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耳根软的,不帮衬你,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傅春儿听着一怔,婆母黄氏是个耳根软的?她一时想起黄氏身边曾经的那个嬷嬷,心中也微微有些发憷,难道真的只能靠嫁妆,嫁入人家的媳妇,腰板才能硬么?
“早先商量好的,该春儿的,就给春儿,阳儿不要挪用,戴家那头,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傅老实斩钉截铁地说,似乎没有半点转寰的余地。傅阳听到这里,便叹了口气,爱怜地看了一眼妹妹,似乎便要放弃这个打算,另想办法了。
岂知傅春儿开言:“要不这样,咱家给我的嫁妆里,别放田产什么的了,不如折了‘馥春’二成的份子与我。份子在我手里的时候,我可以收收分红,也有借口帮着’馥春’管管事儿。而日后什么时候家里的钱周转得过来的时候,就折了银子再将份子换回给咱家,不就得了?”
她这个提议提出来之后,杨氏与傅阳互看一眼,自然明白傅春儿提议的好处。而傅老实兀自挠头,没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不,二成份子之外,咱家两间铺子,徐凝门那间,便也改了在春儿名下吧!回头咱们家就算是租了姑奶奶的铺子,每月捧租金给春儿送去。”傅阳笑道。
杨氏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春儿以后嫁做人媳妇,自然不便抛头露面打理生意的,还是娘家每季结算了’馥春’的收益,给姑奶奶送上门去。”她想着,傅春儿手头上每季有固定娘家送过来的进项,嫁到纪家,至少手头上有钱好办事,有些什么额外的开销,便花用自己的,不用看公中的脸色。
傅春儿觉得脑后有一点汗在往下落,果然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她提“馥春”份子的事儿,也只是为了解傅阳的燃眉之急,也免得杨氏真的做主,将手上大把的现银给变了做一时无法变现的恒产。结果家人商量之后,竟是这么个结果。
“田亩不能完全没有,你嫂嫂当日进门,也有五十亩良田。我想着,春儿嫁妆里,至少要有这个数目,不能再少了。”杨氏当即拍板做主。傅春儿听了,忍不住吐一吐舌头,却觉得傅阳目光灼灼,看着自己。
此后,傅阳单独寻了个机会来谢过傅春儿。傅春儿哪里容他这样客气,只说:“哥哥,你好生将你的生意做好,让我每季的收益多一些,我就最高兴了。”
傅阳哪里不懂傅春儿的意思,眉眼里都是笑,笑毕终于还是叹道:“妹妹,还是你明白我——”傅春儿一时觉得傅阳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尽,耐心听下去,哪知傅阳不说了,眼光在傅春儿面上转了转,便起身离去。
傅家便按杨氏拍板定下的这个原则,给傅春儿寻摸陪嫁的田亩。
田亩的事情还没有定,有一日老曹找上门来。傅家人本以为是往来款项的事情,都已经打发人去对面作坊寻傅阳去了,岂知老曹提出来要面见傅春儿。
傅春儿在家待嫁,本不宜见外男,但是老曹一直是相熟的,年纪又比傅老实还打出了一截,因此傅家没有这许多避忌,傅春儿便出来相见。老曹见了傅春儿,比往常更加恭敬了不少,双手奉了一封书信给傅春儿,书信后面,还附着烫金纸包裹着的一份文书。
傅春儿拆信,一目十行地读完,抬头惊道:“仇爷,仇爷他,他要将’富春’送与我?”
三百五十八章 补偿
“富春”至此已经经营了五六年了,因主打的晨间茶点价格公道,味道又好,而且自震丰园的事情之后,广陵城中没有其他铺子与之相争的,因此一直生意极好,是难得稳赚的食铺。最近几年,老曹更是帮着仇小胡子暗地里处理与漕帮相干的一些钱款往来的事项,因此“富春”对仇小胡子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就是因为如此,傅春儿见信,闻说仇小胡子打算把“富春”整个都送给自己,实在是吃惊不已。
老曹微微笑着为她释疑:“姑娘晓得我们仇爷是漕帮的小爷叔吧!”
“爷叔”是松江府一带的称呼,而漕帮中这个称呼,却是给在帮中无具体职权,但是又直接为漕帮帮主做事的关键人物的。所以,仇小胡子既可以说是“在漕”,又可以说“不在漕”。
傅春儿稍稍听出了些意思,可以不确定,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老曹,等他解惑。
“日后我们仇爷,就定下来’不在漕’了。这个产业,他说,原就是傅姑娘费了心血弄的,早已回本不说,铺子赚的银钱,已经是本钱的几倍了。当年傅家退股的原因他也知道,这事儿他自觉得对不起姑娘,后来又出了小七爷的事情。我们爷一直自悔……”
老曹说到这儿就不再往下说了,傅春儿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仇小胡子与漕帮之间的关系,且不去说它,自己收到这份大礼,只怕是仇小胡子为当时帮着纪燮欺瞒行踪消息的事情而对自己感到歉意,因此希望能够稍许补偿。
——只是这补偿,也太大方了些。
“曹伯伯,那你……”
若是没有老曹,只怕傅家接了“富春”,也腾不出手来经营打理。
“唉。人老了,在一个地方住定了,就再过不来原先那种四处漂泊的日子。我正想跟姑娘求个事儿,我自己个儿可是想在广陵养老了。也不晓得姑娘允是不允。”老曹拈着胡子笑道。
傅春儿大喜过望。她傅家前前后后与老曹处了五六年,此人的人品与能力都是一清二楚的。既然老曹亲自提出想在“富春”继续当他的大掌柜,傅春儿哪有不答应的。当下两人便就铺子改在傅家名下的事情细细商议了一番。除了过户之外,“富春”一概其余的事情,傅春儿都打算放手,有老曹盯着,到年底清完账便给大家分红。
傅老实夫妇一时听说了这份添妆,也是一样的吃惊。傅老实搓着手,道:“仇爷这……这真是太客气了。”他不大会说话,翻来覆去只会说“客气”两个字。而夫妇两个回想起当年“富春”起来的时候。那会儿傅家刚刚遭难。仇小胡子实在是为傅家解了燃眉之急。然而这么几年的光景,兜兜转转,傅家已呈家势上升之势,而仇小胡子竟然又将这么一份大礼,送了给傅家。夫妻两个心头,只有感激的份儿。
杨氏便起身,到佛像面前燃了三柱清香,祷祝了一番。眼下算上“富春”这份添妆,自家闺女铁定是能够风光出嫁了。杨氏心头的大石,又去了一块。傅春儿笑道:“娘,您谢佛祖做啥。待什么时候好好谢谢仇爷才是正经啊!”
杨氏薄嗔:“贫嘴!”她又在佛前拜了拜,道:“若是你大嫂什么时候再给娘来个好消息,娘这辈子的心愿,可就全都了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堂屋的门敞着,过了不多久。戴悦进来问了杨氏两句话,说的是家中的事儿。杨氏不晓得媳妇有没有听说自己之前的话,见她进来,面上便有些讪讪的。
傅春儿在旁边看着,心中暗叹。戴悦此时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自己的母亲,未免也太心急了。然而戴悦大约真的没有听见此前堂屋里杨氏说话,因此面上神色一点儿都不变,对杨氏恭恭敬敬的,而听说了傅春儿得了一大笔添妆,也露出笑容,真心为傅春儿高兴。
岂料,傅春儿得的这一笔添妆还不是光“富春”一个铺子。隔了两日,她收到了黄宛如的信,写信人的欢欣之情跃然纸上,恭贺她与自己的表兄得成眷属,随信送过来的,还有一对早年间官窑造的梅瓶,还有几卷字画。虽然所费并不甚多,但是贵在心意。
傅春儿将那些字画打开,看一件,赞一件。黄宛如毕竟在京中,眼下见多识广,送的都是些清新雅致的小品,虽非大家手笔,但是用来装点未来的居所,却是极实用的,而且将来有年头了,这些字画便会更值钱。这个黄宛如,在装点家居这些事情上头,已经能有这样的心得,想来日子过得不错,手中有点小钱,而且不太忙,有点闲情逸致……
傅春儿正捧信遥想黄宛如在京中的日子,一面想着如何写这道谢的回信。没曾想,外头突然报了南边来的桂管事上门,却是唐定王妃杨湄卿给妹妹杨氏递书信过来了。
也不晓得这位王妃书信上写了什么,但是见杨氏眉花眼笑的样子,想必都是些好话。
等杨氏将桂管事将唐定王府送上的礼单奉上,杨氏这才吃了一惊。礼单上的那些礼物,除了没有大件的家具,简直就是位傅春儿打了大半副嫁妆,各种尺头与摆件不必说了,光各色香料和沉香木,便足足装了二十四个匣子,满满当当地塞在两个大箱子里。其余物件,待桂管事送来,傅家众人才晓得,竟然装了整整十二车。所有的物件,为了怕路上损耗,都额外加了两成。而在桂管事的打理之下,唐定王府的礼物安安稳稳地送到了广陵府,傅家所得的,比礼单上写的,还要多了不少东西。
杨氏十分头疼怎生给这位多年不曾联系的姐姐答复,她除了封了个厚厚银包给桂管事之外,甚至想不出,该怎样嘱咐桂管事给杨湄卿带话。
桂管事便回杨氏的话,只说:“我们娘娘,膝下只养着先正妃娘娘的一子一女,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给侄小姐多送些添妆的物事,也是娘娘的一番心意。”
杨氏没有答话,心里有些黯然。自己这位亲姐,能够登上眼下的这个位子,十几年的绸缪之外,只怕还有不少不为人所知的心酸和隐痛,说实话,也不晓得值当不值当。只是每个人判断是否值得的标准不一样,或许杨湄卿,十几年这样的日子过来,也同自己在蓬门小户里过日子时候的感受一样,是甘之如饴的也说不定!
至此,傅家人再也不为傅春儿嫁妆的事情发愁了。相反,杨氏开始琢磨着,怎样才能将傅春儿这副价值不菲的嫁妆弄得低调一点才是。
接下来,靖江王妃携着黄氏上门与杨氏商谈,两位母亲商议了一下,将纪傅二人的好日子定了下来。
*——*——*——*
过不了多日,广陵府正式下了通知,吩咐当日中选贡商的人家开始准备货品,还转来了户部的文书,送到了每家府上,议定了交货的数量、日子和货品的规格等等。傅家还好,但是傅阳接到通知的时候,很明显地现出些不安。他心里装着事情,不晓得戴家那头究竟会怎样。
戴家那头,不久送过信来,说是还好。广陵府来人的时候,戴老爷子正在病中,但还是强撑着病体去了一趟广陵府接了文书。广陵府转来了上面的意思,只是说戴家此前“行止不当”,将戴老爷子叫去训话训了一顿,但看看老人家病体孱弱,训了训便算了,没有过多深究,最后连“下不为例”这话都说出来了。
戴老爷子大喜过望,回来的路上病也好了几分,脸色红润了好些不说,都不用人扶了。回到戴家,戴家上下都知道了这消息,都夸说戴老爷子运气好,又说有戴家祖宗保佑,戴家绝不会出什么祸事。
当然这背后傅阳早已经通过黄以安给广陵府尹杜毓那头疏通过了。黄以安当日劝杜毓,莫因为这一家的小事,将整个广陵府贡商的名誉给坏了。杜毓想想也是,这么多贡商在广陵府,他所收的赋税也多些。而且本来当日查戴家的事情就没有经过他,是他下边的人收了薛家的钱直接办的。眼下这样正好叫薛定贵吃瘪,出口恶气,何乐而不为?
戴老爷子听了这话,想想过去的事情,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的。
当然听到这消息最郁闷的自然是薛定贵。这回杜毓发了话,他相托的那人,也吃了排揎,收了告诫,将所有此前收的薛家的钱都退回了给薛定贵。薛定贵算计戴家没有成功,反而折了广陵府里的一条线,实在是得不偿失。他想到这里,越想越气。有一日,在广陵府门口附近见到傅阳,正在和黄以安在路边说话。
薛定贵一个没忍住,上前就对傅黄两人干笑了一阵,最后说:“两位眼下真是得意了啊!”
三百五十九章 素馨产子
与傅黄两个年轻人相比,薛定贵很明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虽然穿着鲜亮,可是也掩不住眼下的青灰色,下巴上呲着三三两两的胡茬,显然薛定贵最近的日子并不那么好过。
傅阳与黄以安听薛定贵说这等酸话,忍不住相视一笑。黄以安便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薛大爷!家中生意可好?”
他故意提到生意二字,薛定贵一个忍不住,一口气就憋了在胸口,有点艰涩地开口道:“托黄五爷吉言,薛家还倒不了!”
黄以安眉眼一动,笑道:“那就恭喜薛大爷了!”说着他走过去,在薛定贵肩膀上拍了两记,道:“薛大爷生意好好做,年终广陵府还会有嘉奖,广陵府的胭脂香件,就要看你薛大爷执业界牛耳了。”
黄以安这番话听上去是好话,其实说得十分狭促。他只提胭脂与香件,丝毫不提香粉头油之属。薛定贵听来,就是在讥讽薛家,当日贡商大选,只得了小头,即便后来费尽了心机,也没能够扳倒戴家,眼下不过维持现状,不上不下而已。而且薛定贵自忖与黄韬论交,黄以安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失恭敬。薛定贵自然知道他话里所指,可是碍着黄以安的身份,一时不敢再说什么,一股气更是在胸口堵着,脸色开始发青。
然而站在黄以安身边的傅阳,却一直安安静静地不说什么,只温煦微笑着,见到薛定贵眼光移过来,眼中似乎笑意更甚。傅阳虽然只穿了一件青灰色的锦面直缀,但是整个人收拾得清清爽爽,丝毫不见疲态,再加上他的笑容,整个人仿佛晨间初升的太阳一般。只是他眼中,似乎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薛定贵望过去,似乎被傅阳身后照过来的阳光迷了眼。揉了揉眼睛。
“年轻人所经的事情少,莫要因了一件两件小事顺逐,便以为往后会一帆风顺的。须知人生在世,起起伏伏。自是免不了的。”薛定贵拈了拈长须,不知怎地竟说了这样一番话出来。
“薛大爷语重心长,小子受教了。”傅阳听了,很是谦和地与薛定贵一躬,谢过了他的话。
只是黄以安在傅阳身旁闻言笑道:“这话听着老成,薛大爷自己也要记住了才是!”
薛定贵一时被黄以安这惫懒小子气得肋下隐隐发疼,当下话不投机半句多,朝两人随意拱了拱手,道:“如此,两位——别过了!”
黄以安望着薛定贵离去的背影。笑着对傅阳道:“你对这老狐狸这般客气做什么?”
傅阳也笑道:“面上客气,私下里才好更加亲香——”
黄以安听他这般说,实在是忍不住,大笑了出声。傅阳站在黄以安身边,继续温煦微笑。只双眼里透着一点狡黠的光。
远处薛定贵听见黄以安的笑声,不由得加快脚步,同时胁下也更加隐隐作痛。他寻思着,最近事多,又眼见着要入秋了,是时候找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给弄点温补的药材,时不时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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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过了没几日。素馨给姚家生了一个儿子,母子皆安,将姚十力喜了个不住,四下里送了喜讯不说,还到处抱着他的宝贝儿子显摆。而姚十力的姑父姑母,老夏和姚氏。听了信儿也欣喜万分,尤其是姚氏,连连念着姚家总算是有后了。
傅阳听了傅春儿的话,搁了十日假给姚十力伺候月子,姚十力十分感激。可是架不住他人逢喜事精神爽。过了洗三,便精神百倍地来作坊上工,见什么人都面上挂着笑,三句话便会扯到他儿子身上。大家都晓得姚十力心中高兴,都打趣他:“十力,这是给你家儿子攒娶媳妇的钱呢么!”
杨氏和戴悦、傅春儿,都送了姚家新生儿一些礼物。尤其杨氏,她是个父母公婆丈夫儿女俱全的福气人儿,送的一只纯银打的长命锁,姚十力的姑姑姚氏见了便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