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眼睛也没瞎呀!天降神迹,佛祖保佑,你终於重见光明了。」省得她一条一条解释给他听。
度假的人拥有特权,她可以选择不工作薪照领,每天与清风为伴,绿地为邻,睁眼数星星强说浪漫,折两朵花说是星愿。
「你在气什么?」而且显然气得不轻。
「你看错了,我从来不生气,遗嘱嘛!我少说拟过上百份,不差你一份。」她绝对拟得顺手,让他死也瞑目。
她真的不气,一点也不气,他死他家的与她无关。
可是他干么来招惹她,还说出爱上她的鬼话,让她连著好几天心情都阴阴的,缺乏想像空间地老想著他哪根筋搭错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病胡涂了,神智不清难以下判断,害她深受汉娜的魔言骚扰。
天国近了,人会顿悟。
但他适得其反,反而越来越迷糊地当是一场游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拖她下水,想死死一双也好有伴,黄泉路上不寂寞。
她不气,真的不气,只想用明朝鼻烟壶去问候他那张欺世盗名的脸,刦两块肉下来烤烤,看滋味是否美妙得让人上天堂。
「天天,你不必为我担心,预立遗言只是预防万一,多少年来我都熬过来了,没那么容易断气。」天夺不走他残喘的气息。
以前的他没有任何值得期待,启明的天和朝阴的天与他并无二物,只是为了转动而转动人的一生,冬天的夜永远沉寂在他心。
但是天也有转累的一天,弛将夏天还给了他,驱走冬夜,寒冷的合影也该走出他的世界,许他丰富的五彩霓虹,在夏阳下绽放。
舍不下她,自然会保重自己,他怎能舍不追逐将近一辈子的夏天。
生长在寒带的人是抗拒不了亚热带的温暖,他是逐火的飞蛾,即使只有片刻的灿烂仍奋不顾身,愿化为灰烬与火共存。
「请叫我夏律师,我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专业。」他现在的情形看来还算良好,但谁能确定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逞强只会害死自己。
不过他已经有死亡的念头,否则何必留份遗嘱找人陪葬。
几乎要笑出声的寒冬夜淡淡的勾起唇。「夏律师,你有双适合抚摸男人的手。」
「这是调戏还是谄媚?」该死,她居然受了影响,想去抚触他厚实胸膛。
疯了,这个夏天让人疯狂,她八成中暑了。
「不,是赞美,我忘不了你的唇吻起来有多甜美,像掺了蜜的甘泉活络了心肺,让人充满生命力。」他的心,复活了。
「勾引,你这巫师休想蛊惑我,别以为念几句诗就能讨好。」控诉显得无力,她觉得自己快被融化了。
镇定,镇定,她怎能坏了不败律师的美称,她不会轻易被击倒。
「你的身体如同一道赤炽的烈焰燃烧我的冰冷,诱人粉舌勾勒著我的灵魂,你汲取了我生命中的精灵,让我的心变得沸腾……」
「等——」这算什么,猥亵还是情痴。「你到底是找我拟定遗嘱,或是你考虑转行当个饿不死的诗人?」
「天天……」
「叫,我,夏,律,师。」吸气,平心,静心,呼气。「寒先生,请先研讨你的「遗嘱」问题,我的时间是很贵的。」
「应该是很珍贵吧!」人的一生短暂如火花,仅在一刹那。
夏天平心静气地摆出专业态度。「用不著纠正我的话语,我的确很贵,半小时的律师费酌收两万,超时以双倍计算。」
她贵在从无败绩,只有她不接的案例,没有她接手以後而打不赢的官司。
所以大家知道她很夏天,随性又佣懒的像只夏日的小白猫,可是她伸出的爪子利又锋,能瞬间化身为美洲豹,攻击力强悍得让人无从逃逸,不找她来发狠一下是他们的损失。
金钱驱动她的爆发力,没钱免谈,她自认为是功利社会下的产物,损人不利己的工作她不接,没一点好处的事也别找她,各人各安天命,祸福不同命。
「从我进到寒家已超过两小时又十一分钟三秒,你存款的数字已锐减了六位数,你确定要继续下去吗?」
挖光他的钱并不难,只要她够狠。
「要不要凑足七位数给你,对我来说不过是多个零而已。」他的钱本来就是要留给她。
那对贪婪的母女休想从他身上得到一分一毫。
「寒冬夜,你真惹毛了我,什么叫不过而已,你是在向穷人炫耀财富吗?」迟早有一天他会死得很悲凉,身後萧条。
「你知道吗?我还没见过你瞪人的样子,非常的不夏天。」他喜欢她发火的模样,美丽又燃烧著蓝色火焰。
优雅,冷静,充满自信的骄傲,宛如一朵蓝焰向日葵,与红日争辉。
「你……」她终於明白汉娜想杀人的冲动来自何由。「你年纪轻轻的干么要预留遗嘱,迫不及待下地狱和你那群吸血鬼祖先团聚吗?
「你要死也死得乾脆点,何必拿了一块大饼在眼前钓却害人吃不到,我……」吸气,别和他一般计较。「麻烦你去精神科挂个号,开具诊断确定正常再来和我谈。」
不然圣人也会因为他而犯下杀人罪。
「因为我受益人填的是你的名字?」看得出来她被这件事激怒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律师?」而且是他遗产的法定执行人。
如果他提早挂掉的话,那她将会成为第一号嫌疑犯。
「并不冲突,我的神智清明,有权将名下的产业交给我所重视的人。」而她是他的夏天。
夏天有种深深的挫折感,想一棒打醒他。
钱,人人想要。
可是要有命才得得到,目前她尚未统计出他的资产总数,不过光寒家的铁矿、蔗业、烟草、油轮等事业,一年少说十来亿欧元跑不掉。
其次他投资在其他行业的金额更是不可数,以她所知的范围内,他有两家占股超过百分之三十的银行,还有华尔街占地百坪的投资公司,以及阿拉伯大公国境内三处产量甚丰的油田。
如此巨利岂不引人觊觎,大家都晓得她爱财如命,不过得先把命保住,她可不想连喝口茶都得学古人银针试毒,疑神疑鬼的怀疑每一个接近她的人是否有所图谋。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他有个眼高於顶的妹妹,还有一个老用鼻孔睨人的继母,与她们为敌就像淋了三层油,不死也脱层皮。
「别太信任我,说不定我比你早死,要不是有人下了格杀令……」收了收舌,若无其事的夏天翻动文件,挑出重点画上记号好和他讨论。
「什么格杀令?」神情一肃,寒冬夜不许她逃避的逼问。
「一则网路上的小笑话博君一笑,当真的人是傻子。」不然老板还不肯大方的放她假,豪气地要她多玩两、三月无妨。
平常休十天假起码接到百来通的连环Call,通通都是问她休够了没,桌上堆积的委任已经生灰长霉了,要她尽快回来清理。
唯独此次一反常态地鼓励她多待些时日,放轻松地尽情玩乐,纽约的炸弹客由纽约警察处理,她大可安心的玩到疯子落网为止。
不过她不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一旦那人成擒之後,她的假期也告一段落,她又得做牛做马为老板谋利,共同瓜分富人的囊中财。
「要不是有人下了格杀令,我才不会接下无聊的委任回到月牙湾。这才是你未竟之词吧!」
略微咋舌的暗惊心,夏天以不变应万变。「生於斯,长於斯,我来缅怀过往不成吗?」
「你还没老到写回忆录的年龄,我比你想像中的更了解你。」只向前看而不会回思过往。
「回来看看外婆不为过吧!我终於良心发现了,不想弃养老人家。」她总会有藉口奸用,律师的专长不就是钻洞。
民法,刑法,行政法,只要是法皆有漏缝可钻,没有死路。
寒冬夜清朗的面容出现了裂痕,抬起手拂过她吐露谎言之唇。「夏天,你的夏天不见了吗?」
她的温暖藏在谎言底下。
「我……」
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由远处传来,不免露出一笑的夏天十分怀念的聆听,那曾经是她童年记忆中难忘的一小节。
「怎么了?」
为何话说到一半反而无动静,像发觉有趣事情的小女孩,偷偷藏著不与人分享。
「嘘!你听。」一指放在唇间,夏天不自觉的靠近他,要他用心听明白。
「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到底要听什么。
「叮叮当当,钥匙的撞击声。」走近了,应该快到了。
唔!他微皱起眉不作声,不懂她在兴奋什么。
「五,四,三,二,一 。」
「嗄?!你……嗯……」不管她为何倒数,她凑上唇的这一刻他欣然接受。
拥著夏日精灵般的女子热切吻著,转被动为主动的寒冬夜不会错过她的热情,不论她的动机是否纯正,他还是乐於配合。
不过他很快了解她恶作剧的背後是为了整谁,而他成了共犯。
门上传来轻叩声,叩了两下门随即被打开,一位严肃的老妇走了进来。
「少爷,你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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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栗色的鹰眼微微一扫,像是不经意的冷泉飞溅而过,传递著下欢迎的意味,轻蔑之色隐藏得不够深,似在说:凭你也配。
腰际的一串钥匙轻晃的发出叮当声,随著稳健的脚步一步步响起,叮!叮!叮!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它的存在。
绾起的发丝一丝不苟的贴服著,不敢乱动地如上了十层发油,光滑得叫人肃然起敬,佩服她肯花心思命令一根一根的棕发躺平。
老妇人的眼闪了一下,刻意忽略相拥得忘我的两人,一一摆上点心和一壶咖啡,态度高傲、举止优雅而得体的为主子倒好咖啡。
一看她的身影会以为身处英国的上流家庭,一杯下午茶,三、五个知心好友聚会,洋伞下的仕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神情典致得如一幅画。
然而她的表情是冷淡的,有点不近人情,一身的疏离和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严厉的五宫不带热情,仿佛天生没笑过似满布僵硬。
「少爷,你要加糖吗?」
略微提高的音量像是在提醒他别像个孩子,一见到新的玩具便上了瘾,爱不释手地尝鲜贪玩,不理会玩具本身是否有瑕疵。
「你知道我不加糖的。」他只想将怀中人儿吻个够。
「口感是会变的,也许你被巧克力的甜味给蒙骗了,忘了食多会造成虚胖。」窗子该擦一擦了,有了灰尘。
「我不吃巧克力。」有关甜的东西他从来不碰。
卡莱儿夫人一表正经地弯下身拾起一本书。「不,你正在享用。」
怔了怔,寒冬夜忽然有种领悟地低下头一视正朝他眨眨眼的夏天。「你指的是她?」
夏天低声在他耳边道:「无所不在,如影随形,哪里有蟑螂她最清楚,冲到第一线要将蟑螂赶尽杀绝。」而她,和蟑螂是同等生物。
「没那么严重吧!她只是尽其本份。」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看过她杀死一只蟑螂。
不过被她的尖叫声吓死的爬虫类不在少数。
「她比巡弋舰还灵敏,敏捷的动作足以登上世界纪录,豹的眼盯紧我这块肉,不一会儿一定会扑上来咬我一口。」规炬多如羊毛。
「你说哪去了,想吃了你的人是我。」最好连皮带骨啃得一丝不剩。
「等著瞧吧!我可是过来人。」吃过她不少苦头。
失笑的寒冬夜仅是勾起唇角已叫人惊讶了,他轻柔的举动更是出人意表,不带灰色心态的眼凝视著夏天,眼眸中的柔情深刻而幽远。
两人低声的交谈著,看似浓情蜜意好不亲热,鼻头对著鼻头厮磨好像两只交颈鹿,以亲密的举动表示爱意。
「少爷,你的咖啡要凉了。」
来咯!夏天的眼底满是笑意,像要看一场好戏。
「壶底插著电,我想它要凉并不容易,除非你故意在咖啡里加冰块。」你安份点,别胡来。他用眼神制止。
「少爷,你怎么敢质疑我的工作能力。」一定是受了坏榜样的影响,必须纠正。
「我……」一阵抢白夺走了他声音的自主权——
「他不是质疑你的工作能力,而是怀疑你的人品是否高尚,会不会背著他使小手段。」偏见与傲慢皆是英国产物,她不怪她用眼缝颅人。
有谁听过夏天会安安份份的过去,不掀起几道狂风暴雨哪能作数,她夏天最爱做夏天的事了,不浇人一头冷水就不算夏天。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在寒家服务了三十二年,谁敢说我人格有瑕疵,你的礼仪实在令人惋惜。」冷著脸,卡莱儿夫人不甘受辱的反驳著。
「直接说我欠家教不是更贴切,待了三十二年是该退休养老了,算算年限不知该给你多少退休金。」给得少,诚意轻,拿得沉,怕负担。
没想过退休问题的卡莱儿夫人当下色厉词严的怒视。「外人最好不要妄想横行寒家,你的道行还不够高。」
「我是外人?」夏天故意勾起置身事外的男人的手肘,甜甜一笑。「会比你更像外人吗?毕竟你不姓寒。」
一见她越来越猖狂,卡莱儿夫人神情冷厉的望向一家之主。「少爷不该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会坏了寒家声誉。」
「她是……」月牙湾的夏天呀!
「我有正当职业,年收入千万,社会地位受人景仰,请问不三不四的定义为何,你是以什么标准来评断,难道当个律师是见不得人的事?」未免太严苛了。
「你是律师?」她不信的睨了几眼,语气不敬的说道:「如此轻佻的举止,相信已使司法蒙羞。」
夏天的笑,很冷。「原来卡莱儿夫人的心是如此冰冷,毫无人性的不懂人与人之间的温情,难怪我从没见你笑过,因为会笑的机器人肯定是功能故障,必须送回原厂检修。」
她做了什么,不过吻了一个男人需要大惊小怪吗?
吻是一种常见的国际礼仪,即使在保守的英国也以吻当见面礼,有必要视她为壶底妖孽,一道十字架就想要她认罪?
严谨是英国人的特色,尤其是管家训练学校出来的精英更是制度化,刻板得不知变通。
「你的指控让人非常不能忍受,你该为你恶毒的言词而道歉。」否则她绝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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