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丝丝失去了这一年来的记忆?」刘煜显得颇为激动,旁边的兰兰只好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抚,也算是支持。
「也不能说是失去……」医生把报告合上,身子微微往前倾,似乎在思考用什么方式说明会比较好。
「到底是怎么样喇!」刘煜猛然站起来,眉头紧皱着。
兰兰见状,轻轻拉了拉刘煜,让他坐下,低声说:「着急也帮不上忙,听医生说话,他比我们都要专业。」
刘煜叹了口气,算是平静下来,但眉头依然紧皱。除了担心田丝丝会不会有更多的后遗症,也在忧虑怎么向田老爷子与田驰解释他的疏忽。说过要好好照顾田丝丝的,却让田丝丝出了这样的意外,刘煜自责不已。
医生看着刘煜和兰兰二人,待刘煜的负面情绪有所改善之后,才道:「或者应该这样说吧!很多时候,我们说失去记忆,其实只是无法『提然记忆。就像一个百子柜,每一格的抽屉都放了东西,而田小姐的情况就像是其中几格抽屉没办法拉开一样。说不定抽屉里的东西还在,只是无法打开而已。当然,我们也不排除田小姐真的失去该部分记忆的机会。根据刚才为田小姐作的评估,她无法记起的记忆大概由去年的十一、十二月开始,直到意外发生的时间。所以,田小姐也记不记意外是怎样发生,到底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伤害。」
靳頵珏是春天才加入本部,田丝丝倒是把冬天也一并忘记。
刘煜在想,为什么田丝丝只失去这一年颇为快乐的记忆?他宁可田丝丝全部失忆,又或是从认识李偲开始失忆。至少失去这些记忆,田丝丝不用再受回忆折磨,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只失去这一年的记忆算什么?刘煜有眼见到的,靳頵珏的到来,让田丝丝变积极多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能真正开解田丝丝的人啊!虽然最后还是被田丝丝推开……
「那……」刘煜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以最平静的口吻问:「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帮助她恢复记忆吗?」
「多带她到一些有意义或有纪念性的地方,尤其是这一年间到过的特别地方,或者提起一些这年来发生的特别事情。多跟她聊聊天,多带她到某些场景,也许能唤醒她的记忆。」医生回答。
「也许……」刘煜摇摇头,似乎并不乐观。
医生坦诚道:「是的,只是也许。人的脑部结构很奇妙的,说不定田小姐只是丢了开启那部分记忆抽屉的钥匙,把钥匙找回来了,她就能记起来了。其实一些适当的刺激也有些帮助的,不过田小姐的伤还没完全康复,在她脑部瘀血还没完全被身体吸收之前,就不要尝试刺激她了。」
「好,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刘煜把脸埋在双手之中,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到现在,坐在医院走廊的胶制椅子上快二十分钟了,没说过一句话。
兰兰也显得没精打采,要安慰刘煜吗?兰兰也想有人能安慰自己。待会,也许还得安慰田丝丝呢,不知道田丝丝得知自己失去部分记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靳頵珏应该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吧。」兰兰突然问道。
「是啊,反正她都已经知道丝丝骗她的事了。」刘煜坐直身子后,又往椅背靠,无意识地看着自己双手,「或者是件好事吧。丝丝不敢爱她,忘记了也好。辛苦小靳了,不过既然丝丝都忘记了,小靳或者就不会再执着吧。丝丝当初也是希望小靳回英国,过她原来的生活,现在不就正好吗?」
瞥见刘煜苦笑,兰兰一点也笑不出来,自我安慰的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自我嘲讽。
「我可没你乐观,靳頵珏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兰兰严肃地说。
「我知道。」刘煜叹了口气,「之前是你跟小靳联络的,就麻烦你告诉她这个消息吧。我去跟丝丝讲讲,希望她能够慢慢接受。」
兰兰看刘煜似乎打定输数,便问:「你没想过小田会记起来吗?医生也说有机会记得。」
「随缘吧,也勉强不来……」刘煜不敢奢望,奇迹的事不会经常发生,经常发生的也不叫奇迹了。
兰兰拍拍刘煜的肩,提醒道:「在小田面前要积极点,不要让她反过来担心我们。」
刘煜点点头,说:「丝丝受的苦也真的够了,她才二十出头啊,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吃苦都吃撑了肚子。」
是啊,虽然有很多人疼,但田丝丝所吃的苦,也够多的。
刘煜离开后,兰兰握着田丝丝的检定报告走到医院外头,连接网络拨了一通语音通讯。也没想到英国有时差,不过靳頵珏还醒着。
还不到之前兰兰所说的三天时间,就一天,兰兰便给靳頵珏一个交代。
只是靳頵珏听了兰兰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你还好吧?」兰兰问。
靳頵珏冷笑了一声,质疑道:「怎么可能!你说我去英国那天她就出意外?她在电话里不还是好好的吗?我不相信。是因为我看穿她的谎言,所以你们才说这么大的谎来帮她圆场吧?我才不相信她会失忆,还只把认识我这一年的记忆弄丢,太巧合了!」
「你稍等。」兰兰用手机把田丝丝的检定报告拍下来传给靳頵珏,再接着道:「刚刚发给你的是小田的检查报告。」
靳頵珏打开图片看了看,图片有点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来是份检定文件,而文件上的确有田丝丝的名字。
「哈,你知道伪造文书是犯法的吗?」靳頵珏似乎不太相信兰兰说的话,又或是说,她不愿意相信。
「靳頵珏,你要是不相信也不死心的话,回来一趟,由你自己来验证真假。」兰兰淡然地说。
「好啊,我就回来,看看你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靳頵珏道。
兰兰皱了皱眉头,她早知道靳頵珏的执着,不到黄河心不死,只希望靳頵珏看到事实后会死心。
「不过我要提醒你,现在的田丝丝并不认识你,在她记忆中没有你这个人物存在过。所以,如果你真要回来,你要有心理准备接受这一切。当你确认了小田真的把你忘记之后,我想,你应该在英国过你原来的生活吧。不要被小田打扰到你原有的轨道,尤其是她的轨道上已没有你的存在。」兰兰善意提醒,她想,田丝丝也不希望拖累靳頵珏吧,靳頵珏终究是个好女生。
「谢谢提醒。但是,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会让她记得我的存在。」靳頵珏的口吻带着肯定,就算田丝丝真把她忘记,她都要把新的记忆重新塞满田丝丝的脑袋。
挂了线,靳頵珏刚才的自信却好像全然消失。还没原谅田丝丝的故意欺骗,还没原谅田丝丝的言不由衷,也没原谅田丝丝的自私,却要靳頵珏再原谅田丝丝把她遗忘。
靳頵珏自嘲地笑了笑,摊上了田丝丝这个主,真是累人啊,要原谅的事真多,靳頵珏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大器有量度的。
只是,靳頵珏宁可这一次也是田丝丝装疯卖傻,而不是真的把她忘记。如果田丝丝的记忆里没有她,但她记忆里的田丝丝却不能忘记,老天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只剩靳頵珏一人在思念一个心里已经没有她的人。
想起来,靳頵珏好像没与田丝丝有过一张合照,想拿着合照向田丝丝说明彼此认识,也没有办法。靳頵珏笑了笑,以前总觉得自己上镜的样子很奇怪,所以绝少拍照,就算与安东尼在一起好几年了,和他的合照也是寥寥可数,现在却后悔了,为什么不拍照呢?甚至连田丝丝的照片也没有,要思念她也好像没有凭吊回忆的寄托。
如果她不回去看田丝丝了,她记忆中的田丝丝会不会愈来愈模糊,到最后就像田丝丝那样,彻底把对方忘记?
靳頵珏无暇伤春悲秋,她打开手提电脑,搜寻各种撞伤头部后的病症与后遗,又搜寻各种失忆和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遇到问题会逃避的是田丝丝,积极寻求解决方法的人是靳頵珏。靳頵珏不想认命,不管田丝丝真的忘记还是装作忘记,她都要面对,也要带着田丝丝面对。既然认定了田丝丝是自己的另一半,就没有放弃的理由,除非尽了最大努力到了最后,田丝丝还是不能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这个梗是有点老套我知道,但是我这个小脑袋也想不出更好的梗了,请见谅。
要记得的总会记得,要遗忘的……过一、两章,会有一宗与田丝丝密切相关的案件发生。
☆、再次认识陌生人
刘煜向田丝丝坦诚检查报告的结果,田丝丝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刘煜还怕田丝丝会想不开正要安慰之时,田丝丝笑了起来,道:「我就猜到会是这样。」这个笑容似是要缓解刘煜的不安。
刘煜看着田丝丝,田丝丝笑得太豁达太不在乎,刘煜不禁怀疑其实田丝丝并没有失去记忆,只是假装出来。就像以前带田丝丝去看心理医生,田丝丝总能回答医生所要的答案,或是故意答相反答案来作弄医生一样。
田丝丝忽略刘煜怀疑的目光,自顾自说:「书里的案例有许多,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一年的记忆罢了,又不是全部的记忆。」
刘煜半信半疑问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田丝丝耸耸肩,毫不在乎地说:「我不是打电动就是种花,这一年应该没什么特别事情发生吧。反正生活都差不多,感觉还好。」
刘煜瞧她的神情自若并不假,看来是彻底忘记了靳頵珏,才能说得出这番话来。刘煜可记得之前提起有关靳頵珏的事,田丝丝演得多好,眼里还是有种淡淡的哀伤。现在的田丝丝,好像没有再陷进悲伤的情绪里。
或者忘记也是件好事吧!刘煜也不晓得该期盼田丝丝记得还是忘记。
靳頵珏要回来,刘煜与兰兰商量过后,决定让靳頵珏以陌生人的姿态回来,重新向田丝丝介绍靳頵珏。如果靳頵珏确定田丝丝已经把她忘记,也许靳頵珏就会死心回到英国。而田丝丝,也不过是认识了一个同事而已。要是再次相识,田丝丝会再次爱上靳頵珏,那就是命运,这样的话,刘煜定会尽一切努力撮合二人。
田丝丝得知分部要派员来总部时,显得颇为高兴。这叫做因祸得福吧?滚一滚楼梯,就有人来帮她工作,她就可以大条道理宅在家中打电动了吧?实在太棒了!田丝丝心里满是期待。
靳頵珏提着行李重返侦探社,按下门铃的那一刹那,又期待又害怕,如果田丝丝真的忘记了她,她并没有把握让田丝丝重新爱上她。
「美女姐姐,你就是靳頵珏吧?」田丝丝开门,瞧见是个漂亮的女生,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还主动帮靳頵珏接过行李放到玄关,「幸会幸会,小刘有跟我提起过你,果然是个美女哇。」
靳頵珏眯起眼睛盯着田丝丝看,问:「你真的认不得我?」
「欸!你的声音……」田丝丝皱了皱眉头,突然又瞪大双眼,惊讶道:「该不会就是那个神经病吧?那么巧啊……」
「我?神经病?」靳頵珏冷笑了一笑,「哈,我大概真的是个神经病。」
「偶不是故意说你神经病的哇,美女姐姐不要介意哇。」田丝丝抓抓头发,有点窘迫,马上把靳頵珏请进来,转移焦点,「来来来,我来带你看看这里。」
「不用了,我都知道了。」田丝丝还没介绍侦探社的隔格摆设,靳頵珏便打断田丝丝的说话。
田丝丝歪着头撇撇嘴,很快又回复笑容道:「小刘都跟你说好了呗,那就更好。我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也不怕你偷,但是最好不要去花园那边。花花最近生病了,怪我没打理好,它们要休养生息。」
「好。」靳頵珏答应道。
靳頵珏慢慢走进室内,田丝丝一直跟随其后,上楼梯时,田丝丝问:「那,美女姐姐,你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哇?」
走到楼上,一切都像她离开之前的模样。靳頵珏走到双人床旁边,问:「只有一张床吧?」
「其实小刘有买沙发床喇,不过美女姐姐你那么受……我是说纤瘦喇!睡床也不挤啊!」田丝丝挑挑眉,一脸的鬼主意狡猾的样子。
靳頵珏回头看见,想起了当初与田丝丝认识,那时的田丝丝也是小色狼一只,当时的她还因此嫌弃和讨厌田丝丝。现在看来,这样的田丝丝其实率真得可爱。
靳頵珏似是思考,其实是想得失神了。回过神来,才欣然点头说:「好。」
田丝丝听到靳頵珏答应,表情是喜出望外,竟然一击即中,这看来冰冷的美女姐姐也很随和嘛!
只是,一整天下来,除了整理行李,和偶尔看着田丝丝发呆,靳頵珏都不怎么说话。
不是说靳頵珏人挺好的吗?怎么觉得她冷死了。田丝丝有点纳闷,就算她主动带起话题,靳頵珏都只回她很简短的句子,真是一字千金啊!惜字如金的美女姐姐,似乎也没想象中容易搞定嘛。
「美女姐姐,你都不讲话哇。」田丝丝跟着靳頵珏坐上沙发问。
靳頵珏看了看田丝丝,低声道:「叫我小辣椒。」
「啥米?」田丝丝瞪眼看着靳頵珏,不敢相信与眼前的人这么不配衬的名字,是出自靳頵珏的嘴巴,「你的别名喔?哈哈,很可爱的别名耶,谁给你改的?」
「你会知道。」靳頵珏别过头不再说话,这一天的观察下来,似乎田丝丝真把她忘记了。
怎么就有点心酸呢?当初喊她小辣椒的人,不就是田丝丝吗?
靳頵珏想起来了,田丝丝是在季节饭店查案时第一次喊她做小辣椒的,说不定重回案发现场,田丝丝会记起什么呢。
不过都已经入夜了,就明天一早吧,明天一早带田丝丝去季节饭店。靳頵珏勾起嘴角,希望会有正面的效果。
晚饭是由主人家田丝丝亲自主理,靳頵珏一看到田丝丝所准备的材料便不期然笑起来,看来田丝丝的拿手菜,就只有炒饭。
「想把冰山变改,无谓再抑压心底爱!冰山有灾,请把冰山劈开!能让你──」田丝丝边炒饭边高歌,想要拿取酱油时,一回头便见靳頵珏看着她。靳頵珏那笑容,怎么说呢?嗯,就像围观看笑话一样。
田丝丝耸耸肩,倒也没有什么尴尬,拿起酱油背向靳頵珏,问:「小……辣椒?我唱得不错呗?」
「五音不全。」靳頵珏直截了当地给予田丝丝一盘冷水。
「啧啧,我看你明明听得挺投入的嘛。」田丝丝撇撇嘴道。
靳頵珏笑逐颜开,痞子气、脸皮厚又无赖,这样的田丝丝其实很好。何必要她变回以前的她呢?何苦要她变得长进?没心没肺却能由衷地笑,比顾虑太多强颜欢笑好得多吧。
靳頵珏真不知道,当初的决家是错是对。但若然当初没有尝试逼迫田丝丝,她就不会了解真正的田丝丝,也不会与田丝丝有后来的事。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一年前的田丝丝大概就像靳頵珏最初认识的那样,不到天亮不睡觉。
晚饭过后,田丝丝一直打电动,到凌晨还没有意欲睡觉,靳頵珏却是有点乏了。
事实上,靳頵珏还没适应时差,下午的时候她就觉得困了,也不知可以再撑多久,能否撑到田丝丝上床睡觉。
靳頵珏想一会儿,为着二人的健康着想,靳頵珏跟田丝丝说:「田老爷子要我看管你的日常作息时间,现在你得睡觉。」把田一搬出来,田丝丝总不会连爷爷的说话也忤逆吧?睡觉这种小事,也违抗命令实在要打屁屁了。
田丝丝一脸不情不愿地放下游戏控制器,把游戏机和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