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殇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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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殇阙-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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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一身翠绿色的衣裳,倒显得气色很好,“公子是金秋苑的大恩人,也是阿桃的恩人,我这不赶紧为您送早膳来了么,昨日在这儿弹琴的姑娘说您睡着了,那位公子又吩咐不让人打扰。这才挨到了今日。”

说话间,她就朝身后的小侍女连忙招一招手,她们二人就把食盒端了上来放好,我垂首细细一看。颇为精致的吃食,烫金丝面,浑圆的小包,一碗清澄澄的绿汤,让人看了就十分有食欲。

我不禁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还不忘同玉娘道谢:“你太客气了,玉娘你去忙吧。”

她笑着离去,羽澈看着我不雅的吃相,眼中有些说不明的意味。我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有再多问。

待吃完后,我用帕子将嘴唇擦干净,这才满足地叹息一声,道:“这样的日子真舒服。”

羽澈挑一挑眉看我。轻声道:“是么?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不想回去了?”

我听不惯他这种语气,便冷冷道:“不错,我只想待在外面,至少,还有人。”

他朝前走了两步,离我很近。眼底有怒火,我只作不见,他抬手抚上了我的面颊,笑道:“随你,在哪里都行,只要你喜欢。不过你要记着,离了我,你也活不了。‘

我的语声十分冷淡,道:“无所谓,我更希望自己死去。”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瑶姬的面庞来。还有当日她被羽澈给钉在秦玉柱上的情景,我紧咬住牙关,不知此时她可还好。

他猛地一甩手,我便被朝后推去,我低低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也会这样生气,原来,你也会被激怒。”

我冷冷站直身子,这身衣裳虽是量身的,此时却仍有些空,许是这几日劳累过度吧。

我颓然转身,将眼底突然涌现的哀愁掩去,正好看见阿桃和她夫君朝着我的方向行来,且二人都是笑容满面,十分幸福的模样。

我朝他们招一招手,待行至面前,便道:“阿桃你今日气色不错呢。”

她揽着她夫君的臂膀,笑道:“恩,多谢公子,我今日特地来看看公子昨日休息的可好,既然还舒心,那我和夫君就先行离开了。”

我自然是点了头,看着他们两个脸上重新扬起的笑容,我也觉得开心。

二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我的眉头却越来越深,突然转过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羽澈道:“你昨日是不是跟我说过,他们只能相见一夜?”

他神情极其淡漠,许是还在生气,但那个表情我便知道,确实只有一夜,可是,现在却是白天,阳光正好。

我猛地一跺脚,暗自骂道,该死,我怎么会没有反应过来呢!

我撒腿便往阿桃的房间跑去,羽澈怒吼一声, “你回来!那种苦你难道还想再受一次么!”

我突然止步,背对着他道:“那你同我一起去。”

我只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他便跟了过来,我们二人步履极快地走去,可是在阿桃屋子前,我却迟迟无法将手抬起去推开。

正好玉娘也从她的房间走出来,见我站在那里,便问道:“公子可是要找阿桃姑娘么?她昨日睡得晚,只怕现在还睡着呢。”

她这短短一句话,我的心就凉了半截,她满不在乎地走上前来,为我将房门打开,边往里走,边笑道:“阿桃平日里也是嗜睡,公子你先在屏风后等一等,我去叫她。”

我神情木讷地应了一声,道:“嗯。”

声音还带有丝丝颤意,玉娘是没有听出来,但羽澈却十分清楚我此刻的心境,他走至我身边,静静站着,也不说话。

屏风上是绣娘一针针绣的鸳鸯戏水图,我死死盯着看,好像那白色缎面下的鸳鸯正在慢慢消失一般。

“啊!啊!阿桃,阿桃你怎么了!”玉娘的尖叫声传入耳际。

我急忙冲了上去,却是呆呆愣住。

阿桃死了。

笑容满面的死去。

满床的鲜血,就似她的名字一样,色彩斑斓绚丽,留下了最明媚的笑容,永远离开了这个世间。

她双手合十,握着原本窗边地那枝花,面容安详,一柄长剑正斜斜躺在地上,鲜血已经干涸,伤口在她的脖颈上,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触目惊心。

我心中悲戚不已,之前看到的,不过是二人的魂魄,她在见了夫君一面后,毅然决定舍弃这尘世,与他一起共赴来生。

这样的感情,才叫做至死不渝。

我长叹一声,道:“阿桃,你真傻。”

玉娘的眼角有清泪不断涌出,颗颗滴落,我黯然垂首,这样的爱情,世间并不多了,我突然想起那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也许是为了供世人遐想吧,我如今亲眼看到的结局,却是如此。

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对,既然活着已经再没有眷恋,还不如在黄泉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我们是在夜间的时候将阿桃安葬的,她生来喜欢花,玉娘便命了几名侍女去将最新鲜的花瓣采摘来,为她围了个花床。

身上的血迹我亲自为她擦拭干净,此生活着太累,愿她来生能够找到个好人家,然后再幸幸福福地过一生。

火苗渐起,越烧越旺,我揽着玉娘微微颤抖的肩,道:“死了也好,今生过的太累,阿桃这样也是一种解脱。”

玉娘低声哭泣着,毕竟,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她在照应着阿桃,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

她自缢之前,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连一封书信也没有,看来是彻底的安心。

我不禁开始回忆,她和她夫君最后来同我道别时的模样,那种笑容是从心底绽出的,我突然忆起,昨日做了个梦,梦见我与一头黄牛说话,曾听老人说过,做这种梦,便意味着死期将近。

看来,不是我的死期,而是阿桃的,但她现在很幸福,我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熊熊大火在持续燃烧着,火光渐浓,我仰首望去,问道:“羽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便把我用这样的方式葬了吧。”

他只冷冷回了我一句,“你休想。”

我不知自己是做了什么孽,还是与他一定有什么难以解开的愁丝,为何会遇上他,又为何将自己的性命交予了他,我实在是不懂。

而后几日,我们没有离开,而是待在南风城了里,逛了逛曾经走过的街道,瞻仰了皇宫的宏伟。

我站在高大的城墙底下,今日的天特别蓝,阳光也灼热,我额头上的汗渍一点点地滑落,眼睛已经被刺痛,却不愿意离开这耀眼的光线。

我想要透过那抹阳光看到些什么,却是无能为力。

这样的姿势,在羽澈的一声怒吼中结束。

他揽过我的身子,恶狠狠地道:“你这样不断地作践自己,有意思么?”

我点点头,冷声道:“有意思。”

他突然将我横抱起来,朝着城墙外走去,我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了,只是看见他眼睛的黑色已被他隐去,露出一片冰蓝。

而身上的寒意更甚,我痴痴笑道:“怎么突然那么慌张?”

他不语,仍旧抱着我朝前走去。

城门的士兵没有多加阻拦,我也乐得清闲,满不在意,就当是看看周围的风景吧。

走出约莫一里的路程,是片丛林,他止住了步子,却不将我放下来,我被他抱得很不舒服,不断地扭动着身子,道:“你弄疼我了。”

这个林子有些阴冷,还有些许地潮湿。

他没有开口,却有人代替他开了口,“放开她!”

第一百九十章 刺心

几名身形鬼魅的手下,齐齐将羽澈围在正中间,身身黑衣,且都在右肩膀上绣了朵红莲。

这便是红莲地狱的象征,看着这些图案,有了些许熟悉感。

羽澈的容色淡淡,甚至可以说没有一点儿表情,就那么静静立在他们中间。

我扯了扯沐尘的衣袖,低低道:“你们恐怕抓不住他的。”

我的眼底渐渐蒙上了一层灰白色,那是濒临绝望的颜色。

沐尘侧首看我,眸中沉沉尽是柔迷光华,他的面色肃然而郑重,凝视我良久,方缓缓道:“我不会放你走,更不愿让他离开。”

他的声音沉沉如滂沱大雨,额上青筋累累暴动,羽澈打了个哈欠,笑道:“红莲地狱,我还没去过呢,既然狱子那么盛情款款地邀请我了,那么去一趟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青离得离我近些,否则未央症发,到时候是他痛苦。”

他这一番听来,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转念细细一想,绝不止他口中说出的那么简单,一定是有阴谋,或是有什么目的。

沐尘的眉头深深蹙起,眉眼间有抹不去的浓重愁色。

我拉住他衣袖,揪的很紧,眼睫微微下垂,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羽澈双手抱臂,冰蓝的眸子就那么凝视着我,似要将我整个人给看穿了一样,我深眸微睐。

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凌厉机锋,我的语声极度清淡,带着深究的意味,“你为了什么,羽澈, 我真的看不懂你,看不懂你到底要什么,即便是同你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却似从不认识你一般。你曾说要我,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再后来,你说要青殇之力。但那能力还不如你本身厉害。”

我没有将话说完,他们已经能够全部听懂了,我呼吸声渐渐平稳,脸色想来也好了许多。

我凄涩一笑,羽澈伸展双臂打了个哈欠,话语声似绵绵春雨落在耳际,“我若说就是为了你呢?你看,狱子的面子我总是要给,既然如此盛情我又岂有不去之理,你们二人感情深厚也是多年了。我总要让你们多聚一聚是不是?”

他顿了顿,我的心中猝然一痛,只觉心中一片悲凉,羽澈又继续说道:“事不宜迟,那个地方我也是没有去过的。狱子,咱们何时出发?”

沐尘的脸色十分阴沉,他微微沉静,走上前两步,挥一挥手,让那些包围住羽澈的人都尽数退开。

“我不知道你为何不还手,也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但是有一点,不论你是去哪里,青离都带不走,你想也不用想。”沐尘目露凶光,戾气渐渐涌上。

羽澈走到我面前,抬手想要抚上我的面颊。却被沐尘给挡在了身前,他高大的背影让我感到安心,从来都是如此。

羽澈摆摆手,倒也不在乎,他笑道:“没事。姐姐可以暂时让你,不过。。。。。。”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邪邪的笑来,满脸的不在乎,“我也必须在她身边,除非你忍心看她痛。”

沐尘将我揽紧,冷冷道:“你爱跟着就跟着。”

我却目露担忧之色,“我现在是肉体之身,如何回得去?”

沐尘用力握一握我的肩,道:“你已经不是凡身了,未央一旦种下,这具身体就已经没有生感了,或者我换句话来说,现在这身子,不过是死尸罢了。”

我听到他这样说,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诧之感,也是我意料之中,小七体内有他的鲜血,也就成了不死之身,只不过似活死人生活着,到底也是种痛苦。

沐尘揽着我的肩朝林子深处走去,羽澈跟在一侧,我就被两个男人这么夹在中间走着,之前的不适感已经尽数消逝不见。

我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左侧的沐尘戾气甚浓,而右侧的羽澈则一脸轻松明快的神情。

我垂首黯然,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我们一直在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脚程,直到出现在一个湖泊的前面,通体透蓝的湖面,让人看了心醉。

我蹲下身子去,将有些湿腻的双手放到湖中,一阵冰凉之感遍布全身,非常的惬意。

我仰首望着天空,湛蓝的不带有一片云彩,就如前世我死去的那一日。

这里连空气都是凉凉的,而从空中飘来的清新味道,正是红莲地狱的味道。

有人说仙界至美,我却从不那么认为,红莲地狱那漫天的莲花,对于我来说才是至美,只不过一个是黑暗,一个是光明。

我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朱唇亲启:“这样的味道,真是久违了。”

沐尘朝着身后的几人使一使眼色,几人便走上前来,在湖泊边站成直直一排,双手比作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那是属于地狱之人特有的手势,用以将封印住的咒文解开。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的功夫,那湖面上的水就渐渐分做了两边,而从底端伸出了一个长长的阶梯。

一直延伸到我们的面前,我的鞋面已经沾满了泥土,而身侧两个男人的鞋面都是干净的一尘不染,我此刻只觉得自己是具死尸,就想沐尘说的那样。

我抬腿朝前走去,这一条路,再熟悉不过,底端是黑暗的,看不见丁点的光亮,而且无尽延长去。

我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去,四周愈发的暗,但沐尘的气息围绕在我身边,便一点惧意都没有。

直至完全看不见,而脚下的阶梯也不再是一段的,变得更加光滑。

沐尘伸手将我拉住,他的掌心很暖,熟悉的纹路,熟悉的味道。

他走到了前面,我便跟着他的步子行去,一行人就那么走了足足两个时辰。

一直沉浸在黑暗之间,终于在不远处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是种红光。

我的眼睛有些微的不适应,但是那种气息愈发的浓郁,直到眼前全是血红之色,沐尘用手掌为我挡住这强光。

再次睁眼时,已是曾经那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几名手下为沐尘开了路,那些士兵齐整整地站在青石板路前,一见我们,立时鞠躬行礼,“恭迎殿下, 大人。”

我多久没有听到旁人这样称呼我了,羽澈站在我身后,看着那些人一直站到远处,场面颇为壮观。

“好大的架势,我怎么就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阵势呢?”他的语声淡淡,冷冷在耳后响起。

我带有嘲讽意味地冲他道:“你不过是在说些瞎话,金殿那么多你的仆从,又怎会说没有享受过,你那个殿宇如此奢华。”

羽澈冷冷一笑, 我似被火星烫到,耳后突然热潮涌起,就像风寒时浑身发热一样, 羽澈转了转脖颈道:“都是些虚无的东西,如何能与红莲地狱之景相比较。”

我的脸像被火烧了一样, 难受的紧,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沐尘连忙将我的身子扶紧,忧声问道:“你怎么了,脸这样红!”

我张张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是一些丝丝游声,我难受的不得了,羽澈急忙走上前来,将我的手拿了起来,将手掌摊开,我才惊觉上面已经是乌青的。

这种感觉不久以前曾经出现过,就是杀人的那一次,我的胸口闷得慌,双手却觉得冰冷至极。

甚至开始微微发颤,羽澈沉声问道:“你这儿的红莲花呢?”

沐尘似是反应过什么事一样,我呼吸间几乎能闻到皮焦肉烂的味道,沐尘连忙将我拦腰横抱起来,朝里面跑去。

我的声音愈发的急促,眼前也有些模糊,渐渐地有些失去知觉,只隐隐约约听见羽澈在身后的急促声音,“红眸,这是青殇。。。。。。‘

再后来我便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后来,好像闻见了红莲花的味道,我深深一嗅,那种独有的香味衬着腐朽木头的味道,让我有了些微的醉意。

又过了片刻,身体好像被浸泡在一个有水的地方,冰凉的触感瞬间遍布全身,好像听见了好多人的声音,似在念经,又似在争吵。

我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身边是沐尘和羽澈,还有,高高在上的狱主。

我一惊,连忙起了身,却是剧烈的咳起嗽来,整个胸都要炸开了一样,难受不已。

狱主坐在一把凌空的龙椅上,漆黑的金玉雕制而成,他的面庞一如从前那副模样。

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

沐尘为我拍着后背,狱主的声音沉沉响起,“沐尘,用莲花刺扎在她后颈,将血放出来。”

沐尘的速度很快,我依旧在咳嗽,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疼痛,那种酥麻的感觉立时遍布全身。

我眼前瞬间变得漆黑,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好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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