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像她这样单纯到令人发噱的女人,不矫柔造作,像是刚来到世上的婴儿,纯洁无伪地惹人又笑又怜。
「你的豆腐在那里。」她指著正等待他回会场中央的雷茵和其他陌生的女人,心里直泛酸,酸得眼眶都湿了。
「不,我的豆腐在这里。」毫无预警将她打横抱起,当场惹来美人尖呼,也引起旁人的注意。
「高招。」学起来,回头用在他的小心肝思琪身上。可法·;雷的算盘打得劈哩啪啦响。
「放我下来。」雨朵嘟起嘴,像个孩子似的赌气道:「我才不是你的豆腐。」
「你是。」他说得笃定,这是经过一番思索後才下定的决心。「而且,我打算开始享用了,雨朵。」
「我才不让你吃……」她的坚持犹如昙花一现,不消片刻,双手已柔柔地搭在村上隆史肩头,芙颊羞红地躲进他肩窝。
「隆史。」雷茵走过来,神色复杂。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打从看见他身边多了一个她,就知道想趁这次的合作机会再回到以前的关系,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好不甘、心!
「若是有人提到我,麻烦替我挡一下,好哥儿们。」
好哥儿们?雷茵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表情幽暗不明,可惜此刻村上隆史的眼里只容得下雨朵,浑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他单纯的雨朵难得吃醋,这认知让他快乐得像上了天堂,相较之下,欢送会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哂。
可法·;雷抽出纸巾充当白手帕欢送佳偶,笑笑地提醒身边的人:「听说日本有句俗谚:妨碍人家谈恋爱的人会被马踹死。」
雷茵羞恼地瞪他一眼,转身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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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巫山云雨後,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抱著佳人共枕眠,直到隔天第一道阳光洒下,在旖旎情境中缓缓苏醒才对。
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这位佳人是雨朵,所以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经过一夜纵情後,男人带著浓浓睡意将手臂横过床垫,摸到的却是一片空虚,教他瞬间清醒。
窗外,天才蒙蒙亮,
霍地坐起身,床上只剩赤裸的男人—;—;村上隆史。
「雨朵?」
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裤,村上隆史冲到隔壁,无视於天色还早,硬是按了电铃。
没多久,门锁转动的喀畦声响起,门缝後露出绝美脱俗的娇颜,见到他,纯然一笑。
「早安。」平静的脸上不见初次云雨的羞涩,从容得仿佛与他之间的关系变化本就理所当然。
天光迷蒙,站在微暗光线中的雨朵,风姿依旧迷人。
老天……村上隆史紧张的心绪至此才真正平静下来,大步一跨,单手搂住佳人。
以往在纵情过後,他向来是先走的那一个。
因为她,他初次尝到被独留在床上的滋味。
模糊的意识因为惊觉枕边人不见了而震醒,紧接而来的,是仿佛被人遗弃的感霓。
不过心底的空虚在看到她的同时,都得到了充盈。
「还好吗?」温柔的圈著怀中人,其实,村上隆史心里无措得像个初经人事的少年。
相较之下,悠然的雨朵反而显得镇定从容。
「嗯。」忆起昨晚,俏脸不禁绯红。
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从不知道这感觉如此踏实又安心。「早知道应该早一点让你吃豆腐。」
村上隆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而发表言论的小女人正窝在他怀里,好像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并不奇怪。
知道她只是单纯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他胸臆泛过阵阵暖意。
「你应该待在我身边,等我醒来的。」雨朵的直言不讳影响了他,坦然承认自己的软弱,「看不见你,我担心死了。」
「我睡不著。」揉揉眼,雨朵眼下有著象徵疲惫的暗影。
村上隆史像抱小女孩似的将她揽抱而起,一同坐在沙发上,让她靠著自己。「怎么会睡不著?」
「我认床。」她喜欢像这样窝在他怀里,但是—;—;「你的床躺起来不舒眼。」
「颇有同感。」老实说,那张床弹簧早已松弛,若不是短暂借居,他会想办法换一张。「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一句话都不说就跑回这儿。」
「为什么不能?」她不解地看著他。「这里是我的家。」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的糟糠夫。」
「我只听过糟糠妻—;—;古时候被赴京赶考、功成名就的丈夫抛弃的妻子,没听过糟糠夫。」细致的指尖描摹著他的胸肌,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举动就叫勾引。「你说错了。」
他赶紧抓住她蠢动的小手,避免一发不可收拾的欲火再次烧上自己。
雨朵抬起明亮的大眼看他,眸中净是不解。
「现在不是讨论什么米糠的时候。」他可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到天亮。
「不是米糠,是糟糠。连我都知道,糟糠妻,不可弃。从以前到现在,只有丈夫会抛弃妻子,男人坏—;—;」
村上隆史决定用吻堵住她数落著男人罪状的小嘴。
而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雨朵娇喘连连,重新倚进他怀里。
「我第一次有被人抛弃的感觉。」下巴枕靠她发顶,他叹道:「你应该叫醒我,让我知道。一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还以为你在气我。」
她惊讶挺身,差点撞上他的下颚。「气你?我为什么要气你?」
「因为我没有经过你同意就……吃你的豆腐。」这话说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还吃得很彻底。」
嫉妒心毁了一切,他霸道地索取她的一切,无暇顾及她的意愿。
唉,所有的事情碰到她都会乱成一团。
「我对你是认真的,雨朵。」村上隆史的唇停在她耳畔,吐露心声,「如果不是,我不会冒著被黎杀头的危险,与你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但今晚没有顾及你的想法是我的错,我—;—;」
「我喜欢你吃我豆腐。」她喜欢这种相互依偎的感觉,他的身体暖呼呼的,靠起来很舒服。
「什么?」
他的错愕尽收她眼底,漾笑凝视的眸情光潋艳。
「我喜欢你看著我的样子,喜欢你对我笑的样子,喜欢你抱著我的感觉,喜欢你把我带在身边。隆史,我喜欢你吃我的豆腐。」
「雨朵……」美人在怀,倾诉情衷,怎不教人心猿意马?
「你能只吃我的豆腐吗?」想起昨晚一直偎在他身边的雷茵,她心里就不禁泛酸,微微揪痛。「外面的豆腐太多了,雷茵的、其他人的……你可以只吃我的豆腐,可以吗?」等待他回答的同时,芳心紧扯,怕的是被拒绝。
「当然可以。」细碎的吻游移在她额上、眼上、颈上,最後彻底侵占她的唇。
伴随著浓烈湿热的呼息,他抱著她走向隔壁,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试著不要认床好吗?我希望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你。」
「嗯。」她温婉答允,情眸动人。
不过事关人类习性……
近午的十一点二十三分零九秒—;—;
村上隆史还是被空空如也的床畔惊得弹跳起身,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杀到隔壁的万能事务所。
「雨朵!」
伊人倚坐桌旁,侧首向他微笑,神情无辜。
「你睡得好晚。」
第六章
医院,表面上看似光明洁净,暗地里却是另一个深藏内幕的世界。
由於引荐村上隆史的雷茵身分特殊,而他一来就主导高官子女的手术,让他在医院受到不少注目。
尤其,在杨小妹妹的手术大成功後,医院的名气如水涨船高,院长更是视村上隆史为本院之光,处处给予特殊待遇,再加上风闻消息、纷纷办理转院要求由他亲自操刀的病患家属,其中不乏政商名流……惹得不少年轻气盛的医生眼红。
「这个病童的情况还不适合动手术,我想目前先暂时用气球心房中隔造口术增加她心房血流交通,之後再看情况决定要用外科还是内科疗法控制病情,这样你觉得如何,王医生?」村上隆史专心翻阅病童的健康报告,同时问身边人的意见。
「这个您决定就好,问我做什么?」王医生笑得诚恳,眼中却掠过一抹妒恨。「您是院长特别邀请来台的心脏科权威,这种问题怎么会来问我这个国内医学院毕业、未曾到国外见世面的小医生呢?」
村上隆史闻言,翻阅的手一顿,抬眸看向被派来辅助他的王医生。
是他的错觉还是真有其事,这位老兄怎么话中带刺?
唉,就不能只想要怎么救人的问题吗?
再说,他只是纯帮忙,等赴德的心脏科主任归国,便会离开了啊。
啧,雷茵这份人情债著实难还。
正想继续出言讽刺的王医生,被一旁的疑惑美目看得好不自在,退了一步,嗫嚅道:「你……你看什么?」
「你不小。」雨朵细柔的嗓音飘进两个男人之间,带著天真与不解。 「你很胖。」
哧!村上隆史忍住笑气,憋到肚子疼。
六个字说得王医生一张脸又红又胀。
他、他是身高一七○、体重八十,还有点雄性秃,但、但那又怎样!总比靠院长女儿进医院的日本人强吧!
「肥胖是疾病,要减吧。」雨朵觉得自己有义务多多推广最爱的饮料,「你可以试著在饭前喝番茄汁,这样可以……可以……」看看另一手正拿著的资料,笑著继续道:「增加饱足感,少吃一点饭。」托常在医院流连的福,她增加了不少医学小常识。
扬起的笑容美得眩人,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足以杀人七、八刀。突然变成旁观者的村上隆史如是想。王医生短时间内大概无法振作起来了,至少在雨朵面前是如此。
看著王医生踉跄离去的背影,村上隆史不禁同情起他来。
「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就走了?哼。」没礼貌!
她认真生气的娇瞠模样,终於逗出村上隆史的笑声。「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从背後抽走她手上的资料。
「护理站的护士小姐给我的。」她吐吐舌,又忘了那位热心护士小姐的名字。「她说看我很喜欢喝番茄汁,所以给了有关番茄汁的资料,我才知道原来番茄汁有分生的跟熟的……」小脸上明白写著疑惑。
「怎么了?」她带著问号的表情常见,而他也习惯这么问。
只是,不怎么期望她提出的问题等级会有多高就是了。
「资料上说生番茄汁没有茄红素,所以颜色呈桃红色;熟的番茄汁有茄红素,所以看起来是鲜红色……可番茄不就是番茄,哪来生的跟熟的?你笑什么?」她很认真地在思考耶!
村上隆史似笑非笑的表情,严重戳伤了她的自尊心。
「我也是很认真看待你的问题。」好可爱!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疼宠,陪她一起思考。「生的番茄煮了以後就变熟的。」
「原来如此。」她了解地点头,立刻又有新问题:「是先做成番茄汁再煮熟,还是先煮熟再打成番茄汁?」
「这个……」她问了一个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原来你也不是每件事都懂嘛。」唉,真失望。
笑声低沉,像由喉咙深处发出。「看来我是挖到一个宝了。」
「什么宝?有我的份吗?」听到「宝」字,雨朵的注意力登时被移转。
「有,当然有。」笑弯的桃花眼像两道新月。
白嫩掌心朝天伸向他。「给我,我交给黎,她一定会很高兴。」
「黎不会要的,她已经有了。」他可怜的堂兄。
「黎很爱钱,—;定会要的。」
他抓著她的手,重重在掌心烙下一吻,直到她手心微微泛红。「她不会的。雨朵,除非她爱上我,否则不会要的。」
爱?要?她有点懂,却又不太懂,直觉地只想知道—;—;「我可以要吗?」
「当然,只要你想要,我会给你。」
「怎么给?」她顺著话提出质疑。
「就这么给—;—;」
叩叩两响,敲门声让村上隆史俯低欲吻上雨朵的脸定住。
「很抱歉打扰两位。」雷茵表情复杂地看著两人。「隆史,病患家属找你,希望能听听你对手术的评估。」
「我马上过去。」他轻捏雨朵手臂,疼宠之意溢於言表。「在这儿等我。」
「好。」她向来柔顺好说话,也不多问。
在他离去後,雷茵并未跟上,反而走进调给村上隆史使用的临时办公室。
「可以跟你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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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一开始对於雨朵,雷茵并不觉得有什么令人介意之处,因为她知道村上隆吏对女性的偏好。
他喜欢独立自主的女性。
如果有一天真要步入礼堂,我希望娶一个像你这样独立、不会让人担心的女人,茵……
这话言犹在耳,她未曾或忘。
只是当时年轻气盛,交往过程时常以火爆开场、愤怒收尾,终究无法长久。
随著年岁断长,她渐渐了解,并非把男人踩在脚底下就能得到尊敬、就是胜利,女人的独立自主并不是奠基在强势上,而是平等,与男人对等相待的态度。
不过,自尊心极强的她,仍无法主动向他提出重新交往的要求。
她一度以为雨朵是无害的,直到发现村上隆史容许她跟进跟出,且不时为她照应一切;直到欢送会上,他抱著她迳行离场……
「你不是隆史喜欢的类型。」
雨朵後知後觉地发出「咦」一声,细眉微弯,不喜欢雷茵带给她的压迫感。
再怎么迟钝,也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那辐射而出的浓浓敌意。
人家不喜欢你,那就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事务所同事们的告诫,此刻在脑海里回荡。
再说,她也不喜欢雷茵,何必勉强共处一室?
正欲跨步离开,雷茵却突然出手拉住她。
「你想这样不战而逃?」
「战?不,我不会打架。」打架是粗鲁的行为,只有非灵长类的鱼才会这么做。
哈—;—;啾!远方正在享受泡水之盘的鱼步云,不晓得为什么打了个喷嚏。
「打架?」雷茵脸上浮出问号。她什么时候提到打架来著?
「我是灵长类,不想打架。」而且打架太难看了。
「什么?」
「你不是灵长类?」雨朵有点担心地问。
「我当然是灵长类。」为什么话题会转到生物学上头?「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美颜流露出不耐,像个不想再纵容孩子淘气的母亲。
「你—;—;」是谁转移话题的啊!
雷茵气呼呼地瞪她,深呼吸好几口新鲜空气,才找回一些冷静。
「总之,我不会把隆史让给你。」她坚定地说:「他曾说过不喜欢以他为天、仰他鼻息过日子、需要他照料一切的女人,如果真要找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他大可回日本去找,不必远渡重洋来台湾。你只是他在台湾一时兴起追求的异性,并不代表什么。」
雨朵茫然地看著她,这番话让她心痛。「为什么这样说?」
「我只是要你知道,跟隆史玩玩可以,想跟他过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你不适合他。」
「你就适合?」这话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适合他。
她……不行吗?雨朵的心隐隐泛疼。
可他已经答应只吃她的豆腐,她应该相信他才对。
然而,雷茵的话却也在她心里发挥不小的作用,教她不由得怀疑起他的承诺,也怀疑起自己。
「他要的是能打理自己、不必让他操心的伴侣,你是吗?」雷茵说得极度自信,「就我所见,都是隆史在照顾你。你一直在让他分心,让他无法专心於医生的工作。」
「如果……」怒气梗在雨朵胸口,她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但此刻却真的好气。「如果你是对的,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话?」
她不懂,不懂雷茵为什么对她发脾气,温吞的脾性被激出一点火花。
她就算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胡乱对那个人发脾气,雷茵怎么能这样对她?!
被反将一军,雷茵顿时答不上来。
「我要回家。」她不喜欢这里。雨朵做了结论,快步越过挡在门口的雷茵。
「等一下,我跟你话还没说完!」
「我不要听。」愈听愈难过,她把自己说得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人照顾的废物。
她不是,才不是!
「又不是小孩子,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想逃回家躲在棉被里,光凭这一点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