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精彩内容载入中·当今大尚天朝地大物博,群国朝拜,傲视四方。
自尚祖帝开朝至今百余年,虽偶有战事,也可算国泰民安,但却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太平、昌盛、繁荣过。然而,带来这般傲人成就的却不是尚家子孙——而是跟随尚祖帝征战四处被祖帝赐与“忠良世家”的应氏后人。
这要从尚朝第十五代皇帝尚玄帝殡驾天归说起,年仅七岁的皇太子韧离本应继位登基,可就在他即位前夕,护国将军应子魏率兵逼宫。而后,竟做出囚禁皇太子,自立为帝,发配异己,诛杀先帝生前重臣等许多阴狠毒辣的事来。
那时候,由于玄帝生前在位重用奸臣,宠溺椋玲妃到不理朝政的地步,致使奸臣当道,朝纲腐败,加上连续几年的天灾,国库渐渐空虚,百姓怨声载道,大尚天朝虽外表仍然光鲜,但实则已千疮百孔,不堪重创。
这些,年轻的应子魏早有所悟,他明白如此下去,尚朝气数在此便难继续了!但奸臣当道,迫害忠良的事屡有发生,想见皇上一面更是难上加难。明哲保身是当朝大多数臣子唯一奢求。应子魏表面不动声色,似乎也是深明此理。可在他心中早已蕴酿着自己的计划,与其让大尚这样步向毁灭,不如能者为王——而那个最适合的人选无疑是他——应子魏!
恰逢宫中传出玄帝龙体欠安,虚弱异常。他知道,如若圣上驾崩归天,年幼的太子登基后无疑会成为那些奸臣更方便上手的傀儡!到那时,大尚天下恐怕会更加难以收拾。
思及此,他更加坚信这是天在助他,天意如此!
他暗中加紧部署,终于在皇帝驾崩第二天顺利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就在他准备登基为帝的那天,他年迈的父亲在他面前以自刎向先帝谢罪,弥留之际让他承诺:善待皇上骨血至亲;永不杀尚氏一脉;永不改朝换代。
他应允了父亲。
他果真没有改朝换代——大尚天朝仍巍峨屹立;他善待了尚氏一脉——把他们囚禁在京都某处,至少生活依旧奢华无忧,只是没有自由;他更不愿杀任何一个尚氏子孙——只要他们不挑衅他的权力!
逼宫之事一出,大尚天朝举国上下一片哗然。
夺权篡位、逼宫叛主本就是天理不容,大逆不道的罪行。更何况做出此事的竟是被誉为“忠良世家”的应家人!一时间,上至朝野,下至民间声辞严厉的讨伐不绝于耳,甚至有武官从守卫的边关调兵遣将要亲自回京都质问应子魏为何如此这般狼子野心。
大尚天朝内乱四起,一直对尚朝居心叵测的邻国大椋、大敕更是乘机进犯,一时间,大尚天朝内忧外患。
初登皇位的尚隆帝应子魏果断地派身边数位亲信大将平息内乱,自己御驾亲征一举打败大椋、大敕,致使两国元气大伤。
自此,尚隆帝又颁布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法令,启用了一批贤人智士,大尚天朝也渐渐开始恢复了生机。
天下本无主,只要当朝者对应民心,顺应民意,自会受到百姓的拥戴。慢慢地,过上安然太平日子的老百姓便渐渐忘记了逼宫、忘记了篡位、忘记了曾经辉煌过的尚氏一脉,他们只知道当今的皇帝宽厚仁义、睿智骁勇、体察民情。大尚天朝仍是大尚天朝不是吗?!尚隆帝是个还不错的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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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转眼间,已是隆帝九年。
这日,尚隆帝招亲信官臣入宫商讨立储君一事。
众官一致推举皇长子应渝宸。皇长子乃宜皇后所生,虽年仅十三,却聪敏过人,气度超凡,实属太子的不二人选。
尚隆帝其实早有此心,只待百官和应。如今,确实时机已到,他的宸儿如若登上龙座,必能将他辛苦打造的天下更为发扬光大。于是,他正式诏书天下:立皇长子应渝宸为储君太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
大典这天,即将被立东宫的应渝宸一直静默而立,一言不发地任凭宫女宦臣们为他整理朝服,礼官们喋喋不休地宣读、叮咛规矩礼法。
直至大典开始前,他忽而要独处片刻,众人以为如此举世关注的盛典,皇长子难免紧张,便遵言全部退下,留他独处。
但,当门扇再次被推开时,已是人去殿空……
这是一间不大的四合院,邻近闹市却也倒闹中取静,院中的每个角落都被各色花草盘踞,分不清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院中央,精巧的木架亭棚攀满了藤枝,藤枝上滋生着泛泛点点的绿色嫩芽,偏执地对抗着初春寒气。
春风偶尔现身,穿旋于亭棚间。与风儿为伍,造访其内:石凳、石桌,书卷、棋盘、笔墨纸砚、各色茶食,鳞次栉比地散落其间,造出一派慵闲雅风。
这一隅,风儿正调皮地扫卷起一片白色袍摆,袍摆的主人闲散地伸展着四肢,瘫赖在躺椅上,任凭春风带着衣袍轻舞。只见,他阖闭双目,似是午睡,可微蹙的眉头却显示他根本没那种好命——他的烦恼毋庸置疑来自一旁装模作样研习棋道,口中却喋喋不休的中年男子。男子约莫四十岁,发福的胖脸上贴着两撇细胡,狭长细眼内的眼珠转来转去,最终落定在白袍男子慵然睡容之上。胖手抓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男子言道:“听闻你前几日得了株天山雪莲?”话一出,糕屑也一同射出,不偏不倚地袭向躺椅上的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似早有防备,他连眼睛也懒得睁开,顺手抓起石桌上反扣的书册盖在脸上,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听途说,没有的事。”
“哦……”胖男子点了点头,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杯茶,一碗茶下肚后,话音才接着续响,“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话可对?”
“对——极。”书册下传出长长的闷音。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可对?”
“对——极——”更长更闷的回答。
“好!裳于晨!你这条小命谁救回来的?你师父老子是谁?”猛地,胖男子激动得拍案而起,摆开骂街阵势,“臭小子,你知恩不报是不义!不敬师父是不孝!你个不义不孝的混球!”
“师——父——”混沌无奈的声音从书册下的缝隙间幽幽飘荡而出。每次被他老人家窥伺上他这里能入药的奇草异珍,便总是来一出唱作俱佳演给他看。看戏他不反对,闲着也是闲着,可每次戏词都一模一样,就比较难以忍受了!况且,他说过他不给吗?!
裳于晨打个长长的呵欠,拿起盖在脸上的书册,翻看起来。
“您已退隐江湖许久了吧?是谁说‘万草郎中’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世事,安心过平凡百姓的太平日子的?一个小包子铺老板无故藏着许多稀罕草药,不怕引人嫌疑?”裳于晨善意提醒,语气却似唯恐天下不乱。
“臭小子,大隐隐于市,加上为师我如此小心机智,那帮子蠢材找得着我才有鬼!”渊瑞不屑一顾地轻哼起小曲,“话说回来,反正那雪莲你留着也无用,给为师收着有何不可?”
“贤儿早该回来了吧。”裳于晨不理会师父而径自道。提起贤儿,裳于晨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温柔笑意,“那孩子为了一丁点儿好处又绕到哪里去为人跑腿了,师父?”说着,他合上手中书卷,扔到一旁,站起身,身躯伸展开后,尽显颀长朗健。
“我怎么知道!”渊瑞抿着茶,开始心虚地左顾右盼。他请贤儿替他从“药王行”带回株百年参王,掐指算来,明日也该回来了,不知这次那孩子又同“药王”那臭老头狼狈为奸地刮走他多少油水!
没错!这位圆圆胖胖的中年男子便是鼎鼎大名的“万草郎中”。
说起“万草郎中”,无人不是又恨、又敬、又爱、又怕——
江湖传闻“万草郎中”渊瑞,医术出神入化,为人诡秘难测,为人医病手到病除,有个收集天下之名贵草药的怪癖。他医人的规矩怪得很——全要看他老人家当时的心情——心情好,就算咽气了,他也可把人从阎罗王家揪回来;心内不爽——对不起!亲自塞给人家张“老阎”的请柬他也干得出来!
据说,十几年前,“万草郎中”收了个徒弟,此徒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大可青出于蓝,可此消息在江湖上没传多久,他们师徒便一同销声匿迹于江湖,再难知晓二人行踪。
直至有一日,世间出了位更加怪,医术却同样高深莫测的“鬼面医”,人们对“万草郎中”师徒的诸多猜测与找寻,才日趋平静。
说起这“鬼面医”,只有两个字——离、谱!要想让“鬼面医”移驾救人没有他的“鬼面帖”是请不动、找不着他的。偏偏“鬼面帖”是在医好病人后才下的帖子,只有被他医好过的人才可能拥有并有资格使用“鬼面帖”。其实,大多数的“鬼面帖”会转瞬即溶。只有极少之人会持不会立即溶化的“鬼面帖”通过某种途径找到他的行踪,而那些找到他的“鬼面帖”会在用过之后立即化为铜水。
不仅找“鬼面医”医病难上加难,他的出诊费用更是令人咋舌。他不收银子,只要宝物。如若没有他点名要的宝贝恐怕他不会高抬贵腿地颠颠儿跟着人家去救死扶伤。但只要他心血来潮,竟然可以分文不收地医病,然后亲自采药、配药、抓药、喂药,服侍到人家通体舒畅、病好为止!
久而久之,“鬼面医”的江湖规矩就这么立下了,渐渐取代了“万草郎中”曾经的辉煌,当今江湖中人,没有人不认为、没有人会怀疑、没有人不憧憬、没有人不尊敬神秘莫测却医术如神的“鬼面医”。“鬼面医”就这样成为了一个莫测的标志、一段诡秘的传奇……
已近傍晚时分,水蓝的天空渐渐转深,天空上夹带着几片平铺的白絮与阵阵轻风一同眷顾着临州城热闹的街市。街市两旁店铺林立,买卖繁忙,人流如湍,昭示着当朝的国泰民安。
紧密的人流拥着一瘦小青年从容前行。
他满身风尘尚未褪尽,显然经过长途奔波。本应是斜挎在肩的包袱,却被他不在意地提在手中,虽是一脸灰蒙却不见半点疲惫之色。只见他闲庭信步地闪进一家包子铺,清亮悦耳的嗓音喊道:“掌柜的,三个热包子,牛肉汤一碗。”
掌柜的乍见他时一阵惊喜,他满脸堆笑地捧着胖圆的肚子从柜台里挤了出来,竟亲自招呼上了这满身尘土的青年。
“是,这就好!您里边请!”
“这一趟半月有余,不知您生意是否兴隆?”青年随口问着,毫不客气地直至店铺后院,停在一眼水井旁,把手上的包袱丢向后面亦步亦趋的胖掌柜,自己蹲下身捧起井旁木桶中的清水掬在灰尘密布的脸上。
不一时,清澈的水已然混沌不堪,恭立一旁的胖掌柜忙不迭送上早已备好的巾帕。
“兴隆!兴隆!兴隆得很哪!不知我那……”胖掌柜欲言又止地瞟了瞟四周,压低声调,在青年耳边低语,“我那百年参王可带回?”
青年擦拭完毕,把玩着手中的巾帕,并不答话。
此时,他的五官才尚看清楚:细而浓密的眉、圆而灵动的眼、挺俏的鼻、红润的唇,小巧、尖俏的纯净脸庞,这孩子若是个钗裙罗缎的女娃该是怎生的娇俏、可人。
“我那辛苦酬劳呢?”青年熟练地掸直巾帕,专注地掸着身上的灰尘,反问。
“咳!咳!”胖掌柜被呛得退了一大步,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文银五两,早为您备下了。”
“好!一手交钱,一手验货!”青年立即停了动作,挑出脖颈上挂的荷包,拽出根手掌大小的人参,丢过去,在趁胖掌柜专注接参的时候青年夺过他手上的银两,装进荷包塞进衣内。
“你才出四百两,人家任我说破嘴,也只卖我半根,我尽力了!”青年摊掌、耸肩,眉眼间溢满无奈。
“什么?!”胖掌柜捧着半颗参捶胸顿足,“小小年纪,却学无德奸商!那半截定是被你剁掉沿途贱价卖了!还我四百零五两来!”
“干爹,就当辛苦钱行不行!”青年瞪了瞪眼,又不是第一次榨他油,谁让他不长记性!求他办事,就应有被榨的认知啊!他不悦地沉声道。
“不行!”字正腔圆!
“为什么?”
“……”啊,为什么?“就是不行!”他为什么一定要想“为什么”!
“你是我干爹!”这干爹白叫的?!
“就算我是你干爹也不行!”
“不还!”
“还来!”
“就不还——”
叮——哐——哗——啦——一阵干脆的磁瓦碎裂声从院中厨间飘然而至,让这一方争执不休归于平静。
“啊——我的碗!”胖掌柜心疼不已地皱眉低叫,脚不沾地地寻声而去。而青年也顺手抓来小二正要上菜的肉包追了上去。
“小爷!你到底是不是隔街老王头烧卖铺派来整我的?!”胖掌柜来到厨间内看了看满地的破碗烂盘,又看了看面前高瘦孤傲的少年,哀号无力,欲哭无泪!他伸出胖爪将少年拉拽至院中,口中喋喋不休,“大前日,您吃了本店包子没钱付,要借宿一晚,把外袍当给本店。前日,您又吃了本店的包子,又要借宿一晚,把中衣当给了本店;昨日,您还是吃了本店的包子,还要借宿一晚,把鞋袜当给了本店;今日,您小爷干脆说以后白吃白住在本店,以劳抵贷——好!谁让我菩萨心肠呢!清晨,劳驾您烧烧火,要不是伙计发现及时,我这小店恐怕也并柴禾劳您一齐烧了了事;晌午,让您歇歇择择菜算了,您却把不能吃的菜根留下,菜叶菜心扔了个干净;后来我想洗个碗总应没问题吧?!您可真给我这胖脸上贴金——我这小小包子铺的碗碟就这么粉身碎骨个干净!我倒要问问小爷您,今天您要当什么赔我!嗯?!”胖掌柜双手叉腰,上下瞟着眼前的少年,目光悄然停歇在他脖颈间的金丝绳上——那里挂着一块好玉,他昨天看到的!
这小子身上衣物皆出自大禾国“无逸坊”,少说也值六、七十两,别说几顿包子,住上几宿,就是拿下他这包子铺都不成问题!
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之所以没把这小子一脚踹出去,还把伙计们的布衣、布袜并布鞋拿给他穿就是因为他有块好玉!
玩阴的?!他不屑!这玉当然要他自愿“当”给他。再说,这小子气质、举止、谈吐八成是哪个官宦、巨贾家的败家子,客客气气地好聚好散,免得日后惹麻烦。
“你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我说过,这两天你所有损失,他日我必百倍偿还。”少年毫无歉意,甚至言语神态间竟显露出居高临下的不屑,“若不是我与申侍……师哥、武师哥走散,你再修千万年功德,我也未必肯光顾你的店。”他只是坐在路边数一数身上究竟还剩多少张银票而已,把剩下的几十来张银票揣在怀里后,闻着远远飘传过来的喷香味道,他来到这间包子铺。在门外,被人撞了下,他没在意。直到吃完包子付钱时,他才发现所有的银票都不见了!他怎会想到银票这玩意儿这么容易丢!
千年功德?!这小子算是狂到家了!胖掌柜斜睨着少年,捋捋唇边两撇细胡,眼中闪烁着亮晃晃的诡光,“小爷,在下对积德行善、位列仙班没兴趣。也没多少耐心等到您那个‘他日’。不如您看看身上还有什么值钱之物,与我当当,咱们就此两清。您看如何?”
少年下意识用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