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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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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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氏想了想,突然说:“三弟妹,这事儿大约与嫁到城里去的那位,脱不了干系。”

杨氏点点头,说:“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别人了。看四弟妹说得那样肯定,大嫂子又不好否认的,这样让人信得真真儿的传言,只能是长房那位嫁出去的姑娘了。”她与傅氏都在猜这话是傅兰儿从广陵城中传出来的。

事实确是如此。

当日,黄家主母丁氏遣出人打听傅家的消息,刘家因是傅家的姻亲,也被人问到了。傅兰儿不知道详细,只听说黄家在打听傅春儿,当下随口就与过来城中串门子的妹妹傅香儿说了什么“做妾”之类的话,本来她也就是瞎猜,但是流言一旦传了开去,就越传越真,所谓三人成虎,便是如此。所幸这风言风语只在邵家村传来传去,眼下住在仙女镇上的钱家人都还不曾听说这事。

“唉,大伯既说了要消弭这等闲言闲语,应该会做到的吧!”杨氏似乎对傅元良这个事实上的傅家家主极其失望。“姐姐你说,事关儿女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大伯开始那样轻描淡写的,真是叫人寒心。姐姐,我想,我们这房与江都这边先稍微冷一段时间。往后给老爷子的孝敬,我怕是就要麻烦你了。”她打算往后一段时间,先少与江都这边来往,两边的关系,稍微冷一冷。什么时候江都傅家要是干脆忘了广陵府还有这么一门亲。就好了。

“我与老三年纪最接近。彼此亲厚。哪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弟妹你莫要与我客气。只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既然有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先帮春儿说一门亲,不着急过门,总之先把事情定下来了,大不了找邵家村的人来做个见证,哪样的闲言碎语不都没了?”

傅春儿的脸登时涨红了,她可不想定什么劳什子亲,姑姑心中,只怕还是属意将自己订给表哥钱铄吧。

杨氏就用手轻轻地在傅氏手背上拍了一下。示意这事当着两个女孩子的面没法说,干脆日后书信商量。

而钱镜儿则投给傅春儿一个“我心中有数”的眼色,傅春儿稍稍放心,知道在姑姑身边,总算有个自己的同盟军。

大车后面。钱铄打了个喷嚏,而傅春儿此时正在想着,幸亏上次已经把话说开,以钱铄的那个个性,应该不会再坚持要与自己定亲了吧。

好不容易回到广陵城中,傅春儿见大家在席间都没有怎么吃饱,又赶了很远的路,精神都有些不济。于是她赶紧又下厨,给大家做一点糖年糕当点心吃。

这些桂花糖年糕,是金陵府那边传过来的点心,桂花清香,糕体软糯,甜味浓重,在油锅里下一点菜籽油,煎制两面焦黄,便是一道令人食指大动的点心了。

她端着两碟煎好的糖年糕出来,却听见傅老实坐在厅上,神情严肃地与杨氏说:“二哥来找我,是想让傅刚来咱们家作坊做工。”

傅春儿脑后一点汗就下来了,这是要赴当年傅小四的后尘么?

“二哥一直在与我说,刚儿与小四不一样。最后我实在推不过去了,就说家里的事情现在都由阳儿做主。”可怜傅老实一介老实人,被家里的亲戚一逼,现在也学会打花腔了。

旁边傅阳点点头,说:“二伯席间来找过我,也是说的这话。我对他说,我家的作坊不收自家亲戚。但是如果四弟想要去广陵府其他的作坊里做工,我可以帮他寻一间作坊或者铺子都成,条件与待遇也一定比咱们自家的作坊要好。二伯便再不说话了。”

果然这还是想当年傅小四那样,打着广陵三房的主意。要是真正寻作坊做工,托傅阳、李掌柜,或是老曹,什么作坊铺子寻摸不着。这眼里非盯着广陵三房,显然是觉得在三房的作坊里上工,活计一定轻省,工钱也不会少,就算是自家儿子做的不好,三房看在亲戚的面上也不会声张。这样傅刚在作坊做上几年

结果被傅阳一句话堵了回去。

“哥哥,咱家还是缺人手,招人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傅春儿问。

“我与李掌柜说过,他若有好的人,尽管给我介绍过来。老曹那边也打过招呼,”傅阳挠挠头,“应该能招到几个吧!”

结果上门给傅家送人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傅老实以前在戴家作坊时候认识的,老夏。这个老夏,大名叫做夏桦,十几岁就进了戴家的作坊做工,一直做到六十岁头上,曾经管了很久戴家*宫粉的作坊,眼下是戴家管着各色香件的工头。

他却是将自己的一个内侄儿推荐过来给傅老实。那侄儿姓姚,叫做姚十力,二十岁出头。他从小失了父母,跟着姑姑姑父过活十四岁那年托了老夏的关系,去了宫粉作坊学起,到上一年止,已经在戴家作坊里学徒学了七个年头,就算还做不了工头,但是绝对是个熟手了。

傅老实与夏桦原是极熟的,在戴家的时候,夏桦也给了傅老实诸多照应。后来傅老实因为一些事情从戴家作坊出来,老夏还曾借了傅老实几两银子,他在广陵城里才勉强有了个落脚之处。因此傅老实对老夏充满了感激之意,对老夏的子侄也颇有好感。

傅阳将姚十力叫到作坊里去,考察他干活的能耐。傅春儿给坐在堂上的傅老实和老夏两个送上茶点。

傅老实便问起姚十力因何想要从戴家作坊里出来:“留在戴家岂不是好?将来您退下来了,十力还能顶上去,没准能得个管事的位子。戴家好歹也是吃皇粮的。”

“吓,”老夏喝了一口茶,颇为难过地说:“这孩子,是被人从戴家作坊里硬生生排挤出来的。我竟然护不住他。”

原来,这姚十力虽然手艺出色,但是却寡言少语,不善言辞。据老夏说,最近戴家的作坊换了管事,说是由戴氏一族的侄少爷亲自过问作坊的事情。作坊里有那些伶俐的,要么争着往上卖好卖乖,要么就依言奉上“孝敬”,而像十力这样老实的,本以为凭着一身的手艺,想要留下来混口饭吃,总是没有问题的。岂料年关之前,戴家作坊突然宣布年后撵一批人出作坊,其中就有姚十力的名字。

姚十力猝不及防,等到托了老夏再求到相熟的管事那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管事原是管着宫粉作坊的,后来调去了别处,那管事就责怪老夏,说:“侄少爷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首先就要换了他心腹的人才行。你怎地不早做打算,那会儿只要十两银,上下疏通一下,你内侄便能留在作坊里好好的。眼下,眼下就难了。”

虽然老夏一直奔走,然而翻过年来,他在戴家上下走动已经颇引人注意,侄少爷那里已经有人放出话来,眼下作坊里的人事“已定”,姚十力已经是走定了。

老夏这才接受了内侄要离开戴家的事实,左思右想,姚十力再转行已经不容易了,倒不如在业内找个不那么显眼的人家,过渡也好,长久做下去也好,先找个地方落下脚来。他这段时间到处走动,听说傅老实家开了一间香粉铺子,卖自产的香粉。凭着自己与傅老实关系硬,老夏就没客气,直接带着姚十力,摸上了门。

傅阳在作坊那边与姚十力谈了许久,找了个机会过来傅家小院与傅春儿商量。

“那个十力,确实是个熟手,活计没问题,而且很麻利。不过,我问了他好多戴家的事情,他倒是只拣那些大家都知道的说了,那些戴家自己的配方,他都推说不知道,我估计他就算是知道的不全,也应该多少知道一些的。”

傅春儿点点头,心里对姚十力印象不错,觉得他该是个有职业素养的人。

“哥哥,若是这样,咱家要不便与姚十力将工钱待遇都说清楚了,如果他能同意,便签工契文书。当然了,文书中咱们也一样要写明,如果伙计从咱们家作坊辞工,一年之内不能在业内同行里做工。”这一招她早在富春茶社刚刚开业的时候就用过,眼下几位师傅都在茶社里做得好好的,每季拿的分红比寻常小食铺一季的流水都要多。

傅阳想了想,便点头,去将待遇和留下做工的这等条件一一与姚十力说了,姚十力想了想,没有异议,当下两家签了契约文纸,商定等过了正月十八,姚十力就转来傅家的作坊上工。

一百六十四章 家门口挨闷棍

招人招到了姚十力这样的,傅春儿觉得再称心不过了。她还通过傅阳,拜托老夏与姚十力帮忙物色同样是从戴家作坊里被“裁员”裁出来,但是又比较靠得住的工匠。她这下便安心把阿康从作坊抽调过来,趁着正月里短短的空闲时间,教阿康看账管账。

阿康这个小子,原是个聪明的,傅春儿说的他一听就能明白,傅春儿交给他看的几本账簿,也是一看就懂了。但是他所欠缺的,是经验。有时傅春儿将明显有错处的地方指给阿康看,阿康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经验积累这事儿,很难速成,只有靠慢慢地教。不过春夏两季,点算寿家田庄的出产,是个好机会让阿康多锻炼锻炼,只是傅春儿自己也要多花些心思罢了。

除了在江都遇上的糟心事情之外,傅家的新年过得极其舒心。一过了十五,傅家上上下下又开始忙了起来。

广陵城中,正月十八落灯,等落了灯,年就算是过完了。正月十八那日,傅家收到了姚十力送过来的信,说是戴家作坊那头已经结了,第二日就过来傅家上工。岂知当日夜里,傅春儿在自己屋里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得瓦匠营街上先是一阵狗叫,听见来回走动之声,接着便有人闷声喊了一声救命。

傅春儿连忙披衣起来,看见东厢和正房里都亮起了灯,一家人都被惊动了。

傅老实与傅阳持了油灯出门去看,而傅春儿则到了杨氏屋里,杨氏正在试着将惊醒了的傅正哄睡,口中道:“正儿乖,正儿明日要去学堂了,要早早地睡。爹与哥哥都在外面,护着正儿,没事的。”

杨氏口上这么说,可是也骇得面色苍白。因为傅家盘下了瓦匠营两间院子,而院子的对面是一口水井和一片空地。周围没有多少人家,平日里傅家门庭颇为清净,然而这时候,傅春儿也隐隐地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外院一阵响动,傅老实又回到内院里来,将堂屋一角放着的一个藤制的躺椅取了,抬出去。傅春儿叫住他,问:“爹,出了什么事情?”

傅老实急急忙忙地说:“是十力,被人捆了。捂住头脸带到这里。在咱家门口被人打了。我和你哥哥眼下抬他去大德生堂,你与你娘在家好生闭了门户,等我们回来。”

听到这里,傅春儿大吃一惊。怎地会是姚十力在自家门前被人打?她连忙站起来说:“爹,你去隔壁把阿康叫过来,我们几个都守在院里,将大门闩上,等你们回来。”

傅老实这才吓了一跳,省过来,万一打人的人还在左近,没有走远,待傅老实与傅阳出去。进来欺负妇孺怎么办。他一时犹豫不决,傅阳这时候进来,说:“爹,你留下照管家人,我看过。十力大哥腿脚没事,只是左臂脱臼,另外身上还有不少外伤,我和阿康一起陪十力大哥去大德生堂。”傅阳在大德生堂值夜值了不少,见过不少这样的外伤,当下很镇定。

傅老实想了想,点头说也好。这时候阿康也从隔壁院子过来,闻言便说:“我与阳少爷一起去吧。”傅阳点头,从灶下捡了两根木枝,浸上灯油,在灶下点了成两根火把,递给阿康,说:“你执着火把,见到有人前来不怀好意,就直接拿火把去扔他。”而傅阳自己,则取了傅老实以前货郎担子上的扁担,一手持了扁担防身,另一手扶着姚十力,就往大德生堂走去。阿康执着两把火把跟在他身后。

傅家剩下的人全都聚在正房里,傅正在杨氏屋里睡着。傅老实十分焦躁,没过片刻,就站起来在堂屋里走动一番,然后往院门口望望。傅春儿却说:“爹,没事的。大德生堂离这边不远,而且那条路是大路,两边都是人家。我琢磨着哥哥过去的时候应该没问题。大德生堂的大夫诊治还要花一些时间。哥哥大约会干脆等天亮了再回来。”

傅老实听了傅春儿的话,勉强坐下来,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春儿,你觉得是什么人会在咱家门口打十力?”

什么人?自然是那些将姚十力逐出戴家作坊的人——傅春儿冷笑着想。

“爹,想必是有人不忿十力大哥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不想让他好过。然后呢,又想威慑咱家,不许咱家再行收留被戴家作坊赶出来的人,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招数。”趁夜打闷棍,不想让人知道背后的黑手是谁,但是傅家与姚十力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与他签的工契,再联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些也并不难猜。

只是,戴家姐妹,那两位,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是何态度呢?傅春儿想到戴家大姐那坚毅冷然的神情,戴家二妹那张温柔怯懦的小脸。戴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百年基业,日后会朝那个方向行进,还真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

“爹,我想,咱们家的院子里,除了阿康住的那间,还有一间耳房,和一间厢房,眼下都空着。我寻摸着,这两天我们就都收拾出来,准备给新来的工人住。”傅春儿很有把握地说。

“春儿,这——”傅老实一阵迟疑,“这戴家的,会不会看咱们收留了十力,接着上门捣乱啊!”

“可是咱们不能不收留十力大哥,不是么?”傅春儿细细地分析给傅老实听。“那些人既然是摸黑过来,在咱们家门口打闷棍,就是想给咱家一个下马威,把咱们吓退,不敢再接受戴家作坊出来的人。但是这些人显见着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过来。但是如果咱家这时候真是退让了,不就正中人家的下怀了?”

“所以咱家这个时候一定要显出硬气来,如果眼下就教伙计们都觉得咱家是软骨头,日后怎样再能招到手艺出色的伙计?”傅春儿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以后真的要和戴家与薛家抗衡,眼下这点事情,怕是还真算不来了什么大事。

“我觉得春儿说的有道理。”杨氏这个时候从卧室里出来,说:“姚伙计出这事,跟来咱家脱不了干系。再说了,广陵府治安不坏,眼看着皇上南巡在即,各处巡查只有越来越紧的道理。我看,明儿一早,老实,你陪姚伙计去广陵府备个案,给人提个醒儿。怎么说东关这头都住着好多大户人家,如果广陵府能多派些人手巡夜,我们家再时时小心门户,我想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事的。”

傅春儿这时候就腆着脸问杨氏:“娘,我上回跟您说的,咱家也养只小狗,好不好?”

她早想在自家养只小狗了。早几年是因为傅正还小,怕跟狗狗玩会被伤到。眼下出了这事,傅春儿一时又想到,如果这时候家里有一只护院的小哥,哪怕夜里听见动静能叫一声,提个醒儿,也是好的啊。

“又混说,咱家又不比庄户人家,院子附近都是街坊邻居的,你若是养只狗,成日里叫唤,吵着邻居,那可怎么是好!”杨氏伸了一指,点在傅春儿的鼻子上,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娘,瓦匠营常住人的院子也不甚多。不如这样,咱们先抱一只小的来养养,如果真的成日里乱吠,咱就再送到乡下去呗。”

没过多久,天就亮了,傅阳陪着姚十力回来,说是已经去广陵府报了案。“差爷们说,眼下事情已经过去,查是不容易查了。然后我就提了提咱们瓦匠营离黄府新盖的院子比较近。”傅阳一面说一面回想这那些官差们脸上的表情,忍俊不禁,“……当下就答应了会加派一倍的人手,在咱家附近值夜,就差拍胸脯说治安上绝对不会出问题了。”

姚十力的伤已经被处理过,脱了臼的关节已经被凑了回去,但是他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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