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记住,不管发生什么,相信本王。”
不理会她惊愕的眼神,俊美无俦的脸扬起慵懒的笑意,说:“侍郎大人,走吧!”
☆、第三十六章:乱点鸳鸯
刚出门,梁逍突然变了主意,吵着要走着去。
苏清雨恨不得用眼神杀了他,可当着众多宫人的面,也只得无奈地拖着两条很累很累的腿,与他慢慢走去。
一路上,梁逍兴致很高,说了很多关于皇宫各处景致的典故和来历。苏清雨勉强听着,努力不让自己累得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来到了宣化殿,听到殿外侍卫报了名号,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已经又不见了。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她只得自己进去。
一进殿中,便已经听到丝竹音绕,笑声喧闹,碰面的尽是京中权贵。人来人往中,姹紫嫣红,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脂粉香。无论是低垂的明黄幔帐,还是一人高的黄铜香炉,处处都是皇家的尊严高贵。
她皱了皱眉,没有想到太后所说的“见一见”,居然是这样一个场面。这样的夜宴,与前世那些名流派对如出一辙。可惜的是,她从来都不喜欢。
刚想找个地方坐下,耳边便听到一声娇笑:“侍郎,你来啦?”转脸一看,竟然是今日见到的惠清公主,就在后面不远处,太子梁泯却远远地朝这里张望。
她心里诧异,这才第二次见,这公主怎么表现如此亲热?居然一点皇家仪态都没有,她好歹还是外臣呢!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她故意行了大礼:“苏清寒见过惠清公主。”
惠清公主却不太高兴了,嘟起嘴说:“今天你已经见过本宫了,还行礼做什么?!”惠清身后,雅皓公主也跟着后面缓缓行来了。她不自觉地朝雅皓看了一眼,雅皓则颔首对她笑笑。相比起惠清来说,这雅皓公主更有优雅矜持的皇室女子风范。
只是,惠清闹的动静太大,一番话说下来,连一些她还未认得的人都齐齐看过来了。只是这其中,她却看不到梁逍的身影。
苏清雨后退两步,恭敬说道:“苏清寒不敢。公主乃千金之躯,外臣岂敢目视。”
惠清公主笑着说:“什么外臣内臣的?本宫都听说,苏侍郎年少有为,外间都叫侍郎作倾国知县。有了侍郎这样的人,我朝肯定国泰民安,天下太平的!”
“清儿这话说得不错!”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忽然在殿中响了起来。随即,殿中一片跪拜声轰然响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见大乾皇帝与太后同至,跟在其后的那个年逾三十的华贵女子,同样一身明黄,应是大乾皇后。皇后身后还有几个宫装打扮的美貌女人,那便应是地位比较高的贵妃们了。
皇帝太后都笑着让众人平身。她好奇地看过去,才发现太后虽然年逾五十,可依旧风姿卓越,丝毫不见老态。原来皇帝的英挺也是遗传了太后的美貌。
落座以后,皇帝说了几句类似天气很好之类的场面话后,太后忽然笑着看向皇帝,问道:“皇上,哪位是倾国知县啊?”
见皇帝看向自己,她连忙出列道:“苏清寒见过皇上、太后。”
太后仪态优雅万分,笑而不语地打量了苏清雨好久,方才转过脸去对皇帝说:“清华端方,眼若星辰。是不错。皇上,瞧苏侍郎的模样,若非哀家知道他是男子,还真的以为是哪位新入宫的妃子呢!”
皇帝也笑得开怀,说道:“母后,别光看他容貌出众,他可是我朝栋梁呢。”
太后点头称道:“说的是。只是,”她忽然看向苏清雨,问到,“不知道侍郎家中可还有亲人?”
见太后问,她低头回道:“回太后话,苏清寒幼年便父母双亡,本有一个妹妹,但也身故了。如今苏清寒孑然一身,并无亲故。”
说到“孑然一身”,她忽然想起了梁逍的那个身影,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是不是开溜了。若他敢再留下自己一个走了,她定然不再理他。
她咬牙想着,却没有发现太后看她的眼神忽然闪了闪。
太后点头叹息道:“可惜啊,可见世间的事总是没有十全十美。不过,”她话锋忽然一转,“不知道侍郎家中可有妻妾?”
她暗暗摇头,是不是天下女人都是以八卦为己任?就连这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太后,也是两句话后就开始八卦别人的私事。
但太后问道,也不能不回,她只得说:“苏清寒年纪尚轻,并无妻妾。”
“那可有未婚妻?”太后的话,隐隐地让她起了一丝不安。
“回太后的话,苏清寒并无未婚妻。”
“如此少年英才的栋梁,若是家中无人安妥家事,那可不是好事。”太后沉吟着,转脸对皇帝说,“若是皇上不介意,哀家想帮帮苏侍郎。”
皇帝听到太后的话,意外地看着太后,问:“哦?莫非母后想为苏侍郎指婚?”
太后笑了,点头说:“哀家看,苏侍郎这样的人品相貌,这样的年纪,配上我们惠清,刚好呢!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顿时惊住了殿内的人。
刚到京城,已经因病住进了宫中,还赐造侍郎府,如今更让太后主动赐婚给惠清公主,这是何等荣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获得皇家这样的青睐。
但没有人知道,她听到这句话有多慌乱。她是女儿身,如何能婚配?若不答应,那岂不是抗旨?
混乱中,她只听到皇帝问:“清儿,你可愿意?”话音刚落,便听到惠清公主娇羞地说:“父皇,皇奶奶,羞死清儿了呢!”可是看惠清满脸娇羞笑意,却是满意极了。
她心里哀叫,刚要说话,却听到梁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父皇,太后,此事万万不可!
☆、第三十七章:身份揭穿
这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梁逸,让众人都很愕然。
太后见自己的提议居然被梁逸给当面驳了回来,自然有点不高兴:“逸儿,你倒说说看,苏侍郎与清儿郎才女貌的,有何不可啊?”
梁逸一撩衣摆,便跪下说道:“太后不知道。苏侍郎实则是女儿身!试问两个女子,该如何婚配?!”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满殿一片惊呼,苏清雨只觉风云变色,霎时都不懂得反应了。
苏清雨怎么都没有想到,梁逸居然会知道自己的秘密,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这分明就要置自己于死地!没想到,这英气朗然的男子,竟然这样阴险毒辣!
皇帝一听,拍案斥道:“逸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苏侍郎可是朝廷命官!”
梁逸目不斜视,一字一句地说:“皇儿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儿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本想着私下启奏父皇,可没想到太后心疼清儿,要为清儿指婚。皇儿身为皇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皇儿更要为我大乾朝着想。故此情急之下,只能用此下策。”
太后看着梁逸,凝重问道:“逸儿可是说真的?这可是朝廷命官,不能随意冤枉的。”
梁逸朝皇帝与太后三叩首,说道:“若有半分假话,逸儿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皇帝面色十分难看,眼神中更是恼怒:“苏侍郎,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清雨跪在地上,她低着头盘算应该怎么办。这事来得太突然,她有种措手不及的无力感。她只猜到一件事,那就是,若此事真的被揭发,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正在犹豫时,惠清却哭着扑过来跪下,对皇帝太后说:“父皇,皇奶奶!请还清儿一个公道啊!若此人真的是女子,日后清儿还如何见人?”边哭,还边斜眼横了她几下。
她忽然有点明白了,今天这事本来就是一个局!梁逸故意带她过去御花园,然后让惠清对她产生好感。接下来,最疼惠清的太后自然会有所动作。然后,梁逸便顺理成章地上演了那指证她的一幕。
只是,她有点不明白的是,她与梁逸素来只有一面之缘,为何他要这样做?!
看见惠清哭了,太后自然心疼,勃然大怒:“若你不说话,那哀家就只能让人为你验明正身了!”
说着,她挥挥手,只见一个比较体面的嬷嬷带着两个太监立刻上前,伸手欲要拉她,说道:“请!”
“不必验了!”梁逍忽然从人群中大踏步过来,对太后说道,“皇奶奶,逍儿可以作证,苏侍郎确实是女儿身!”
顿时,哄堂哗然。人人都知道,当初苏清寒是陵王梁逍的下属,若陵王都说苏清寒是女子,那还会有假吗?
苏清雨不可置信地看着高高在上的梁逍,可他虽然就在身边,却由始至终没有瞥她一下。
皇帝的眼在他二人身上巡梭着,看得出他不断在思考着梁逍所说的话是否真实。终于,他问梁逍:“逍儿,这苏清寒可是从你的属地中出来的官员。你有什么证据?”
皇帝这话中分明有了警示,既然是梁逍属地中的人,若出事,那梁逍也脱不了关系。在此时说这话,其实倒是提醒梁逍,若没有把握,便不要包揽此事。
听着皇帝的话,苏清雨这才明白,都说梁逍与皇帝关系不好,倒不一定是真的。
梁逍却似乎没有听懂皇帝的意思。他撩开衣摆跪了下去,俊美无俦的脸上,往日的邪魅不羁全然不见,只带了点尴尬的笑,轻声道:“确是真的。只因皇儿早已与她私下定了终身。本来此番进京,皇儿也打算找个机会,对父皇禀明此事,并求父皇将她赐给皇儿做妃子的。”
这话说了出来,居然将满堂哗然狠狠地压了下去,殿中只是静得可怕。
苏清雨惊诧不已,梁逍居然这样捏造事实,究竟想做什么?
顾不得羞涩,她大声反驳道:“不!我没有。。。。。。”
“阿清,你我心意早已相通,本王早已想奏明父皇将你赐给我为妃。如今六哥既然揭穿了此事,”梁逍抢过她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太后与皇帝面前,恳求说道,“求父皇和皇奶奶做主,将她赐予皇儿为妃。”
皇帝正欲说话,可太子却跨过众人,直直朝皇上跪下,朗声禀道:“父皇,万万不可!此事关系朝纲,兹事体大啊!”
说着,梁泯转向了梁逍,恳切劝着说:“九弟,我等乃是皇室子弟,望九弟以朝纲为重,勿要耽误国事啊!”
苏清雨感觉到,这事似乎有人刻意在背后谋划着什么。她突然有点明白,难怪梁逍在临走前说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相信他。可见,他应是早已知道这事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愤怒,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何不对自己说?如今这样被人打了措手不及,难道他又能做什么吗?!
皇帝听了梁逍和太子轮番的话,虽然没做声,可眼光越来越愤怒。在场人见皇帝如此,心知这次苏清雨必然大祸临头。
太后却忍不住了,她恼怒地看向苏清雨:“你究竟是男是女?快说!!”这话虽是问她,可那语气却早已笃定她并非男子。
听到太后的话,苏清雨知道若再不说,便要当场验身了。可她宁死也不愿受这样的屈辱。
她想不明白,难道是男是女真的这么重要吗?虽然她只是一介女子,可她又有什么做错的呢?难道她所做的,都比不上那些碌碌无为的庸官吗?
不知是否情绪郁结,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耳中轰鸣,眼前一切开始有点模糊,但她还是死死捏紧拳头,勉力稳住有点发抖的身子,沉下声音,一字一句说道:“臣女叫苏清雨,是苏清寒的妹妹。”
皇帝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案,他面前那案几便轰然裂开。他站起怒斥:“你居然冒名顶替!实在是混账!那苏清寒呢?”
“哥哥当初在前往明县赴任的途中,被盗贼推落山崖死了。臣女无人可以投靠,只好替兄赴任。”眼前越来越黑,耳中的聒噪声也越来越响,但她依然死死咬紧牙关,拼力将涌上喉间的那股腥甜压下去。
她不愿这样尴尬狼狈地受质问,即使是死,她也不要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狼狈失态。
“她说的可是真的?”不知道太后是在问梁逍,还是在问梁逸。
不!她的事,她不愿再从别人来乱说!听着太后的话,未及他人回答,她却抢先答道:“若有一字撒谎,苏清雨一力承担。”
心中大痛,忽然胸口一闷,喉间腥甜涌起,肆意张扬的血洒红了她那一身雪白。
没有听到周围人的惊呼声,她只觉眼前一黑,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八章:落入天牢
等她悠悠转醒,却发现身处在一间又黑又小的房间里。
看了看身下垫着的那些发臭霉烂的稻草,还有不时在草间出没的蟑螂老鼠,她自嘲地笑了:每日里做的都是将罪犯投入监牢的事,谁想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进来了。
动了动手脚,听到了“哐当”声响,才发现手脚都套上了铁链。她摇摇头,现在就算打开牢门让她走,以这副身躯的疲软状态来看,也不一定能走出去。
手脚上的铁链声却引来了牢卒。一个五大三粗的牢卒,满脸胡须渣子,脸上横肉都泛着油光。看见她醒了,他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圆眼呵斥道:“吵什么!没见大爷正歇息吗?再吵,别说大爷对你不客气!”
他的话却引来另一个干瘦的牢卒。那人咧着嘴,露着一口满是牙渍的黄牙,搓着手对她笑着:“哎呀老胡子,你可别吓坏了这娇滴滴的女娃子。好歹,人家还是刑部侍郎呢!”
“一个女人,不回家生孩子当什么刑部侍郎!”那老胡子一脸不屑,啐了一口痰。
“那可不是!能当上刑部侍郎的女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尝起来不一样?!”那馋极了的色鬼相,让她不禁往后退了一点。
发现了她的惊怕,老胡子却开心得大笑:“老狗,你看你,把人家吓得那个样儿。”他眯着眼紧紧盯着苏清雨,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说:“这个样子,若不是锁在天牢里,老哥儿我肯定要先试一试了。”
那个叫老狗的听了他的话,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满脸遗憾地说:“哎呀,幸亏你说起来。我差点忘了她是钦犯了!”说着,他拉着老胡子说:“走走,我们哥俩喝酒去!”
她悬起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两个牢头吆喝着走,却忽然看见大胡子转头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却仿佛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听那两个牢头所说的,这里应该就是天牢了,难怪这里又阴又冷。
抱膝看着四周一切,她自嘲地笑了:人生无常,早上还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呢,如今只是一个白天,却已经变成阶下囚了。
钦犯?这可是必死的罪名啊!不过也是,冒名顶替朝廷命官在前,欺君罔上在后,可不都是死罪吗?
她心里都觉得其他的都无甚大碍,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只是,她担心觉茗不知道怎么样了。恐怕受到自己的牵连,此刻不知道在受什么苦呢!
还有,那个琥珀色眼眸的人此刻不知道在做什么?心里不禁一痛,他可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在这里了?那日不辞而别,难道就这样了吗?
轻闭上眼,脑中忽然划过一个颀长身影。她恼怒地责怪自己,为何会想起他?难道不是这人把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中的吗?
东想西想,不知不觉间,她又再坠入了黑暗中。
头脑昏沉,鼻端却忽然嗅到一阵木槿香。她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大眼睛,却看见那老胡子正在牢房外定睛看她。
她警觉起来,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方才他与那老狗的色鬼相,她可没有忘记。
老胡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