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看着她，清苧久久不能言语，她说不出话来，其实我很能够理解她，一边是至亲的姐姐，一边是救命恩人，而这两个女人的关系，都是因为帝蜃。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我心里了，如今突然跳出，心头抑制不住地痛，似被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在心口，一下又一下。
痛感虽小，却是钻心。
“你不必尴尬，我与他，早已没有任何瓜葛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即便语声平淡，但心里却很难受。
我将刖锏重新绑到后背，双手支着地起了身，我蹭了蹭鞋底，属于于映和于慧的血迹相互交融，凝固成许多的血块。
我用脚细细碾碎，便要朝前走去，清苧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至我的身前，面色复杂地问道：“你要去哪？”
她这一问，我心中便有淡淡的怒意涌现，我冷眼看着她道：“你放心，不是去打搅你姐姐的婚事。”
她的面色有些尴尬，神情不自然地看着我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问你要去哪。”
我朝前走着，再不去看一眼二人被斩碎的尸块，即便那是我做的，我也不后悔，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就该受到这样的下场。
他们死去，没有魂魄，这便是万劫不复。
清苧跟在我身后，步伐有些不稳，也许是之前于慧给她浸泡的那种药水造成的吧。
她紧紧跟着我，我却不想多说什么，她的模样，和清瑶很像，我不愿意多看。
“青离，你不要不自在，我和我姐姐不是一路人，我从小就和她感情不好，对于她和帝子的婚事，我是一点也不赞同的！”她的声音很大，似乎在竭力证明着什么。
听完这番话，我的心稍稍松活了些。
我推开身前这扇沉重的木门，立时有腐朽的味道飘入了鼻尖，那些横挂于四周墙壁上的尸体依旧是之前的模样。
只是眼前多出了成百上千的魂魄，他们零零散散地站在我的身前，四处飘荡着。
我的心突然间很痛，这些遗留在此地上百年的魂魄啊，忍受百年的孤独，年年月月，月月年年。
之前那个女鬼一眼就看到了我，连忙冲了过来，双手激动地握住了我的肩膀，泣道：“姑娘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的下场会同我们一样。”
我沉了沉心看她，低低道：“没事了，他们两个，再不会威胁到你们。”
清苧一脸不解地看着我，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跟谁说话，因为她看不见这些魂魄。
我劝慰地朝面前的魂魄道：“你放心，我是红莲地狱的渡魂使，之前因为于映的挟持，我才不便报出自己的身份。”
说罢便将刖锏重新抽出，我站到血迹斑斑的墙边，伸手将那些尸体都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清苧皱眉上前，捂住鼻子道：“你干什么呀？多脏！”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道：“尸体是脏，可那些无辜的魂魄又该怎么办，落叶归根，我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得以轮回。”
清苧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眼里有着光彩，说话间的功夫，我已经挑了好几具下来，那些魂魄便慢慢靠近我，眼中都是感激的神色。
我低低道：“这也是我的职责。”
清苧许是被我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给震住了，也连忙从一侧寻了树枝子来，帮着我一块儿弄。
忙活了足足一整天，在天色渐暗的时候，我看着这堆成山状的尸体，发了愁。
必须要把他们都埋进土里，他们才能够离开此地，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我的刖锏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面上，幸好这地是泥土地，我只需要翻出个坑来就好。
清苧也帮着我一块弄，终于在次日清晨，我们两个都累得坐在地上不愿再动弹。
眼前的土坑很大，我们稍作休息后便将尸体通通抛了进去，饥饿感很强烈，若要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未进食了，清苧也是一样。
终于埋完了所有的尸体，我的心终于放下去了，我拿出魂谱，正欲打开的时候，就听见从空中传来了阵阵铃铛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回牢笼
这个声音对于我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
我面色悲戚地仰首看去，果不其然，瑶姬正乘着那头豹子缓缓下落，清苧眉头深蹙，她不认识瑶姬，自然是有警戒心的。
我看着她曼妙的身姿缓缓落下，最终停留，还是那个打扮，依旧的妖娆美艳，只是那双眸子看着我的时候，多了些深究。
我冷冷报之一笑，瑶姬一个侧翻下了地，紫色的纱织裙摆凌空漂浮着，颇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她抬手拨一拨耳垂上的红珊瑚珠子，笑着看我道：“哟，还真是巧了，这种地方都能见到你。”
清苧不解地站到我身侧，微微低垂了头想了半天，便打了个响指道：“啊！你是不是建了山阴古渡的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她用手敲一敲自己的脑袋，我淡淡回道：“瑶姬。”
清苧连忙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名字！”
我将目光转向瑶姬，她发髻上的净枝光泽很好，又变得通透了些。
“你来这作甚？”我的语声淡淡，透着些微的凉意，瑶姬转一转脖颈，便有风从她鬓边拂过，吹起了满面的哀伤，她的眸中倏而略过一点锐利的星火，“魂谱上写着这地儿，让我来收魂魄，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说罢她便朝前方走了几步，我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从未离开，瑶姬转了一圈，那些魂魄也都看见她，大部分却是面色无光的。
我横眉不语，她微低下颌，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正好，你都已经收拾好，我也省得再忙一次。”
她将手探到后背的小包袱里，抽出魂谱。她缓缓摊开，嗔道：“那就谢谢你了，我这就开始收。”
我的眼中带了丝恍惚，不愿与她多讲。倒是清苧有些不悦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和青离忙活了这么久，你就来拿现成的！规矩也不懂些！”
瑶姬适才许是一直未注意到清苧，只一个劲儿地盯着我，此刻见了她说话，方蹙眉看她。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清苧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我恻然低首，斜眼间能够看到瑶姬眼底涌出的怒意来。
她定定望着清苧，雪肤红唇越显孤傲，“你和清瑶是什么关系？”
我光看瑶姬的这种眼神就知道。她还对帝蜃念念不忘。
我的笑意中忽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霾，凝眸向她道：“长的那么像，除了是姐妹，还能是什么？”
瑶姬被我这话给激怒了，她立时拔下了净枝。秀发却不曾散落，仍由一根蓝色的缎带绑好。
她直直指着清苧，恨声道：“姐姐犯贱勾引帝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
清苧立时发了急，挣红了脸颊朝瑶姬道：“即便我和姐姐的关系不好，也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她的声音还凝伫在耳边，净枝就已经抵在了清苧的喉间。我急忙劝阻道：“瑶姬你别闹了！她是她，不是什么清瑶，你别把怒火撒在她身上！”
她的语气里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微妙而森冷，“是么？你还是老样子，帝子就要娶别人。你竟不管不顾的！‘
我强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来，眼角却蕴了一抹珊瑚红，瑶姬放下了净枝，饶有兴味地看着我道：“真不知你这些可笑的怜悯之心是从哪里而来，不错。我当初是放弃了他，可你呢！”
我的眼底唯有深不见底的空漠，“他办婚事，与我何干？”
瑶姬大笑起来，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笑了很久，我依稀能够从她张狂的笑意中看出点点泪痕。
良久，她笑靥婀娜地看着我低低道：“我放弃他不是要你将他让给旁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清苧是知道我和帝蜃的故事的，此刻的面色却沉静无波。
我冷哼一声，目光如剑，“我不爱他，谈何让与不让？”
口上是这样说，内心却乱如麻，我突然想起来，这里，难道已经不属于羽澈的地盘了么？
要不然怎么清苧和瑶姬都能出现在这里！
我抬眸看她，冷冷问道：“这是哪儿？”
瑶姬的目光一直滞留在我的面颊上，听我这样一问，才缓缓道：“就是处与世隔绝的山谷，我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我的心中复又燃起了希望，我连忙拉住瑶姬的手，急急说道：“你要收魂就快些，这个地方此刻很危险，于映和于慧已经死去，他们布下的结界用不了多久就会破裂。”
清苧不解地道：“可是，破裂了又如何？”
我才反应过来她们二人并不知道羽澈的存在，瑶姬觑着我的神色，我嘴角牵强露出的一抹笑意此刻被眼中无尽的愁绪和担忧替代。
恶魇新现世间，我如何同她们解释，此刻时间很是宝贵，再容不得多废话一句。
瑶姬动作麻利地将魂谱打开来，口中念念有词，那些魂魄便渐渐化作缕缕白烟，纷纷被吸入了魂谱当中。
我内心焦急，待所有魂魄都被收完后，我才急忙道：“我们快些离开，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瑶姬却面色复杂地望着我，与其说是在望着我，不如说是望着我身后！
我仓皇转身，清苧已经晕厥在地，羽澈正一脸复杂地看着我，那样的居高临下，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脆弱。
在他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羽澈右手微微抬起，清苧的身体便在他的掌心下缓缓浮起，最后被一个光晕给包围起来，慢慢消逝不见。
我怆然道：“你把她弄去哪儿了。。。。。。‘
羽澈上前两步，抬手抚上我的面颊，他的掌心寒冷似冰，我浑身打了个冷战，“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仙界之人，本不该留于此。”
瑶姬的身姿立在摇曳的光影下，神色有些扭曲，羽澈揽一揽我的肩，道：“青离，你挺厉害呀，居然让我找了那么久。”
话音刚落，他就在不断地摇着头，瑶姬见我面露惊恐的神色， 便握紧了净枝看向羽澈，“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羽澈轻笑两声，挑眉看了眼瑶姬，粲然一笑道：“不错，这一来又捡个宝，他一挥手，一阵异香传入鼻尖，我微微蹙了眉，而瑶姬却直直倒了下去。
羽澈的神情有瞬息的凝滞，他稍稍躬了身子，神色微微一松，嘴唇贴在我的耳边，轻声道：“都是些无用之人，青离，别再乱跑了，我找你找的很辛苦。”
他的语声清清冷冷的，我的心却一阵慌乱，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听见这话，一定会觉得十分温馨。
可这几个字却如颗颗冰霜砸在我的心口，寒透。
我慢慢闭上了双眸，颤抖着声线道：“别伤害她，求你。”
羽澈冰冷凉薄的唇吻一吻我的发顶，淡淡回道：“那不行，我得留着她，要不然你再跑了，我又找不见你可怎么办呢？”
我的心在发颤，他突然拦腰将我抱起，我这才看见他身后小七的身影。
她的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羽澈侧眸朝着她低低道：“人是你放走的，我可以不计较，但地上这个女人你要给看好了，再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听到没有。”
小七神色恍惚地淡淡应了一声，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我一眼，羽澈紧了紧双臂，朝前走了两步，便停顿不行，他涩然一笑道：“小七，今天晚上搬来金殿吧。”
我颇感惊讶，那么多年，他从不肯让小七踏入金殿一步，今天这话从他口中说出，不止我感到惊讶，连小七也是如此。
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神色立时有了光彩，只是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些我看不懂的意味。
我只得将满腹愁绪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
清苧被他送回了仙界，而瑶姬的性命则掌控在我的手中。
我再不能逃跑，因为我不知道他会把瑶姬藏在哪里。
如此想着，便感到异常的颓败。
羽澈一直抱着我，后背的刖锏铬的我后背生疼，他却似感觉不到一样。
哦，我忘了，他是恶魇，又如何能有心。
金殿还是老样子，血池里那些鲜红腥臭的水已经不复存在，重新换上了清澈的水，里面养了两个鲛人。
她们的模样清纯至极，正趴在汉白玉雕成的精美栏边，痴痴看着羽澈。
我哀叹一声，羽澈垂首看我，冰蓝的眸子的确是充满了诱惑力，我却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如何，我这次寻着的鲛人，是不是和上次不一样，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妖艳的女子，这次便找了两个貌相清纯的来。”他说的很轻松。
我微低下颌，试探地问道：“如果我让你放了她们，你会答应么？”
他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可以啊，只要你说的，我都可以为你做到，除了一点，那就是离开我。”
我挑了挑了眉，问道：“真的？”
他将我放了下来，慢步走到了两个鲛人的身前，蹲下身子去，用手轻轻抬起其中一个的下颌，凑近她的唇轻轻吻下去。
可是在离开她嘴唇的时候，血迹也就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我再也抑制不住，朝他吼道：“你怎么能这样！还有没有点人性！”
随即我便自嘲地笑道：“我忘了，你连人都不是，谈何人性。”
第一百七十九章 秦玉柱
清澈的水池再次变得浑浊不堪，我不愿去看，奇怪的是，在这个地方死去的鲛人都没有魂魄，这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
羽澈挑了挑眉，他唇角没有沾染上半点的血渍，表情极其淡漠，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我冷眼望向他，眼底唯有深不见底的空漠，他的手垂在半空中，轻轻挥一挥。
有微风拂过，紧接着便是成千上万只的蝴蝶，从我的耳旁呼啸而过，我的身子有些不稳。
这些密密麻麻的蝴蝶，翅膀上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纷纷涌入了血池中。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血池水迹干涸，蝴蝶也尽数消散不见踪影。
我呆呆愣住，羽澈拍一拍双手，有少许的灰尘落下，鲛人的尸体已经不见，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靠近我，有彻骨的寒意传遍全身，我的呼吸有些急促，几乎能从呼吸的痛楚间闻见皮焦肉烂的味道。
“青离，我已经放了她们，怎么样，你还满意吗？”他的语气里骤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我的语声里带了丝隐晦的轻蔑，我抬眸看他，低低道：“你所谓的放过，就是置她们于死地么？”
我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我轻扬嘴角，眉眼间都是难以掩饰住的哀伤。
羽澈抿一抿凉薄的唇，含笑如初，“是呢，只有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
我瞬时沉了面色看他，声音悲凉如弦月，“那她们的魂魄呢？”
羽澈双手后背，他的笑意中倏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霾，无声无息一笑：“吃了。”
我突然觉得颓然，心很累，很累。
我仓皇转身，他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很猛，我被他紧紧箍在怀中。
几乎要喘不上气了，我满目怆然，叫人不忍卒睹。
“你别走。别走。”
我只觉得此刻胸闷异常，之前那种头晕的感觉又再次传来。
我一下又一下地喘着粗气，双眸似被火烧一般的灼热。
我猛地将羽澈推开，他面色十分复杂地看着我，眼底是深究的意味。
离开他的身子，我这种难受的感觉才好过些。
羽澈上前来，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半是怜惜半是娇宠，“你怎么了？”
我的目光萧瑟如秋叶，颓然地将双手放下。他冰凉的额头抵在我额上，有黏腻的湿润感。
“没事了，没事了。”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我的呼吸慢慢沉稳下来，面色宁静无波。
我刚才是怎么了，为何会再次出现这样的症状。上一次，我杀了于映和于慧，而这一次，竟然在他肢体的相互接触下奇迹般的好了。
我不解地望向他，羽澈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声音有些慵懒地道：“是不是好受的多？”
我此刻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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