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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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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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多半都得靠十力大哥自己。所以十力大哥还得事先想一想,有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可能会不服管束,该怎么对付。只要需要的,只要你提出来,哥哥会帮你;但是多数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处理妥当。”

这句话让姚十力从狂喜之中清醒过来,既然东家寄予厚望,若是自己不能胜任,那才叫尴尬。他飞快地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已经大概心中有数,方朝傅春儿这边一躬到底,道:“多谢傅姑娘提醒。”

傅春儿笑着避开,不肯受这礼。

兄妹二人见姚十力心中有数了,接着又提醒他注意皮油子。傅春儿直说,觉得皮油子鬼鬼祟祟的,总觉得他好像在打傅家各种妆品和藏香配方的主意。傅阳跟着便道:“十力,我也不与你客气。既然你要管作坊,我回头便会请爹将鸭蛋粉的配方教你得知。你可千万不要让心怀不轨的人给得了去。”

姚十力更加吃惊了,香粉的配方是每间作坊的不传之秘。他自己在戴家的香粉作坊干了好几年,连配方的边儿都没摸着。可是在傅家这里……想到这里,姚十力不禁期期艾艾起来,道:“这,这,东家,这教我……”

在与姚十力说这话之前,傅阳也曾与傅春儿论及此,傅阳有些迟疑,而傅春儿却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哥你既然要给十力哥管事之职,也就该考验考验他是不是?而且,你焉知十力就不能改良咱家鸭蛋粉的方子呢?”

鸭蛋粉的配方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将高岭土、豆粉或是米粉配在一处,再往里加入少量药物如麝香与冰片,最后调入蛋清,便能制成香粉的原坯。此后这些原坯经过香花的熏蒸或者是冷薰,甚至还有些需要窨制,才出产为花香馥郁、经久不散的“香粉”。傅家打算令姚十力知道的,便是第一个,制成香粉原坯的配方。

然而后续加香的配方,则是根据时令香花的数量甚至质量,而千变万化。在整个傅家作坊里,只有傅老实一人有这等经验与能力,可以掌握这些香花的配比。这些姚十力火候还未到,学也学不去,因此这个配方,便真真是只有傅老实一人知晓,其余人等偷也偷不去。

“十力大哥,其实你要是真的觉得咱家方子更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尽管提出来。这方子也是我家自己瞎捉摸出来的,卖得好也不过因为价格便宜,做工用心罢了。”傅阳见到姚十力惶恐,便将妹妹说过的话又掏了出来安慰他。

作坊这边的人事基本确定,傅春儿又开始考虑都是女眷们做活的“包装车间”,她也想依样画葫芦,找个合适的人管着,可是看了一圈,倒不觉得又特别合适的,所谓人到用时方恨少,便是如此。原来不止二十一世纪,古时也一样缺人才啊。

*——*——*——

第二日,姚十力回去见了老夏,将他在傅家的事情都说了,并且满口子地夸傅家仁义。老夏听了,颇为高兴,心里觉得傅老实仁义,嘴上自然鼓励内侄好好干。然而一旦姚十力说到想老夏在戴家退下来,颐养天年的时候,老夏便不干了。

他说:“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算太老吧!”

姚十力知道老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道:“姑父,不是……只是我在傅家这边做得还不错,又被提拔上了管事的位子,担心您在戴家那头,会受闲气。”他心中确实担心这位耿直的姑父,虽然资历老了,可是眼看戴家管事的都换了年轻,老一辈留下的越来越少,怕是老夏以后在戴家也混不太开。

“要不,姑父,您跟我一起去傅家?我看傅家的几位,都是待人极好极实诚的。”

老夏在屋里踱了几步,终于说:“不用,十力啊,姑父晓得你的好意。只不过,我这一辈子都只在戴家干活,不像你,你到底还是委屈了,但是戴家从来不曾亏待我,我也做不出来改投别家的事情……”他看到姚十力还想劝他,只说:“十力啊,真的没事的。我在戴家这么久了,与老爷子交情那么好,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还是在傅家好好干,攒上两个钱,过了年就娶一房媳妇,你姑姑就欢喜了。”

姚十力一时劝不动老夏,只好回来。

傅家这边,作坊一如往常地运作着。然而对傅春儿来说,似乎连空气之中都有些不一样——因为纪燮回来了。

纪燮回了广陵,便先去拜见杜毓,交了差事。跟着就直接回了大德生堂,只打发了侍墨回自己家,告诉自己的父母,说今日天晚,就直接在大德生堂歇下了,改日再回去拜见。趁着侍墨回去纪家,他便拐了来傅家见傅春儿。

傅春儿带了素馨去见纪燮。

纪燮见到傅春儿,两人见彼此都安好,便相视会心一笑。素馨见到纪燮眼中除了傅春儿,便再无别人,不禁咬了咬下唇,却没有做声。

两人寒暄了几句,傅春儿见纪燮面上隐隐露出疲态,声音也颇为沙哑,便道:“又炎哥,早些回去歇着。”

纪燮笑而不语,仿佛在说:“能看着你便好!”

傅春儿面上一红,垂下头去,低声道:“来日方长。”

纪燮无声地笑起来,似乎见到傅春儿的欢喜早已抵去了旅途的劳顿。他从怀中取了一札纸笺递给傅春儿,道:“你看看吧,回头告诉我满不满意。还有,我明日……咳咳,明日还须得来寻你,我在淮阴想了许多,还有很多要向你请教,请你帮忙的。”

素馨在旁边,一开始甚是沮丧,因为纪燮自始至终,从未有片刻将眼神投在自己身上过。她过来之前,偷空还收拾了一下,自信妆扮之际没有一丝瑕疵,虽然素净了些,可是与傅春儿想比,两人也不差什么嘛。她自诩容貌并不在傅春儿之下,见到纪燮一颗心全萦绕在傅春儿身上,沮丧之余,也有些惊讶与不服。然而此刻她越听越是惊异,什么能令纪小七竟然要出面请傅春儿“请教”的。

傅春儿笑着用男子的口吻答道:“不敢不敢,请教不敢当,与又炎兄切磋计较,自然不在话下。”

一时两人心意相通,纪燮几乎要大笑三声,只是在瓦匠营外未免太过招摇了去,便生生将自己憋了个红脸,这才告辞而去。而傅春儿拆开纪燮留下的信件,一时大喜,高声唤傅阳,道:“哥哥,你看又炎哥给我家院子起的名字——”

纪燮在给傅春儿的信件上写着他给傅家的建议,上面便提到傅家的院子修好之后,可以叫做“馥园”,一来“傅”“馥”同音,二来傅家是经营香粉头油这等妆品的,自然院中遍植香花,香气馥郁,更呼应了傅家铺子的招牌。

傅春儿极得意地将手中的书信给哥哥看,却不防书信最后纪燮写了一小段,只说是傅春儿当日教他做的事情,给傅春儿想个得用的“号”,这事他已经顺带手也办完了。他说,既然傅家的院子得名“馥园”,那傅春儿自然就是“馥园主人”了。

傅阳将书信上这些言语都看在眼里,却丝毫不动声色,待傅春儿喜孜孜珍而重之地将纪燮的书信仔细收好,这才冷不丁才问傅春儿,道:“你若哪一日,不住这馥园了,是不是就不能叫’馥园主人’了?”

傅春儿一怔,才省过来,傅阳是在调侃她哪一日嫁了人,出了自家的门子,登时红晕双颊,心知自己这点心事,除了母亲杨氏以外,哥哥傅阳也是十足十明白的。

一百九十四章 冲击

皮油子这几日都非常郁闷。他那日被雷老虎叫去,灌到七八成醉意了,对方才问:“皮大,听说你新进的那间作坊,好得很,吃喝不愁,工钱多到烧手,哥哥日后怕是要你多照应才成啊!”

“哪有的事!”皮油子带着酒意,拉着雷老虎大倒了一番苦水。

“原来这样,工钱没有传言中的那样多啊!”雷老虎笑笑,这就好办了。“皮大,你或许不知道吧,在傅家作坊里做活,哪怕傅家一文工钱都不给你,也能发笔小财。”

皮油子的酒意突然就去了七八分,清醒了不少,道:“老雷,有这等好事,你可千万不能藏私,好生指点我一下!”老雷故意卖个关子,待皮油子心痒难搔了,才附耳对皮油子说了一番话。

皮油子的酒全醒了,瞪着眼看着雷老虎。

“怎么,你不敢?”雷老虎冷笑一声。“是怕钱烧手还是怎地?要是你没这心思,那就当我今日这番话白说,你反正在傅家吃喝总是不愁的。”

“咕”的一声,皮油子喉咙里吞了一口口水,看着雷老虎。

“要我说,你有什么好怕的?”雷老虎觑着眼,瞥着皮油子,“这事儿你要是能办成,傅家就算知道了又能将你怎么样?从傅家出来,就凭你手里的配方,我包你能在薛家作坊里得个管事的职位当当——”

“真的?”皮油子想着他与傅家签的那契纸,心里就有些不踏实。但是想来想去,那只是一张纸而已,能将自己这个大活人怎么样?再说了,自己与傅家的关系,才是最后一张护身符。万一傅家要发作他,他就能立时将傅元德和邵氏抬出来,整治人难道能够整治到亲戚头上么?

“自然是真的。”雷老虎冷眼看着此人。

“好——我干

的!”皮油子竟也豪气云干起来,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可是豪气云干归豪气云干,待到酒醒,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干,皮油子一点数都没有。

他已经在这间作坊里转来转去转了三四天了,作坊的人头一回见他干活这样“积极”,纷纷侧目。而皮油子自己也觉得怪怪的,有时傅阳或是姚十力的眼光看过来,皮油子觉得心惊肉跳的。

跟着,傅阳便在作坊里宣布了姚十力管事的“任命”。作坊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佩服姚十力的,又两三人还是他从戴家带过来的亲信,听了这个消息,都十分雀跃。皮油子心里酸溜溜的,不由得埋怨起傅元德和表姨邵氏来——要是当初两人直接跟傅家明说了自己是亲戚,哪里还会有这个姓姚的小子得意的时候。

他倒丝毫没有想过,如果当初傅元德摆出皮油子是亲眷,那么傅家还是会像婉拒傅刚一样,将皮油子拒之门外。

然而作坊的人事已定,皮油子先打起了姚十力的主意,打算“请教”一番姚十力,看看能不能从姚十力口中,掏一点什么出来。

他去找姚十力的时候,正巧傅阳在找姚十力说话。

“我知道了——”姚十力点点头。

“我也不知道薛家这样能撑多久,但是看他家这番阵势,像是有备而来。我们须得想个对策!”傅阳说。

“嗯!”姚十力眉头紧皱。

“还有……若是戴家也掺和进来,’馥春’的压力就会比较大。”傅阳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姚十力面上便立刻有一时的茫然,“戴家会自降身份,做这等事情么?”

“难保——”傅阳与他说完,看了皮油子一眼,自去忙了。

皮油子便问:“哎呀,十力呀,东家说了什么呀?”

姚十力非常不习惯皮油子这般腆着脸凑上来,但是还是转述了刚刚傅阳说的事。

原来,薛家在降价。

薛天赐这几日在各间铺子外面都打出了大招牌,以极便宜的价格出售香粉和头油,价格比“馥春”还要便宜上一两成,而且更加诱人的事情是——多买即赠。买两盒香粉,赠一瓶头油,若是买五瓶头油,便赠一盒香粉。

傅春儿听到这个消息,极其无语,这不就是价格战么?而且还用上了现代依然十分风行的促销招数,多买多赠,谁说古人没有经营智慧来着的。她打发素馨和玉簪两个小丫头去埂子街的薛天赐铺子,买了不少香粉与头油回来,自己仔细地研究一番,然后叹了一口气。薛家这些按“地板价”出卖的妆品,不是经过什么工艺改良的出产,就连包装都依然极尽奢华精美,与薛家原来的风格如出一辙。

换句话说,薛家眼下正在赔血本赚吆喝,卖得越多,赔得越多。

傅春儿觉得有些头疼,薛家此举,看上去甚是疯狂,这是针对傅家的么?是因为上次傅阳直接拒绝了薛家送来两名婢女的好意么?

她将心比心,觉得自己若是要凭价格战去打薛戴两家,必然会精心计算,并且安排一批能够将成本降到极低的产品,而且会周密计算供货时间,和这批货对薛戴两家的影响,并且派人密切薛戴两家的反应,以随时调整自己的计划。

然而薛家就像传说中的“土豪”一样,价格战说打就打,而且就是用薛家平时发卖的妆品,一模一样,只是价格瞬间砸到地板上,令广陵府的百姓登时为之趋之若鹜。

傅春儿想了想,叫过玉簪,嘱咐她明日上街采买食材的时候也注意一下,戴家有没有动静。

戴家的反应很重要,如果戴家也跟着动,那薛戴两家便是有了默契,要将傅家的生意一举赶出广陵,但是如果戴家不动,薛家这般明晃晃地往水里扔银子,再大的家业,也经不住这样往水里扔钱玩儿。只要傅家能够靠广陵周边的生意多撑住一些时候,熬过这段苦日子,等薛家自家银钱上压力大起来的时候,这等作怪,便自会结束了。

然而,戴家的反应,却是极暧昧而低调的。

戴家没有马上宣布降价,而是依托戴家在城中的几间铺子,给自家的老主顾们“赠送”新品。等老主顾们纷纷反应效果不错,想单独再买些新品的时候,戴家将价位亮了出来——自然是便宜得令人掉眼珠的低价。

戴家依托的是老主顾,是人脉,是口碑,因此他家从来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过“降价”这事,然而很快地,广陵城上下都知道戴家出了两种新的妆品,售价极便宜。只要到戴家任何一间铺子里,说要这两种妆品,以往那些会围着主顾问前问后的“导购”姑娘们,就会二话不说,将搭配好的妆品拿出来,然后主顾可以立即到柜台那头付钱走人。

戴家降价的消息一传出来,广陵府不少原来买不起戴家妆品的人家,都不淡定了,纷纷行动起来——要知道戴家可是百年老店,除了历史悠久之外,更是出产贡粉的。试想下,以这样便宜的价格,能够用上与宫里皇后娘娘一样的香粉,那会是怎样一种人生体验啊!

最后,戴家各间铺子,不得不申明每日限售新出的这两种香粉与头油各五百件,虽然五百件也并不是小数目。在东关老店和埂子街上,戴家铺子前头,每日早间来排队的百姓渐成广陵一景,还有锲而不舍的,今日排不上,明日再来的。更有代人排队的,只收取几文钱,方便那些住在四里八乡,没办法那么早赶到广陵府的人们。

相比戴家与薛家的火爆,傅家这头直可谓是门庭冷落。

傅春儿这日在查看徐凝门铺子的账目,她指着货物账目与银钱账上对不上的地方,问阿康与素馨两个,叫他们两个先自己对上再来回自己。接着,她便自己走到窗前,徐徐地看着窗外那片的绿意。

“馥园”——按照纪燮的意思,傅家干脆就将新建的院子叫了这个名字,只是大多数人都只道是“傅园”罢了。

园中的二层小楼前面,修了一座小小庭院,如傅春儿所希望的那样,庭院没有做成传统的“”式样,而是挖了一个小小的池塘,从附近的小秦淮引了活水进来。池畔建了一座小榭,旁边她与父母哥哥一起手植了不少树木香花,寿家送了不少桂花苗过来,傅家谢过了,都一一栽在楼前。

傅春儿正看得出神,傅阳突然进来,急匆匆地取了桌上的茶壶,往杯中倒了,然后一扬脖子全数饮了去,这才平了平气,苦笑道:“妹妹,我真有点想将徐凝门的铺子也赁出去算了。眼下真是……真是难捱啊!”

傅春儿很能理解傅阳的郁闷,她刚才看过铺子的账,粗算下来,自家铺子的生意只有不到平时的三成。

“我去看过,有好些人守在咱家铺子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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