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陷入沉思的魇魔,深蓝的睫毛垂着,妖媚的脸上一阵的凄凉,忘川忍不住,向他伸出了手,“我可以,碰到你么……”
第14章
魇魔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淡蓝色的发丝飞舞起来。缠上伸过来的微微颤抖的指尖。
“嘶”的一声,碰触的地方,竟发起来一层淡淡的幽暗的黑光。
“唔!”忘川体内一阵翻腾,不由得抽回了手。
一离开魇魔,那便暗光消失,忘川有些难过地捂着胸口。
魇魔惊呆了片刻,连忙回过神来,眉头紧锁道,“你怎么会有银狐族的血统?”
“什……什么……血……嗯……”
体内被封住的妖气开始沸腾,猛烈地和银湖在忘川心脉处设下的结界碰撞,想冲开束缚一般。妖气一动,被牵动了的仙气也开始暴乱,忘川曾经强行将妖兽和仙兽召唤出来,严重地伤了各大经脉,如今妖气仙气稍微有一点波动,都会令忘川苦不堪言。
看着忘川痛苦地咳嗽着,魇魔也有些慌乱,想替他顺一顺气血,又突然意识到正是自己,弄得忘川如此痛苦。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了停,便又收了回去。
“咳咳……”
那一丝的暗光早已经从指尖混入忘川的身体里,忘川感到呼吸一窒,便控制不住地咳嗽出来,可是这一咳嗽,身体却没有刚才那么痛苦了。
渐渐的,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一丁点的暗流竟将妖气吸收了一些,忘川感觉那两股闹得最凶的气流在这一丝暗流的作用下,渐渐的融合,汇成一股金色的新的力量。是的,他感到体内的仙气和妖气竟然开始少量地融合了。
咳嗽声渐止,忘川擦擦眼角咳出的泪水。
“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魇魔的关心,忘川突然感到很温暖,抬头陷进一片露出一丝担忧的天蓝色,不由得有些发楞。
魇魔在关心自己吗……
这眼神……是真还是假……
忘川能感觉到自己,因为蓝雨,因为银湖,渐渐的,改变了心境。
这样关切的眼神,自己还可以再次相信吗……
魇魔被忘川这样盯了一会,突然有些别扭地转过脸去,“你能看见老子,听老子讲话,老子就很满足了。”
扑哧。魇魔有些发窘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可爱的小紫绛,忘川不由得喷笑出来。
“呵呵呵……”
“你笑什么?”
“呃……没有没有,我没事了,你干才说什么?”
“什么?”
“就是我刚才咳嗽的时候,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啊!老子刚才问你,你既然不是银狐族的族人,为何会有银狐皇族的血统。”
“什么!”
忘川惊止住了笑声,难以置信地瞪着胡说八道的魇魔,“我怎么可能有……”
“没错。”魇魔抬起头,目光中突然充满了邪气,“只有银狐皇族的人,接触到老子的暗力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老子的暗力,就是封印银狐皇子的契约。”
“什么……你是说……”
“没错,你是银狐皇族。”
“这……这不可能……你别说了!我是白狐族的人!”
忘川不想听,也不敢想,隐隐约约感觉到,若是魇魔再说下去,自己将会知道一些,令自己疯狂的事情。
“老子也在奇怪。”
魇魔抚了抚发着光的笼条,露出一幅困扰的表情,“这望天笼,只有纯正的银狐皇族血统的人才可以通过,你若是银狐皇族,又怎会被困在这里……”
“你是说,若是银狐族的人,这笼子是困不住的?”
听到刚才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告诉忘川怎么逃出去的魇魔,提起关于这笼子的事,忘川暗自里高高竖起了耳朵,小心翼翼地套着话。
“老子是说,银狐皇族,而且是拥有纯种王族之血的人才行。”
“唉……”忘川长叹一声,将头重重地垂下去。随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忘川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惊喜,“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哼。”魇魔将头仰得高高的,像是一个正在向先生炫耀的骄傲学生,那神情,十分的孩子气,“老子的暗力就是封印银狐妖力的契约,小小望天笼,老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暗力……
忘川想了想刚才妖力仙气融合的奇迹,又摸了摸还在隐隐发闷的胸口,不由得捏紧了拳,决定再拼一次,“魇魔,我还可以再碰碰你吗?”
“你!还嫌刚才不够难受?”听到忘川冷不丁冒出来的想法,魇魔立刻将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一脸惊怒地瞪着这个令他感到头痛的小娃,“老子说你有银狐皇族的血就一定有!想碰老子?老子的暗力会要你的命!”
“那仙气呢?仙气又如何?”
“你……”
“若是我的身体里还有仙气,又会如何?”
“……”魇魔沉下眸子,不知在思考什么,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竟是满眼的不舍和忧伤,“你就这么想要离开这里?”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但是我一定要保护白狐族,必须逃出去。
“……”魇魔抿着嘴,一言不发,突然负气一般地扭头就走,轻而易举地穿过笼子,仿佛那一条条发着光的笼条是烟尘一般。
“别走!你要去哪?”忘川急忙爬到笼子边,将手伸出笼外,可是无论忘川怎么伸,还是触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魇魔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不要!”
忘川大急,不禁睁开了眼,雪白的房间映入眼帘,却已是日上三竿。
而面前,却早已站定了一个银发坠地的人。
一个站在笼子外,正用无比厌恶的眼神,望着他伸出笼外的手的人。
忘川没有勇气抬起头看他的眼,但是他能想象得到,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盯着那拖在笼外的银发片刻,忘川立刻回过神来,急忙收回伸出笼外的手。
可是“啪”的一声,一条银色的长鞭上卷来,将忘川的手紧紧缠住,粗糙的鞭子磨开了雪白的绷带,划开了刚刚愈合的伤口。
忘川闷哼一声,咬着牙将痛呼咽了回去,身体衰弱无力挣扎,身子被鞭子拉到笼子边,卡在发着光的结界上。
银湖拉紧鞭子,将想要挣扎的忘川拉到笼边,俯下身,舔了舔又开始流血的手腕,“你醒了?”
忘川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银湖的脸,银湖冷笑一声,伸出手轻而易举地穿过笼壁,握住忘川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这边,“羽儿真是生了张诱人的脸,连雪儿都不放过吗?”
“……”
雪儿?
雪儿又是谁……
忘川被捏得生疼,又说不出话来,不想看到那双银眸,便索性将眼睛闭上,希冀在黑暗中,能够见到魇魔的身影。
可是一片黑暗中,什么也没有,忘川感觉心里顿时少了什么,一阵无助的孤单感,瞬间袭来。
手腕的压力忽地减轻,忘川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身上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银湖一鞭子扫上忘川瘦弱的身体,雪白的衣裳被划破,新描绘出的血痕下露出还未消退的痕迹。
“呜呜……”
“你很厉害呀,连我的弟弟都敢勾引,真是和你那个娘一样的贱种!”
银湖的一鞭接着一鞭甩上去,忘川痛的一片空白,躲进笼子里,缩成一团。
一道道鞭影夹杂着银湖无比的怒气漫天砸来,小小望天笼,又能躲到哪里。
一道道鞭影夹杂着银湖无比的怒气漫天砸来,小小望天笼,又能躲到哪里。
忘川缩在一角,任银湖发泄,伤痕累累,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精力,早已经消耗殆尽。
至于银湖在咒骂着什么恶毒的语言,忘川根本听不见。浑身无处不像火烧一般,眼前阵阵发黑,似乎又要陷入晕眩。
忘川小小身体蜷缩在一边,一动也不动,似乎是昏了过去,白色的衣裳混着碎裂的绑带,血迹斑斑。青青紫紫的伤痕若隐若现。
微微消气。银湖穿过笼子,蹲下身,执起白色鞭子,将忘川的头抬向这边,忘川微睁着眼,因为疼痛浑身都在抖。
苍白的唇在颤抖,银湖想起以前在林子里,每每将他抱在怀里的时候。那双粉嫩的小唇,都会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真像当年的她,回眸一笑,天地失色。
白色长鞭被丢在一边,银湖摸索着那双发白的唇发呆,眼里竟流露出一丝柔情。
晴儿……
真像……
银湖迷离着眼,慢慢低下头,将唇印了上去。
“嗯……”
怀中的人无意识地抗拒着,银湖浑身发热,一把将忘川按在雪白的被子上,压了上去。
雪白的被褥擦上道道细长的血痕,银湖撕开忘川破碎的衣衫,脖子,锁骨,胸口,小腹,瘦弱的胳膊,修长的腿……到处是往外渗着血丝的细细的鞭伤。
在白皙的肌肤上交错,仿佛亲手刻划的妖艳纹身。
真美……
银湖低下头,加深那个曾经被他印在忘川脖子上的,现在已经快要看不出来的痕迹。
“嗯……”
好痛……
哪里都痛……
忘川不知道那顿鞭子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只是知道痛,火辣辣的痛,真想就这样昏过去,可是尽管眼前发黑,他却仍然能感觉到自己半睁的眼,尽管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不一会,下颚揣来的带着血腥的冰冷感,是那个令他伤痕累累的鞭子,抬起了他的脸。
一双带着莲花清香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唇,忘川能感觉到银湖渐渐变得热的呼吸。
接着,滚烫的唇袭了上来。
令忘川的大脑瞬间空白。
身体被放倒在床上,柔软的被褥摩挲着道道伤痕,痛得忘川惊醒过来。
“不……不……要……”
忘川开始挣扎,却被银湖轻而易举地禁锢住,银湖轻添忘川胸前的柔嫩,换来忘川的阵阵晕眩。
“呜呜……不……别碰我……”
“晴儿……”
银湖胡乱地吻着忘川,半眯着眸子,将眼前泪眼模糊的人,看成了那个花丛中千娇百媚的爱人。
“不要……”
“晴儿……”
惊觉被银湖拉开双腿,忘川晃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不!!”
“唔!”
银湖突然停了下来,窝在一边不断地咳嗽着,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混进汗湿的银发中。
忘川一点力气也没有,即使感受到了银湖的离开,却动也不动,只是盯着那发着白光的笼子顶。默默地流泪。
“咳咳……”窒息感换回了银湖的理智,从未有过的束缚感令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侵蚀着他的妖气,银湖忍不住咳嗽出来,殊不知自己的颈上竟缠上了一圈奇异的黑色咒文。
是谁!竟能在暗中封印银狐王的妖力!
银湖一边咳一边心惊。
过了好一会,压抑感渐渐消失,银湖调整了呼吸,抬起头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一呆。
忘川白皙的身躯伤痕交错,青紫的印子混进鞭伤里。雪白的被褥血湿了一片。
一双眼睛空洞地盯着笼顶,泪水滑下脸颊,染湿了耳边的发。
那双失神的眼睛……曾经因为看到自己的出现而发亮,那片咬破的唇……曾经因为自己的表扬而悄悄弯起……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窒息感突然袭来,银湖却不知道,那种感觉,其实叫作心痛。
第15章
呼气沉重,却不是因为情欲,银湖拾起摔落在地的白色衣衫,将忘川包上,抱进怀里。
安安静静的望天笼里,只有忘川默默流泪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
血从细长的伤口渗了出来,染湿了银湖雪白的衣裳,忘川的那种眼神,和那个时候的她一模一样,银湖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却无意识地将忘川搂得更紧。
银狐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态过,在闭关不出的日子里,吟雪竟然不眠不休地照顾白羽整整十天,这竟令他感到异常的愤怒。
将来取药的吟雪锁在屋子里,便抄了鞭子来找白羽。
银湖理不清接近望天笼的时候,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跳的那么快。是的,是愤怒,一定是因为愤怒,可是,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而愤怒,是因为白羽勾引了吟雪,还是因为吟雪照顾了他……
好乱,好乱,银狐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所以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忘川已经因为再次失血,几欲陷入昏迷。
一丝慌乱划过银湖本就不再平静的心湖,扯下里衣,想阻止忘川伤口的渗血。
……银湖哥哥……
……银湖哥哥……我要拜师吗……
……羽儿真聪明,这第一课,便是……
……羽儿的生辰快到了吧,羽儿想要银湖哥哥送你什么礼物呢?……
……我想要你……别离开我……
怎么会这样,血迹继续在白衣上扩大,银湖暗自恼怒,竟忘记了羽儿受不得伤。
可是他还忘记了,忘川如今的一切,正是由他亲手造成的。
将银狐族的妖术教给一个体内有仙气的七岁孩童。
当时若不是忘川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只要翻一番书架上的书,便可知银狐所教决不是白狐妖术。
银湖本是想令他因体内的仙气与妖气的排斥暴乱而死,而事实上忘川的确因为两种天地间最为相克的力量而承受着暴乱之痛,尤其每每在那个午后的林子里,在银湖的面前,日复一日地召唤着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银狐妖器……
从忘川开始学习妖术后的第一次昏迷……
从那次在学堂,第一次流血不止……
随着年龄的增长,忘川的妖术越学越多,身体机能也被妖术与仙气破坏的渐渐衰竭。
二十岁……便已是忘川的大限……
“回不去了吗?”
怀中的忘川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不肯闭上疲惫的眸子,突然声音颤抖地问着正将他抱在怀里的人,令银湖心头一震,“银湖哥哥……再也回不去了吗?那个时候……”
那个,你从一堆书里,将我抱起的下午。
那个,你从袖中拿出的小木棒。
那个,你轻轻印在额头上的吻……
忘川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日,身上都是伤,银湖也不见了,安静的笼子静静地罩着雪白的被子和躺在那上面的人,窗外却是月上云稍。
疲惫地合上眼,忘川正要沉入眩晕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令他惊喜的声音。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不要再睡了。”
闭上的眼将月光遮住,一片黑暗里,蓝紫的身影却映入眼帘。
“魇魔……”
“涟漪。”
“什么?”
“涟漪……我的名字……”
“涟漪……我的名字。”
涟漪……这就是你的名字……真好听……
“告诉我你的名字。”
涟漪跪坐在忘川身边,出奇的认真的表情,令忘川感到有些异常。
“白羽。”
“白羽,白羽,真像你。”
“嗯?”
涟漪垂下蓝色的睫羽,“想逃出去?”
“啊!你!”
涟漪慢慢抬起头,盯着忘川,随后又将视线转向他满身的伤痕,那天他其实没有走,忘川执意要离开,令他感到莫名的心痛,几十万年的孤寂,原先涟漪从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自从遇见了他,涟漪突然感觉到,一个人,是多么的可怕。
……若是我的身体里还有仙气,又会如何……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这里……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可是我有所谓,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十几万年,从来没有人能听见我说话,从来没有人能看见我,从来没有人,能碰到我……
直到自己平复了心情,涟漪才转回那间雪白的小屋,忘川一身的鞭伤,瞬间刺痛了涟漪的眼,无比的愤怒卷上心头,涟漪第一次背叛了契约的誓言,化作黑色的咒文,缠上银湖的颈。用自己的暗力,封印阻止那个正在施虐的人。
契约算什么,既然已经背叛,又何必再被束缚。
不想让你离开,也不想看到你在这里受苦,那我,便于你一同离开!
涟漪淡蓝色的眸子却凝聚着无比的力量,“白羽,你想逃出去吗?你若想逃出去,就和我签订契约。”
“我……”
“叫我的名字,白羽,叫我的名字。我将于你定下契约,我将成为你的仆人,永生永世决不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