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会是『都可以呀……』、『我也是这麼觉得……』、『我真的不太了解……』、『我要下线了大家晚安……』。
她习惯性地在每一句的后面加上六个点,那让人感觉她是个带有忧郁气息的女孩子。
有忧郁性格的「夏日」和有忧郁气息的「纷飞」一定会创造出美丽的爱情故事,至少我是这麼认为。虽然我一点都没有忧郁性格,我依旧是个
十九岁的小毛头,依旧是那个在学校看见同学耍白烂就会冲过去巴他的头大声骂干的小毛头。
在我跟她之前,这个小小的聊天室里已经有几对男女配对成功了。那当中不乏浪漫的情节,也不乏好玩的结果。当我面对著一个五颜六色的萤
幕,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麼地喜欢上那有光圈在闪动的「纷飞」两个字的时候,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
「她到底是谁?」我脑子里不停地重覆这个问句。那段时间里,当我走在街上,我甚至认为她会跟我在路上擦身而过,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
在男女主角交会却无法相认的同时,背景音乐就会响起,感动所有的观众。
但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背景音乐也从来没有响起,只有汽机车来来往往的「叭叭叭叭」。
纷飞:夏日,你对我很好奇……
一天晚上,跟她聊了许久之后,她这麼说。
夏日:嗯,是啊。
纷飞:为什麼……
夏日:我不知道。
然后聊天室里的其他人开始替我告白,「夏日喜欢你啦。」他们不约而同地打上这句话,萤幕因此被卷动了半个页面。
纷飞:那,你想跟我见面吗……
夏日:想。
纷飞:什麼时候呢?
夏日:现在好吗?
我承认我的猴急,不,应该说我承认我比猴子更急。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遇见了爱情,就算是大雨倾盆的半夜,对我来说也像是太阳高挂在正
中央的好天气。
在大雨滂沱中的马路那一边,我看见一个撑著白色雨伞,穿著黄色长裙的女孩子,凌晨三点的高雄市,五福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就如我们在网路上约好的,我们隔著一条马路的宽度散步。她走在马路的那一边,我走在马路的这一边。
一直到现在,我每次经过五福路与民生路的交叉口时,我都还会想起那一天的情景。因为我们就是约在这个路口,凌晨三点钟一到,她准时出
现在马路的那一边。
《大雨,纷飞》,这是我后来写的一首诗,用我破烂到孔子也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摇摇头之后再躺回去的国文程度,还有参考了好多好多现代新
诗的范例,花了好几个小时连大便的时候都在想才挤出来的一首诗,在聊天室里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送给她。
◎ 一条路的宽度,决定了我们的世界。
路那一边的人行道上,有你的香味。
我在数万颗雨滴破碎在地上的同时,听见很清晰的你的脚步,
雨淋湿你的裙摆了吗?为何你慢了速度?
大雨,纷飞,是老天爷刻意安排的局,
大雨是天,纷飞是你,而我只是你们之间的一颗棋。
平行的人行道,没有交界。
终点还有多远,我情愿看不见。
我向老天问了一问,在大雨纷飞的这夜,
如果雨在瞬间就停了,我能不能住进你心里面?
* 如果雨在瞬间就停了,我能不能住进你心里面? *
那一阵子,聊天室的大标题上面写著「当十九岁的夏日遇上二十一岁的纷飞」,这看起来像是一部爱情电影的片名,我想像著这部电影里有许多的风花雪月,利用很多灰色与白色,或是枫叶的红色;或是新叶的绿色;在某些美丽的场景之下,拍摄夏日与纷飞的故事。
我跟她之间的爱情,被许多不认识我们也没见过我们的网友祝福著。
萤幕这一端的我开心的笑了,我相信萤幕那一端的她也是笑著的。
『我没有见过你,为什麼我会想念你?……』纷飞曾经在网路上这麼问过我。
「我们见过呀,如果隔著一条马路算是见面的话。」我说。
『但我想念的却不是那个跟我隔著一条马路,撑著伞陪我散步到中正文化中心的男孩……』
「那你想念谁呢?」
『我想念著一个好像有声音,好像有样子,好像有表情,甚至好像能触摸得到的一个……我没见过的人……』
「你希望那是我吗?」
『那就是你呀,夏日……』她说。
她尝试著用她的语言告诉我她从不曾感觉如此虚幻过,在渐渐地了解到「夏日」已经活在她的生活里之后,她依然无法去厘清到底这是真的还是虚幻的。
但其实我不是夏日,我是徐昱杰。但网路的虚幻让我变成了夏日,那个她认识的夏日。相对的,她也不是纷飞,但网路的虚幻让她变成了纷飞,那个我认识的纷飞。
是啊,网路恋情总是虚幻的,但却因为人们渴望它的真实而有太多人愿意尝试。这不禁让我在长大之后去思考这个问题,为什麼会想要去尝试?
在人尚未得到爱情之前之所以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是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喜不喜欢我?」不管我做了多少暗示,抛了多少暧昧的眼神,使了几个充满想像空间的眼色,甚至是在学校或路上的某个角落发现对方与某个异性相谈甚欢还勾肩搭背,两个人眯起弯弯的眼睛注视著对方还笑得好开心,而自己却只能在孤单的这个角落独自喝光了几桶醋坛子里的醋,回家哭到眼睛肿起来声音哑起来还外加便秘了好几天,都会让你觉得爱情真是遥不可及。
因为你不知道「对方到底喜不喜欢你」。
这种「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之所以每每都让有情人心碎,就是因为很简单的一句「我爱你」说不出来,而对方也不一定会以「我也爱你」来回应。
所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这句话会红透半边天,甚至我敢打包票会红到世界末日那一天,就是因为它说得太贴切了。
不过,网路的出现却不小心拉近了这段距离,因为盯著萤幕,敲著键盘打出我爱你三个字,要比站在对方面前像生蛋一样慢慢吐出这三字还可能会被对方还以「哈哈哈!你好幽默!」回应要来得容易太多太多了。
而且容易还只是其中一个好处,另外还有许多好处是你意想不到的。
假设状况一:你向小美告白,用键盘在聊天室里敲出我爱你三个字。
小明:小美,我爱你。
小美:……
小明:我是认真的。
小美:你什麼意思?
这时你发现小美可能会拒绝你,她回应的语气似乎不太高兴。这时你就可以这样反应:
小明:刚刚是我弟弟跟我抢键盘,他趁我去上厕所的时候乱打,你别介意。
假设状况二:你向小美告白,用键盘在聊天室里敲出我爱你三个字。
小明:小美,我爱你。
小美:什麼?
小明:我爱你。
小美:你干嘛啊?干嘛突然讲这个?
这时你发现小美对你其实是没什麼兴趣的,她的回应似乎不希望跟你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这时你就可以这样反应:
小明:干!刚刚我问聊天室管理员,他说在聊天室里打「我爱你」三个字会出现乱码,我好奇想试试看,原来他是骗我的!
(因为使用不当字眼,该使用者已经被踢出聊天室。)
假设状况三:你想向小美告白,但你不像状况一跟状况二一样猴急,你选择慢慢说,却先被反击。
小明:小美,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小美:你别说,我都知道了。
小明:真的吗?那……
小美:我觉得,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小明:我想说,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小美:那你就说吧,不过我先跟你讲,我们不会在一起。
这时你的心已经碎了,生命的丧钟声从远处传到你的耳里,窗外原本皎洁的月亮立刻被乌云笼罩,哀伤的背景音乐磅然响起,痛苦的旋律在你脑里撞击著,你的灵魂因此被无情的摇晃。
尽管痛苦折磨著你,但因为这是网路,你还是可以这样反应:
小明:铐夭啊!我是要跟你讲我肚子痛要去大便,你是在说啥碗糕?
(因为使用台客字眼,该使用者已经被踢出聊天室。)
假设状况四:你向小美表白,一切都很顺利,终於,你们来到了需要交换照片的时刻。
小明:小美,我可以先看看你的照片吗?
小美:好,但是你也要传来给我看喔。
小明:好。
小美:。xxxxxx。。tw/xxxxx。xxxxx,这是我的网路相簿。
小明:喔买尬!………………这………………我的天……………小美你………你………你好漂亮啊…………
小美:谢谢你的夸奖,那你的照片呢?
(小明已经下线了。)
或许我以上所写的假设都很白烂,但我很庆幸我跟纷飞之间并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
因为我们都知道,纷飞喜欢夏日,而夏日也喜欢纷飞。
在我那些许许多多发生过的感情里,曾经与我一起散步过的女朋友,只有雅芬和纷飞,还有那个我高中时在一起在看月亮的同年纪学姐。当然也曾经有其他的女朋友对我提出过要跟我一起散步的要求,只是不知道为什麼,我没有答应。
雅芬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她对生活与人生有一套自己的看法与应对的办法。或许是因为她是独生女的关系,她有某些坚强与独笠的那一面是很多女孩子比不上的。我记得在跟她共事了几个月之后,一个赶完工作之后轻松的下午茶时刻,帕沙诺瓦式的轻柔音乐在咖啡馆里每个人的耳朵里转来转去,我的唇齿之间留著焦糖拿铁的香味,还有刚下肚的波里斯蓝莓蛋糕的芬芳。我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干嘛,我一直盯著她的眼睛不放,像是要躲进她的眼睛里去看看她所看见的世界到底长什麼样。
『好看吗?』她说。同时也把我从她的眼睛里拉出来。
「啊?」我愣了一愣。
『刚刚你一直盯著我,我想问你好看吗?』
「嗯,好看,你真的很漂亮。」
『那你喜欢吗?』
「我能说不喜欢吗?」
『那得看你能不能对自己说谎了。』她咬著下唇,放电般的说著。
那天晚上,雅芬找我一起到钢琴酒吧喝点小酒,但是我拒绝了。并不是雅芬的电力对我不构成影响,也不是她不够漂亮我不喜欢她,而是我突然想自己去散步,突然的,很突然的。
大概是我还没准备好去喜欢雅芬吧,我总觉得还有个人住在我心里,住在我那个很零乱很零乱的心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片段都是我跟她在一起的回忆,就像一间衣服丢得到处都是的房间。
而我从不知道该如何整理起。
本来我是个不会散步的人,真的。
对於散步,我跟大多数的人都有一样的看法,「散步就是走路啊!」我这麼解释著。
但是她教过我,散步就是该懒散地走路,不需要走直线,也不需要赶时间,走著走著,有时会想通一些事情。
我问:『想通什麼呢?』
她说:「一些犹豫的事,」她转头看著我:「例如该不该喜欢你。」她说。
她说完之后看著我,咬著下唇,眼神像是传出电流刺入我的眼睛再流过我的身体。原来这就是我为什麼有些时候总会觉得雅芬很像她的原因。
纷飞啊纷飞,如果我总是能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你,我该如何忘了你?
* 如果我总是能在别人的眼睛里看见你,我该如何忘了你? *
2 灵魂缺口
灵魂就像一块蛋糕,四四方方的。
你爱过一个人,你就会分出一部份的灵魂给他,
像是蛋糕剥去了一小片。
如果他也爱你,那麼他就会分出一部份的灵魂给你,
像是给你一小片蛋糕。
这一来一往之间,那一小片蛋糕的施与受,总是会让你的灵魂恢复原状的。
如果你爱上的人并不爱你,那麼你的灵魂,就会出现缺口。
因为已经给出去的灵魂,永远要不回来了。
个留学英国的同事曾经在聊天当中向我提到,英国人非常非常注重生活品质,举凡那些看起来很爽的活动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例如网球、滑雪、巧固球或是高尔夫球等等,他们通常早上十点才上班,下午三点一到,办公室里就看不到几个人了。那他们去了哪里?他们都在街边的露天咖啡馆吃下午茶兼聊是非。
「如果我不在咖啡馆,就是在往咖啡馆的路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道出了英国人生活的写意。但这句话却是法国文豪巴尔扎克说的。
就是因为英国人真的太闲了,闲到在路边抓两只蚂蚁来互咬这种事他们都可能曾经做过,所以他们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研究。例如住在北半球的人是不是比住在南半球的人还要长寿?一个人一辈子大概会说几句话?人一辈子大概会上几次厕所?或是人一辈子大概会喝几杯咖啡……等等这种奇怪的研究调查。
有一天,我在奇摩新闻上面看到英国人又一次无聊地做了一个最新研究,「人一辈子会说八万八千次谎,大部份都是出於善意」,这让我在办公室里差点从椅子上跌到桌子底下去。
这到底怎麼研究的呢?这到底怎麼计算的呢?
那天吃晚餐的时候,我把这个研究告诉雅芬,她听了之后笑的很开心。
「有这麼好笑吗?」我说。
『是啊,』她捂著正在嚼食食物的嘴巴,『你不觉得吗?』她说。
「我不知道哪里好笑。」
『你想一想,他们不只能计算谎言的次数,还能测出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呢!』雅芬瞪了瞪眼睛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雅芬认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可以被测出来的,即使是非常非常微小的,但心里的想法与意念能被测出来吗?
有个在网路上写小说的人叫藤井树,他每个礼拜也在时报周刊上面刊载专栏,曾经他在一篇专栏里提到一本书,叫做《万物简史》,里头记载著科学家们推估大概有三百亿种生物存在(或曾经存在)在地球上。而现在人类所知的大概有一千两百万种生物已经被发现且命名,而科学家相当保守地预计,大概还又一千万种生物尚未被发现及命名,而它们正跟我们一样是地球公民,同时跟我们一起使用著地球。现在全世界的人口大约是六十五亿;听来很多对吧?但是,跟一些比人类要小个几千几百倍的某些生物相比,人类的数量,它们可不放在眼里。生物学家曾经估计,这世界上至少有四百兆只以上的蚂蚁,而我们都觉得恶心的蟑螂,则是蚂蚁的六十倍。
所以,要测出什麼样的数字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心无法测量」。英国人说人一辈子说谎八万八千次,大部份都是善意的,我想我必须对这个研究打一个很大的问号。
我从小到大说过几次谎?我根本不记得。但如果你问我有没有说过谎?我会非常诚实的告诉你:「有,而且很多。」
我曾经跟妈妈说我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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