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俊美的青年,黑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神秘而温柔的微笑。
在小小的凯萨琳的眼里,这个青年为她带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华丽的青铜做的菱形镜子,经过时间洗礼不再光亮却内敛的让人觉得转移不开视线的宝石带着沧桑的美丽闪烁在精致优雅的神秘花纹之间;带着青花的磁片像是洗净铅华的美人矜持朴素的炫耀自己的美丽;而静静在阳光之下闪烁着无法形容之光泽的丝绸则是所有商品的公主,接受着所有的拱护。
凯萨琳被奶妈牵着手,像是一尾小小的鱼儿穿梭沉醉在异国的风情之中。
她的姐姐们在谈论着珠宝和丝绸的美丽,而那名年轻的商人含着神秘的微笑轻轻调着膝盖上奇怪乐器的琴弦。
看着他,最终对他的好奇战胜了一切,凯萨琳挣脱奶妈的手,蹲在他面前,侧着小小的头颅安静的听他吟唱着古老的旋律。
“你在唱什么?”她发问,蓝色的眼睛忽闪忽闪。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青年温柔的回答她,美丽的眼睛像是黑夜。
“什么意思?”她还是歪着头问。
“……”青年抚摩了下她的头发“……意思是,女孩子啊…牵住自己喜欢的人的手,和他生活一辈子,一起老去的意思……”
她似懂非懂,只是乖顺的看着他点头。
当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这古老东方的神秘语言所蕴涵的真正意义—;—;
小小的女孩蜷缩在教堂后院的业草堆里,整个身体蜷缩的像是一个受伤的小动物,蓝色的大眼睛把周围参天的古木和树巨大的绿色树冠物化成了扭动着身躯的怪物,凯萨琳恐惧的用双手抱紧膝盖,小小的哭泣着“……佛罗多斯哥哥……塞扎尔哥哥……卢克丽佳姐姐……你们在哪里啊……”
今天她的父亲带她来参加塞扎尔就任红衣主教的仪式,但是她到处乱跑,不知不觉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她好怕……动都不敢动……
奶妈给她讲的床头故事在这个时候鲜明起来,觉得面前的青草都会跳起来咬人,凯萨琳用力的蜷缩起身体,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了出来。
这时,外界响起了脚步声。
奶妈昨天说,恶魔会抓迷路的小孩子吃掉—;—;
凯萨琳恐惧的想着,小小的膝盖在裙子底下咯哒咯哒的颤抖。
脚步声越来越接近,而略有着激烈的对话也开始在小孩子可以听到的范围传递。
“哼!他不就是教皇的私生子吗?因为父亲的权势才能这么年轻就当上红衣主教!真是让人不服气!”一个年轻气盛的声音说,而另外一个声音则平淡如水。
“但是塞扎尔大人的手腕和能力确实高超。”
沉默
“你一点都不觉得不公平吗修?你可是学年的首席啊!”
“……这个时代这样就已经很公平了。”
对话的双方显然话不投机,一个人朝着另外相反的方向离开,而留下的人刚要离开却迟疑的停住脚步。
“谁?”平淡声音的主人问。
已经被吓傻的凯萨琳不知所措,只能楞楞的抱着膝盖,看着面前的树丛被人拨开。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恶魔恐怖的脸,而是一名年轻教士白晰的容颜。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草业里面会是个小孩子,他清瘦脸上褐色的眼睛疑惑的眨了一下。
看着他,凯萨琳再也忍耐不住的大哭起来!
哭的伤心到极点,哭到连年轻的教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楞了一会,他伸出手把草业里面的凯萨琳牵了出来。
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困惑表情,看着哭的一脸眼泪鼻涕的小女孩,他想想,从袋子里拿出手帕为她擦干净,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感觉到人体的温暖,凯萨琳停止了哭泣和无谓的恐惧,她小手紧紧揪着教士的黑色法衣,楞楞的抬头看他,而他则试图对她微笑。
觉得教士那对不知所措的褐色眼睛非常的温暖,哭累了的凯萨琳忽闪着蓝色的大眼睛,信赖的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以后的事情她就记不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奶妈的怀里了。
关于那名教士,她的记忆也非常的模糊,在岁月的磨砺中,她连教士的容颜都记不住了,唯一鲜明的,就是他有一双褐色的清澈眼睛……
非常的温暖,非常的纯净,像是封了火焰的冰一样的眼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番外 妖镜
“她让人疯狂的不是美貌和完美的肉体,而是隐藏在她眼睛深处的疯狂和狂乱—;—;”
—;—;艾德拉克·;什佛扎献给卢克丽佳·;波鲁吉亚的十四行诗
“……知道吗?卢克丽佳死了。”和自己的侄女下着棋,阿雷迪家族第七代侯爵伊斯梅尔忽然淡淡的说,一双紫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棋盘。“……中国的围棋真的很难下……”
“……您说的是那个梅克林娜?欧洲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娼妇?”未来的阿雷迪第八代侯爵没有表情的观察着棋盘,绿色的眼睛凝视着形式错综复杂的双色旗子。
“贝尔班妮……你要是能做到她一样,你就会成为一个可以支配欧洲的女人了。”伊斯梅尔淡然的说着,带着东洋人和西洋人混合特征的容颜俊秀而优雅。“这个时代只有娼妇才可以被推崇备至,贝尔班妮,她是你最好的老师,你该多学学。”
“这样啊……”年轻的女子点头,清澈的象是水晶的绿色眼睛微微的抬了下“……那么……舅舅,您觉得……您觉得卢克丽佳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乍看之下是依靠美貌和肉体来支配男人,实则却是以自身的手腕和才智行事。”他这么回答着,捻起一枚温润的白色旗子“我在她还小的时候见过她……怎么说呢……伟大的女性。”
“……哦……这样吗?”未来注定要在暗中决定欧洲方向的少女抬起了头,感兴趣的看着他“舅舅,她是个怎样的女性?”
“……”伊斯梅尔微微的笑“……一面可以映照出一个时代所有颓废奢靡堕落的伟大镜子—;—;而在她眼睛深处的迷乱之中,男人会因为看到自己的污秽而兴奋—;—;于是,为她牺牲一切—;—;”
1492年·;罗马
英诺森特八世教皇在他的教皇生涯第八年中,在无数人的诅咒之中去世,人们很快就遗忘掉他的存在,而只把眼光投注到谁会是新的教皇上,所有的枢机主教都为了可以坐上圣彼得遗留下来的椅子而努力着,而大笔的财富,各种各样的承诺、阴谋在基督的殿堂,墙壁上历代圣徒们的注视下流动着,流淌出成倍的鲜血和眼泪。
而拥有足以在暗中操纵罗马帝国选帝侯的更迭、罗马帝国皇帝人选之影响力,其财力也可以和名满欧洲的富格尔家族一较高下的阿雷迪家族族长对罗马的造访,让教皇的产生更加的扑朔迷离起来。
拒绝了所有罗马的权贵向自己伸出的友谊之手,阿雷迪家族第六代侯爵约书亚和自己的继承人伊斯梅尔在罗马的别墅落下了脚。
“……伊斯梅尔,今天晚上枢机主教罗德里戈家族有宴会,你代替我去吧……”约书亚似乎因为长途跋涉不怎么舒服的样子,用白皙的指头按在了额头,一双绿色的眼睛写着疲惫。
“……我们家族这次决定支持波鲁吉亚家族吗?”伊斯梅尔淡然的问到,轻轻的用手指揉着约书亚的额头。
“……至少他是目前为止最值得投资的。”约书亚淡淡的说,然后吩咐他“带上款子去……用你的眼睛改判罗德里戈有没有做教皇的资质好了……”
“……还真是伟大的任务啊……”年轻的伊斯梅尔嘲笑一般的看着他,饿阿雷迪的族长显然不为所动。
“你可以离开了。”他这么说着。
伊斯梅尔在黄昏的时候来到了波鲁吉亚家族的府邸,作为阿雷迪族长的代理人,年轻的伊斯梅尔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对于奢侈一事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伊斯梅尔旁若无人的穿行过正在进行酒神之宴的大厅,来到了罗德里戈的附近。
未来最有可能成为教皇的男人身旁围绕着无数的人,而在他们嘈杂的声音之中,一个娇柔的少女嗓音分外的吸引了伊斯梅尔的注意力。
“不嘛~~~~~罗德里戈要陪我~~~~~”
谁感这么大胆?枢机主教的情妇?可是未免太年轻了……伊斯梅尔这么想着。
看到阿雷迪年轻继承人走过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礼貌的向周围的鞠躬道谢,伊斯梅尔看到了攀附在枢机主教手臂上年轻的女孩子。
那是一个12岁左右的少女,模样秀丽,身材苗条,一脸的娇憨可人。
大概是教皇的女儿卢克丽佳吧?
这么想着,伊斯梅尔向前走了几步,对枢机主教鞠躬,然后吻他的蓝宝石戒指“幸会。”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了攀附在父亲身边的卢克丽佳一双绿色的眼睛正闪动着纯洁无暇的光彩凝视着他。
谈判很成功,在这种急需金钱的时候,阿雷迪家族以自身的影响力和财力为罗德里戈提供登上教皇宝座的一切条件,而罗德里戈承诺登上教皇宝座之后,要发布伊斯梅尔具有继承阿雷迪家族爵位的饬令。
这实在是很划算的交易,只要能让自己坐上教皇的宝座,罗德里戈是不会在乎伊斯梅尔到底是不是约书亚的儿子、或者是伊斯梅尔除了是是一名土尔其人之外,还是基督教最大的敌人奥斯曼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的孙子这样的事实的。
在午夜时分,伊斯梅尔礼貌的告退,他向外走去,却在独自穿越中庭的时候看到了卢克丽佳纤细的身影坐在喷泉的边缘。
在月光之下,她象是一只瑟缩的小小夜莺,在星光和水光朦胧的界限之间温柔的吟唱着,而那小小的歌声则惊破了水的温润。
伊斯梅尔不自觉的停下脚步,他看着水边的少女,而卢克丽佳也向他的方向看来。
她眼睛里的神采在瞬间改变—;—;
片刻之前在枢机主教身旁的娇憨无邪和方才的柔弱在片刻之间被一种十二岁的孩子所根本不会拥有的苍白气质所取代。
苍白的,病态的柔弱,一种仿佛随时会消失一样的自暴自弃的美丽,却又偏生带着入骨的艳魅……
这样的风情让伊斯梅尔有瞬间的熟悉,随即了解了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伊斯梅尔冷笑了起来。
“您好,卢克丽佳小姐。”他恭敬对对面的少女低头。
“伊斯梅尔大人吧,”她依旧坐在喷泉的边缘上,美丽的象是月光之下诱惑阿尔戈英雄的塞壬。“很感谢您支持我的父亲呢。”
“这是侯爵大人的意思而已。”他以对待贵妇人最无可挑剔的礼节向她鞠躬,而十二岁的少女也表现出一种成熟贵妇人的气质和仪态。
“那也非常多谢。”她矜持而客气的说。
如果不是卢克丽佳的兄长塞扎尔的到来,他们之间无趣的对话可能还要持续着,但是从远处传来的呼唤却让卢克丽佳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我的兄长正在找我。”她这么礼貌的道歉之后就跳了下去,象是一只敏捷的小鹿向正在朝他们走来的少年奔去。
伊斯梅尔仔细的观察,看到卢克丽佳在被黑发绿眼的少年拥抱进怀中的瞬间,金发少女的整个气质再度改变。
那是一种坚强、甚至可以说强悍的女性特质在她的身上散发开来—;—;
遥遥的和绿眼的少年—;—;枢机主教和瓦诺扎夫人的长子塞扎尔·;波鲁吉亚点头致意,伊斯梅尔离开了波鲁吉亚家的府邸。
“……那还真是一个很有趣的女人呢……”约书亚听完他的描述之后,这么评论着,而伊斯梅尔则在一旁微笑。
“是啊……她似乎可以通过对一个男人非常短的时间观察,就可以根据男人的心理来调整自己的气质—;—;真是天生的娼妇。”
“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称的上是天才的才能。”约书亚这么淡然的评论着,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他“那么你呢?你看到什么了?”
伊斯梅尔微笑着,轻轻低头,靠近他,紫色的眼睛温润的象是水晶一样。
他恶意的微笑,然后吻他的嘴唇“……你啊……我亲爱的约书亚—;—;”
“……只不过不知道……”轻轻舔着约书亚的不为所动的唇角,他的恶意更加的浓厚“……您所能在卢克丽佳身上看到的是谁呢?”
“……不会是你。”约书亚这么平淡的回答着。
“然后呢?”贝尔班妮感兴趣的问道,绿色的眼睛兴趣盎然的看着他“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那个女人就用自己的肉体帮助了自己的父亲登上教皇的宝座了……”伊斯梅尔淡淡的说道。
“那么,我的身体可以价值那些吗?”贝尔班妮很有兴趣的问道。
“如果你好好把自己雕琢打磨下或许会很好。”伊斯梅尔这么淡然的说道,然后下了一子“……我再次见到她是在五年后……她的第一任丈夫和哥哥胡安双双被杀的那个月。”
波鲁吉亚家族被诅咒了!
整个罗马都这么说着。
这个长久占据着权力的宝座然后为所欲为的家族终于为自己的奢侈和残忍付出了代价!
人们这么说着,彼此之间传递着幸灾乐祸的因子,而当人们坚信关于波鲁吉亚家族死亡的噩耗是惩罚的时候,伊斯梅尔却不这么认为。
“……我倒是觉得这对贵家族而言实在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呢。”这么说着,被邀请到波鲁吉亚府邸做客的伊斯梅尔对正在为他倒茶的塞扎尔—;—;刚刚脱掉教士的外衣,成为了瓦伦迪诺伊斯公爵的教皇长子气定神闲的给他倒着茶,而伊斯梅尔在赞美完红茶的味道之后,这么说着。
“……”看了眼自己的老友,塞扎尔微笑“……是吗?陛下可是说愿意把自己的宝座让出来七次也希望胡安—;—;他最疼爱的儿子活着—;—;”
“……我又没有说陛下……”伊斯梅尔淡定的说着,然后用紫色的眼睛看着塞扎尔俊美的容颜“知道凶手是谁吗?”
“传闻很多。”塞扎尔耸肩,“其中还有一种说法凶手是我。”
“……这个可信度很高。”伊斯梅尔让自己在软垫上更加的舒服些“毕竟,在这两个事件之中,您是最大的获利者不是吗?胡安的死避免了教皇军队的分裂,也避免了波鲁吉亚家族二号人物的崛起。而乔万尼—;—;”伊斯梅尔不经意的叫着卢克丽佳丈夫的名字,然后微笑起来“一个空有俊美外表的男人—;—;既然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还是早死的好不是吗?”
“哦……”塞扎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多谢了。”
“不客气。”这么说着,他平静的微笑,然后看着塞扎尔多少还带了些少年感觉的修长手指,伊斯梅尔忽然问道“卢克丽佳小姐好吗?”
“……”绿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塞扎尔忽然笑了起来“……伊斯梅尔,要不要去看看她?”
“……好啊。”这么说着,伊斯梅尔和塞扎尔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了卢克丽佳身上。
上帝脚下的卢克丽佳、无以伦比的娼妇—;—;集中了如下名号的女人,此刻在自己丈夫的灵柩前默默的坐着,如同用大理石雕刻的白玉贞女。
她一身黑色的丧服,一头灿烂的金发也被绾进了黑色的发网之中,她没有表情的坐着,但是那种如死灰一样的宁静沉痛却可以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感同身受。
那是一种仿佛世界都会死去一般的感觉—;—;
大概所有的人都会认为她是那么爱着自己的爱人吧?伊斯梅尔超然的想着,然后淡然一笑—;—;如果不是他的话—;—;
可惜,阿雷迪的眼睛太利,在卢克丽佳看到塞扎尔走进来的瞬间,她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