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很新奇的说法。』
「后来老板纠正我,他说,上帝不是决定你需不需要尼古丁,而是决定“你的灵魂”需不需要尼古丁。」
『喔?』她像是懂了什麼,『所以重点是灵魂罗?』
「嗯,重点是灵魂。老板说,每个人都能轻易地学会抽菸,但会持续抽菸的人,都是上帝害的。」
『上帝害的?』
「嗯,因为上帝在造这个人的时候,刚好点起一根菸,所以这个人的灵魂吸过了菸味,将会使他在人间的时候继续寻找或是嗜求这个味道。」我说。
纷飞对这个说法大表赞同,她甚至为这个说法做了更多的注解,她说因为上帝自己也是个老菸枪,所以他才把菸草这个原本属於他私人的收藏让人类一起分享,因为某些人的制造过程被他的烟熏过而使得灵魂染上菸瘾,他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但这个说法听在曾老妈的耳里是一个无聊至极并且陷害上帝於不义的藉口,是一个抽菸抽上瘾的人为他不想戒掉的坏习惯所找的藉口。於是我熄掉我手上的菸,被曾老妈拉回我的房间。
这是她第二次睡在我的房间里,也是最后一次。她在压了我的史奴比两个小时之后转头过来亲吻我,一直到我们都脱光了彼此的衣服,我才鼓起勇气对她说:
「我没有经验,而且我没有保险套,我们最好不要继续………」
她并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她只是很认真地亲吻著我,一直到我们终於把事情做完了,她才靠在我身上对我说:『我要的不是你的经验,而是你的爱。』
就这样一直到我们的大二结束了,大我两岁的纷飞也毕业了,我都没有给曾老妈任何答案。
「幸好,我没有在破了处男之身之后就立刻当爸爸。」这是我知道她并没有因为跟我上床而怀孕之后的反应。
对,我并不喜欢她,但我跟她上床。
对,我肤浅,我可恶,我是个王八蛋。
* 妈的,我是个王八蛋。*
对於办公室恋情,雅芬说她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她身上。不只是因为人言可畏,更主要的是当两个人之间相处出现问题,或是不再相爱,那麼是谁该换工作呢?所以最好不要发生办公室恋情,不然为了爱情饭碗难保,一点都不值得。
『但是,我却栽在你的手里。』她笑著盯著我的眼睛。
「干嘛说栽?」
『因为我不认为我会发生办公室恋情,但我却没办法逃开你。』她说。
「我们不算办公室恋情。」我摇摇头。
『为什麼?』
「因为我们办公室不同,同事不同,单位不同,楼层不同,上司也不同。」
『那我问你,』她突然认真了起来,『如果我们结婚了、你的同事、你的单位、你的楼层、你的上司会不会来参加。』
「照理说,会。」
『那我的同事、我的单位、我的楼层、我的上司会不会来参加?』
「照理说,也会。」
『嗯,那就是了,』她点点头,『我们是办公室恋情。』她说。
雅芬跟我在一起之后,她从不吝啬在别人的面前提起我的事情,她总是会在跟一堆女同事聊到男朋友或老公的话题时夸奖我的优点,她总是会告诉那些已婚或未婚的女人徐昱杰是她等了很久终於等到的好男人,她说我会替她买宵夜,我会为她洗衣服,我会帮她脚底按摩,我会在她想喝几杯的时候载她到Bar里去享受悠闲的情调,让爵士乐跟酒精一起在脑袋里发酵,我会听她发牢骚,我会陪著她拿著一颗地球仪乱转然后指著上面某一个连飞机都飞不到的地方说:「我们一起去这里。」我会在她要喝热汤之前把汤先吹冷一点免得烫著,我会在她的心情沮丧的时候说些笑话逗逗她,我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准备几颗72%浓度的巧克力在身上,甚至,我会在她有任何生理需求的时候满足她的欲望,即使是清晨,即使是半夜,即使我已经跟周公下了第十盘棋。
『哎呀!雅芬呀!你真是捡到宝啦!』她的同事甲说。
『唷!雅芬呐,昱杰真是个好男人啊!』她的同事乙说。
『你们真是令人羡慕啊!』她的同事丙说。
『这种好男人就快点跟他结婚把他绑住,免得跑罗!』她的同事丁说。
许多次跟雅芬一起出门的时候,在雅芬的车上,她都会告诉我她跟同事聊天的内容,包括以上那些客套话。当然,我只能笑一笑,对我来说,那些客套话真的很客套,她们其实不认为我是什麼好男人。
「你为什麼不告诉她们我的缺点?」我说。
『为什麼要告诉她们你的缺点?』她不解地问我。
「每个人都有缺点,这很正常,你把我的缺点告诉她们,那她们就不会再说这样的客套话了,不是吗?」
『既然每个人都有缺点,那优点是不是就更珍贵呢?』她转过头来笑著说。她总是有办法把话说得让我无法反驳。
「但我并不认为我是好男人。」我说。
『我也不认为呀,』她歪著头,一脸俏皮的笑容,『你确实不是好男人,但你是我爱的男人。』她说。
是啊,我不是好男人,不管雅芬爱不爱我都一样,我确实不是好男人。
我在雅芬决定要跟同事到韩国去五日游的时候嫌恶她的选择,只是因为我非常讨厌韩国人。我在雅芬跟她的同事决定要一起去某家贵到不行又弄得不好看的发廊把她美丽的长发烫卷并且染成褐色的前一天晚上跟她吵架,只是因为我认为那是一个愚蠢的举动,谁会花几仟块钱把自己变丑呢?我在雅芬为了给以前的旧朋友捧个场所以买了一大堆直销用品的当天骂她是个白痴,要当好人也不是这种当法。我甚至在雅芬说『我们把财务分配好,车子我买,房子你买,我的车子就是你的车子,你的房子就是我的房子,你可以用我的车子,我可以住你的房子』这些话之后给了她一个不太好看的脸色,只是因为我觉得她为什麼把我算进她的未来里呢?我根本没想过跟她有未来呀。
因为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坏,所以我不相信我是个好男人。在跟雅芬在一起之前,我有过一段非常不正常的人际关系。
我说的是感情关系。而这段不正常的时间一共有两年,这两年里,感情对我来说像免洗餐具,用过就可以丢了。
我曾经在路上捡到一支手机,经过一些辗转的过程,我把手机当面还给了它的主人,在那之后的几天,那支手机的主人睡在我的床上,当然,她是没有穿衣服的。
我曾经在国中同学会里看见以前长得不怎麼样的同学突然女大十八变,变得亭亭玉立优雅动人,在追问之下发现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我还是横刀夺爱把她抢过来,结果在一起没几个礼拜就因为个性相差太多分手了。
我曾经在以前的某个女同事的桌上留下情书,上面写了许多我已经仰慕她许久,想跟她在一起的话,就在她对我说『我愿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只是开玩笑的。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为什麼要这样?』我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我以为你不会理我。」
我曾经在某个捷运站门口跟当时的女朋友谈分手,并且让她哭到不能自己,我狠心地搭上手扶梯离她而去,然后在几分钟之后的捷运列车上认识另外一个女孩子之后,我心里庆幸的是「还好我刚刚已经分手了。」
曾经觉得「爱情遥不可及」、「爱情是神圣的」、「爱情是心灵的交流」的那个我,早就已经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他什麼时候死的呢?又是怎麼死的呢?为什麼会这样呢?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坦白说,我自己也在找这个答案。
於是我时常在深夜里一个人喝著啤酒,看著天花板上昏黄的小夜灯,然后一层一层剖开自己的心,我想找找看答案是不是就在我心里。我也曾经在出差的时候喝光饭店房间里的小瓶洋酒,因为渗了好几种酒一起喝的关系,我吐到隔天差点没办法起床去工作,只是因为我突然想找那个为什麼我会变成「王八蛋」的答案。
可惜我不知道为什麼,更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那些是王八蛋的行为,但我却停不下来。
一直到遇见了雅芬,我才不再继续去玩弄感情,不再继续伤害别人的感情。
为什麼是雅芬让我停下来的呢?我的天呀,我又不知道了。
曾老妈终於知道纷飞的存在,那已经是我们大三的事情了。在我跟她上床之后的那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对我的关心变多,她对我的照顾越来越周到,独处时她会问我:『我可以抱抱你吗?』、『我可以牵你的手吗?』、『如果我们现在就在一起,那我们要不要公开我们是班对呢?不要好了,如果到时候你不要我了,那谁该转学呀?』有时候跟同学们一起出去,她会跟在我的旁边,像一个安静的女朋友。
但她从来就不是女朋友,她就像我的地下情人一样永远没办法浮上台面,她也从来没有要求过要浮上台面,即使她多麼想。就因为她如此地沉默,我便从来都不曾仔细聆听过她心底的声音。
她说因为我,她的灵魂出现缺口,我不懂,正想再问,却只看见她的眼泪很快速的滑落。
后来,她用e…mail寄来一封信,里面写著:
『灵魂就像一块蛋糕,四四方方的。
你爱过一个人,你就会分出一部份的灵魂给他,
像是蛋糕剥去了一小片。
如果他也爱你,那麼他就会分出一部份的灵魂给你,
像是给你一小片蛋糕。
这一来一往之间,那一小片蛋糕的施与受,总是会让你的灵魂恢复原状的。
如果你爱上的人并不爱你,那麼你的灵魂,就会出现缺口。
因为已经给出去的灵魂,永远要不回来了。』
因为曾老妈这句灵魂缺口,我哭了一晚上。我抱著那只被她压过的史奴比,说了大概五千次的对不起。
* 就因为她如此地沉默,我便从来都不曾仔细聆听过她心底的声音。*
3幸福跌倒了
我跟纷飞走在戏院后方的石道上,
电影散场之后人明显的变多了。
街上到处都充满了千禧年的气氛。
纷飞问我,想用什麼方式告别二十世纪?
考倒我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
我也从不认为1999年12月31日到2000年1月1日会有什麼不一样。
「不过就是过日子嘛。」我说。
她听完之后,看著我笑著摇摇头,
『当你知道有许多人的生命可能连这一天都无法跨越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世纪之间的交换,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她说。
然后,她牵起我的手,『我最近走路常跌倒,你要牵著我喔。』她说。
我以为她是为了想牵我的手而开玩笑,
却在她牵住我之后的几秒钟里,
她整个跪倒在地上,像是突然失去双脚一样。
雅芬曾经很想要一个家庭,我忘了是多久以前。
那一阵子她时常去逛书店,也时常去好市多或是家乐福那种大型量贩店,IKEA更是每个礼拜都要报到,忠孝东路的SOGO地下二楼的超市就更不用说了。
她突然像个妈妈。
那一阵子维持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她几乎每天下班之后就会到我住的地方动锅起炉地煮一些东西,为此她特地买了好几本食谱。说到这个我不得不夸奖她一下,她的厨艺有相当明显的进步,而且是进步非常多,虽然她曾经把蛋炒饭做成黑色的,因为她倒了太多酱油。她突然很喜欢厨房这个地方,在她厨艺突飞猛进的那段时间,她觉得能每天煮东西吃是一件很开心;很幸福的事,如果我能跟她一起动手下厨,『哎呀,我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她就会这麼说。
她在书店买回来的书不只是食谱,还有一些保健常识书,一些婴儿知识书,居家收纳书,室内装潢摆设指导书,最奇怪的是一本叫做《如何抓住你的男人》的怪书,要不是我翻过,知道那里面写得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我真的会以为里面教的是如何给自己的男人下降头或是施符咒。
她去好市多买回来的大都是一些台湾普通市面上看不到的食物或是食材,或是一些美国人在吃的杂粮饼乾,通常那些东西不是太硬就是太软,有些酸得让人觉得那东西是不是已经坏了。她曾经在那里买过许多牛肉,那一片一片红得很彻底的牛肉摆在她的面前,『我想煎牛排来吃』,她一边被煎锅里的油喷得乱七八糟,一边转头挤出笑容对我说,『只是我不知道煎个牛排有这麼难。』
她在IKEA花的钱大概可以抵掉我四个月到半年的房租,如果她买的那张大床也算进去的话,那肯定是超过半年了。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实践力有这麼强,她只不过是在某个下午茶时间,在那家咖啡馆里面无聊拿了一些居家装潢的杂志来翻翻而已,那个周末她的房间就变了样了。
『我觉得我的衣橱太旧了。』
『我觉得我的床太小。』
『我想换个窗帘,换个心情。』
『我想把旧的书桌丢掉,它的抽屉早就坏了。』
『下个月领薪水我就要去买一台新的液晶电视,所以我的旧电视柜要丢掉。』
『一个没有沙发的女性单身套房,好索然无味的房间啊。』
她每说一句话就得花个几仟块,我还记得那组沙发跟那张床相加的价钱一共是三万六千九佰元,她在柜台结帐的时候像是中了乐透一样兴奋地转过头来对我说『好便宜啊!』然后就把卡拿出来刷,当她的手机传来银行的刷卡确认讯息,我的心在替她的三万六仟九佰元流血。
去SOGO买菜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什麼时候养成的,就在有一次我被迫必须陪她一起去逛街的时候突然了解了她为什麼一定要到这里来买菜。
「有贵妇的味道。」她说。
其实当时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我没做什麼反应,不过我确定我的心里有句OS很难听:「贵妇?我还贵你老母的老母!」不过我还想活下去,所以我并没有说出来。
当时她有这些行为出现,坦白说我并不觉得有什麼不太高兴的。因为我跟她虽然在一起,但我们的经济自主,她没有花我的钱,我也不会拿她的钱,她的收入足够她的花费,她对自己的财务有一套规划,她的存款曾经比我多了二十万,她有定存,她有些许的基金投资,她没有任何欠债,除了某家银行三、四十万的车贷之外。
如果你问我她为什麼那一阵子会突然间有这些举动,坦白说我知道,但是我从不说破,也一直在装傻,装做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以为她只是想花钱而已。
其实她想结婚了,当时。对,这个就是答案,这个就是原因。
我看过她替同事带了一整个周末的孩子,因为她的同事得出差。她无时无刻抱著那个孩子不放,而且一点都不觉得累。那个娃娃当时才不到一岁,要什麼都是用哭的,我光是听他的哭声就快要释放我的小宇宙了(不明白什麼是小宇宙的人请上网搜寻关键字:飞马流星拳),但雅芬却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猜出娃娃要的是什麼。
女人或许随时都有当妈妈的准备吧,我想。
我记得那一阵子里的某个周末,她要我一早就起床,然后陪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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