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牵挂
刘贺的面色愈发焦急,他连忙摆了手道:“主子你可别和我说那些了,沈府是你的家业,还是快些同我们回去吧,那一大家子人呢。”
沈长山缓缓摇了头,他眸中略过一点锐利的星火,“我不能回去。”
刘贺根本就不能够理解沈长山为何会这样说,便道:“为何?”
沈长山的嘴角慢慢漾起一抹笑意来,目光十分柔和,“我的妻儿皆在这里,如何能走,沈府以后就交予你了,刘贺。”
他一听这话,立时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沈长山正欲转身离去,就听得一带有哭腔的声音传入耳际,“可笑,哈哈,你的妻儿在南疆,那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沈长山骤然变色,猛地回首望去,竟是范晴满面凄楚地站于马匹后。
她的眼中渐渐有泪水涌上,痛心的神色溢于眉间,她痴痴地笑,泪水一颗接一颗地滑落脸颊,落于地上。
沈长山心下有几分不忍,他走上前去,在范晴身前站定,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首大笑,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痛心与温柔。
她抬手指一指自己,嘲笑般地道:“夫君,你是在问我么?呵呵,我为什么来这里,你难道不清楚么?”
沈长山眉头紧蹙,没有言语,范晴便继续说道:“你娶了我,却又对我不管不顾。除了洞房那一夜,你再未碰过我,可是你知道吗,你走后,我便怀了身孕。”
她的话语声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划过沈长山的脸颊,心口,直至鲜血淋漓。
他愣在了那。久久不能言语,范晴深吸一口气,抬袖拭去了泪水,不愿意再看他,微微侧首,继续道:“我们的女儿,已经一岁了,她已经会叫爹爹了,可是。你让我如何告诉她,你爹爹不知道哪里,夫君。你的心肠好狠。”
沈长山根本没有料到这样的事情。他已是满目的惊诧以及难以置信,范晴切齿冷笑,有尖细的锋利,“我给她起了名字,叫沈萝,我每日每夜就抱着她。可是,夫君,你却在这南疆与别人成了亲,还有了孩子!”
沈长山低语喃喃道:“我有女儿了。。。。。。‘
他的神情木讷,刘贺这一年来一直在管着沈府的大小事宜。这沈萝也是他日日看顾的,此刻见范晴满目的悲怆。便忍不住站了出来,“主子,容我说句冒犯的话,夫人自从进了沈府,便没有一天是笑的,除了你们二人成婚那一日,小姐长的十分可爱,她很听话,从来不会像别的小孩子那样大哭,就像是能听懂夫人说的话一样。”
沈长山的眼里涌出了痛苦的神色,他轻轻抬首,正好范晴也在看着她,其实他到清芙村一年多的时间,几乎就没有想起过面前的这个人,所谓的“正妻”,范晴。
其实面对身前的这个女人,他心里是存了愧疚的,可这段姻缘却并不是他想要的,无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是沈家的长子,就必须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而范晴,正是最好的人选,大家闺秀,家财万贯,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可是,没有爱的姻缘,谈何幸福?
“范晴,对不起;是我负了你。。。。。。‘他话音未落,便被范晴给打断了,她上前两步来,握住了沈长山的手,她的掌心冰凉,他不知道,一个女人,究竟要经历过多少的苦难,才会沧桑至此。
“你没有负我,夫君,一切都还来得及,跟我回家吧。”她的语声满是温柔,可沈长山的话却恍若森冷的风,凄厉地刮进眼底,眼前的一切都带了白蒙蒙的氤氲之气,她落泪。
“我不能走,我走了,她怎么办?”沈长山的呼吸有些沉重,痛楚间几乎能闻见皮焦肉烂的味道。
范晴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长山,怆然不已。
“长山,婆婆亲手做了鲈鱼羹,让我叫你去吃呢。”
沈长山猛然回首,却是阿芙手持了枝玫瑰行来,他忙行了过去,抚上阿芙的肩,柔声道:“你先进去,我待会处理完事情就来。”
阿芙却在看见范晴的眼神时,停下了步子,两个女人,一个温婉贤德,一个娇俏可人。
范晴皱眉看了眼阿芙,泪光簌簌,颤声道:“就是她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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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山忙上前去,凑近范晴,低低道:“你别说话了,范晴,你等我把她送进去再来和你说可以么?”
阿芙满脸疑惑地看着二人,心里有些不悦,只见那范晴伸手推开了沈长山,几步行至了阿芙面前,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怕什么了!夫君。”
她将“夫君”二字咬的很清楚,阿芙是听得十分清楚了,满脸的震惊,“你,你说什么?”
沈长山一把拉过范晴,用了些力道,“你够了!”
范晴吃痛,哀切道:“你放开我。”
阿芙已经听出了些不对劲来,上前两步去,见范晴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便蹙眉问道:“你为何要叫长山夫君?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范晴冷哼一声,“姑娘,你既然那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沈长山想要上前去阻止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是沈长山的原配夫人,范晴,一年之前我就已经与他成过亲了,女儿现在已经一岁,叫做沈萝,姑娘,你现在可听明白了?”
范晴一口气把这些话全部说了出来,连一点停顿都没有,阿芙抬手指着范晴,怒斥道:“你胡说!‘
刘贺急忙上前来护在范晴的身前,生怕阿芙会伤害她似得,范晴凄厉地道:“我胡说?你去问问夫君,看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沈长山面色颓然,他突然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从一开始见到阿芙的那一刻,便错了,错的这样彻底。
阿芙的神色微微一亮,似跳跃的烛火,她看向了沈长山,语声里里是不容置疑的信任。
“长山,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她眼里是坚定,范晴觉得好笑,低低道:“你们感情就那么要好?已经开始唤夫君的名讳了,当真是一点规矩也不懂。”
沈长山语声里带了刻意的疏离,他冷冷看着范晴道:“你闭嘴。”
刘贺听不过去,便道:“主子,夫人她。。。。。。‘
沈长山神色僵了一僵,“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刘贺到底还是有些惧怕他的,听沈长山这样一说,便立时禁了言,沈长山这才放缓了声调,双手抚上阿芙的肩,满面的哀伤如死灰,“我会对你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阿芙立时冷笑起来,朝后退了两步,“你的意思是,她说的都是真的?”
沈长山一时怔怔,但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足以说明一切了,“阿芙,你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阿芙的眼中已是怒火燃起,嘴角的一抹笑意被无尽的愁绪代替,“好,我等你。”
说罢便不待沈长山开口,转身快步离去了,范晴淡淡颔首,涩然一笑,“交代,为何夫君不给我一个交代?她不过是个南疆女子,值得你这样对她吗?”
沈长山朝范晴的身后看了一眼,带来的人还不少,且每个人都带了兵器,沈长山眸中略过一点锐利的星火,他凝眸望向范晴,低声斥道:“你带这些人来是什么意思?”
范晴下巴紧绷,蓦地笑了起来,“呵,我和爹爹借了兵力,我以为你出事了!夫君,你凭心而论,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么,你竟这样子诋毁我!”
说话间范晴愈发地激动,二人就那么争吵了许久,直至双方都精疲力尽,范晴的泪水已流尽,眼底尽是干涩。
直至最后,范晴妥协了,她怆然地看着沈长山,低低道:“夫君,沈府是你的家,一个家怎能没有主人呢?”
沈长山不语,范晴心一横,道:“你把她带回赫城吧,我保证不为难她,你和她要怎样恩爱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让阿萝没有父亲。”
话已至此,带了几分绝然。
沈长山看范晴的眼神微微有了些变化,他和她,连熟悉的地步都没有达到,甚至是范晴的面容,都是在看见她时,才将脑海中那个模糊的影像重新拼凑起来。
这样的感情,太过单薄,经不起一点点的波澜,更遑论是出现了阿芙。
范晴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也渴望得到夫君的宠爱,希望有人一心一意地对她,可是嫁错了人,这条路也就彻底错了下去。
见沈长山没有开口,范晴又道,“你不能够这样绝情,这样大的家族,我一个女人撑不起!”
满腹的愁绪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范晴最后已是近乎卑微的姿态了,她颓然地望向沈长山,“夫君,我言尽于此,你还是不肯么?”
沈长山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答应你。”
范晴终于笑了,可那个笑容却不是喜悦,而是绝望,她开出的条件太过卑微,以至于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尊心都尽数被泯灭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过隙
在清芙村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三个月,阿芙也在沈长山的一片真心下渐生爱意。
正值盛夏天气,今日是阿芙大婚大日子,邻村的所有人也都前来参加婚典,这次的婚事办的十分浩大。
婆婆是清芙村的村长,为人处世上都有了一定的声望和权势,婚典足足布置了十天,沈长山没有一日歇着,每天都忙里忙外,阿芙要帮忙,却硬是被他给拒绝了,说什么不能让妻子做这些个粗活。
婆婆看沈长山的目光也越来越柔和,她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南疆的婚典是在夜间进行的,白日村民们便各自去亲手采摘一朵盛开的芙蓉花来,置于阿芙的屋子外头,不过才到了正午,芙蓉花便已经将整个屋子给围满了,那样的白净。
沈长山站在屋外看着这一整圈的芙蓉,不由得愣了神,这些花如斯美丽,就像是屋子里那个心尖尖儿上的女子。
沈长山带着满面的笑意去推开了门,扑鼻的花香迎面而来,那是玫瑰的味道。
整个屋子都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屋子的四周都立起了红木的摆台,只用了三根细长的小柱便支撑了起来,花瓣状的小台上是青玉的花瓶,里面斜斜插了几支玫瑰,娇艳欲滴,芳香迷人。
此时阿芙正握着把剪子立于窗前,左手小心捏着枝带刺的玫瑰花,沈长山悄悄走上前去,待离的很近了,才缓缓开了口,温热的气息趁阿芙没有防备的时候洒在她的而后,柔情无限,“我还从不曾知晓,你竟会花艺。”
阿芙微微缩缩脑袋,许是有些痒,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懂什么呀,呆子一个嘛。”
沈长山有些郁闷地上前来与她对视,“我可一点儿也不呆,哪有这么说自己未来夫君的?”
阿芙挑一挑眉,眼底尽是笑意,“本来是不喜欢你的,可你缠人的功夫实在是了得,唉,你说,我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没有功夫,没有体格的男子了呢?”
沈长山不以为意地朗声笑道:“因为我对你的心,比那些个男人更真。”
阿芙浅浅笑着用剪子把玫瑰的枯叶给剪了去,便要插入瓶中,沈长山不由得好奇,问道:“怎的那些刺也不剪去么?扎了人可是不好。”
阿芙没有说话,她将玫瑰一枝枝地插好后,又撒了些水上去,方道:“我倒不那么觉得,这玫瑰在我看来,最美丽的地方,便是这刺,越是娇艳的东西,便越有能力去保护自己,这样的品格才是我喜欢的。”
沈长山深以为然,从前自己看惯了除去刺的玫瑰,可却忽略了它本身的风采。
欢喜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眨眨眼,便到了晚间,按照南疆的习俗,新郎倌儿是要从屋内将新娘子拦腰抱起,一直到婚典场地的。
这要是对于那些个体格健硕的男子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事的,可对于沈长山略有些孱弱的身体,便是个难题了。
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已经悄悄锻炼了一月有余,身上总算是比才到南疆的时候健硕了些。
由着几个娇小可爱的孩童带领着,走了好些路程才到了阿芙的屋外,此时屋门大大敞开着,四周围满了人。
沈长山相比较于赫城的婚嫁礼服,那样一味的红色,反倒更喜欢南疆的服侍,他这身衣裳便是由婆婆亲自监督绣娘做的,这是遍体乌黑的底料,在南疆,黑色便是最吉利的色彩。
衣裳上面布满了粼光闪闪的银片子,是些图腾模样的银片,由绣娘的巧手一针针的缝上,此时这身衣裳在阳光下十分的耀眼夺目。
阿芙此时就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所穿的嫁服与沈长山的是一个款式,这样的颜色和花样衬在她身上,格外的娇艳动人。
那一头墨黑的长发也已经高高挽了起来,这一点习俗倒是与赫城相同,已婚的女子是不能够再垂发的。
“长山你真是好福气哟!”
“这阿芙姑娘是多少人想娶却娶不上的。”
“啧啧,真是漂亮,我要是早些去追求阿芙,也轮不到你小子!”
“哈哈,自不量力。”
“长山!快去抱新娘子呀!”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沈长山沉稳地朝阿芙行了过去,这每一步都踏的很实,婆婆立在阿芙的身边,穿着十分的隆重。
待沈长山走到二人面前的时候,婆婆长长叹了声气,那双布满了岁月痕迹的眸子里有隐隐的泪光闪现,她执起了阿芙的手,那串小铃铛“叮铃”作响。
可那声音,却是充满了愁绪的,婆婆微微启唇,“我不知道将阿芙嫁与你,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但我希望,你今后与阿芙在一起的每一日,都要像今天这般,爱她,护她。”
沈长山以单膝跪于地面上,仰首看向二人,声音里透着激动与诚恳,“必不负所望!”
阿芙亲自将沈长山扶了起来,婆婆又把阿芙的手交予他的手中,他拦腰将阿芙抱了起来,站得很稳,人群中立时发出热烈的掌声来。
阿芙的面上淡淡的红晕浮起,发髻上几多娇艳的玫瑰如血,可在此刻看来却是明媚动人的。
阿芙的身子很轻,可穿上这身绣满了银片的嫁衣,就有些沉了,沈长山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一直将她抱去了场地,众人则一直陪伴着两人。
待将阿芙放下来的时候,沈长山已是满头大汗,手臂酸软无力,这幅模样看的阿芙连连发笑。
夜晚,繁星满天,二人的誓言是对着星空许下的,诚挚真切,那样的柔情以对,似乎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二人以后的幸福一样。
光阴如过隙尔,婚后一年。
初秋凉爽,沈府的家仆终于在清芙村找到了已为人夫的沈长山,那是管家刘贺,带了大队的人马堵在了清芙村口。
为首的则是当日才刚娶过门便弃之不顾的妻子,范晴。
“长山,村子里来了好些人,说是来找你的。”紫芙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踱着步子进了屋来,此时的阿芙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沈长山每日都对她疼爱有加,连一点粗活都不肯让她动手,皆是自己亲力亲为。
沈长山此时正在用小刀雕刻着将来孩儿的玩具,木老虎。
他的手法愈发娴熟,这是南疆每一个即将为人父的男子都必须做的事情,亲手雕出十八样动物的小雕来,待孩子出世之时,再由村里的巫师加以祈福,为的是保佑幼子无灾无难平安长大。
此时的桌子一旁已经雕好了三只小动物,这木虎是第四只。
看见阿芙走进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起身来扶着她,柔声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有了身子便不要多走动,伤了孩子可怎么好?”
阿芙看着他一惊一
乍的样子,立时笑了起来,伸手打一打他的肩部,“哪有那么夸张呢,孩子还小,我若成日待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地由你来服侍我,可不是都要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