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兰屏息地回答:「为人妻子该做什么准备,我不懂,只能慢慢学习。我只知道刚才我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开导了我许多话,让我清楚未来该如何自处。」这一刻,她是真心诚意地告白。
策凌的神色,蓦然浮现几许若兰末察觉的阴沉。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沉默,夜色来临,凉风从林梢上吹下来,树叶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我还没谢谢你。」片刻後她迟疑地说。
「谢什么?」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她道。
他低笑。 「亏你还是皇格格,连治人都不会?你这皇格格难道是做假的?」
「人贵自重,而後人敬之。」她也有原则。
「迂腐,难怪刁奴骑到你头上去!」他嗤之以鼻。
她不再争辩,片刻後才轻声道:「其实,我相信这世上会有公道。」
他再度嗤笑,这回更大声。
「你不信?」
「我凭什么信?」他愤世嫉俗。
「那个太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皱眉代表疑惑。
「就是你呀。」她对著他,青涩地微笑。 「你不是已经帮我出一口气了?」低垂星眸,她仍然不敢真真切切地凝望他。
然而若兰并不明白,她低垂的双眸,平添了一丝娇柔的媚态。
策凌瞪著她,半天不吭气,喉咙里像忽然被一块硬核哽住似的。
见他不语,她尴尬地笑著。 「再过些日子,回到京城後这个「你」字就要改口了。我想,到时咱们都会不习惯吧?」
「女儿家嫁人後,不习惯的事还很多。」策凌粗声道,抛开胸中陡然升起的一股罪恶感——
他对自己的「妻子」有欲望,是天经地义的事,不需要因此而对他所爱的女人产生愧疚——更何况,是颐静背叛两人的誓言在先!
若兰瞪著小径上的泥上,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喘气……
听著他粗嗄的声音,在这样的月色下,若兰又想起两人在沙洲上共同度过的那一夜。
迷迷蒙蒙地,她心窝上升起一股不真切的迷离,回想起那一夜两人曾经紧紧地搂抱对方,藉以取暖……
见到她脸颊上泛起的迷人红晕,策凌的脸色更显阴沉。
他同样回想起那一夜在营火边上,透过熊熊火光,在那条根本完全失去遮掩功能的单薄褂子下,她诱人的玲珑曲线,以及「那一夜」亲眼所见,那一身白皙光洁的肌肤……
当然,还是闺女的她绝不可能知道,彼时与当下,他心中所想的事。
「很晚了,我送你回屋里。」他皱起浓眉,想撇去那躁郁的感觉。
「嗯。」若兰轻声低叹。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意境教她著迷,她竞不想离开这里。直到策凌走近她身边,因为距离太近若兰慌忙後退数步,却又因退得太急险些滑倒——
「小心!」他伸手扶住她,难以避免的肌肤相亲。
「我没事。」她喃喃道。
他牢牢抓住她,一时间竟然难以放手。
只因陌生的触感让他困惑,与颐静结实丰满的肉体不同的是,她的触感几近於绵软,就像一滩水,滑润而柔弱,仿佛只要他稍一用力就会弄坏她。
「我、我没事了。」若兰喘著气重复一遍,胸口剧烈地起伏著。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气稍嫌强悍了些。
「真的没事?」策凌问。
她点头。
他才松手,若兰就发现脚上的伤口传来一股湿意以及痛楚……
「怎么了?」见到她秀眉紧蹙,他粗声问。
「没事。」她微笑,却脸色苍白。
策凌皱起眉,然後他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
若兰倒抽一口气。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策凌已经迅速脱下她的鞋袜。
若兰屏住气,一脚被悬空握住,为了站稳她只好将手搭在策凌魁梧的肩膀上,然後安静地等待他开口,没有阻止或抗拒,沉默中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双颊火热……
因为这个男人即将是她的「丈夫」。
她开始试著接受,过去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习惯的一切。
「伤口恶化,又出血了。」他皱起眉头,粗糙的手掌似下经意地擦过她细腻柔滑的足心。
若兰瑟缩了一下,当她颤栗时,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策凌厚实的肩头。静夜中,忽然传来男人粗扩的喘息声,然後是一下绵长的呼气声。
「看来,我必须背你回去。」他低哑地道,似乎感应到两人间莫名的紧张与相互牵引,他看她的眼神深邃如两泓幽潭。
若兰咬著唇,避开他燃烧著黑色火焰的眸光。 「我可以试试看……也许我能自己走回去。」她道。
「倘若再伤到,我保证你三个月下不了床。」他粗声警告,不等若兰回应已经动手将她抱起——
她低呼一声。
策凌的大手已经握住她的腰肢,并且暧昧地扣住包裹在衣物下紧俏的臀部。
她没看见的是,这瞬间他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欲色——
「你的脚必须立刻上药。」
若兰喘了口气。「可是——」
「别乱动,要是摔下来我可不负责。」他低笑。
在沙洲那一夜,他早已知道她拥有让男人垂涎的身子,却不种尝到这馥郁芬芳的柔软,一时间他竟不能撂开手。
闷著头,若兰果真不敢乱动却浑身僵硬,因为那暧昧的大掌不时「不经意」地触及她的小腹……
若兰涨红了小脸。
策凌就这样抱著她,过後她只记得……
这一小段路好远、好长。
第二章
若兰没想到爵爷会把她带回他的住处。
「你的伤口必须上药。」
瞥一眼她迟疑的脸色,他简单解释。
「太麻烦你了,你可以送我回去,我自己就可以——」
策凌提著药箱走到她面前捉住她的脚踝,若兰没说完的话哽在喉咙中。
「送你回去我还是要回来,绕一大圈岂不是更「麻烦」我?乾脆把你扛到我的住处,是最省事的方法。」他嗄声解释。
「但是……」她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
「你怕被人瞧见?」
见到她白皙的脸蛋透出红痕,他咧开嘴。
「怕什么?反正回到京城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撩起她的裙角,他握住那只白皙的脚踝。
若兰倒抽一口气,红痕在她的脸颊上扩散成了一片红云。
然而策凌看到那道撕裂的伤口,眉头再度皱起来。「真该让那该死的太监吞下银子。」他喃喃咒骂。
然後他打开药箱,开始涂药。
他先止血,然後擦洗,最後再小心翼翼地把膏药均匀涂抹在伤口上,动作轻柔细腻。
若兰从头到尾屏息著,直到他终於料理好她脚上的伤口。
「应该没事了,不过暂时不能再走路,倘若伤口再一次裂开,下回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警告。
若兰缩回脚,装做若无其事地拉整裙角……
「我该回去了,否则心蝶会担心。」她准备穿回鞋袜。
「刚才我说的话你大概没听进耳里!」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若兰手还没碰到自个儿的鞋袜,策凌已经将其收走。
「我已经说过,你暂时不能走路,所以,哪儿也不许去。」他道。
「但是我得回去。」她眼睁睁看著他拿走她的鞋子和袜子。
「一定得回去?」
她点头。
他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动手欲抱起她——
「你做什么?」
「既然想回去,我这就抱你回去。」
「我可以自个儿走路。」
他沉下脸。「我再说第三遍,不许走路。」
「可是——」
「你还有一条路可选。」
她眨著眼,狐疑地凝望他可议的英俊笑脸。
「就是留下来,在我这儿过一夜。」他道。
她犹豫起来。
她并不是真的如他批评过的那么迂腐,然而无端留在一个男人房中过夜,仍然令她深觉不安,即使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反正夜已经深,这个时候你再从我屋里走出去,宫里那些闲人的议论可能会更不中听。」他说服她。
若兰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但是我一夜不回去,心蝶一定会担心。」
「我可以遣人代你送讯回去。」
他的提议已是最妥当的安排。
但若兰仍然犹豫……
她只感到,与他共处一室,有股异乎寻常的惊慌,在她胸口失措著。
策凌定定地凝望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然而他的凝望深邃得仿佛有一股强大力量,从他专注的眼神中射出,将她团团围困住。
「皇阿玛虽然指婚,但我还未出阁,留在这里过夜并不妥当。」若兰终於下定决心,拒绝他的提议。
矜持与挣扎交相辗过她心头,成为千变万化的周折,凝聚在她昀动不安的眼神中,流转出一道道美丽动人的光华。
策凌的眸光深沉起来。
乾燥的焚风穿梭引流存两人之间,让人心头莫名地燥热……
「如果你坚持,我就送你回去。」半晌後,他沙哑地开口。
然後他温柔地抱起她,在她还来不及开口拒绝之前。
「不许走路,只有这点,我绝对坚持。」他低柔并且坚定如山地道。
这一刻,若兰心头仿佛被无数道暖流拂过……
在他抱著她走回住处这段路上,若兰脑海一片空白……
那惊惶失措的不是情绪,而是她紊乱的呼息。
*** *** ***
回到住处前,若兰请求他将自己放在门前。
「如果你抱著我进门,心蝶一定会问东问西的。」
「你的宫女管的还真多。」他低笑。
「她是关心我。」若兰严肃地解释。
他不置可否。
如她所愿,他将她放在门前。
「你这么想见皇上,为什么?」他忽然问她。
为了见皇帝,她甚至可以忍受一个奴才的侮辱!这让他不能理解。
若兰沉默著,没有立刻回答。
「你若想见你皇阿玛,这十多年来多的是机会,但你从未积极过。既然过去你对於你与你皇阿玛间的关系淡然处之,现在就没有理由,突然急著想见皇上。」他咧嘴一笑,低嗄地接下道:「你已经指婚,面见皇上不会是为了婚事,除非你急著赶去面谢你皇阿玛。」他嘲弄。
他并非对她全无了解,相反的,这段时日来他已经充分调查过静嫔妃与皇十格格的「现况」,对於传说中皇十格格淡泊、几近於「隐世」的性格,他已了若指掌。
「我想见皇阿玛,是为了我的额娘。」若兰停顿片刻,才缓缓回答。
他沉默著,等待她往下说。
「额娘的病越来越严重,但是我与额娘所剩的银子已经不多,出宫买药这样的事快不能再继续下去,倘若再得不到皇阿玛的奥援,额娘她……」她顿住,喉头哽咽。
他怎么也料不到是这个答案!
听到这里,策凌已经充分明白她所处的困境,有何等窘迫——
堂堂一名皇格格,竟然为钱困愁!
然而一名被皇帝冷落的妾室,在深宫中便如同孤寡,他能了解她坐困愁城,忍受一名奴才欺凌的原因。
「你打算对你皇阿玛说什么?」
她抬起眸子凝望他。 「我只想问他,是否记得当年江南石家江畔边,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落下眸光,她说出在心底盘旋了月余的思量。
「你这么做,极可能触怒皇上。」
「我知道。」她淡淡地笑。 「但是一定得做。我还要把他当年许下的订情信物,双手奉上交还给他。」
策凌眯起眼,深久地凝视她。
「皇上若不想见静嫔妃,不会因为你一番话而改变主意。」他了解皇帝,知道世上能唤醒皇帝怜爱唯有一人,仅仅兰圮。
「这是睹注。额娘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即使不能唤回皇阿玛的爱,让皇阿玛记起过去的恩情,至少有机会救额娘一命。」她落寞地道。
「什么意思?」他问。
「宫中太监看皇上的脸色行事,额娘的病始终不能得到妥善的照料,大半原因就在皇阿玛身上。」
「所以上回你才会出宫买药?」
若兰点头。
「我说过,如果有困难你可以找我。」
「这是皇阿玛的责任,」她不认同,甚至对他说:「额娘十八岁进宫,被豢养、圈困在深宫中,唯君命是从,彻底失去自我的主见与意志,既然如此,额娘的後半辈子就必须由她的男人负责。」
策凌挑起眉,深思地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他眯著眼研究她。
她没有否认,反而接下说道:「额娘的人生已经「买」给皇阿玛,一名宫中的女人,命运已经注定,人生没有再重来一遍的机会,纵然已经失去幸福的可能,皇阿玛身为买家就必须负责到底,否则,就是彻底的残暴与不仁。」
他挑起眉。对她的直言与大瞻,再次耳目一新。
「你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婚姻?」他问。
若兰摇头。「你不是皇阿玛,你不能彻底圈困一个女人。」
他眯起眼。「如果我想要,也办得到。」
若兰露出笑容。「但我不是额娘。」
「什么意思?」
「我不宿命。」她答得云淡风轻。 「无论我的丈夫爱不爱我,都不能真正圈禁我的意志。额娘的痛苦在於心态,而非因为身处宫中。」
策凌沉下眼。 「既然出嫁,你就必须服从你的丈夫,爱他、敬他,并且以他为尊。」他警告。
「这是当然的,爵爷,」若兰凝望他。 「但是「尊重」必须建立在彼此相互付出的条件下。」
策凌抬起头。 「我会给予我的妻子,最好的物质与生活条件。」骄傲地回答,这是他自以为最好的「付出」。
若兰但笑不语。
「你不相信?」他皱起眉,嘶哑地问。
莫名地,她娟秀的脸庞上神秘的笑容让他烦躁起来。
「相信,爵爷。」她柔顺地回答。
至少现在,她愿意「先」相信他。
这也是她之所以答应这桩婚约的原因。
然而她柔顺的面貌异乎寻常——至少与他认识的她有所出入,让他怀疑事实不尽如此。
策凌皱起眉头,半晌後不情愿地对她说:「已经太晚了,你脚上有伤,该回去歇息了!」
「今晚,无论如何我该感谢你。」敲门之前,若兰对他嫣然一笑。
她妩媚的笑容,让策凌的胸口忽然间火热起来——
策凌闷著脸不吭一声,迅速地调头走开。
*** *** ***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心蝶到她房里时,若兰刚准备下床。
「格格!您脚上有伤,怎么能下床呢?」心蝶上前阻止她。
「你确实不该下床。」
房门那把低沉的声音,吓住若兰。
她抬起眼,看到策凌随心蝶进屋。「你——」
「爵爷说,他得进来抱您出去。」心蝶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主子责骂。
虽然她知道格格从来不骂人,可这回她也实在太自作主张了点。然而她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宫女,爵爷又是格格的未婚夫,她根本不能拒绝爵爷的要求!
「抱我出去?」若兰瞪著那站在门前的男人,喃喃问。
「不抱你出去坐轿,如何见你的皇阿玛?」他粗嗄地道。
策凌深邃的眸光扫过她初醒时晕红的脸庞与迷蒙的眸子,还有那头如缎子般柔软黑亮的秀发,并且不可抑制地,满脑子想像著她单衣内纤细柔软的身子……
他皱起眉头,抛开突然升起的欲望。
「见我的皇阿玛?你可以解释得清楚一点吗?」因为他的话,若兰的心悬著,一时忘了他闯进自己房内的羞怯与尴尬。
「一早我已经面见过皇上,圣上同意见你。」他三言两语解释完,并且走到她身边。
他的回答虽然简单,却掀起若兰胸口的激荡……
她瞪著他,久久说不出话。
「等什么?不是想见你皇阿玛?还不快打扮好面圣?」他低笑。
「好……」她怔然回答。
然後垂下头,平抚紊乱的心绪……
他为自己安排好了?就因为她昨晚说过的那番话?
他在意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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