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殇阙- 第21部分

青离自是不情愿的，莫蜃自己执了杯，抬起酒一干而尽，笑道：“王妃的贺语，本王岂有不喝之理？”

湘宁有些讪讪，道：“是。”她又转首看了青离，见她竟穿了件正红色的衣裳，不由怒火中烧，那是正妻才该穿的颜色！

莫蜃又继续道：“大家也别拘束，前些日子或许是因着青离的缘故，王妃有了些误会，不过今日本王在这里倒要告诫你们一句。”

青离有些不自在的吃着面前的金丝卷，只听莫蜃继续说道：“她，是本王的平妃，论位份是同王妃一样，只是不掌管府中大小事务，但你们若当本王是瞎了，看不见那些个污秽之事的话，那就错了。”

湘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莫蜃意有所指的道：“在这王府里，除了本王，谁，也不许动她！”

座下的众人此刻都未敢出声，生怕这位王爷会发怒，青离没有想到他会当着府里所有人来维护自己，神情很是惊讶。

湘宁忙赔笑道：“那是自然，臣妾日前也是担忧王爷的身子，才会对妹妹有误会，还请王爷不要多加计较。”莲夜侯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好假。”

青离示意她别出声，湘宁又斟了一杯酒，面色恳切的朝青离道：“姐姐在这里倒是要给妹妹赔个不是，让妹妹这些日子受苦了。”

她听了这话，心下很是反感，却碍于这么多人在，只得伸手拾了酒杯，淡淡道：“王妃哪里的话。“便小抿了一口。

莫蜃笑道：“王妃向来是最懂礼仪的，也不怪把王府内的事交给你，是很放心。”湘宁只得笑着坐下了，乐声又继续响起。

郑雨馨在座下一脸的闷闷不乐，自从滑了胎莫蜃便再未理会过她，想来就感到难受，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湘宁一眼便看见她这幅模样，忙问道：“妹妹你怎么了？”郑雨馨拭了拭眼泪，道：“谢王妃关心，妾身没事。”

湘宁思虑了片刻才道：“妹妹的身子怎么样，滑胎后可要好好调理着。”莫蜃是听见湘宁的话，淡淡道：“本王才想起来，雨馨住的地方有些偏了，王妃你近日便可安排下把豫园旁空着的梨居腾出来。”

郑雨馨根本未料到莫蜃竟会为她换居所，感慨不已，忙起身朝他拜下，道：“妾身谢过王爷。”

莫蜃朝她挥了挥手道：“起来吧，这次没了孩子，本王也是心存歉意。”青离侧头看他，似乎比之从前那个冷漠不已的人，有些变了。

湘宁却朝郑雨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妹妹如今可要放宽心了，王爷心里看来是有你的。”她破涕而笑，“是，妾身日后定会好好侍候王爷和王妃的。”

话语间却只字未提青离，湘宁本以为她会感到尴尬，却见青离一脸无谓的看着自己，淡淡道：“离妹妹也要好好养着身子，如今就属你同王爷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怎么肚子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第三十五章　驾崩

青离听完湘宁的话，已是十分尴尬，自去黎晋到现在，莫蜃再没有碰过自己。莫蜃只在一旁但笑不语。

湘宁见她不回话，继续道：“妹妹想来是害羞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好好调理身子，这些年来，府里一直没有子嗣，若妹妹这儿。。。。。。自然是不太好的。”

青离听懂她的意思，便是让自己不要独占莫蜃，可这又如何能怨自己，她甚至希望莫蜃再不理她，这才是最好的。

莫蜃却出声打断她，道：“王妃，本王前些个日子让你去操心那辞宁居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

湘宁愣了愣，才盈盈说道：“回王爷，新居已经修好，随时都可以去住。”他听后点点头，朝青离道：“明日本王陪你一同过去，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好让人再去整改。”

青离心下说不高兴是假的，她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怎么离开他，现在虽然还是在王府内，但至少不用日日相对。

她难得的放柔了声音道：“好。”莲夜在一旁也是满脸的笑意，家宴很快便结束了，莫蜃执了她的手，道：“今夜的月色不错，你陪本王在府里走走。”

青离点点头，这几日也并不是很反感他的触碰，松蓝拿过了披肩道：“夫人，夜晚天气有些凉，奴婢为您披上，身子要紧。”

青离朝她笑了笑，松蓝便将件儿貂绒的薄披风为她系上，莫蜃朝身后几名侍女道：“你们不必跟着了，本王过会和青离慢慢回去。”

几人应声后便退下了，他指了指前面的湖心亭，轻声道：“咱们去那里。”青离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虽是弯月，却别有一番滋味，她点点头便随他行去。

从岸边走进亭子是一条长长的细廊，刚好能容下两个人并排而行，直直走进了亭子，莫蜃捂着胸口缓缓坐了下来，青离挨着他，只静静赏着月。

他淡淡道：“你喜欢这弯月？”青离轻声回道：“嗯，小时候我娘总是喜欢抱着我在院子里看月亮。”

莫蜃皱着眉头看着青离，道：“走吧，本王想回去了。”哪怕心里是充满歉意的，却始终无法说出口，青离冷眼看着他，此刻有无限的凉意涌上心间。。。。。。

翌日，莫蜃与青离一同用过早膳后便吩咐人备了轿子在门口候着，青离上了轿子，莫蜃紧挨着她坐了下来，松蓝朝轿夫道：“出行。”

天气入秋便渐渐转凉，不在似前些日子那样燥热，凉风拂面吹来，很是惬意，莫蜃闭了双眸道：“路程有些远，先歇会吧。”

青离却没有回应他，一直走了约莫有近半个时辰，此时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青翠之景，由山峰环绕着的湖水，碧光浮现，很是幽静。

莲夜在一旁不由得赞叹道：“真没有想到王府里竟还有这样一处所在，真是美。”青离下了轿，湖边一栋颇为精致的小屋呈现在眼前，“辞宁居”三个字静静的悬于门屏上。

莫蜃笑道：“可还喜欢，本王想着你喜欢清静，这个地儿是你进府来就开始命人来造的，到近几日才弄好。”

青离朝前走去，这个湖虽不是太大，却别有一种风情，待她站在湖边，才看见围着屋子的一圈竟是水渠，里面全是绿色的莲叶，很是漂亮。

莫蜃见她面露喜色，又继续道：“本来是移植了红莲来栽的，可惜时节过了，不过这样好生养着，明年夏季便是满池的红色了。”

青离蹲下身子，将手探入了水中，轻轻碰着莲叶，心里却是在想，阿辰，这样的话，我或许能感觉离你近一些。

莲夜知道她在想什么，面色有些痛苦，她走过去站在青离身后，松蓝则道：“夫人，你和莲夜先待在这，奴婢现在回去将夫人日常要用的物件儿给带过来。”

青离转首朝她笑道：“嗯，辛苦你了。”松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夫人您太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的。”说罢便缓缓离去了。

莫蜃只安静的看着她，却是一名暗卫急急赶了过来，单膝跪在莫蜃身前道：“主子，皇宫里出事了，还请您尽快入宫。”

他脸色有些不好，问道：“什么事？”暗卫继续说道：“王上他，似乎是快不行了。”

莫蜃听罢脸色明显一僵，朝青离道：“你且在这先住下，本王这几日这怕管不了你了。”他又朝这名暗卫道：“你先派几个人来护着辞宁居的安危，本王先入宫。”

暗卫恭敬的说道：“是，王爷请放心去。”青离看他匆忙离去的身影，却笑出了声来，莲夜不由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为何这幅神情？”

暗卫此时也已经离去，青离这才缓缓起身，朝莲夜轻声道：“因为我现在很开心，他终于也要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莲夜搀了她的手臂，道：“小姐，你若是想公子，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这里现在也没有旁人，奴婢看小姐这样，实在是很心疼。”

她却深深叹了口气，道：“哭？我为何要哭，他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个好的住所，我高兴还来不及，只要不用时时刻刻见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二人进了屋，里面虽不大，却是精致的很，每个房间都由蓝色的纱帘隔着，很是素雅，每个案台上还用青花瓷的瓶子插着各式各样的时鲜花。

莲夜不禁感叹道：“这地方想必是王爷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建好的。”青离却嗤鼻道：“可他的心却是永远不会变的，阿夜，你可别指望着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会变好。”

莲夜撇撇嘴，只为青离铺整着窗边的太妃椅，由整块红木所制成的椅子上是厚厚的绒毛垫子，青离走过去躺了下来，淡淡道：“他毕竟是个王爷，凡事都是挑了最好的来做。”

莲夜伸手推开了窗子，碧绿的湖水便呈现在眼前，四周树木被风吹的簌簌地响，很是惬意，莲夜笑道：“这样美的景致，真是难以看出是在王府里。”

正好松蓝也拿了东西走了进来，笑道：“夫人住在这儿，就清静的多，也省的那些个劳什子人老来找夫人的不痛快。”

青离坐起身子，道：“你们两就住在侧屋吧，我看那间房也宽敞。”松蓝颇为感慨的道：“其实奴婢们住下人房就行。”

青离却摇头道：“那样你还得日日跑了来，索性就同我一块住，至少有你和阿夜，我也不那么寂寞。”

此时的皇宫内，钟夏，李毅等一众朝廷命官正俯首跪在皇帝的榻前，莫蜃坐在他身边，眼里已是泪意涌现。

皇帝重重咳了几声，道：“蜃儿，父王是老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走了。”莫蜃深吸了一口气，道：“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儿臣已经让人去寻名医来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道：“父王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都忘了么？你是当朝王爷，也是朕唯一的子嗣。”

莫蜃垂首道：“儿臣并没有忘记。”皇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朕自小便教导你如何成为一名帝王，这个位置一旦坐上，便是无尽的寂寥，必须学会去承受，去面对，所有令你痛苦的一切。”

莫蜃轻声回道：“是，儿臣谨遵父王的教诲。”皇帝轻轻抚上了他的手，叹道：“你母后去世的早，也难为你要经历那么多，如今父王只想劝你一句。。。。。。”

说这些话皇帝已是很疲惫，莫蜃一时难过，忍不住落了泪，泪水砸在皇帝苍老的手背上，好似绽开了一朵花。

他声音有些微弱的道：“父王当年，对不起你的母后，她爱的本不是朕，可蜃儿，你不应该重蹈父王的路啊，那个青离，能放手就放下吧。”

莫蜃眼里全是痛苦，道：“您当初不也放不下母后么。。。。。。”皇帝轻轻笑了，道：“那是因为她当时有了你，可是青离不一样，你若执意要留着她，只怕有朝一日你会后悔的。”

莫蜃用力握了握皇帝的手，道：“来不及了，父王，儿臣，大概是爱上她了。”皇帝偏头，有些浑浊的双眼定定望着他。

“唉，都是罪孽啊，父王活到现在才想的明白，罢了，有个人陪你，也好过孤身一人。”莫蜃垂了眸，细细想着皇帝所说的话。

却是半晌也不见他再说话，抬首时，皇帝已是安详的闭了双眸，莫蜃心中悲痛难耐，却还是强忍着悲伤，颤着身子起身朝下面跪着的众人沉声道：“父王，驾崩。。。。。。”

哭泣声顿时席卷而来，一旁的老太监抹着泪水颤悠着双手打开了皇帝早便拟好的圣旨，苍老的声音庄重而又严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二十年有余，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凉德之所致也。今朕大限之日将至，遂传位于朕之独子，莫王莫蜃。莫王仁孝，善辅导之，谨记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宽严相济，经权互用，以图国家久远之计而已。保邦卫国，朕余愿已。钦此！

第三十六章　悲戚

钟夏和李毅一同陪着莫蜃回了王府，钟夏道：“王爷，卑职明白的心里难受，明日起就要开始准备大殓之仪，还请节哀罢。”

莫蜃沉声道：“本王明白，你们先回去，明日准备好了便来宫里。”二人躬身道：“是；卑职先行告退。”

便转身离去，待莫蜃回了府，却是湘宁侯在正厅。

她今日晨间便已得了消息，本想同他一起入宫，却没赶上，此时见莫蜃进来，满脸的哀恸之状，忙起身迎上去，泣道：“王爷，父王他。。。。。。”

莫蜃已是疲惫不堪，径直走到了**榻上坐着，只垂着手，并不说话，湘宁侧在一旁，柔声安慰道：“您还有臣妾啊，臣妾是永远不会离开您的。”

莫蜃有些动容，伸手拥她入怀，道：“湘宁，是我这些日子冷落你了。”湘宁已缓缓落泪，轻声道：“不，臣妾只要能偶尔见上王爷一面，就已经很知足了。”

莫蜃叹了声气道：“明日你已王妃的身份随本王入宫，要为父王举行大殓。”湘宁柔柔的点了头道：“是，不论王爷去哪里要做什么，臣妾都会一直在王爷身边。”

此时的辞宁居内，微生正提了药箱子进来，见青离恹恹的躺在椅子，便让莲夜将她唤醒。青离揉了揉有些睡眼惺忪的双眸，见是微生，才起了身。

淡淡道：“微大夫你真是准时，日日都不忘给我送药。”微生将箱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锦盒，道：“夫人也不必烦心，下官知道你怕苦，特地制了药丸子来。”

莲夜上前接过，微生继续道：“只需每日夜间随温水嚼服即可。”青离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微生笑了笑，问道：“夫人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王爷呢？”青离脸色有些不悦的道：“我担心他作甚。”

他给青离倒了杯温水，青离接过将那药丸子吃了进去，确实不似那汤药的苦，反而还有一些清甜的香气。

他淡淡道：“皇帝驾崩了。”青离愣了愣，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她轻声回他：“我猜到了。”

微生又继续说道：“王爷马上就要继位了。”青离偏头望着窗外的湖水，道：“他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可是我，却什么都失去了。”

今夜莫蜃没有再来辞宁居，却是让暗卫来通传，明日青离须得以王府平妃的身份同他一同入宫，为先皇举行大殓之行。

翌日，松蓝为青离备了纯白色的素服，青离依旧簪着那支红莲簪子，松蓝在一旁劝道：“夫人，今日的场合只怕是不要簪这样颜色的罢，不合规矩。”

青离却伸手紧了紧发髻，道：“我肯穿素服，就已经是极大的不易了，当日我爹娘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松蓝难免讶异，问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莲夜忙上前来，拉了松蓝的手道：“好姐姐，你就别问了，小姐和王爷的事儿，是根本说不清楚的，现在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松蓝只得点点头，但她适才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青离眼中明明是浓烈的恨意。

一行人行至王府大门处，莫蜃已和湘宁站在那儿了，看见青离踱步而来，湘宁面色有些惊诧，没想到莫蜃还是要带着她。

青离走至莫蜃身前，只静静站着，也不说话，莫蜃亦未搭理她，只命人抬了轿子进来，朝松蓝吩咐道：“好好侍候着她。”

松蓝应了一声，莫蜃便上了轿子，又将手伸向湘宁，她面色得意的转首看了青离一眼，便扶着莫蜃的手上了轿，青离却将头侧开无意看她。

皇宫内，满朝文武官员与**尽数女眷都一身白衣，齐齐跪在祭天坛下，莫蜃由老太监伴着一步步走上了天坛，青离此时与湘宁一同跪在下面，她却抬首望向了站在高处的莫蜃。

他手上握着银素制成的火把，点燃了祭台上竖着的黑木柴，散发出了蓝色的幽光，先皇的尸身就置在一侧，莫蜃接过明黄的纹龙金蚕丝缎面为他轻轻盖上。

满眼的悲戚都映入了青离的眼帘，他低头望向众人，却在一片素白之中，看见了青离那清澈的双眸正盯着自己。

发髻上的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