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偏有这个爱好,要么不要,要就一定最好。”女子说话间,丝带愈加狠厉,索命符般在半空飞舞,带出飒飒风声,划破这本来寂静的夜。
“姑娘,本王有个提议,既然这样夜深人静的忽然到访,不若留下浅酌,也好让本王做个东道。”梁逍说着,大手一挥,刚才被他收入囊中的几柄小刀便以女子使出的招式狠扑到她面前。
见他居然只看了一遍就已经学会了紫宵刀的招式,女子有点失色,连忙闪身躲开飞刀,仓促间,竟有点狼狈,却也依然不失娇媚艳丽。
梁逍朗声笑着,抽出腰间软剑便劈向女子。
女子倒不恋战,轻盈地躲开后,微微一笑道:“既然王爷不欢迎,那小女子也不打扰了。”说着,她抛个媚眼给苏清雨,那神情娇媚得让人心痒:“他日若有机会,小女子再与大人相会!”
她使起轻功,瞬间便不知所踪。
☆、第十四章:星空夜谈
看到梁逍没有追去的打算,苏清雨自然也不会要求。
只是,今日真是运气不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晃悠着漫步,她心里叹气:欠什么人的情不好,偏要欠着他的情,而且还是“二进宫”了!
苏清雨忽然想到,与红衣女子所说的话,他听去了多少?这个问题一经发现,她顿时如五雷轰顶,若是被人知道,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屏着气朝他看过去,却发现他已经懒懒地靠在一块光洁的大石头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眨眨眼,一时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只好皱着眉头问道:“不知王爷怎会深夜在此?”
他随意舒展腰身,那神情就如同刚睡醒一般慵懒。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用手拍拍旁边的石头,说:“大人不必拘谨。此时没有他人,但坐无妨。”
听到他一句“大人”,似是完全不知道她们刚才说的,她不知道是喜是忧。但看他那眼神,竟比那清潭中的水还要清澈透彻。她不禁撤下心防,便也像他一样,随意坐在石上。
他却只是看着璀璨星空,没有再说话。她便也坐在石头上,默默想着。
看着那些闪烁的星星,她忽然想起自己长大的那家孤儿院的院长说过,人死了以后都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
秦朗,你如今也是化作星星了吗?可有在天上看着我?在这异世,我也如前世一般无亲无故。可前世尚有你给我温暖,如今就只得我孤独一人苦苦思念。
想着想着,眼前浮起贺临风那张清雅出尘的脸,也想起了那日相送。忽然觉得眼眶温热,她连忙把头埋入膝间,却听到旁边清亮男声问道:“可是冷了?”
还未及抬头,便已经感到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衣上带着松木清香,和那人的体温,一下子便把她包得密不透风。
她脸一下子红了。看向那人,只见他朗眉轻蹙,眼中疑惑重重。她连忙笑着掩饰过去:“让王爷见笑,下官只是有点想家了。”
“哦?”他挑起朗眉,满脸都是兴趣,“大人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
她神情一黯,摇摇头说:“下官家中都没有人了。本来有个妹妹,只是在赴任途中遇到变故,也身亡了。”前一句倒也真,但为了不让梁逍生疑,她只得把苏清寒的故事套在身上。
他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倒可惜了。识得大人这么久,还不知道大人家乡何处呢?”
“下官在祈。。。。。。”她几乎脱口而出自己本来居住的城市,幸好发现得早,便立刻改口,“昌羽。”那是真正的苏清雨的家乡,幸亏当时自己记得问觉茗。
“哦,昌羽?”他低声念着这个地方,却没有再接话了。
看着他又再沉默,苏清雨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更强烈了。
本来二人总是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但是自从那日见过了梁逸后,她似乎觉得好像有什么改变了。加上今日两番相救,无论他平日如何痞气无赖,单为了救命之恩,她也不能再像往常那样对他了。
是了,自己肯定是因为这样才对他有了异于往常的感觉。这样想着,她的心也安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梁逍轻声说:“苏大人,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转过头去,只看到那双晶光闪亮的墨眸中,仿佛漫天星子,无数灿烂星光在里面闪烁,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定一定神,抬头看向星空:“下官只希望,尽一己之力,为天下苍生福祉谋划。”
“那,若是有人要动摇这天下呢?”不知为何,他此刻神情肃穆庄严,竟让她觉得他仿佛像是金殿应试一样认真。
“那下官便要看是谁,以及为什么。”她也回之一脸庄重。
“怎么说?”他像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挑起眉惊讶问道。
“若是为了能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那自然是好的。若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那即使贵为王侯,也该千刀万剐。”想当初,她大学毕业时拒绝了多家影视公司的邀请,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国家最高检察院,就是希望世上能少一些像自己一样因为不公平而失去父母的孩子。而五年的努力也为她赢得了“最美最年轻的检察官”的美称。
“难道天下还有比天子皇权更重要的吗?没有天子,难道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他皱着好看的眉头,俊颜上一片不解,看得苏清雨只想用手把他眉间的皱抹平。
她不赞同地摇头:“君如舟,臣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不重视苍生福祉,这样的天子,又能做多长久呢?”唐朝名臣魏征的这个观点,她一直都很认同。
他听了她的话,陷入沉思。她也不再说话,继续抬头看星。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可是,一种似有若无的气息萦绕在他们身旁,仿佛一点一点地在无形中改变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雨忽然听到他说:“苏清寒,本王今日才知道,你这倾国知县的名头来得不虚。”
她连忙看向梁逍。看到他一脸不同寻常的认真,是的,只有认真。
她慢慢放下心来,道:“那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老实说,苏清寒从来不曾放在心上。”
梁逍定定地看入那双晶莹温润的眸子,许久才微微一笑。他的笑颜俊美无俦,堪比天上朗月:“大人可知道,方才的话若落在他人耳中,定是死罪了。”他声音很轻,但话却凝重。
苏清雨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梁逍却站起来了。
她茫然地随梁逍站起,他却用惯常带在身边的白玉扇子轻拍她的肩头说:“大人身子一向瘦弱。为百姓福祉着想,往后可要细心调养。”说完便踱步离去。
虽然她素来最恨他喜欢拉拉扯扯,但此刻这一拍,却再也恨不起来。看着他的身影,她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他起码还认为自己是“原装”的苏清寒。
☆、第十五章:清晨青楼事
沿着原路回去,苏清雨看见昏倒在路边的觉茗。她把觉茗唤醒以后,检查一下,幸而无事。主仆二人连忙回到营地中。不过潭边的事,她倒没有向觉茗提起。
又连赶了两天的路,倒也一路平安。
第三天晨光初露,终于到达兴州。
在踏入兴州界内不久后,凌天诺便已经策马过来传梁逍的吩咐:各自入府,不必等候。
得了这一声,苏清雨自是高兴非常,连忙带着觉茗福伯福婶,还有那小小的行李,便入了知府衙门。见过一众同僚,她打发觉茗去收拾行装,自己就便服到大街上转转。
作为东南三省第一要地,此时的兴州,虽然只是清早,但大街上已是相当忙碌繁华。
此时,就在兴州最富盛名的那家“清茗”茶楼中,店小二正眉开眼笑地接过一个青衣男子手中的一锭银子,连连哈腰说:“客官好走,客官好走。”
青衣男子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小二:“小二哥,此处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小二看在那银子的份上自然言无不尽:“要说最大的新鲜事,那自然便是陵王爷与新任知府苏大人一同到兴州了!说起这苏大人,也确实有本事,年纪轻轻居然就几个月内连升五级,竟然连陵王爷也要送他赴任。这可是古往今来都没听说过的事啊!”
他的话自然引起其他茶客的一阵议论。小二没听到青衣男子的回答,转身看去,哪里还有人在?
青衣男子慢慢踱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西大街。
他看着这条足足能并排跑五辆马车的大街两旁,店铺林立,规划整齐,人声鼎沸。每家铺子里都有人出出入入,或是运货、或是购物,让这条中心大街更显得喧闹繁华。
“卖布啦!新到的江南绸缎!要啥颜色有啥颜色,要啥花样有啥花样!早穿早漂亮啊!”正走着,左前方一家偌大的布匹铺子忽然走出几个伙计,边从铺子里抬出布匹边朝路人吆喝。那鲜艳漂亮的绸缎,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光十色的灿烂光线,让人眼前一亮。
青衣男子刚想去凑凑热闹,却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他刚看过去,那人就歉意地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说着,顾不得他有没有回答,便继续抬脚就走。
看他这样,应是有急事。青衣男子不想理论,只微微点头就想转身离开。可没想到后面却有人叫住了那人,让他的脚步也顿了一顿:“老三!这么急去哪里啊?”
那被叫老三的,听到声音,连忙回过头对叫他的人说:“周兄,对不起对不起,方才走得太急,实在没有留意到你。”
“我说,平白无故的,你急着做什么去啊?”
“周兄,你不知道吗?玲香园那个花魁逃跑了,现在被老bao抓到不让走呢!”
“啊?有这样的事?莫不是昨晚刚选的那个花魁?”此话一出,把本来围在布匹铺子外面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连正在做买卖的伙计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在听。
那老三当着这么多人,一下子就来了劲:“正是!听人说,今早玲香园外墙上摔下来一个姑娘,立刻被人抓住了。还有人认出那就是刚选的花魁呢!据说那姑娘当时全身都没有一块好肉了,趴在路上都快死了。当下有个少年说要带那姑娘去知府衙门。但玲香园的红姑,那可是有人撑腰的人,她哪里肯?这不,现在连那少年也被玲香园的人困在街上,想走也走不了。”
老三口沫横飞,听到在场的人一阵感叹:“红姑可是有人撑腰的!”
正在七嘴八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男子慢悠悠地说:“大伙儿何不去看看?!”
这话引起了人们的好奇。顿时,满街的人都朝着玲香园那个方向涌去了。
青衣男子的眼神清澈透亮,嘴角微微向上挑着,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后面。
远远地从街那头看去,只见人们围了里外三层,整条街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远远便听到一个像刮刀一样尖的女声:“哎呦喂!相貌堂堂的,竟然连找个姑娘都要靠抢啊!不过,老娘可得提醒一句,还想要脸就赶紧走开。不然只怕到时想要脸,也没脸了!”
这声音丝丝尖刻,听在耳朵里聒噪得很,却更像刮在骨头上一样,让人又痒又痛。
她的话一出,就有几个人阴阳怪气地附和:“小哥儿,你要想找咱们玲香园的姑娘,还是先耐耐火,等晚上也不迟啊!”“这一大早的,小心没力气啊!”“哈哈哈哈!”
听了他们的话,一个大婶忍不住说道:“做着这样的营生,也不知道是谁没脸!”
大婶的话,让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哄笑。
听到如潮水般的笑声,那个刮刀声却立刻更响了:“你们反了?再吵,老娘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话果然有震慑力,周围本来如潮水一般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
青衣男子缓缓穿过人堆,终于走到了最里层。这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个被七八个彪形大汉围起的小圆圈。那些大汉个个一身练功服,身上块块肌肉凸起,满脸横肉,目露凶光,一看而知都是练家子。
被这些大汉围着中间的,有两女一男。
正怒目叉腰站着的女人,应该就是刮刀声的主人,玲香园的红姑。
只见她一身丝绣红花的翠绿长裙。本来,她还未算大走样的身材,加上曾经貌美的姿色,倒算得上半老徐娘。只是画的妆太浓,以至于脸上什么颜色都有,尤其那张一张一合的鲜红的嘴,倒与长裙上的绣花相映成趣。
青衣男子抿嘴轻笑,这样一副装扮,倒是很配合老bao的身份。
可当看到笔直挺立在对面的少年,却让他着实一惊。
那张脸相当精致,甚至让人惊艳。白希的肌肤吹弹可破,比养在深闺的妙龄女子更细腻光滑。一头黑发只用廉价的青玉簪盘住,在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明亮如星,却是两泓深不可见底的潭水,每一转动都顾盼生辉。
他面对红姑的叫嚣毫不见慌乱,相反那俊秀小巧的鼻尖下,一张润泽的红唇正微微翘起,仿佛只是听到笑话。
这个一身月白的温润少年,虽然身量不高,只着布衣,却掩不住那股犹自散发的清冷如玉的傲然气质。
丝毫没有理会周围的情况,少年微微一笑。这一笑,竟惹得周围人一阵惊艳的吸气声。
注视着地上的少女,少年正色轻声道:“我只问你,可愿意跟我去衙门?”
☆、第十六章:木槿香
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女满头蓬发,身上道道血痕犹自鲜红,左边脸被打得高高肿起,但依稀可见容貌清秀端庄。她不顾嘴角还淌着血,用尽力气喊道:“公子救我!我不要接客!”
“jian~人!你还敢顶嘴!”红姑一下子被少女的话激得暴跳如雷。她一把扯起少女的长发,扬起手,就“啪啪”地在少女脸上狠狠扇了很多耳光。尖细的指甲又为少女的脸添上不少伤痕。这样狠厉凶恶,看得让人发指。
少女被她打得再次趴到地上,嘴角的血流得更多了。可她依然拼命抬起头,那双倔强的眼睛满带着恨意,死死地瞪着红姑。
也许是那眼神太过凌厉,让红姑的气势也一下子有点怯了。但她依然高声骂道:“你入了我玲香园的门,便是我玲香园的人。想我玲香园是天下有名的**,可是随意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除非你有钱赎身。不然就算你死,也得给我接!”
说着,她恶狠狠地转过头去对那几个凶悍汉子命令道:“给我带她回去,好好教教她!”
“住手!”几个汉子正欲动手,却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伸出去的手也都顿了一顿。
“你刚才问这天底下有没有王法。既然这样,请你和这位姑娘一同回去衙门!不然,我断然不肯让你闹出人命来!”苏清雨那不容拒绝的语气,斩钉截铁。
“你敢!”红姑气得颤颤巍巍地指着眼前少年:“既然你个小毛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红姑就让你得个教训,让你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人!”
说着,她指着苏清雨,对身后的汉子们说:“给我往死里打!”
看着那几个狞笑的大汉,人们顿时都替那少年捏一把汗。
这时,一个清亮的男子声音忽然缓缓地响了起来:“依我说,得罪了红姑,是该打。”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即便是已经打算动手的大汉们,也惊讶地停了。
红姑果然是老江湖,只用眼光一溜过去,就迅速找到说话的人。
只见她叉腰挺胸昂首,对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青衣男子傲笑着说:“先生倒是个识时务的啊!”接着,她大声地对其他人说:“喏,看看,看看!这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无视其他人投来的不满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