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青离正欲上前，却见帝蜃沉了双眸，双手后背，朝那小女孩儿冷声道：“不过是个劣等的狐精，还不让开。”
那小女孩儿的眸子对上帝蜃的，立时尖叫一声跳下树干，化作只小狐逃窜去了，青离有些讶然，她想起了自己怀中的秋灵来，喃喃道：“狐精。。。。。。”
“这里是，於山？”青离迟疑了片刻方问道，因为之前帝蜃告诉过她，这秋灵乃是於山的神兽，而此处又有狐精，青离便有了此番想法。
帝蜃微低下颌看她，“你想的不错，我们已经出了山阴古渡，此时只怕是到了秋灵的领土。”青离有些焦急，“那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处吧，再往前走，只怕会越走越远。”
帝蜃却没有动，他定一定神，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你说，凤安的右腿是瘸的？”青离不知道帝蜃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句，只淡淡回他，“嗯，他总是用右手杵着杖子，行动也极为不方便。”
她的脚已经完全浸入了泥土中，寒意从脚底沁了上来，帝蜃见此状，蹲下身子，手中散发出淡淡的微光，将青离脚周围的泥土都化为了尘雾，朝四处飘散开，不一会儿的功夫，短靴便恢复了原样。
青离感念他的细心，心下暖意浓浓，隐乙却蹙了眉头，“我从前见过凤安，那时他的腿脚是健全的，也不记得他右腿瘸了。”
帝蜃的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空漠，“你说的不错，青离你这些日子所见的这人，并不是凤安。”
青离细细一想，不应该的，瑶姬都唤他为哥哥，又怎会不是凤安呢，帝蜃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神色微微一松，“这人，应该是秋灵。”
青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帝蜃，但看他神色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便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慌，她忙伸手从腰际上绑着的小锦囊中拿出了那个赤狐。
还是那个模样，双眼紧闭，但有一点是不同的，小狐的毛发变得愈发深红了。
帝蜃眼中有犀光闪动，“瑶姬，你究竟在搞什么鬼！”青离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道：“那么，之前逃离的那人，就是秋灵的元神？”
第一百零八章 山阴古渡（11）
青离的话音刚落，四周就有疾风吹来，帝蜃忙伸手将她护在怀中，树叶被吹的簌簌作响，树枝亦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青离的眼睛被风沙给迷住了，她忙伸手去揉。
帝蜃支出了个光屏，将三人围绕在里面，青离却被眼前突来的景象给震住了，她的眸中有暗沉的辉色，流转如星波皓皓，那漫天飞舞纷纷落下的花瓣，是湛蓝色的，那样熟悉。
青离的眼前渐渐模糊，泪水将光亮变得愈发朦胧，却还是忍了回去，她将手探出光屏，几片蓝色的花瓣便落在了青离的掌心，帝蜃涩然一笑，他静静看着青离，并不说话。
那是，黎晋的落花，这样久违的景色，却依旧清晰的存在于青离的脑海中，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世界。
愣神间，四周的景色产生了变化，那些苍翠巨大的树木慢慢动了起来，一圈又一圈地转着，落花越来越多，将整个地面都铺成了蓝色，美艳惊人，帝蜃的神色微微一松，他淡淡地道：“是秋灵。”
青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前不知何时竟出现了花座，那是由各色花瓣围绕而成的，悬在半空中，周围则化作了水帘，脚下有许多的小狐，白色的，红色的。
还有些妖娆的女子，有的正在水帘下洗着乌发，有的则匍匐在那花座下，满目娇媚，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儿此时也在一旁摘着树上的果子吃着。
这是个山谷，景色绝美，阳光很是明媚，洒在那些水帘上，映出了栩栩光辉，青离看的有些愣了，不是因为眼前的美景，而是那花座上的男子。
“凤安，不，秋灵。。。。。。”青离唤着有些陌生的名字。她凝视着那人，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多了几分媚气，长发被解开来，斜斜散在胸前，赤红色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健壮的胸膛。
他就躺在花座上，青离看着他的右腿，根本没有丝毫的问题，秋灵缓缓坐了起来。他凝眸望向青离。嘴角慢慢漾起一抹笑意。他的神色柔缓，“你们还真有本事，竟找到了这里。”
说罢他便缓缓起身，步履轻盈地从花座上跳了下来。缓步走至帝蜃面前，恭敬道：“见过帝子。”帝蜃却微微蹙了眉，他此时对这个差一点就娶了青离的男子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只冷哼一声，算是应了。
青离轻轻开口，却没有问他瑶姬的去向，“这些落花，是从哪儿来的？”秋灵的个子同帝蜃差不多，皆要高上青离半截。他微低下颌，柔柔看着青离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喜欢么？我记得你那时在黎晋便说过这花漂亮。”
青离听他说这番话，惊诧不已，“你怎么会知道？”秋灵抚着腮看她。“因为黎晋所供奉的神就是我，那些花也是我从於山带去的。”
青离一时怔怔，秋灵浅浅笑一笑又道：“有一日我见到一名女子站在落花树下，满目的清澈，那个时候我便记住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的遭遇那么悲切，我想要去寻你的时候你已不在人世了。”
他仰首做沉思之状，“可你说巧不巧，瑶姬那丫头竟把你给抓来了，呵呵。”他的笑声爽朗， 青离此时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之前那个虚弱不堪的模样，以及眼中的忧伤都去哪儿了，与面前的这名男子根本不像是同一人。
青离眼底涌起一抹冷意，“你究竟是谁？凤安又是谁？”谁知秋灵却伸手弹了青离的脑门一下，帝蜃有些不悦，“说便说，动手作甚。”
秋灵冷冷反诘道：“帝子，你是吃醋么，我对我的未婚妻有一点亲密的举动，这不是很正常么？”青离的脸色有些发白，帝蜃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青离见他要发怒，急忙朝隐乙使了个眼色，他不动声色地上前来挡在二人中间。
青离忙转移话题，朝秋灵怒道：“照你这样说来，你之前都是装的么！你和瑶姬又是什么关系！”
他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哟，小娘子，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呀，我确实是瑶姬的哥哥，这点不假，只是在人界我就叫做凤安，不过在这里嘛，也没有必要瞒你，你怀中那只赤狐也就是我的本身。”
青离的脸色已有些涨红，她此刻目光寂寂，只等着秋灵继续说下去，他却突然叹了声气，“不错，之前瑶姬和我说的那些话，和在你面前做的事都是骗你的，她的心愿很简单，只是想要见一见帝蜃。”
青离忆起瑶姬的泪眼，心下突然有些难受，对她的恨意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所以将我囚禁起来，是为了引他出现？”
秋灵点一点头，隐乙却冷冷朝他道：“此时瑶姬在何处，我奉了红莲狱主的指令，前来捉拿瑶姬，希望你不要隐瞒。”
秋灵却觉得很好笑，他虽是满面笑意，但眸中还有一分不屑，“狱主是怎么和你们说的，说瑶姬杀了很多人，且噬了他们的魂魄？”
青离有些迟疑地点一点头，秋灵立时仰首大笑起来，“可笑啊，可笑，亏他还是狱主，怎么连这点洞察的能力都没有。”青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难不成是大家弄错了么？
帝蜃旋即皱眉，他也不大相信瑶姬会做出这些事来，虽然是自己负了她，可瑶姬向来性子爽朗，为人善良，并不会做这些事，此时听秋灵这样一说，心下也多了几分疑惑。
“那你说说看，这山阴古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沉声问道。青离亦等着他的回答，秋灵迟疑了很久，终是缓缓开了口，“多年前，於山周围的村子发生过瘟疫，一村接着一村传开来，终日人心惶惶，那时的瑶姬刚从红莲地狱偷了洛魄石来到於山，见此状，心生不忍，便央求着我帮她。洛魄石的功效除了你们所知道的的那些，还可以将灵魂封印在体内。”
他的眸子似是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她是渡魂使，又怎会忍心去噬他们的魂呢？于是便想尽了各种法子，终是将他们的意识封存了起来，在每一个将死的喉间封入一缕洛魄石的气息，这才得以延续生命。”
青离这才了然，怪不得有些人的脖颈处会有黑色的线，而自己又感受不到魂魄的气息。
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那些村子里的人们对她感激不尽，瑶姬为了掩人耳目，便与他们做了个约定，每年年底，大雪封山的时候，她会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让那些人的家人能够进来团聚，此举只得悄悄进行，怕的是外人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青离慨然道：“后来村子的瘟疫也就渐渐好了是么？”秋灵点一点头，帝蜃却恻然，“可是她即便是这样做，又有何用，那些人已是将死之态，就算是一直将那些人封住，又能怎样呢，他们也不会好起来的。”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残忍，却很在理，青离亦附和的点了头，秋灵喟然长叹，“你们肯信就好。”
隐乙似是思虑了半晌，才缓缓看向秋灵，轻声问道：“这件事我会如实禀报给狱主的，看他会怎样处理，只是，偷窃洛魄石是大罪，也不知狱主是否能减轻瑶姬的罪。”
秋灵则垂眸沉思着，隐乙一时怔怔又继续道：“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你，那个舒儿，怎么会在这里？”
秋灵细细看了眼隐乙，却突地笑了起来，“我就说你怎么这样眼熟，原是舒儿的相好啊。”青离殷殷关切地看向隐乙，他痛心的神色溢于眉间，秋灵有些不屑地道：“既然你都放弃她了，又问我作甚？”
隐乙满面哀伤如死灰，青离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你和舒儿，从前可是发生过什么事？”隐乙却不愿意回答，倒是秋灵扬唇笑道：“他不愿意说，那我来告诉你，舒儿本是他的妻子，只是不知他是红莲地狱的人，那时候的隐乙其实很爱她，可是舒儿后来病了，寻了许多的医士都没能将她医好，可青离你身侧的这个男人，就狠心地将她抛弃了。”
隐乙的眸中尽是愧疚之色，青离从柔软唇间吐出的话语带了刻意的疏离，“你怎能这样对他？”
隐乙的语声中带了丝哭腔，“我没有抛弃舒儿，那时我去为她寻医，却不料被冥使给撞见，我被他们抓了回去，却连舒儿的安危都无法保全，后来，我有试图回来找她，可舒儿早已不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了。”
青离是知道红莲地狱的规矩的，便慨然道：“你是说，你瞒着狱主逃出红莲地狱只为与舒儿在一起？”
隐乙点一点头，秋灵收起了适才那副蔑视的模样，淡淡道：“倒是我错怪你了，也罢，我那时看她可怜便将她带回了於山，只是将她的记忆都清除了。所以，她现在并不记得你。”
青离觉得秋灵似乎也不那么坏了，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有些不羁，隐乙的语声有些冷涩，“罢了，她现在能好好的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一百零九章 山阴古渡（12）
秋灵的出现将青离原本的计划通通打乱了，她低首沉思，帝蜃却朝前行了几步，他的语意有些透凉，静静看着秋灵，眼中无波，“瑶姬此时在哪儿？”
有落花坠在帝蜃的发丝上，那一点蓝衬着满头青丝，却让青离觉得恍如隔世，秋灵双眸微睐，语声淡定无波，“怎么，你想见她了？”
帝蜃眉目不动，“无所谓见不见，你且告诉她，逃避是没有用的。”青离侧眸看向隐乙，他似乎还在想着舒儿的事，有些神不在焉的，青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舒儿这边你且放心，现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去同狱主说清楚，惩罚一定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是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秋灵眸中闪烁光泽，“小娘子，你难道不恨瑶姬么？”帝蜃听他这样称呼，更是怒火中烧，“你嘴巴放干净些。”秋灵嗤嗤一笑，“我家小娘子都还没说话，帝子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
青离语带犀利，“别这样唤我，我不喜欢，对于瑶姬，说不恨是假的，只不过现在我多少也能体谅些，她也不容易。”
隐乙喟然长叹，不知是叹瑶姬，还是在叹他与舒儿，片刻后，他看向青离，缓缓说道：“青离，你把魂谱给我，我现在就回红莲地狱去。”瑶姬点一点头，从身后的小包袱中拿出那卷陈旧的魂谱，隐乙接过后，便朝他们二人道：“那我就先走了，青离你和帝子且在秋灵这儿休息几日，我会尽快办好的。”
青离神色微微一松，恻然低首，“替我给沐尘带句话吧。”隐乙挑一挑眉，笑道：“殿下知道了定会很开心的。”
青离讪讪一笑，“上一次是他救了我，可我心里的结一直没办法打开，经过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很多，你且告诉他，我不恨他了。”
帝蜃轻轻叹一声气，也不多语，隐乙颔首微笑，“是，你且放心，殿下他，其实一直在惦着你，有机会的话还是见见他吧。”
青离却果断地摇了头。“不了。以后再说就是。你早去早回。”
隐乙走了，秋灵在此地为青离和帝蜃安排了住所，青离不得不承认，秋灵所住的地方确实是极美的。似仙境，那是帝蜃说的。
隐乙走后已经是第三日，是夜，青离已记不清多久没有看见过满天繁星了，她此刻正坐在瀑布前的草地上，身侧是之前遇见的那个白狐化成的小女孩儿，她虽是小孩儿的模样，可眼睛里却带着丝媚气。
“青离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秋灵大人呢。他多好呀，族里好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他的。”她睁着双明媚的大眼睛，语声稚嫩地问道。
“小其，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感情。”青离淡淡道。小其却摇了摇头。一脸倔强的道：“我才不小了，我已经一百零七岁了，和人类相比已经是个好老好老的人了。”
青离“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小其挽住青离的手，娇声道：“青离姐姐你多大了？”青离却蹙了眉，“我也记不清了，应该比你要大上许多。”青离确实记不真切，甚至是连在红莲地狱的日子她都只记得一部分，约莫是从认识帝蜃时记起的，再往前追溯，已是模糊不堪。
“三百一十八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青离忙回首，见是帝蜃朝二人行来，白衣已洁净如初，皎皎月光映在他身上，似梦似幻，青离看的有一瞬失了神。
小其是有些惧怕帝蜃的，毕竟自己只是只小妖，加之之前帝蜃曾对她恶语相向，此时更是露出惊恐的表情。
青离拢一拢她瘦弱的肩，柔声道：“别怕，有我在，他不敢伤你的。”小其缓缓地点了点头，青离又侧首望向帝蜃，“你怎会知道，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帝蜃走上前来，坐在她身侧，那股好闻的檀香味沁入青离的鼻尖，很是舒心惬意，他抬头仰望星空，“我查过你，自然是清楚的。”
青离微微顾盼，“何时？”他侧眸，凝神的片刻深邃目光中拂过无限的痛心与温柔，青离有些闷闷，不解他为何会这样看自己。
“我离开红莲地狱的那一天去偷偷翻了记载你的册子。”他语声淡淡，青离很是好奇，“哦？那你快说与我听一听，在做渡魂使之前的那些年，我都在做什么？”
帝蜃微微闭上了双眸，青离细细看着他的眉眼，相比较前世，多了几分清冽之气，“册子里没有记载，只说了你的年岁，到明日刚好三百一十八岁。”
青离笑一笑，“明日呵，我都记不清多久没有过过生辰了，上一世，也如此。”小其扬起天真的笑靥，“那还不简单，小其可是每一年都在过的，明日小其来为青离姐姐安排好不好？”
她突地忆起了自己前世的爹娘，他们现在只怕是早已转世了，虽然只短短相处了十多年，但那却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光，她侧眸看向小其，抬手摸一摸她的发顶，柔声道：“不用了，姐姐不想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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