叹息。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芳魂已断,谁人挂牵?
曲云峰上的岁月,是如何也回不去了。只是不晓得她与钦伏宸之间还能不能回得去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宫献舞 喧宾夺主
虽说玄梦昔初入雁鸣府便挨了云莺儿的一顿棒打,但是在雁府中后续的日子却还算过得平平安安。虽然日以继夜的练舞,身心都极是疲惫,但是这样的日子也好,至少身心的疲累会让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那份苦痛。
三日很快过去,转眼便是新宫夜宴的日子。云莺儿很是紧张地从早上就开始忙活,折腾了整整一日,光是参加夜宴的礼服就准备了三套:宴前一套、献舞一套、舞后又再更一次衣。
除了舞蹈的彩排之外,云莺儿还对她自己从进入天龙寒月新宫之后的一切环节进行演练,并且将自己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计算的十分地精准。她这般阵仗显然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让人感觉似乎她云莺儿方才是新宫夜宴的主角,反倒新宫之主帝后羲玥成了她的陪衬一般。
后来玄梦昔听欢儿偷偷说起才晓得,原来云莺儿这般重视此次新宫夜宴的献舞,可不光是为了给她的帝后表姐羲玥庆生,她其实是怀了其他心思的。云莺儿一直筹划着想要趁此机会在众神之中崭露头角脱颖而出,最终的目的竟是要博得帝尊钦伏宸的关注。
玄梦昔不禁哑然,原来云莺儿是想打帝尊钦伏宸的主意,想要凭借此次新宫献舞的机会飞上枝头,效仿当年胥凤胥仪两姐妹共侍一夫,与她表姐羲玥一并伴驾帝榻。只是帝后羲玥恐怕是并不知晓她这个看似单纯年幼的小表妹,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吧。
当年钦伏宸还是天龙帝子之时,神界便有众多的女子对他暗怀情愫。如今他都已成为神界帝尊,且不论他曾经如何,单凭他如今坐着的这个位置,便会有不计其数女子想要向他投怀送抱。毕竟只要是有幸成为帝尊的女人,不论品阶高低,终归是会在神族之中高人一等,身后的家族更是一世的荣耀。
欢儿对玄梦昔说这些的时候,也是满面憧憬和向往的神情。玄梦昔此时才明白,其实钦伏宸一但坐上那个帝尊之位,他便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即便他本身并不曾更改分毫,但是周围的一切却都在悄然地变化着。他终是会身不由己,终是要顺势而为,终是要被迫地做出一些妥协。
日暮时分,雁鸣府的云驾终于抵达了天龙地界,远处熟悉的紫微宫落入眼中,有些刺痛着玄梦昔的眼睛。
这紫微宫她前后进出两次,第一次是钦伏桓奉胥凤之命,将她从桃花孤岛接进天玑殿;第二次则是钦伏宸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从天曲神山悬瀑水牢救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她抱入太子东宫。
没想到今日再回到此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已不是玄梦昔,而成为了雁鸣府中的舞姬怜惜;而他也不是当年的太子伏宸,已成为君临天下的神界帝尊。
思绪正飘飞着,忽闻旁边躁动,云莺儿在前方的云辇之上惊呼:“帝尊对表姐真是宠爱啊,这寒月新宫独树一帜奢华极致,这份帝宠真是盛浓得让人嫉妒呢!若能得帝尊一半的这般宠爱,怕是也心满意足了!”
“莺儿,你此时说说也就罢了,这马上要到新宫了,在你表姐面前可不能再乱说话了。”云辇之上的雁鸣夫人秋映雪见云莺儿这般没有轻重地咋呼,不禁有些担心她这张嘴误了事,继续嘱咐道:“如今你表姐已是贵为帝后,你记得要尊称羲后娘娘,不要张嘴还是表姐表姐的乱了礼数!”
云莺儿轻蔑地一笑:“娘亲,莺儿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就我们母女二人我方才敢这般放肆地说话,到了寒月新宫我自是会有分寸的。只是娘亲,不知今日帝尊会不会注意到我呢?”
秋映雪疼爱地摸了摸云莺儿的头发:“我的莺儿今日这般明艳动人,舞起来更是让人心动,自然是会让众神侧目的。只是这姻缘天定,谁又晓得你同帝尊有没有缘分呢!娘亲知晓你的心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随缘吧。”
“娘亲,女儿又不比表姐差,表姐除了会弹琴之外身无长物,但女儿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当年娘亲也不比姨母差,却不能伴驾君旁,输就输在一个不争!当年娘亲若是得偿所愿嫁了赤炎帝家,女儿便是赤炎公主,如今那神族帝后的位置上坐的也不是她羲玥,而是我云莺儿。女儿定会将这口气替娘亲争回来的!”
“莺儿,娘亲其实不愿你去争这些。”秋映雪有些无奈地说着。
云莺儿却固执地说道:“娘亲,不争的结果就是她在上你在下,咱们永远要对秋映月一家跪拜行礼!放心吧娘亲,女儿心中自有定数。”
玄梦昔在后头默不作声地静静听着这母女二人的对话,心中暗自惊诧。原来这云莺儿所怀的心思还远远不止欢儿所说的要博得帝尊眷顾那般简单,她这分明是要同她表姐羲玥一争高下呢!听她们这般说来,想来当初秋映雪应是与羲玥的母亲秋映月曾有过一些纠葛和芥蒂吧。云莺儿的舞姬都不会说话,故而云辇之上虽然有众多舞姬,但云莺儿母女二人却毫不避讳地交谈着,并不担心会有人走漏风声。
云辇轻轻落地,偌大的寒月新宫呈现在众人眼前。这寒月新宫建在紫微宫的东面,依山傍水,约莫有紫微宫的三分之一大小。基座呈弯月形状色调清雅,犹如一弯挂在紫微宫半空的寒月。
看来正如云莺儿所言,钦伏宸对羲玥的确是极是宠爱,不然怎会耗费如此巨大的精力特地为她量身打造一座如此别致的宫殿。当年紫麒麟熙黠就是这般,为玄梦昔在邪魔之地精心建造了金碧辉煌的黑曜殿。只是当时她并不领情,更无从体会熙黠的那份用心。如今望着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兴建的宫殿,玄梦昔的心里五味杂陈,鼻子有些酸酸的。
身后啪地一响,云莺儿一掌打在玄梦昔的背上:“你这个丫头今日怎么回事,总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待会夜宴开始便要献舞了,你可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出了岔子回去我有你好看的!”
玄梦昔咬了咬下唇,默默地低头随着云莺儿入了寒月新宫。这新宫之内和外头一样,虽清新素雅,但是却极尽奢华。看着简洁的白墙,却隐隐闪着一层银光。走近一瞧,竟然是用无数的碎钻镶嵌而成。
这寒月新宫建成以来,还是头一回开门迎客,故而入到新宫之中的众神皆是一步一叹,感概羲玥帝后的盛浓帝宠。
夜色渐浓,新宫之中的所有的夜明珠亮起,宛如白昼。众神缓缓入席,而玄梦昔和一众舞姬只能在殿外等候着宴中献舞。
“帝尊帝后驾到,众神拜!”
随着一声悠远的通传之声,大殿之中除了神祗品阶之外的众神皆齐刷刷地跪拜在地,玄梦昔一众候在殿外等待表演的舞姬也都全部跪在了地上。玄梦昔有些恍惚,被身旁一个舞姬拽了好几下方才反应过来,也慌忙地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赐坐!今日是羲后生辰,设宴寒月新宫也是她的心愿。故而今夜羲儿是主,本尊也就是个作陪的客。”
这个玄梦昔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在殿中,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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