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窗,也关上回忆的门,西维亚捏了捏脸。有些不解——她怎么就又想起那段最郁闷的事情了?仅仅只是因为天气的变化吗?还是其它什么事情的刺激?
思来想去,估计只有安雅城罗德家族的事情才能令她有如此联想……思及此,西维亚的心情愈加郁闷。目光瞟到梳妆台上水晶簇一样的七叶,突然恶向胆边生,伸手弹了一下透明的叶尖,看着浅银的“水”在植株内莹莹晃动,透出一种别样的美。
七叶是有灵魔植。它的“作息时间”与人类相似,每天阳光照耀的时候清醒。太阳落山后休眠,并且,它们一旦沉睡便是彻底的休息,所以,西维亚这一指并没有引来抗议声——为此,她更是顺手地多揉捏了几下,很是发泄了些许心中郁气。
冲了澡,换了睡袍,泡了杯热饮,毫无睡意的西维亚窝进柔软的沙发里,点了盏小灯,一手握着暖呼呼的杯子揣在怀里,一手执笔,无意识地在白纸上瞎写画——
根据已知,罗德家族是安雅城的老式家族,也曾辉煌过,史上出过几任王妃,有过几位大将,爵位最高的曾经是候爵,只是,后人不继,渐趋没落,如今,只能算是末流的中等贵族,在军政上已没什么影响力,唯一可夸耀的只有不错的经济实力以及悠久的家族历史。
这样的贵族家庭在东大陆各个国家数不胜数,如果碰上一个奋发向上的家主,努力个二三十年,便有可能继续辉煌,不过,更多的则是容易出纨绔子弟,将祖上家业败光,以致家族最终没落。
罗德家族如今的发展倒是介于以上两者之间,现任当家马克修斯…罗德是个极严谨自律的男人,保守谨慎,不贪恋享受,日常的生活就像是最标准的老式贵族,喜爱看文学、哲学、神学、历史类书籍,每十天定期参加礼拜,每月定期参加贵族男性们的赛马活动,平时则打打门球,参加些很寡|欲、很正经、很严肃的沙龙……
西维亚瞪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不由蹙起眉——她几乎无法想象一个人能活得有如教科书一样规矩标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不过,这样一个恨不得用道德典范、世家规矩来规范自己生命的男人,会做出谋夺兄长继承权的事吗?虽然,调查资料上显示,阿拉贡…罗德及其妻女是在旅行途中被流民裹挟,最终失踪,可是,这其中当真就真的一点猫腻也没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子便是生根发芽,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所以,西维亚的笔画下自然而然流泻出下一个名字——梅莉…罗德。
这是位精明的女人,美丽干练、持家有道、交际甚广,是个极其成功的贵族夫人典范——马克修斯…罗德既然是老式贵族,自然在经营上也是保守而拘谨的,甚至,他的观念中,家族的兴旺更多应该依靠田产来维持,而不是商业,所以,正是梅莉…罗德才能将罗德家的祖传香料生意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
马克修斯与梅莉结婚多年却只有一个女儿,艾琳…罗德,也就是西维亚之前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傲慢少女。
在迦蓝之地,普通女性并不具备爵位继承权,只有当她成为战士、魔法师、牧师、植培师之类的职业者,或者有其它特殊贡献的时候,才能继承爵位,所以,如何让艾琳…罗德取得继承权,并嫁一个好丈夫,恐怕应该是罗德夫妇最需要操心的问题。
如此想着,笔尖不自主地在艾琳…罗德这个名字上多点了几点,以示注意——如果西维亚当真想要取得罗德家的爵位,那么,从艾琳…罗德身上寻找突破点是最合适的。
首先,西维亚这具身体的生父,阿拉贡…罗德本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继承人,并且,当年也是个人缘、名声极佳的人物,以此往下推演,西维亚的继承权更在艾琳…罗德以先;
其次,西维亚已经是一名1级植培师,完全有资格申请获得继承权;
再次,西维亚有菲尔斯的许诺——萨德家族是光明神眷顾的家族,千百年来一直控制着教廷最高层的权力中枢,并与各国有着良好的关系,无论菲尔斯在萨德家中地位如何,只要他亮出萨德这个姓氏,其影响力便不可低估!
所以,问题只在于,她要吗?
西维亚扪心自问——她要吗?要那个传袭数百年的爵位吗?她要那个资产丰厚的家族吗?要那块本该属于她“父亲”的私人领地吗?
她要吗?
魔法灯的光线恒亮,不闪不动,不偏不移,可是,不知怎么地,西维亚却觉眼前的光正在一点点暗淡下去,耳边不知怎么地,又响起那铿锵有力的许诺——只要你愿,我一定帮你!
那么地坚定,那么地有力,有如一计重锤大力夯进她的心底,让她飘摇不定的心思渐渐安定下来——
她要,但,她不会全盘接收,该她得的,该她需要的,她必然要得到,可是,会为她增加负担,会降低她生活品质的,她是断断不会接受的!
理清思路,西维亚顿时只觉神清气爽,整个人从里而外散发出一种难得的畅快。不过,烦恼一消,思路一通,原本被烦恼压制住的一些疑惑便不自觉地翻涌上来——
菲尔斯如此积极主动地要为她提供帮助,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一个热心的,一向积极主动乐于助人的人提出如此许诺,自然不会引起西维亚的猜疑,可是,菲尔斯明显不是这种人,更甚者,除了明伯斯洪水事件中显示出这家伙的大义之气,平日里的菲尔斯完全就是个对旁人的事爱搭不理的家伙,他这回是哪要筋不对了,居然上赶着要来帮她呢?
西维亚琢磨啊再琢磨,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儿,可是,她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菲尔斯有名图谋的——她对他的帮助无非就是两个,一来是她的植灵能令他安定,二来是她的植培技能能够为他服务。
可是,目前局势却是,他既得了她的植灵分身,又与她签定了合约,不是吗?
想啊想,想啊想,不知怎么地,一个念头突然冒了上来——如果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思考,一个男性会如此积极主动无条件地帮助一名女性,其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估计十有五六的女性都会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他喜欢她!
所以,菲尔斯喜爱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有如春天的杂草一样疯狂滋长,又有如幼猫的小爪一样到处挠痒,只令得西维亚头脑纷纷乱,面颊热热红,一会儿否定,一会儿又忍不住肯定,如是三番,不得清明……
“啪”得一下重响,西维亚双手重重拍在两颊之上,面部刺疼刺疼,她大声告诉自己:“世界上最常见的幻觉是,有人敲门了,手机响了,还是,他喜爱你——所以,这是幻觉,一定是!鉴定完毕!”
VIP卷 170马车之内
绚丽的魔法烟花在空中绽放开美丽的身姿,五彩缤纷的光彩在黑色天幕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绚烂。歌声与笑声是今夜的主旋律,大街之上,随处可见狂欢的人潮,就连海面上也飘浮起无数彩灯船,将整个城市点缀成一个不夜之城。
经过几场冬雨,迦蓝城的温度下降了许多,但这并影响人们对这个节日的狂热之情,随着表演队狂欢热舞的人群中总少不了各种性感装束的男男女女,一旦随着音乐律动起来,便甚是养眼——这样的画面大约也只有在迦蓝城这样悠闲开放的城市才能见得到,毕竟经常出入海边游玩,总不可能时刻保持严谨而保守的装扮。
当然,每年穿着最新潮最开放的人群却并不出现在街面上,更不是一般平民——掌握潮流的往往是身为统治者的贵族们。
迦蓝城圆顶大剧院,这座拥有三百年历史的建筑从它落成之日起,便成为城中一切重要事件的见证者,无论是欢乐的庆典还是沉郁的审判,都在这里进行,冬日祭的舞会自然也在这里举行。
马车纷至沓来,一行行一列列,在圆顶大剧院的四方大街上排起了长龙,每一辆马车上都带着特殊的家徽,标识着它们或历史悠久,或声名显赫的家世,车多人多,不过,交通却十分有序——按着家族声望的高低,势力的强弱,马车的行进速度与排序队列也有所变化。
贵族阶级是极其讲究等级与势力差距的,例如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低等级贵族必须为高等级贵族让路,这是规矩,沿袭了上千年的规矩——除非你的实力强大到足以令所有人噤声,否则,没有人胆敢轻易挑战这些祖宗留传下来的严苛规矩。
罗德家族的马车也是漫长长龙中缓缓挪动的一员。马车上坐着的是梅莉和艾琳母女俩,马克修斯一向不喜欢参加舞会这类的社交活动,再加上冬日祭前后又是庄园冬小麦播种的重要时期,所以,这次,出席舞会的只有母女俩。
“母亲,你看你看,那朵蓝色的魔法烟火好漂亮,像一只展示的大鹰,”由于车行缓慢。无聊的艾琳揭开窗帘一角,欣赏着天空中的烟火表演。不断闪耀的光透进车内,映在梅莉略显惨白的脸上。显出几分诡异的色彩。
艾琳见状,脱口便抱怨道:“母亲,您该换个造型师了,您看看您今天这身打扮,好老气的呢。连妆都画得惨白惨白,好像生病了一样呢。”
梅莉闻言,轻轻抬眼扫了眼她,正色道:“经典有时才是最安全的,你们这些孩子总是追求所谓新潮时尚,孰不知。越是新潮,越是时尚,越是有如烟火般只是过眼云烟。等你明年再回头看,也许就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是那么地荒唐。”
艾琳偏头,神情认真地听着母亲的说教,然后很是乐观地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是流行嘛。还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荒唐,那也是一种乐趣的啦。而且,母亲,经典曾经也是一种流行,不是吗?”
梅莉被她用话这么一堵,倒也不好再说什么,目光再次挑剔地在女儿身上来回扫了一遍,虽然仍然觉得有些元素新潮得令人眉梢直跳,但到底没有太出格的地方,所以,她也不多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翻阅起膝上的圣经。
艾琳见状,调皮地微微吐舌,转过头,小心掀开窗帘一角,继续看着窗外的景色,偶尔发现精彩的地方,依旧咋咋呼呼地与母亲分享——有的是天空中烟火的美丽,也有的是从他们身边快速行驶而过的高阶贵族家族的马车……纵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说话,艾琳…罗德照样能够让自己过得开开心心,别有滋味。
艾琳的描绘纵然再生动有趣,此时也无法吸引梅莉的注意,因为,她正看着圣经中的一页,久久,直到自己的唇齿紧抿发僵,手心刺痛不已,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放松身体,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将烦躁的情绪压抑到最深处……
如此反复数次的深呼吸加“自我催眠”后,梅莉才恢复往日的冷静,右手往经书上的一页轻轻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已经滑入指间,然后被她揉成一团,塞进随身小包的某个角落……
她被人利用了,就这样傻之又傻地充当了某些人,或是某些势力的武器,急吼吼地把自己推到幕前,演绎了一张拙劣的买凶杀人戏码——可是,为什么她没有成功呢?为什么那个分明很有名的屠戮者居然会失败得如此无声无息呢?为什么,那个人居然就那么好命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呢?
梅莉想着,不自觉间又咬起牙来——经由那么一次莽撞的行动,她现在还依旧后怕,生怕遗留下什么把柄,所以,现在,她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等着摸清楚某人的来历后,再思行动。
只是,梅莉依旧无限怨念,曾经的那一次冲动为什么就没能达成目的?如此,她就根本不会陷入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了……
……
“哈啾!”西维亚极不淑女地打了个喷嚏——当然,她还是极时地偏过头并用手帕掩住了口鼻,勉强保持了形象。
“怎么,感冒了?”卡梅莉塔斜飞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某种警惕——如果西维亚当真感冒了,绝对要在第一时间将她和琪娜隔离!
“没有,我身体好着呢,从小到大几乎没生病,”西维亚想也没想就反驳,摸了摸鼻子,她道,“我估计应该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来着,说我坏话呢。”
卡梅莉塔似笑非笑地微嘲道:“这就说明你人缘差,这才招了人在你背后说坏话。”
“切,哪有,”西维亚白了她一眼,“分明是我的才华太横溢了,才招来他们的羡慕嫉妒恨——哼哼,我可不和这些小人计较!”
“自恋,”卡梅莉塔微倾过身,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
与此同时,原本端坐两人中间的琪娜也学着母亲伸手捏了捏西维亚的另一边脸颊,嘻嘻笑着。
西维亚瞪了瞪当母亲的,又瞪了瞪做女儿的,然后决定舍大取小,抱起琪娜,同时倾下身,将自己的脸蹭到她的脸旁一通乱蹭,好像捣乱的大狗狗一样,惹得琪娜咯咯直笑,颇觉得有趣地也回蹭了回去。
蹭完了,闹够了,西维亚从怀中拎出个精致的魔方让琪娜掰着玩,这才正色地与卡梅莉塔说起正好事来:“早上给曼德拉紫牙花换土时发现,它的成长期提前了……估计是温泉区的土质很适合它的催生,所以后天或者大后天就可以收获——你之前说过的,这玩意儿要即采即用,所以,最好明天就能做好一切准备。”
卡梅莉塔双目一亮,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准备工作你不用操心,早就准备好一切了,就等着你这边的魔植成熟就能随时开始。真是太好了,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这真是太好了!”
卡梅莉塔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琪娜柔软的发,目光怜爱——感受到母亲异样的情绪,小琪娜从西维亚怀中抬头,有些迷惑有些担心地望着母亲,然后也不知她感应到什么,突然从西维亚怀中挣了出来,手脚并用地挪到卡梅莉塔的怀中,抱住腰,蹭了蹭。
卡梅莉塔眼眶一热,抱住女儿,低头亲了又亲,一时间,马车之内气氛甚好。
西维亚在一旁看着,只觉各种羡慕嫉妒恨——既羡慕琪娜有一个能为她如此操心如此爱护的母亲,也嫉妒卡梅莉塔有一个这么贴心的乖女儿。
一揉眼,一抹鼻,一拍脸,西维亚振作精神,故作鬼马地咋呼道:“喂喂喂,你们母女俩腻乎够了哈,让我一个人孤家寡人地干瞪眼看着,多难受啊,可不待这样欺负我的哈。”
卡梅莉塔闻言,越发抱紧自己的女儿,很是得瑟道:“你要嫉妒的话,自己也去生一个呗——当然,就算你有女儿了,也一定比不上我们家琪娜。”
“幼稚!”西维亚吐舌扯眼皮,做了个鬼脸。
小闹一番后,又话归正题,卡梅莉塔问道:“琪娜的魔植培育完毕后,你是要去光明教廷吗?”
“我为什么要去光明教廷?”西维亚不解。
“那位萨德先生不是光明教廷的人?”卡梅莉塔解释得含糊。
“是啊,不过,这不代表着我就要跟他去光明教廷啊,我只是答应为他培育魔植,又不是卖身给他,”西维亚顺口一说,却不知因着这其中的哪句话产生了一些莫名联想,突然间,有些赧意上脸。
“咳,”低头轻咳一声,以掩饰不自在,同时,快速甩开某种联想,她继续道,“我可能会先去安雅城,把罗德家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我,嗯,父亲,嗯,有一片私领,现在是在马克修斯名下,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所以,我打算把它继承过来。”
“这恐怕不太容易,”卡梅莉塔微蹙眉——贵族们对田产有一种天然的警惕心与占有欲,想要分割他们的田产就如同从他们身上割肉一样难。
“不容易也要试试,”西维亚目光坚定,显然早已做好“战斗准备”。
卡梅莉塔见状也不好再劝,只把话题转向私人领地继承权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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