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敏格大喊,条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为什么连你都替赫翌说话?”委屈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串串滴落;她原以为萨康会站在她这边的……
“我没有替谁说话,只是就事论事。”
强迫自己忽视敏格的泪眼汪汪,萨康力持中立原则。他知道自己必须让她认清现实,否则她将一辈子无法把心思从他身上挪开。
“还有,你现在是穆王府的人,不能一有事就任性地往这里跑,这样我会很为难的。”他明白指出道。
“你你……你竟然说这种话?”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仿佛他是个六头怪物。“你是我弟弟……你还记得吧?”她颤声道,像是在作最后确认。
耸耸肩,萨康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我是你弟弟没错,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依赖我,你必须学会信赖姐夫,这是很重要的。”
闻言,敏格的泪水宛如决堤的黄河般,彻底奔流成灾,而她的心,更像瞬间遗落什么似的,顿失所依。
“想不到你这么无情……”她伤心指控。亏她还从小护他到大,结果她才嫁人一年,他竟连亲姐都不要了。
“我不是无情,只是说明事实——”萨康重重叹口气,还是不经意流露心软的神情。“好了,都几岁了还为一点小事哭成这样,小心被崔嬷嬷笑话了。”他走上前拍拍她的肩,算是安慰。
“被笑话也总比被亲弟弟抛弃得好!”敏格心酸道,一口怨气无处发泄,便故意抓了萨康的衣袖朝自己脸上的泪痕抹去。
无奈地扯动嘴角,萨康没有阻止她孩子气的举动,只是淡淡说道:“而被亲弟弟抛弃总比被丈夫抛弃好吧?”
她瞪他。“你……你这坏心眼的,竟然诅咒我!”虽然已经目睹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但她还是吞不下这口气。
“我没有诅咒你,我是好心‘提醒’你。”怪了!他怎么不记得她这么会胡思乱想?
萨康揉揉眉心,正考虑要派人去通知赫翌将她快马领回时,蓦地,驾车小厮阿东从园子里急奔入厅。
“少少少……少福晋!”他一路嚷嚷进门,直到看见萨康,才愕然打住。“啊!舅……舅爷!”
“什么事大呼小叫?”他问,口气还算温和。
一阵慌张问安后,阿东直接转向敏格说道:“贝……贝勒爷来了,人就在外头……”
“赫翌?”敏格惊道。“他有没有看见你?”
“没有。”阿东用力摇头。“奴才一看见爷就赶忙跑来通知您了。”
“我现在不想见他……”她紧张地抓着萨康丢了句。告诉他我不在这儿。”
语毕,她毫不考虑地直往右侧边厅躲了出去,完全忘记要“顺便”隐藏阿东和月礼的行踪。
须臾,赫翌高硕的身影便在仆人的领路下,出现在大厅门口。
“姐夫,你动作还真快,我们不是才刚见过面?!”萨康轻笑道,不难猜出赫翌寻找爱妻的急迫态度。
“敏格人呢?”赫翌万分笃定的目光直接杀向来不及闪躲的阿东身上。
“这问题你该问我才对。”萨康气定神闲地解救快抖掉一地牙齿的阿东。“她要我转告你,‘她不在这儿’。”
“哦?”赫翌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请问她应该在哪儿?”
“如果我刚才没眼花的话,她应该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萨康毫不保留地直指敏格方才遁逃的方向,却惹来阿东忠心地一阵倒抽气。
“舅……舅爷!你怎么可以出卖少福晋呢?”
“那么——就是打算出卖我喽?”赫翌眯起眼,像个猎人般盯着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阿东。
当初会特地把阿东派给敏格,是因为看中他忠厚老实,亦属他的亲信奴仆之一,岂知才一年时间,他竟彻底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奴……奴才不敢,只是答应了少福晋的事,实在不应该……”
“不应该出卖她?”萨康接话道,倒是欣赏起他的忠心来了。“这你大可放心,我可也不知道她会躲到哪儿?更何况……”
“喔?贝勒爷,您几时来的?”
崔嬷嬷的声音霍地插入。甫跨进门,她即被眼前突然出现的赫翌吓了一跳,反射性指了指右外侧方向,问道:“少福晋才刚把我从她的睡房里赶出来,您见过她了吗?”
闻言,赫翌致撇嘴角,和萨康互换了然的眼神,最后忍不住同时朗笑出声——
“很好,现在没有谁出卖谁的问题了!”
第六章
赶走了崔嬷嬷,敏格急急忙关起房门,躲进内室。
她不想见他!这是唯一的念头。
移步床前,看着软卧上已被哄睡的疼儿,敏格紧悬的一颗心才稍稍放松。近来,疼儿的成长速度明显易见,圆润红嫩的小脸蛋已不若刚出生时那般皱,甚至,她小巧的五官轮廓,已略见赫翌的影子……
赫翌?她做啥又想起他!
轻斥着脑中不争气的念头,敏格决定开始想点别的事情,好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岂料,她这微小的心愿却在下一刻被破坏殆尽——
“敏格,开门!”房外,传来赫翌低稳的命令声。
敏格一惊,咬着唇望向床上仍然沉睡的疼儿,硬是默不作声。
“我知道你在里面。”赫翌又道,口气更是不容质疑。“开门,否则我‘直接’进去了。”
敏格又看了眼疼儿,确定她没有被吵醒的迹象,才鼓起勇气走出内室,对着门外回应道:“这……这里是我的睡房……你不能随便进来!”
“我向来说到做到!”
“别想威胁我,这里可是康王府呢!”敏格两手插腰,搬出最佳靠山。她就不信他敢像上次那样踹门进来。
门外,赫翌不为所动。“一——”
听见他又强势地开始数数,敏格气愤地跑向门边,以背抵着门,防止他像先前那样破门而入。
“离开门边。”赫翌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动作。
敏格用力摇头,说什么都要拚死护卫这仅存的个人意志。
“这门是我们唐王府的——”她放声强调。“你没有权利任意破坏!”
“没关系,我来!”
萨康的声音突然插入,霎时,一声剧响,门旁的两扉窗板在她眼前应声飞开。
“姐夫,请——”
“谢了!”赫翌微笑道谢,俐落地从窗户纵身入房。
“应该的,谁叫我欠你一次。”萨康靠在窗抬上,并没有跟着进房。
而仍死守门前的敏格则是圆睁着大眼,看向眼前一搭一唱的闯入者,心中的怒火更是燃上极点。
“萨康,你竟然出卖我?”她指控道,仍不敢相信萨康胳臂向外弯的事实。
萨康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说过的,这门窗都是康王府的东西,不正表示我有权决定它何时寿终正寝?”
“你……你不要和赫翌说同样的话!”她快疯了!
“谁叫我们应付的是同一个女人。”赫翌噙着笑,大步走向她,敏格反射性向后退了一步,更加紧帖住门板。
“你你……你要做什么?”她直咽口水,发现自己已被困死在他和门板之间动弹不得。
“当然是带我的宝贝妻子回家。”他的笑容看来充满危险。
“我才不要回去!”她慌张吼道,却换来内室里疼儿的一阵啼哭。“你看!把疼儿吵醒了。”不管青红白,她先把过错推到他身上再说。
赫翌笑了笑,更靠向她。“那么——咱们就别在这儿吵女儿睡觉了。”
“嘎?”
还未意会过来,眼前急来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敏格已双脚腾空,被他扛上了肩。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她急喊道,羞愧至极,他竟然当着萨康的面这样对她。“萨康,你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救我!”
“姐姐就麻烦姐夫您多担待了,对她的求救置若罔闻,萨康迳自对赫翌说道。“还有,疼儿就放心交给我吧!稍晚我会亲自送她回去的。”
“萨康——”敏格发出杀人般的怒吼。“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弟弟,亏我浪费这么多年的青春替父母看顾你”。
“别说得像个老太婆似的,你现在也才十九而已。”萨康故意做出掏耳朵的动作。“况且我相信姐夫会很乐意无条件接收你往后的青春……”
“谢了!”
赫翌挥挥手,扛着敏格当萨康的面大步朝外走去,还不巧撞见躲在旁偷看状况的崔嬷嬷。
“崔嬷嬷,救我啊!快!”敏格宛如见到救星般狂叫着,此刻,她已顾不了任何形象和身分了。
崔嬷嬷怔在原地,有所忌惮地瞄了赫翌一眼。救?怎么救?难道要她把贝勒爷打昏不成?
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敏格这次真的惹着了贝勒爷。
“您还是和爷好好谈谈吧!小格格我会暂时代为照顾的……”
“崔嬷嬷!”敏格绝望喊道,眼见无法阻止赫翌的脚步,而崔嬷嬷的身影也渐行渐远,她于是激动地开始捶打赫翌坚实的背部。“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赫翌笑道,显然扛她上了瘾。
敏格闷哼一声,挫败地捶了下他,同时懊恼自己不得不屈服在丈夫的蛮力之下。半晌,当他扛着她穿过前庭时,她终于忍不住口气软道:“你这样扛着我,我膝盖的伤口会疼……”她这样抵着他,真的很不舒服。
顿了下,赫翌似乎也察觉到她不是在虚张声势,于是说道:“原来是姿势不舒服,早讲不就没事了!”
说着,他猛地将她身子一转,她顿时从他的肩上落入他怀中,而为了稳住自己“直转急下”的身子,她反射性伸手圈住他的颈顶了——现在可好,她反而清楚面对他那张好看但却该死的笑脸了。
“如何?这样比较舒服吧!”他横抱着她,依然没有放下她的打算。
“你——”她满脸胀红。
这姿势……让她想起了洞房花烛那晚……
“嗯……你好像变重了。”赫翌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并像秤猪肉般测了一下她的体重,以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重?”敏格深受打击。“你之前不是才说我变瘦了?”
“你的脸是瘦了,但你的身体……”他故意拧起眉。
“如果你是暗指我‘变丑又变胖’就讲明说,不必拐弯抹角的。”她气得面红耳赤。
闻言,赫翌大笑。“我只是奇怪,你的肉都长到哪个部位去了?”横抱着地的大掌突然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啊——”敏格尖叫着扭动身体,冷不防下巴撞上他坚硬的肩头。“痛……”
“我肩上已经有道疤了,实在不需要再多道齿痕的!”赫翌好笑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还笑!痛的人是我耶!”她激动道,泪水不由自主在眼眶中打转。
此时,成嬷嬷和绿吟显然已听到他们回府的消息,急冲冲地从花园彼侧奔出——
“少福晋,您跑哪儿去了?”绿吟跑上前,一见到敏格泪眼汪汪,连忙着急道。“您怎么哭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我……我没事。”她嗫嚅道,觉得十分丢脸。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赫翌刚才的“恩怨”
看出她的困窘,赫翌扯动嘴角,存心逗道:“她只是在伤心没人出来迎接她回府罢了!”
“少福晋别伤心,绿吟这不就出来迎接您了吗?”绿吟信以为真。
“你别听他胡扯,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敏格蹙眉抗议,直剩着赫翌。
绿吟和成嬷嬷来回望着两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反而是赫翌大笑着说道:“好吧!我做个更正,她是因为我亲自去接她,所以感动得痛哭流涕。”
“别往自己脸上帖金了!”她哼道,故意将脸撇向一旁。
成嬷嬷和绿吟好玩地看着两人孩子气地彼此斗嘴,虽感新鲜,但并不觉得意外。这也算是沟通感情吧!!
“折腾了一天,你们也累了吧!先去休息一会儿,有事随时唤我。”成嬷嬷笑眯眯地将两人直往房里赶。
赫翌微微颔首,在进房前吩咐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来打扰。”
“当然!当然!”成嬷嬷笑得无比灿烂。
夫妻嘛——关起门来好好谈谈总是没错的!
☆☆☆
“我现在真的确定你和赫律是亲兄弟了。”
才刚在床沿边被放下,敏格立刻发表观察心得。
“何以见得?”
赫翌扬起眉,撩起衣袍一角,大剌剌地在她身边坐下,一副好整以暇、洗耳恭听的模样。
“因为你们都很坏,嘴巴老爱欺负人。”她毫不留情道。
“哦?还有呢?”
“还有,你们都一样花心,爱找女人。”她不是滋味道。
“然后?”
“没有然后了!”敏格义愤填膺道。“这两项就够令人生气的了!”
“这表示你很在乎?”他直盯着她。
“我……我才不是在乎呢!”她急忙否认。“我是生气!”
“因为在乎,所以生气?”
“我生气是因为我发现所嫁非人……”她冲口而出,有些言不由衷。
一股异常的沉默笼罩四周。
正当她纳闷赫翌没有如往常般回应她的话,而转过头去看他时,才赫然接触到他灼热的目光。
“所嫁非人?你真这么认为?”
“我……”她怔住,没料到他的态度会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赫翌以指扣住她的下巴,审视她因哭过而略显浮肿的双眼。
记忆中,她是爱笑的!随时随地、无时无刻,她总能甜笑示人,但现在……赫翌低咒一声,紧握住拳。
他该死的竟然疏忽了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不可否认地,他的妻子有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倔气,但,她的笑容确实已被泪水所取代。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他想知道!
“嫁给我之后,你真这么不快乐?”就在敏格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以眼光杀死之前,他暗哑开口。
面对赫翌严肃的神情,敏格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是后悔嫁给他,而是……
“你……你害我……好痛!”犹豫半晌,她终于硬着头皮说道。
“你是指刚才的事?”他蹙起眉,以拇指抚过她小巧的下巴。
“当然不是……”她摇头,双颊胀红。
“那么是指什么?”
“是……是……”她低下头,窘得说不出口。
思索了下,赫翌顿时有些明白。“难道——是指生孩子的事?”他猜道。
敏格惊讶地抬眼看他,接着又连忙窘得低下头,闷声默认。“真的……很痛呢……”
“但你却勇敢的坚持过来了,不是吗?”他拂开她颊上的发丝,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她怕痛的事迹,他已从萨康那里有所听闻,他不得不承认确实忽略了她的感受。
对于赫翌突来的亲蔫举动,敏格十足受宠若惊。
“你……觉得我勇敢?”她眨眨大眼,直觉认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岔子。
赫翌可是大名鼎鼎的都统将军,由他手下训练出的八旗勇士多得不胜枚举,如今她只不过是为他生了个女儿而已,他就认为她很勇敢?
“至少你有尝试的勇气。”
“早知道会这么痛,我才不要尝试呢……”她嘟起嘴,暗出口咕咕哝哝。
赫至止扬扯嘴角,伸手揽她入怀,同时想起初夜时她边哭边忍痛献身的娇怜模样。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感谢你为我生下了疼儿?”他低声道,坚实的双臂宠占着她柔软的身子。
她倚着他的胸膛,所有心思全盘被他柔情的举动给搅得紊乱,先前的怨气也已无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酸酸楚楚的感动。
这是第一次,她深刻感受到身为他妻子的荣耀与真实感。
“这表示你暂时不会娶妾了?”
他捏了下她的鼻子,道:“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想。”
她仰首望他,眼底闪着感动的泪光。“你不在乎我生的不是儿子?”
“我当然在乎……”他轻啄她嫣红的双唇,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颊上。“我在乎你不帮我生儿子。”
赫翌的话语既亲匿又露骨,敏格的思绪顿时全面停摆;而就在她愣怔怔望着他时,他则乘机又吻住了她的唇——
可这一回,他吻她的方式大为不同,不是轻啄,不是浅尝,而是深深的抚弄与探索。如火的热情瞬间被点燃,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自己几乎被他散发的热力所淹没。
她发出一声轻叹,抓住他的前襟,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