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吟低头问女儿:“怕不怕?”
“不怕。”初生之犊不畏虎,典型的。
“来,反正无聊,我们来玩个小游戏。”莲吟确定门口的两名男子正毫无防范地在闲聊。
“什么游戏?”小丹芙靠在她怀中,很有兴趣地问着。她当然明白与母亲都处于被绑架中。
莲吟从外套的垫肩中,抽出一管黄色的小试管,造型很像香水,容量也不多,约只有五西西左右。
“当妈妈喷出这些香水时,我们努力闭气三十秒,会不会太困难?”
“试试看喽。”
莲吟手上这瓶看似香水的东西,被汤森戏称为“毒药”,比名牌香水更名副其实,中国用语叫“迷香”。
在这特殊香水瓶中的水压缩喷出时,会呈短暂的气化状态,迅速在空间内扩散,无色无味,只须闻上两口立即呈熟睡状态,当然危险性是不会将人迷得太死,必要时补上一针麻醉剂,或敲上一棍来确保可以安全逃离。莫约二十几秒后,迷香会液化,空间中将不会有使人晕迷的效果。
要使用这种东西,得百分之百确定她的对手全在屋子内,外头不会有守门人,否则她还是没什么成功性,没两三下恐怕又会给抓回来。
在半小时前──也就是距上一回与东方磊通话的一个小时后,中森根健很满意地离去了,可以看得出来东方磊屈服了──至少表面上屈服了,正请中森根健与幕后大老板另约地点相见会晤。
至于她们母女嘛,中森根健说当然是赢了官司才放人,不怕东方磊不听话。带走了大票人马助威,肯定她们这两位妇孺没力气做逃跑的事,即使有,留下两个大男人也绰绰有余了。
日本男人真是无药可救的自大与自以为是;也该是如此,才得以让她从容地计画逃命,轻松又简单。
她先是从从容容地利用手表电话报了警,然后趁两名男子都在屋内时,暗示女儿闭气,喷出那五西西的香水,香水立即与空气融成一体。
一秒钟、二秒钟、三秒钟……砰!砰!两个大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开始会周公去也。
“妈妈,成功了!”
丹芙跳了过去。
“等等,女儿。”莲吟从皮包中拿起一盒粉盒,从里头抽出一根针,轻轻沾了些粉,在两个大男人颈侧各扎一下,让他们足足可以安睡到二十四小时之后。
“好了,走吧。”她牵起女儿,往外头走去。
虽然很确定外面没有人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仍是步步为营地警戒着。
“妈妈,我们一定要学太空漫步吗?”丹芙小声地问。
“娃娃,这叫谨慎。”她低声纠正。
到达一楼的大门口,正想放下心时,大门突然被撞开了!莲吟迅速地一手搂紧女儿,一手发射戒指中的麻醉针──老天,她料错了吗?
“矶之介?他可是日本商界举足轻重的人哦。”
在东方磊的公寓中,一名身着灰色西装,英挺潇洒的日本男子以挪揄的口气说着。
东方磊冷冷一笑:“别告诉我身为山口组首席军师,连这种小事也办不到。”
“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你应该去找警政总署的那位大美人才是。”
东方磊直直看着他:“因为,第一,山口组欠我人情;第二,黑道是你们的辖区。”
那英挺的灰衣男子──泽口森峻优雅地举起一杯酒。
“我记得你一向先以法律为准则,不行时,才以黑道手法终结,这次为何──”
“他不该惹到我。”东方磊简短的一句,没有多做说明的打算。
“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对你来日本的迎接呢?东方?”泽口森峻收起漫不经心,轻声的语调含着不容动摇的严肃。
东方磊扬起眉,开始诉说他要山口组配合的事项。
原本,这只是一件商业丑闻,事件小到他不屑一顾,但,那票家伙不知好歹地惹到他头上,那么他的报复也绝对彻底不留情。
如果今天目标是他,会受伤的人只是他,那他还不致于生气,但不是,他们挟持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子。别说伤害了,光是掳人,他们的罪便足以死无丧生之地!
死神要发火了,由上至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那,令夫人与令媛呢?不需要帮忙吗?”讨论完毕,泽口森峻问着。
“那是我的事,与山口组无关。”东方磊平淡的脸色中透出无比的森寒。
“我为那些惹怒你的人哀悼。东方。”
东方磊没有理会,看着壁上的时钟不语。
泽口森峻又问:“这些交代,何时得布署好?”
“明天。”
“你可真是找麻烦的高手,看来我得争取时间了,告辞。”
“不送。”
东方磊目送他消失于门口,微微沉吟着。山口组有这样卓绝的新生代人才,怕又会引起一场风暴了,尤其新生代继承人长年体弱多病。
这泽口森峻,不是将相美才,便会是山口组最大的祸源,他──会是哪一种?
莲吟……
想到妻子,他浓眉再度纠结成冷峻线条!
该死!他曾怎样信誓旦旦对她保证她的安全无虞?而言犹在耳,她们母女便因他而受了罪!他甚至还没带她们回美国那块是非地。
他!东方磊!黑道闻之色变的死神,居然大意无能得让妻子女儿受苦!他们会付出代价的,等着瞧,小小一个矶之介,居然妄想将他玩弄于指掌间?
他发誓,他会议矶之介那些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第十章
有了莲吟这种老婆,很难能让东方磊完全地主导事件演变。
正当东方磊与泽口森峻谈完,抵达矶之介的私宅时,尚未谈到正题,书房门外却传来阵阵骚动。然后,很快的,书房的门被大力推门,冲进了三、四个人──“爸爸!”
东方磊双眼打直,来不及收拾惊讶,他的女儿已扑入他怀中,而他那小妻子正含笑地看他,一脸快乐好玩的模样……老实说,他有些傻了。
“混帐,晃司,你在做什么?”
原本没有表情,冷酷深沉的矶之介──一个莫约六十来岁的瘦削老人,在看到门口硬闯而入的儿子后,暴吼出声,再也维持不了尊贵高傲的姿态。
与莲吟母女一同进来的,是上星期被外放到美国的矶晃司,本来应该尚有矶裕司同行,但,不幸的,在前去搭救美人时,因为太过于一马当先,所以理所当然的身先士卒。莲吟的三根针,有两只喂了他,另一只差点连矶晃司也中奖,侥幸他躲得快;明天太阳没升起前,看来矶裕司是没机会清醒了──害莲吟乱不好意思的。
矶晃司沉痛地走近父亲:“爸,收手吧,别再做这种事了!否则,我不惜让法律来制裁你。”
“啪!”一声巨响,巴掌火辣辣地扬起,正中矶晃司脸上。矶之介怒道:“你这不孝子,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不惜忤逆我,不成材的东西!来人!抓起来!”
两名手下很快地架住矶晃司,而四个人包围住东方磊一家三口。
“没用的,父亲,我已经报警了,说你妨碍人身自由、绑架他人。警察很快就会来了。”
矶之介纵声大笑:“你当真以为这点小把戏制得了我吗?如果在警局没有几分关系,我会贸然实行计画吗?押下去,在开庭前不许他出房门一步!”
“是!”
他们父子在那边进行抗争,这厢东方家三口,正悠闲地话家常。
“你有没有脱了狼坑落虎穴之慨?”东方磊已问完妻子逃脱的情形,有些遗憾地问她。
莲吟低叫:“喝,我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呀!你不是常叫我要百分之百的相信你吗?你不在身边时,我证实了自己自保的能力,如今我来到你身边,也给你机会证明,这才公平呀,不然回家后又得要看你脸色了。大英雄,有你在,我们柔弱的母女俩怕什么来着?”
“我们回家有帐好算了。”他在她耳边低喃。
“我亦同感,老公。”她抛给他一记媚眼。
他们的打情骂俏很快地给中森根健打断:“东方先生,很不好意思,我们仍是得请令夫人与女儿在此做客,我们会很热情招待她们的,来人。”他打了个手势,要手下押人。
“不许动手。”
东方磊低声警告妻子,在眨眼间让扑向他们而来的四名壮汉呈四个方向倒去。
莲吟仔细算着,一记右拳打歪了先奔上来的人,顺手拐了一肘狠狠落在第二人的腹上,后踹一记飞腿将第三人踹飞,第四个倒楣鬼被踢中拿枪的手,不慎打出一枪正中自己的大腿──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
等她回神时,她老公已夺来一把枪顶在矶之介头上。
捧场的鼓掌声不断传来,最佳观众非莲吟母女莫属。
“爸爸,好帅!帅呆了,比成龙还帅!”小丹芙直呼过瘾,闪闪发亮的大眼中全是崇拜与向往。
“你……你别乱来!”矶之介的声音开始发抖;饶是老狐狸,被人用枪顶着头也勇不到哪里去。“杀了我,你也逃不出日本。何况,你最好回头看看你的妻子。”
矶之介冷笑一声,刚才情势丕变时,他已暗示中森根健趁机挟持东方磊的妻子女儿往密道而去,到时他仍得受制于他矶之介了!虽然被东方磊挡着,看不到后头的情形,但他认为该搞定了,因为身后已没有那对母女的鼓噪声。
东方磊抓他一同转身,看到眼前的情景,笑了!又好气又好笑。难怪他的直觉没有示警,原来是他身后的两名女勇士已自行解决掉中森那家伙了。
莲吟很无辜地摊摊手,只见小丹芙还挺有兴致地抓着手中的发夹戳着已昏迷不醒的中森根健。
还能是什么致命武器?当然是古泉莲吟万试万灵的改良麻醉剂,她真是玩上瘾了。
“你连丹芙身上也放这玩意?”他叹气。
“好啦,夫君,咱们可以回去了吗?”莲吟耸肩笑问。
矶之介鄙夷道:“你们以为这个宅子可以任你们来去自如吗?我发誓,东方磊,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日……本……”
剩下的话让东方磊一拳打散,矶之介也躺在地上与手下作伴了。
东方磊拍了拍手,将女儿抱起来,拧了鼻子一下:“小淘气,好玩吗?”
“好玩。”丹芙咯咯笑不停,对这种游戏喜欢得紧。
莲吟挽住他手:“回家了?”
“当然,我还得收拾行李,免得明天手忙脚乱。”他领她往外走。
“那,冈田家的事呢?不用你当律师,他们仍是可以找人斗得樱子她家家破人亡的。”她担心地看他。
“冈田正雄也不是什么磊落人物。”他轻哼着。原本他就没打算管这档子事。
“磊,但是──”
随手又打昏两名守门的人,他带妻子到停车处,上车后才道:“不要感情用事。”
亏他敢说出这种“正义”的话。她故作天真地问:“那,意思是,这件事就此算了?连你妻子女儿被绑架的事也不必在意了?你有公正到这种程度吗?”
他出乎她意料地只笑了笑:“不然要怎地?杀光他全家吗?我哪来这么多空闲?不是凡事都只能以血腥做终结,太没美感了。”
“就此算了?”她不放松地追问。
东方磊搂近她,微笑之后,深深吻住她,封住了这个问题,让答案不再重要。
他要是会放过矶之介,“东方磊”三个字倒过来任人写。不过,这档子“小事”呢,他的小妻子就别操心了。
这可不算公事,而是家务事,惹到他的人,他哪有放过的道理?以德报怨?这理论连孔子都不赞同,何况他区区一名凡人。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烂好人不是人人可以当的,他还是安分当个平凡人吧!
早就该知道东方磊不是那种有仇不报的人,他没有直接将对手砍成碎片,必然就有他一套深沉的计量。喏,结果自动显现出来了,满心离愁替老公女儿整理行囊,哪来多余心神去注意电视新闻或当日快报,更不可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东方磊要搭晚上十二点的飞机,之中要先在台湾过境停留六小时,去接他的徒弟,顺便替朋友举行单身告别会。今夜一别,再见面可能是她回美国之后了。
离愁此时才深刻地在心头浮动,遗憾的是她终究未能在他回美国前得到他的爱。
好吧,也许爱情这东西不见得每一对夫妻都能拥有,其实她也不应有太多抱怨,因为东方磊将丈夫的职位做得挺称职的,再要挑剔未免说不过去。反正来日方长,夫妻是要相处一辈子的。
之所以会得知今日东京的头条大新闻,是匆匆前来将门铃揿得快烧断的冈田樱子所提供的。
莲吟在听完冈田樱子一大串话之后,眼睛睁得老大,接过报纸一看,还真是乖得不得了。她老公果然不是好惹的,还说不插手这件事哩,哼!
报纸的报导可精采了──商界名流矶之介因窝藏大批毒品而遭警方收押,经警方搜查,发现其经营的化学公司所研发的化学物品有可能为沙林毒气。是否与真理教有所关联,目前正深入调查中。而之前矶之介控告冈田正雄侵占公款私用,经调查,有可能是一场诬告,目前冈田企业的负责人冈田正雄已被释放,正等着本月二十四日开庭,看来情况将会是大逆转……
哇,矶之介铁定惨了。
樱子盯住她:“不对,莲吟,矶之介对毒品之类的东西从没碰过,他也没胆去做沙林毒气。你怎么说?”
“这些我是真的不知道了。”莲吟轻描淡写地瞥过。
聪慧的樱子没再追问,只笑了笑:“代我谢过你丈夫,即使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我家。”
莲吟装蒜:“不,他什么也没做的。”
“他不是简单的男人。那票人,全以各种罪名进牢了,最轻的刑责也会是私挟枪械。矶家、中森家,一网打尽,我实在开了眼界。”东方磊,一个可怕的男人。
莲吟突然想到挂在心中的事:“矶氏兄弟呢?他们没事吧?”
“矶晃司代父扛下了伪造文书的罪名,这一判少说也要两年的牢;矶裕司幸运得在昏迷中被送出日本,完全没事。”冈田樱子些许落寞,一旦他也涉入其中,坐了冤枉牢,对他的恨意反倒消失不见了。
“还给他机会吗?”经过这种事件,怕是再有心也难成圆了,但,莲吟总抱一丝希望,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樱子别太固执,否则待矶晃司出来后,怕是怎么也不会再追求她了。
冈田樱子抬头看天花板,吁了一口气:“再说吧!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看着手表,她起身抚着衣裳:“该走了,父亲收押期间,公司大事全落在我手上,想逃也没得逃。总而言之,感谢你,以及你老公。也为你所受的无妄之灾感到十二分的歉意。”
莲吟拉开门,搂了她一下:“保重,过些日子我会去看你。”
“嗯,再见。”
站在门口看好朋友搭电梯下去,久久也忘了关上门,想着樱子,想着自己一个多用来的婚姻,戏剧化的起伏,由相遇到争执,再由争执到彼此适应、协调;由怕他、当他是另一世界的人类,再到发现他种种好笑习性而渐渐当他是凡人、是她枕边的人。
其中,当真是全本的酸甜苦辣滋味全有了。
成为他的妻子,不就是她少女时期唯一的梦想吗?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唉,她一定会想他的,此时已开始在想了。
看看时间,东方磊也该接丹芙回来了,无事一身轻的他,乐得去替女儿办休学手续。
才要转身入内,一阵阵不适的晕眩让她眼花,将身子靠在门框上,小心平缓自己的呼吸,笑了。她怎么会忘了这件重要的事呢?她又怀孕了,只是目前找不到好时机向东方磊告知这消息罢了。
那家伙对不能目睹丹芙成长过程仍有怨言,不知腹中这名小宝宝的到来,会不会让他惊喜万分?还是吓得他提早得心脏病?哦,他已近四十了,要保重身体,她还是稍后再告诉他吧!
电梯门再度在这一楼开启,走出了一对父女,当然是东方磊与小丹芙了。
“怎么站在门口?”东方磊走近她时,皱眉问:“你不舒服?”
“妈妈脸色好白。”丹芙补充着。
她笑,将脸埋入他怀中:“想到你们要先回美国了,有点感伤。刚才樱子来了,说了一些事,听来也怪可怕的,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