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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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之诗-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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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三万块吗?」老板说。 

  

当然,这个笑话是博君一笑而已,只不过在讽刺有些人对结婚这件事情的肤浅看法与观念。 

  

我记得我看过几个类似的新闻,是关於一些国外的名模或是浪女(抱歉,我这个人就是比较直接),她们天生身材或脸蛋都是一流水准(当然也有菜市场水准的),然后她们会用最妖娇美丽的一面让一些年纪比她们大四十到五十岁的有钱人或是产业大亨掉入这个美丽的陷阱,然后她们跟这些大亨结婚,婚后每天叫司机载她们上教堂,因为她们必须每天忙著向上帝祈祷老公快点死掉。 

  

前些年有个新闻我还记得很清楚,有个石油工业大亨,他一生中不只遇见一个浪女,离婚了两三次,付了许多所谓的膳养费。最后一任老婆是所有娶过的女人当中最○○的,那两个圈圈请自行填入你习惯的词,当然你也可以填入脏话,如果你的想法跟我一样的话。 

  

有一天,他真的挂了,前几任老婆为了钱,要求孩子为了遗产跟最后一任老婆打一场世纪官司,后来法官判定最后一任老婆胜诉,前几任老婆的孩子败诉。 

  

这个○○的女人即使付出了数百万美元的律师费,她依然独得数千万美元的财产,好几栋房子和好几部车子,还有一条名贵的挪威纳犬。 

  

「官司胜诉之后的第三天,她的邻居在她家附近捡到那条挪威纳犬,因为她不喜欢狗。」某次我跟纷飞在餐厅里吃牛排,我把这个新闻告诉她。 

『这个女人真的很离谱。』纷飞说。 

「其实说穿了,她不过是为了生活,只是手段很让人不齿。」我说。 

『你放心,』纷飞拍拍我的肩膀,她笑著说,『我如果要嫁给你,我不会为了钱。』她说,『因为你没有钱,哈哈。』 

「耶?你怎麼这麼说?说不定我会中发票咧。」我说。 

  

说完,纷飞手上的牛排刀掉在她的盘子上,因为盘子是玻璃的,於是发出很大的声响。这天,她手上的刀子一共掉在盘子上两次。在这之前,我们走在往牛排馆的路上,她跌倒了一次,那是她跟我在一起之后的第十九次跌倒。 

  

『医生说我患了肌无力症,』她说,『所以我的肢体末梢,像手指头或脚掌之类的地方会没有力气,有时肌肉会抽动。』 

「治得好吗?有在吃药吗?」我问。 

『嗯,有。』她点点头说。 

  

不过很显然的,那些药是没有用的。几个月之后,纷飞开始没办法走路了,甚至连吃饭拿餐具都不行。 

我研究所放榜那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星期四。纷飞被她的家人送进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 「我还想跟你散步。」当我站在她的病床旁边,我的心里这麼说。*

原先我以为那只是个必须住院治疗才能好的肌无力症,大概住个几天或几个礼拜就没事了。但是当我发现她开始被护士跟医生要求排订一些「让肢体做些上上下下的活动」的功课,还有一些检查项目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开始觉得事情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单纯。 

  

但我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每次到医院去看她的时候,我会遇到她的家人。他们都很和善,对我这个外人很客气。也就是因为太客气了,所以让我不敢对著他们问说:「你们知道纷飞怎麼样了吗?」 

  

纷飞向她的家人介绍我的时候,很直接的说『他叫徐昱杰,是我的男朋友,我很喜欢他。』这让我在病房里傻笑了好久,因为我不知道该怎麼做反应。 

  

他们会跟我聊天,问一些关於我的事情。我在哪里念书?念什麼科系?家里住哪?有几个兄弟姐妹?兴趣是什麼?将来想做什麼?当他们知道我比纷飞要小两岁的时候都很惊讶,纷飞的妈妈甚至说:『我不知道我女儿会喜欢比她小的男孩子。』 

  

她刚开始住院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很想念她。原本时常一起散步的我们,在那之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散步,因此我很想念有她一起走路的时候,还有她说话的声音,还有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从来不曾走直线的散步哲学。 

  

刚开始住在医院里面,其实她是很不安份的。我时常在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她说一天到晚都在睡,半夜就睡不著了,所以她撑著助走器,慢慢地走到公共电话旁边,投入硬币,花个几十块钱买一些我的声音。 

  

『半夜能听到你的声音,而且才花几十块钱,很便宜。』她说。 

「你可以不用半夜打给我,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我就可以去看你,你不需要急在这个时候买我的声音。」我说。 

『不要。』她故意倔强著,『我就是不想等这几个小时。』 

「你不要一直都在半夜活动,半夜灯开的不多,你走路不方便,小心又跌倒。」 

『你很像妈妈一样罗嗦。』 

「我?」 

『嗯,是呀,』然后她笑了出来,『但是我喜欢你的罗嗦。』她说。 

  

其实每通电话我都想问她医生有没有检查出是什麼原因使得她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但是话到喉头就吐不出来。本来我以为我是因为不想去问她这个烂问题免得影响她的心情,但是到最后我才发现,其实是我不敢问。 

  

因为我不敢知道到底是什麼正在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有一种在掉东西的感觉。但当我摸摸口袋、看看抽屉、打开背包、检查钱包、翻开摩托车的置物箱,………,并没有什麼东西不见了,除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白痴干走了的那个扣带已经坏了,而且上部已经裂开,根本一点都不安全的安全帽之外。 

  

所以我到底在掉什麼?我后来才知道,我正在失去她。 

  

纷飞住院之后,我才后悔没有跟她拍过任何一张照片。因为有时候我看见同学的皮夹里放著自己的男女朋友的照片,我都会想秀出我的,但是我没有东西。我很想看他们看见纷飞的美丽之后会是什麼样的表情,我很想知道到底会有多少同学看了纷飞的照片会惊呼说:『哇!徐昱杰,没想到你这衣冠禽兽也会有这麼漂亮的女朋友啊!』 

  

我知道这是大多数人见不得别人好所说的嫉妒话,所以让他们骂我衣冠禽兽没有关系。 

  

但是纷飞的样子,那不是美丽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让我举个例子。当我们想要买一瓶水,我们走进便利商店,在我们尚未接近冰箱的时候,我们脑子里的潜意识就已经画好了一个图案。 

  

什麼图案?是一瓶水的样子。 

  

我们常见的水大都是用保特瓶或是塑胶瓶装著,它们的样子大同小异,不管是高的矮的还是一公升装两公升装的,长得大概都是那个样。但如果矿泉水公司花心思做了一个很漂亮的瓶子,那瓶子跟你脑子里潜意识所画的完全不同,里面装的水是一样的,价钱也是一样的,我想你会很常买那个牌子的水,因为瓶子漂亮。 

  

所以,当你想要一个女朋友,你走进人群中,在你尚未找到一个女朋友之前,你的潜意识就会假设一个女孩子的样子,我所说的不是长像,而是一个标准。 

  

但是纷飞超过了我的标准,我曾经觉得女朋友「嗯,能达到我标准的80%就可以了」,但纷飞超过了80%,甚至她超过了100%。 

  

纷飞的美丽就是这样子的。她的美丽不只是外表,最重要的是她的内在。 

  

我希望我的女朋友看起来有气质就好,但她是真的有气质。我希望我的女朋友感觉上很温柔就好,但她是真的很温柔。我希望我的女朋友不要太自私就好,但她是真的常替别人想。我希望我的女朋友别太霸道就好,但她是真的通情达理。我希望我的女朋友脾气别太大就好,但她是真的不曾生气过。 

  

「纷飞像是上帝特别做给我的。」我向朋友这麼形容过。  

  

有一天晚上,纷飞要我去医院陪她。当我到医院的时候,她要求家人让出病房给我们十分钟,她想跟我单独相处。 

  

我拉了一把椅子到病床旁边,然后压低自己的身体趴在她的床边,让我的视线能正对著她的眼睛。她吃力的侧过身体,把头面向我的脸。 

  

我跟她之间只有很近的很近的十几公分的距离,我希望我的视线只看的见她,我不想看见其它东西。 

  

这天,纷飞问我,我有多喜欢她?我说:「像是喜欢宝贝一样。」 

  

『什麼样的宝贝?』她说。 

「独一无二的宝贝。」 

她听了摇摇头,『这个答案不够好。』 

「那……天下无双的宝贝。」 

『你偷懒,』她皱著眉头,『这个跟上一个是一样的意思。』她说 

「好吧……那……跟生命一样贵重的宝贝。」 

『嗯,这个不错,还有吗?』她笑著点头。 

「像是……失去了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一样的宝贝。」我说。 

  

她听完,原本眼睛里那因为跟我聊天很开心而闪动的光芒消失了。我发现自己说了一句不太好的话,赶紧解释著。 

  

「我不是那个意思。」趴在她的床边,我牵著她的手,有些紧张的说。 

『我知道,』她抚摸著我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 

『别这麼说,』她用食指阻止我的道歉,『因为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说。当她这话一说完,我看见她的眼泪,很快地掉在枕头上。 

  

我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因为散步,我发现了两个秘密吗?』 

「嗯,」我点头,「记得。」 

『那天我跟你说的答案,其实是骗你的。』 

「那真的答案是什麼?」 

『第一个是……我发现我比任何人都还容易跌倒……因为我的身体有问题。』 

「那第二个呢?」 

『我爱你。』她说。 

  

这天,纷飞的诊断确定书出来了,她得了脊髓侧索硬化症。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病,但我知道它有一个大家都熟悉的名字。 

  

『我是渐冻人,』纷飞抚摸著我的脸,『对不起,我再也不能跟你一起散步了。』她说。 

  

  

* 对不起,我再也不能陪你一起散步了。*

不在,不再。 

  

我想经由触摸去感受她的存在, 

但我每次伸出手,手指总会穿过她的脸, 

她依然眯著眼睛微笑, 

她依然跟我聊著天南地北的许多事。 

  

我依然能听见她的声音,但她就是透明的。 

我触摸不著。 

  

是的,她已经不在了。


前年的跨年夜,我在赶工作,一个该死的客户不停地搞坏他的机器,不知道为什麼机器到这个客户手上就是会坏掉,我猜想他应该是一边骂脏话一边打电话给他公司里的工程师,但工程师没办法搞定,於是打电话给厂商值班人员,值班人员也没办法搞定,所以打电话给手机班的工程师。 

  

干!这个手机班的工程师就是正在休假的我!我接到电话当时,正在某间汽车旅馆的浴缸里泡澡,抽著同事去南美洲玩带回来的雪茄,看著超大的电视萤幕正在播放著梅尔吉柏逊的《Brave heart》,一整个轻松惬意,好不舒畅。 

  

我喜欢台湾的汽车旅馆如此的蓬勃发展,因为花点钱就可以泡个舒服的澡,还有很大萤幕的电视可以看,很大的床可以滚,装潢优美气氛佳,灯光柔和情趣足。如果你带女伴去的话,还可以享受两个人的甜蜜世界。但如果你带的女伴是情妇或别人的老婆之类的,那我想你不只会用到大电视、大床、大浴缸,还要准备付一大笔钱。 

  

本来这天晚上跟雅芬说好要一起跨年的。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跨年夜,她说要给我一些惊喜,还说她已经订好了君悦酒店的房间,『我订的房间可以看到101,我们可以坐在房间里,看著101的烟火秀,然后倒杯伯明罕的庄园红酒,在那一幕幕炫烂纷彩之下,跟二零零六年说再见。』在电话里,她兴奋的说。 

  

我接到她这通电话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半,因为被人扰了清梦所以我有些生气,但我还是轻声细语地告诉她「你可以在天亮后或是到公司见到我之后再告诉我这些,你的楼层跟我的楼层只有五楼的距离,你可以走到你那一楼的电梯前面,然后按一下up,进电梯之后再按十八楼,到了之后走出电梯,然后直走到底再一个左转跟一个右转,你就可以在我的位置上找到我。」 

  

或许她听出我的语气有一点点地生气,『吵到你了我知道啦,可是,我迫不及待想跟你说我好不容易订到君悦酒店的消息嘛。』她说。 

「喔!我迫不及待想跟周公把最后一盘棋下完嘛。」我说。 

『好嘛…对不起啦。』她开始发出撒娇的语气,『你别生气,我不吵你了,你继续睡,我要挂电话罗。』她说。 

「你为什麼现在还醒著?」 

『因为我在想你啊。』她说。 

  

但雅芬所安排的这一切,都被那个白痴客户搞砸了。那天下午四点,我接到雅芬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到君悦Check in了,问我什麼时候会到?那时我人在土城,客户的厂子里。她的问题让我想了很久,「你帮我到行天宫博杯问问,神明说几点到我就几点到。」我说。 

  

『我知道你被call了,如果真的做不完,你要不要告诉客户改天再去?』她说。 

「我也想,但是当我看见他现在一付想杀掉我的眼神,我觉得我还是把他搞定再说。」 

『那我要去哪呢?』 

「君悦旁边一堆什麼A8、A9、A2000、A50000的新光三越不是吗?」 

『是啊。』 

「你去那边A一些东西吧,我尽快搞定。」说完我就挂电话了。 

  

然后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时间拨快了,一晃眼已经接近晚上九点,我还在客户的工厂里,为了他那台已经被他搞到设定全部都跑掉,只剩下开机运转功能还正常的机器在努力著。最干的是他妈的我晚餐还没吃,他们给了我一杯梅子绿茶就要我自生自灭了。 

  

但是没办法,科技业就是这样。你把机器卖给客户,客户搞不定就把我们叫去,他们嘴巴里会一直嫌机器不好机器差,当你帮他搞定之后他又会说其实机器不错用,只是操作有点麻烦,设定有点多而已。干!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你觉得高科技的东西是会多简单?要是很简单那我们赚屁啊? 

  

其实我最干的是当我发现所有的设定都跟当初我们交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你问他:「怎麼会变这样?」他一副无辜的脸回答你:「我不知道为什麼耶,你们的机器很莫名其妙。」这时你心里除了三字经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对白。 

  

不过就算客户再怎麼装无辜,我们也没办法对著客户说:「于你娘的你是脑袋进水吗?程式乱成这样是要我们怎麼修?」我们只能很有礼貌的说:「嗯,我尽力试试看。」但其实心里很想当场做一颗火乍弹埋在他的机器下面,然后告诉他说:「你的机器已经再也不能使用了,因为你不小心启动了它的自爆装置,请快点跟我离开这个地方,再两分钟之后机器就会爆炸了。」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即使我真的很想做颗火乍弹,我要炸的也不是机器,而是他的脑袋。


约莫九点多我接到雅芬的电话,她说她已经把信义区的新光三越都走到翻过来了,还被A了一万多块钱,问我几点要到君悦?我问她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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